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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吳秋蘭初生玉女 謝慧瓊早卜金夫 文 / 佚名

    話說挹香虎阜歸來,先至省親堂去了一回,便至梅花館,愛卿接著,說道:「秋蘭妹妹今日下午腹痛得很,大都要分娩了,你快些去看看他來。」挹香聽了,連忙到怡芳院。秋蘭已有九月身孕,分娩正及其時。挹香見秋蘭緊咬牙關,唷唷之聲不絕,挹香心中十分不捨,便道:「如今可痛得好些?」秋蘭見挹香叫,便張開了眼兒,扯了挹香說道:「都是你不好,如今痛得很,如何,如何!」

    挹香聽了,又可憐又可笑,便道:「你可耐著,我去喚穩婆來。」於是親身去稟知父母,又命家人去覓穩婆,又至怡芳院陪著秋蘭。不一時小素、琴音等都至,當心一切,又備了開產金丹、益母膏等物。停了一回,穩婆亦至。秋蘭一陣緊一陣,看他雙眉緊蹙,輾轉難定。直至二更光景,方才產下,呱呱有聲。穩婆即來報喜道:「乃是一位千金小姐。」挹香聽了倒也歡喜,看看孕婦,尚稱安適。於是穩婆替他洗了浴,包紮好了。愛卿對挹香道:「你可命他一名。」挹香笑說道:「秋蘭妹妹生的,叫了小蘭可好?」愛卿點頭稱善。挹香見秋蘭母子平安,心就放了,吩咐侍兒當心伏侍,自己到梅花館去安睡。吾且不表。

    再說一日,挹香到慧瓊家,慧瓊道:「香弟弟,葉仲英乃是你的好友,到底家中如何?性情究竟可好?」挹香道:「慧姐,你問他則甚?莫非有終身相托之意乎?」慧瓊聽了,低了一低頭,說道:「你怎麼曉得?」挹香笑說道:「要知心上事,但聽口中言。況且平素間見你們如此莫逆,我早覷破隱衷。若說仲哥哥家中,雖不過豐,其日用所需可以無慮。至於性情,姐姐你也知道的了。若果姐姐有心於彼,可要我來作個冰人?一則姐姐到了仲哥家去,我也安心;二則仍可與姐姐相見。這樁事我也替你想了長久了。」慧瓊道:「如此說來,仲英不妨相托的了?」挹香道:「不妨,不妨。我金挹香為你們終身之事,最是關心,所慮者日後終身無靠。如今姐姐若訂盟仲英,我也不必為你躊躇了。我少頃同你去作冰人,免得你們兩造難以啟口。」慧瓊聽了點頭稱好。

    挹香又談了一回,方才告別。正擬往葉宅一行,半途忽遇方素芝的侍兒鞠慊階〉潰骸敖鴯子,你為何長久不來,前日家小姐偶染風寒,現下十分沉重,終日昏昏,茶湯懶進。我是去請醫生,你快些去一望罷。」挹香聽了,愀然道:「你們小姐如何驟然間患起病來,卻是什麼症兒?」逕道:「初起時微寒微熱,到後來日重日輕,七天沒有退涼矣。」挹香道:「有如此事,我去看,我去看。」說著竟往素芝家來。入門恰遇飛花侍兒迎著道:「金公子,不好了,我們小姐前日得了傷寒之症,如今已昏去了,不知可還喚得醒否。」挹香聽了,慌得手足無措,便道:「怎麼說?」飛花道:「小姐昏去了。」挹香道:「小姐竟昏去了麼?」說著淚都含不住,急急走向裡邊。要緊了忘跨門檻,一交跌倒,也不顧痛不痛,忙爬起來,即至素芝房中。見素芝芳容憔悴,僵臥在床,假母與侍兒們正在呼喚。挹香進去,假母告知其事,大家流淚。挹香頻頻呼喚,素芝方才醒來,見了挹香,大哭道:「你為什麼此時才來!吾是不濟的了,我死之後,你千萬不要想我。飛鴻姐姐處我有《修竹齋詩鈔》一部,君如不棄,替我付之手民,留於世間,亦可表我一生之淪落,我死亦無憾矣。」

    挹香聽了,心中猶如刀割,勉強含著淚道:「妹妹放心,不要說這許多傷心話兒。此時病魔纏繞,也是月晦年災,安心保養,自然否及泰來。」正說間,醫生到來,挹香即陪了診脈開方。醫生對挹香說:「此病日感風邪,積而不化。今日第七天,如能透汗,或可有望,不然則無救也。」挹香聽了,心中大駭。送了醫生,那夕就在素芝家扶持一切。素芝雖不透涼,看他倒覺好些,挹香心中方慰。

    到了明日,暫別素芝歸家,便至葉宅晤仲英,細說慧瓊之事。仲英大喜,又托挹香往來說合,擇於四月朔迎歸。其時已二十六日了,挹香笑道:「癡郎,何情急乃爾,待我去與慧姐商量。只怕為期太促,不能如願,便怎樣?」仲英道:「假使不能,只能重行擇吉。」挹香點頭稱是,復至慧瓊家說明其事。慧瓊允許,挹香大喜,又去回復仲英。仲英歡喜非凡,端整吉期之事,吾且慢表。

    再說挹香替仲英作伐之後,又至素芝家來看視,見仍舊懨懨,不分好歹,便分付當心一切。自己也住在素芝家伏侍。到了仲英吉期,挹香只得暫別素芝,來葉宅賀喜。是日熱鬧非凡,到了吉時,發轎到慧瓊家迎接。俄而轎子臨門,一派笙歌,賓相請新人登氈行禮,送入洞房。到了晚上,挹香笑說道:「前者你們鬧我的新房,如今要還報了。」也邀了姚夢仙、鄒拜林、吳紫臣、屈昌侯、周紀蓮、陳傳雲、徐福庭七個好友,一哄而進。仲英道:「前者你娶愛嫂嫂的時候說的,新人即是舊好,為什麼還要如此?」挹香道:「今夕我不是來鬧新房的,來看看我們慧姐姐,見見你們慧嫂嫂。叫你們慧嫂嫂,我們慧姐姐來見見我媒叔叔媒弟弟。」挹香說罷,眾人哄然大笑。仲英復笑道:「你也太不聰明了。可曉得你的慧嫂嫂就是你的慧姐姐,認得慧姐姐,還要見什麼慧嫂嫂。」仲英說完,大家又好笑起來。拜林接口道:「仲英弟,你自己不聰明,為何倒怪別人?」仲英道:「怎麼倒是我不聰明?」拜林道:「如今慧姐姐做了你的夫人了,確是慧嫂嫂,與著昔時慧姐姐是兩樣的了。」眾人道:「不錯,不錯。昔日是香弟弟,如今是香叔叔了。」

    仲英被眾人唇槍舌劍說得來莫可措詞,便笑說道:「依你們便怎麼樣呢?」挹香道:「前次你們鬧我的新房,要什麼果兒不果兒,如今我們只要請慧嫂嫂出來見見我香叔叔,認認我香弟弟,就也罷了。不然我們不出去了,鬧到天明,看你如何。」仲英道:「這亦何妨。」拜林笑道:「你若不請慧嫂嫂出來,我林伯伯自己來請了,豈特香叔叔一人要見哉?」促英無奈,只得請慧瓊易去冠裳相見。挹香等見慧瓊更加嫵媚,心中甚是欽慕,眾人乃一齊上前相見。慧瓊低頭回禮畢。獨有挹香一個人未曾見禮,嚷道:「你們都見過禮了,快些下來,讓我見禮。」眾人連忙讓了挹香。挹香即上前深深一揖,雙膝跪下,口稱「慧嫂嫂在上,香叔叔在此叩見。」大家看見,都好笑起來,使得慧瓊滿面暈赤,又不好去扶他,不禁嫣然一笑,回轉姣軀。仲英扶了挹香起來道:「別人家嫂嫂,要你跪什麼踏板。」挹香笑道:「長嫂為母,理該下跪。」

    眾人聽了,拍手大笑起來。鬧了一回,然後出外飲酒。席上談談說說,飲到二鼓時候,方才散席,各自回家。

    再說素芝家,挹香二日不至,素芝病勢益篤,或有時昏昏睡去,竟致人事不知;或有時稍稍清楚,便問挹香在否。可憐情之所鍾,猶依依莫釋。假母見此情形,十分發急,聞得葑門有一個石佛在那裡賜人仙劑,可以起死還生,假母便命侍兒備了香燭,虔誠一念,到那裡求取仙劑。所求卻非別物,■香灰一撮,淨水半杯。歸來煎與素芝吃了,效驗毫無。素芝口中無非念著挹香,頻問為何不來。及至初三日,病危,乃向假母道:「兒病莫可繆矣。本來再思助你幾年,以報豢養之恩,如今是不能了。萬望兒死之後,可對金挹香說,女兒本欲等他再會一面,如今是來不及了,叫他不要悲傷。托他刊的詩稿,千萬不要忘了。」說著又向假母討了紙筆,伏枕而書四句絕命詞,遞與假母道:「挹香若來,付彼可也。」言訖昏昏睡去。

    不知素芝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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