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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離開卡米拉 文 / 斯蒂芬·史密斯

    在這段宗教時期過去以後,我又一次渴望刺激,尋找那終極的興奮和快感。我最近的吸毒引起的幻想是成為世界上最快的駕車手。安他明使這一切變得癡迷,腦子裡什麼都不想,只想高速行駛的汽車。和通常一樣,除非我能夠將這念頭趕出去,否則別的一切都不存在。

    我和高熱公司的司機史蒂夫-拉德一直很要好。他比我小兩歲,但對什麼事都感興趣,對汽車非常精通。每一個月末他都給我調那輛微型紅色跑車的發動機。史蒂夫有一輛』比較舊的汽車,我們經常在車少的鄉村大道上賽車玩。他車開得飛快,這使我很不痛快,我總想什麼都比別人強,就向他挑戰,進行一場終極車賽。為了保證兩個車子誰也不佔便宜,我買了一輛一模一樣的微型路車,顏色是藍的。我對史蒂夫說,如果他贏了,可以保留兩輛車中他選中的那一輛。

    我們一起計劃好,要在天剛亮保證路上沒有車輛時,沿著鄉村大道進行五英里的比賽。終點線是一座窄橋的另一端,因為那橋只能容納一輛車通過,所以先上橋的車就自動成為贏家。比賽前的兩整天我一直睡覺,在開始比賽前兩個小時讓路易莎叫醒我,我好吞下一個人能在吞服後仍舊活著的最大劑量的安非他明。我離家時外面還很黑,路易莎祝我好運,給了我一束她從我們花園邊上採來的野花。在起賽線上,我亢奮得你都能夠聽見我的心跳。而穿著一件印度或背心的史蒂夫卻一到完全輕鬆的樣子,微笑著,唱著《朋友,那才是難忘的日子》。

    比賽開始了。不久我們就像兩個瘋子一樣,把汽車開得時速高達八十英里,車身不時互相碰蹭。當接近那座橋時,我們的汽車仍在齊頭並進,這就意味著不是我們中的一個氣餒,就是兩人全都撞在石牆上。這是一場為嚇倒對方而相互威脅挑戰的比賽,誰是膽小鬼誰輸。

    史蒂夫看著我笑了笑。我也報以一笑。他揮了揮手,我也揮了揮手。他加速。我踩閘,車子一偏滑下馬路到了地裡。史蒂夫贏了,而我有的只是稍稍撞扁了一點的汽車和被摔得粉碎的自負心理。我看了一眼旁邊座位上路易莎的花束,哭了起來。我看著史蒂夫從橋上走回來,又吞下了更多的藥丸來安慰自己。吸毒後我總是變得十分感情用事,我把藥丸往地上一扔,尖聲叫道:「你全力以赴。可是我甚至用了這些該死的興奮劑,但還是害怕了!」史蒂夫拾起藥瓶,一隻胳膊摟著我,對我說:「讓我來教你怎麼就能不害怕。咱們一起到布賴頓的懸崖上去開車吧!扔掉這些愚蠢的藥丸,你就永遠也不會害怕了。誰也不需要在身體裡有這種玩意!」我們約定下一個週末見面,便分手了。他笑吟吟地開著新得的藍色汽車走了。

    現在興奮劑開始改變了我整個的性格。我的行為是如此瘋狂,別人感到越來越難以接近我,甚至包括艾倫。他發現我在他的客廳裡吸毒,非常不高興。那個星期六和艾倫共進晚餐時氣氛很沉重,艾倫講著馬丁-路德-金最近在孟菲斯被暗殺的事情。「這是人類的悲劇,」他說,「你看,生命是多麼短暫。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你為什麼需要服用那些垃圾?」「我他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挑釁地喊道,一面當著他的面又吞下了更多的藥丸。以前我對艾倫一直態度很好,而現在卻高聲叫罵,讓他少管閒事。他母親醒來聽到了吵鬧聲,就到客廳裡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告訴你兒子少管別人的閒事。」我大叫著從他們身邊衝了出去。「我得走了。明天我還要到懸崖上去開車呢!」現在一切都和過去那些彈鋼琴的晚上完全不同了。興奮劑確保了這種變化。

    我驅車去到海邊時,發誓再也不見艾倫了。史蒂夫開的是我們專門為從山頂墜落而買的一輛舊車。他卸下了車門,這樣我們可以不受阻礙地跳下車來。我們打算開過懸崖,在最後一刻車子實際上已在半空中時縱身跳下。最為重要的是我保證了,做這一切時不服用興奮劑。

    我在布賴頓城外靠近七姐妹峰的山崖上和史蒂夫會合時,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只能活上兩次。」他開玩笑道,指的是最新的詹姆斯-邦德電影。當我們倆頭戴防撞頭盔,一切都準備好了以後,我開著車穿過長滿青草的山坡朝懸崖駛去,盡量不讓史蒂夫看到我的恐懼。當汽車躥過崖邊時,史蒂夫抓住我的胳膊喊道:「等一等,我們還很安全!」幾秒鐘後他把我推出了車子。我茫然四顧,但是史蒂夫還在車裡開懷大笑。就在汽車垂直墜落前一剎那他安全地跳了下來。汽車在山崖下的岩石上轟地一聲爆炸了。我躺在地上,震驚得癱在那兒,望著史蒂夫向我的方向爬上來,他的頭微微流著血。「你沒用興奮劑就成功了!」他高喊道,我們都躺在草地上,他用胳膊摟著我。他興奮之極,在開車回旅館的路上不斷大笑、開玩笑。他留了兩個姑娘在那家旅館裡,等著和我們一起慶祝呢。

    我們一起吃了晚飯,又喝了許多酒,然後各自回房間去。「這很容易!你要幹什麼事情用不著再吸毒了!」他大笑著走出了電梯。我已經醉得可以了,對性發生不了興趣,便沒有理會我房間裡床上半裸的姑娘,逕直走進了洗澡間。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哭了,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瓶藥丸。我撤了謊。和平時一樣,我用了興奮劑。我是個痛君子。我用藥瓶把鏡子砸得粉碎。

    史蒂夫和我都是狂人,惟一的區別是他不借助於興奮劑。他後來成了一個著名的替身絕技演員,進了吉尼斯世界記錄。他創的記錄是開車穿過最長的火洞。他穿了過去,破了記錄,但是他為了獲得加倍的榮譽,又回過頭來再穿一次,開到一半時汽車爆炸成一團火球。他死去了,和活著時一樣,沒有恐懼,沒有毒品。

    而在此期間,儘管特裡是個狡猾的雜種,卻仍然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或佩服他,或鄙視他,完全取決於當時興奮劑在我身上的作用。我生活在如此朦朧的世界裡,很快就把他們想敲詐艾倫的事給忘了,對我來說,一切似乎都不是真實的存在。

    一天上午,特裡來電話請我到他家去和團伙頭子雷吉-克雷一起吃菜點。直到那個時候,我一直是和他的李生兄弟龍尼打交道,但是我不顧危險,同意去。我採取的推一防護措施就是寫了一張條子,放進信封裡封好。條子上說我在斯坦莫爾的艾爾默大道和雷吉-克雷及特裡-馬文一起喫茶點。我把信交給了送我到那兒的出租車司機,嚴格地囑咐他等在外面,如果一個小時之內我沒有出來,就把信送到當地的警察局去。我沒有理由要去,特裡也沒有理由請我,一切都是他的團伙情結在作怪。三個人中惟一清醒的是克雷先生,他從特裡那裡獲得大筆現金,這是特裡的報答,因為他在特裡製造自己的阿爾-卡彭式的幻想生活中起了重大作用。為了能成為他們生活的世界中的一個部分,特裡給了克雷兄弟大量的金錢。有一天下午我看見他給龍尼一萬英鎊,今天準得是二十萬英鎊。在到特裡家去的路上,我用了雙份劑量的安非他明以獲得勇氣,到特裡家的時候已經是飄飄然了。

    雷吉一面呷著茶一面講他最得意的一個故事。一隻螃蟹欺騙了蠍子,結果是在蠍子報仇中死去。他講這個故事的目的是警告我,如果我再敢欺騙他們或特裡,我就會像那只螃蟹一樣被蟄上一口。在整個講故事的過程中,特裡和往常一樣帶著傷感的笑容坐在那裡。雷吉的隱蔽警告旨在使我感到害怕,但是我在亢奮迷糊的狀態下,只覺得挺好玩。我在飄飄然中對這個故事的理解和一個五歲孩子的理解一樣,對危險渾然不知,就像一個嬰兒不知道火的危險。倫敦最狠毒的匪徒在鄭重其事地威脅我,可我卻回答說:「這個故事真好!你還有別的關於動物的故事嗎?」「聽雷吉講」代替了「聽媽媽講」。動物故事沒有能夠嚇唬住我,特裡生起氣來,用槍頂著我的腦袋,怒沖沖地問:「你感覺這個怎麼樣?」我以為這是雷吉的動物故事的延續,現在到進行答問的時候了。在槍頂著我的鼻子的情況下,我停下來,翻翻眼睛,搜尋正確的答案。「怎麼樣?』嘴裡嚷道,「感覺如何?」「等一等,別告訴我,再給我一分鐘,讓我猜猜看。給我的腦門上來兩個冰冷的圈圈。」我鬆開了槍的保險栓,說:「也許這會使我感覺不一樣,更危險。」特裡顫抖著,槍掉在地上,在地板上走火炸響了。「太幸運了。」我大笑道。這時雷吉已經受夠了這種智力低下的成人幻想遊戲,他只想收取他的娛樂費,然後回家找龍尼。「對不起,我和這位先生有點私事。」他朝特裡點點頭說。我離開時因吸毒而迷迷糊糊,但是非常高興,一邊還在想著那槍口下答問的答案。

    一個星期後,我在特裡的辦公室又遇見了雷吉-克雷。他看見我在吞藥丸,私下把我拉到一邊,給我上了一生中最奇怪的一課。「那些興奮劑會殺了你的。它們毒害極大,」雷吉說,「聽著,孩子,我們向來只傷害我們一類的人,不傷害天真的少年。這就是為什麼我和龍尼從來不碰毒品。毒品對我們來說太惡毒了。你去找人幫助吧。」』我驚奇極了。現在我受到了倫敦最危險的團伙頭子的指導。雷吉-克雷的道德標準比我認識的許多別的人要高。這個人其實還關心社會。當我在五月份讀到克雷兄弟被捕的消息時,還真有點糊塗了,心想,他們真那麼壞嗎?然而他們被捕後特裡經濟上大大受益,因為他不需再付給尤尼天文數字般的費用了。

    同是在這段時期裡,我到了面對家庭中的現實的時候了,這使我感到很難過。卡米拉心裡只想到一所清潔的房子,或者是上教堂。她和我說話時就好像我是個陌生人,而當她看我的時候,她的眼睛似乎在說:「啊,上帝。我怎麼會和這麼個廢物播在了一起?祈求上帝他今天晚上不想做愛!」我傷心之極,常常大叫:「我是什麼?就他媽的是個賺錢機器嗎?要是我沒有錢,你和你該死的妹妹們馬上就會離開的!」

    我常常從窗口看著特莎和卡羅琳在街上玩。卡羅琳和特莎同齡,她家和我們家隔幾個門。偶爾我看見卡米拉和鄰居們一起笑。為什麼她不能對我好一點呢,我從窗簾後面張望時心裡在奇怪。我惟一能夠得到的平靜是我睡著了的時候。我常常在幾夜興奮劑的亢奮後一連題上兩整天。如果有人在我睡覺的階段來電話,卡米拉就會乾脆地說:「過兩天等他醒了再來電話吧。』俄鎖在自己的屋子裡,路易莎、勞拉、約瑟菲娜和特莎照玩不誤,在如此大劑量的鎮靜劑的作用下,什麼也吵不醒我。我不是僅僅在睡覺,而是彷彿死了一樣。我的頭頂上終回籠罩著愁雲,因此也只能看見世上的傷心事。那年六月當博比-肯尼迪被槍殺後,我回想起他哥哥傑克被暗殺時我是多麼難過。什麼都沒有變,看來似乎只有吸毒能給我繼續活下去的意志。

    我醒著的時候總是火氣很大,沒法相處,不斷和卡米拉吵架。吵得最厲害的一次是因為我要在休息室裡搭一個遊戲房。我已經連續干了好幾天了,在花園裡鋸木頭,敲敲打打。第三天,大約午夜時分,一個鄰居穿著睡衣來了,大叫說這該死的聲音吵得他睡不著覺。我已經答應了特莎週末就可以做好,而且決心要做完,就到休息室裡繼續鋸木頭。卡米拉這時醒了,走下樓來。看見昂貴的地毯上滿是鋸末,就大發脾氣,逼我停下來。第二天早上她用吸塵器吸地毯的時候,又重新大吵了起來。吵得把孩子們嚇壞了,跑到一個鄰居家裡呆了一整天,我們則繼續吵架。

    我從來沒有打過卡米拉,但是為了使她不再尖叫,我總是打碎房子前面的玻璃窗。所有鄰居都能聽到的玻璃破碎的聲音使她吃驚得閉上了嘴。這是保證能得到和平的良方,它發生得如此經常,當地的玻璃匠甚至創造出了一個省時間的辦法。他們量好了每一扇窗子,編上號,這樣我打電話時只要說:「今天是六號。」打得最厲害的時候他們一周甚至要來四次。「啊,又是二號。這星期不錯呀。」玻璃匠常常在電話上開玩笑道。

    在暴風雨中也有奇怪的間歇,那是我們做愛時的平靜的晚上。在這樣的一次平靜後九個月,我們的第二個女兒安東尼娜出世了。當卡米拉的身孕明顯後,一切變得有了點人情味,甚至鄰居有時也問我妻子怎樣了。安東尼姐出生的那天,我帶五歲的特莎到產院去看她的新妹妹,特莎激動極了。母女倆看上去極美,但是卡米拉的表情使我感到她甚至不願讓我抱嬰兒。那天下午,兩個女鄰居在我家的車道上向我跑來,問道:「怎麼樣?」「是個小女兒。」我答道。她們轉過臉互相看著,說:「我們明天得去看卡米拉。」然後也不向我道別就走了。我覺得自己像個醫院來送信的門房,好像我和嬰兒毫無關係,也無所歸屬。

    可悲的是,這是事實。我透過興奮劑的雲霧來看世界,我確實無所歸屬。

    安東尼娜出生的時候,隨著我的毒瘤越來越大,我已是一隻活藥瓶了。我從來不和她在一起,也不再和特莎玩了。可憐的安東尼娘連她姐姐都不如,她姐姐至少還有短短的幾年看見過一個吸毒成癮的爸爸,可安東尼娘根本就沒有爸爸。

    沒有哪個孩子該有一個這麼壞、毒瘤這麼大的爸爸。

    安東尼娜出生後頭幾個星期,家裡的情況稍好一點,但很快爭吵又一如既往地開始了。讀到約翰-列依和辛西娜要離婚的消息時,我心裡想,沒有任何東西是永恆的。謠傳就連甲殼蟲樂隊也要解散了。報紙上惟一正面的消息是傑姬-肯尼迪嫁給了奧納西斯,但就連這似乎也顯得快了一點。

    我的父母開始每個星期日下午來我家,但多數時候我在樓上睡覺。有一天我醒來時聽見樓下有叫喊聲。我母親建議卡米拉改信猶太教。我父親對掛在我們廳裡的耶穌十字架表示了不滿。喧鬧聲不斷,但是等到我的藥丸起作用使我清醒過來、終於罐盼著走下樓的時候,我的父母已經走了。卡米拉在一陣歇斯底里大發作時,表示永遠禁止他們來我家或看孩子們。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有來過。這太遺憾了,因為我父親確實愛來看孩子們,也許他現在意識到他過去從來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孩子。為了他我感到十分難過,但是不像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對妻子的決定提出異議,我只是用了更多的興奮劑,砸碎了一扇玻璃窗,離家而去。到這時我們的婚姻已是一場鬧劇,家只是我睡覺和存放毒品的場所。

    父親在賭博中把錢輸得精光。他還有房子,但這就是他僅有的一切了。我父母惟一的收入是出租舊店的微薄租金和我每週給他們的二十五英鎊。我一直都騙他們,說錢是特裡給我父親的,為的是不讓他開一個公司去和特裡競爭。這是個誰也不會相信的荒唐故事,但是這使他免於需要向我表示感謝。我利用我古老的準則,我是在拿錢買我父母的愛。即使是癮君子也希望他們的父母關愛他們。有一天我爸爸和我吵了起來,我在火頭上,而且毒性大發,就尖叫著說:「那該死的錢是我給你們的。現在是那個搶提包的賊在供養你們兩個鄉巴佬呢。」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我對他們是又愛又恨。

    就在我對父親發脾氣後一個星期,我送父親到了醫院,當醫生告訴我癌已在他全身擴散後,我幾乎崩潰了。卡米拉聽到他的病情時卻無動於衷,仍拒不同意讓他看看孩子們。「我爸快死了,你這個臭婆娘,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我嚷道。但是一點用也沒有。她堅決不肯和解。那天上午我坐在樓梯台階上,為這個無法解決的局面傷心大哭。「滾蛋,你個婊子,」我喊道,「把你該死的妹妹全帶走!」我愛過的這個女人如此冷酷漠然地對待我得了癌症的父親,現在我連看她一眼都覺得受不了。我傷心至極,失去了理智,逼著卡米拉和孩子們當場搬到附近一家旅館去住。我開車送她們去旅館時歇斯底里地大叫:「該死的錢!從頭到尾你們這些雜種要的就是我的錢!」在一陣大怒下我把幾千英鎊扔到了車窗外面。回家的路上我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去找扔掉的錢,但是已經沒有了。對於一些那天下午在托特裡奇附近走過的人,那是個幸運日。

    我開始蔑視金錢,終於認識到了它帶給我的只有虛偽。

    第二個獨自在家的晚上,我正在看電視上尼克松慶祝他在美國大選中獲勝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面前是兩個帶著毒品搜查證的警察。用不著有愛因斯坦的腦子就能知道是誰告的密。我頓時慌了,想著樓上還有幾百瓶安非他明呢,法院決不會相信這些都是供我個人服用的!我會被指控為販毒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警察只拿到了一個大瓶子的毒品,相信這就是我的全部所有。他們把我帶到當地的警察局去,指控我擁有毒品,取保釋放,等待下個星期出庭。

    回到家裡以後我衝上樓準備去拿掉所有別的毒品瓶子,生怕警察再度搜查。我打開放毒品的櫃子,驚恐地發現裡面只剩下了一瓶。我發瘋般搜遍了所有藏放的地方,包括閣樓上,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不必再害怕警察會找到更多的毒品了。已經沒有了!

    我整整吞掉了那麼一大堆該死的藥丸!整個一船貨,足夠十年的供應量,不到五年就光了。

    現在真到了恐慌的地步了。我面臨著重大的問題,不是被警察指控,不是老婆和孩子在旅館裡,也不是身患癌症即將死去的父親。我的問題要大得多!我沒有興奮劑了!我得找到新的來源,可是到哪兒去我呢?一開始我找了六個私人醫生給我開安非他明的方於,可是這比起我對毒品的可怕渴求來只不過是杯水車薪。我總是沒有足夠的毒品,絕望之下我撬開了當地的一家藥店,這至少暫時提高了我的儲存量。我得找到一個長期的解決辦法,於是開始制定我的終極計劃——武裝搶劫,但目的不是錢。我的想法是去武裝搶劫一家製藥公司。這回將是「安非他明大劫案」,一麻袋一麻袋的毒品裝上軍用卡車。對於像我這樣的痛君子,這是個終極夢——弄到足夠一生享用的藥丸。儲存著大批毒品所給予我的安全感就和別人看著自己的銀行存單時的感覺一樣。感謝上帝這次「安非他明大劫案」始終沒有離開設計圖板。

    後一個星期我驚異地在巴尼特法院門外看見了父親,在我為錢的事辱罵他以後,他還能這樣對我,真是太好了。這次我是初犯,罰款了事。

    獨自一個人住在那所大房子裡,我越來越感到抑鬱。有一天玻璃匠給我來了個電話,想知道是否一切都好,因為他有一陣子沒接到我的電話了。「我們都還行,」我說,「我妻子出去度假了。」「啊,怪不得呢。」他答道。那天下午,我完全失去理智地吸完毒接著就喝起酒來。酒精和毒品一向是雙料毒藥,這一點在那天得到了充分的證明。我歇斯底里地狂笑著砸碎了房子前面的每一扇窗子。我拿起電話,對著玻璃匠狂呼道:「成啦!全家福!從第一到第十六號一塊不拉!」幾分鐘後警察到了。「闖入者,該死的無賴們!他們都跑了。」我微笑著對警察說。他們也沒有辦法,所以就離開了。一個小時以後,我還在哭著,玻璃店的老闆親自來給換玻璃,並且對我表示同情安慰。他是個工匠加治療家。

    幾星期後我允許卡米拉和孩子們回家來了,但現在情況有了不同。我終於接受了她對我毫無感情這個事實,但是儘管如此,為了孩子們我仍想再努把力。我第一次開始表現得和正常人一樣,並且減少了吸毒量,晚上也不再外出,盡力作出最好的表現。我甚至不用書房,我們把它變成了約瑟菲娜的臥室。我相信這會改善我們的婚姻關係,但是兩個月後出現的情況與此完全相反。我們吵得更凶了,該死的玻璃匠簡直就像住在我們家一樣。卡米拉的妹妹向來站在她的一邊,現在幾乎不和我說話了。為了防止吵架,我開始在樓下長沙發上睡覺,但是多數晚上當叫喊聲上升到如雷灌耳的程度時,我就去睡在停在當地停車場的美洲虎裡。

    就這樣,家裡的生活又繼續了幾周,直到在砸玻璃的間歇中特裡又來了電話。他很喜歡和我在一起,因為我的青春使他感到自己也年輕了。這一回他要我陪他到曼徹斯特去兩個星期。「你要是陪我去我給你三百英鎊。」他說。我想到這可以擺脫家庭戰爭,就同意了。除了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之外,他究竟為什麼到那裡去我並不知道,只知道特裡想多見到比莉-懷特洛,一個正在曼徹斯特拍電影的女演員。他迷戀上了她,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多年以後,她在關於克雷兄弟生平的一部電影中扮演他們的母親。在我眼中,特裡這種癡迷的浪漫顯得很可笑。他幹這種事年紀實在太大了。我認為四十五歲的人不會再迷戀上什麼人了。

    第二天早晨,他開著他那輛藍色的羅爾斯-羅伊斯來接我,把我介紹給一起去的約翰-布萊克。約翰是一個拳擊大出資人手下的末流拳擊手。我眼足了毒品,坐在後座上著迷般地聽他們談到那些鼎鼎大名的人物,賈維斯-阿斯塔爾、傑克-所羅門斯、米基-達夫等等。「現在是我們的大好時機。」特裡吹噓道。「和誰?和穆罕默德-阿里嗎?」我笑問道。「不,和傑克-康特爾民」他驕傲地答道。那個時候,傑克-康特爾還是個無名之輩,在利物浦之外比賽,但是在短短幾年中他將會成為世界輕重量級的冠軍。「如果我們能夠控制一個世界冠軍,然後讓他輸掉一場,那麼我們就可以把從這兒到拉斯維加斯的每一個收賭注的經紀人打得個落花流水!」特裡大聲說道,他又進入了他每天的幻想世界。對這場談話一無所知的傑克-康特爾最早是在特裡的經濟控制之下進入倫敦的。但一如既往,就在傑克成為世界冠軍的前夕,在某些有勢力人物的壓力之下,特裡放棄了一切有關的經濟利益。和真正的阿爾-卡彭不同,親愛的特裡在這種F力下總是屈服的。

    在曼徹斯特我們住進了皮卡迪利最好的旅館,什麼也不幹,只要整天坐著所特裡講他的越來越長的狂想。不過也挺有意思的,不斷打電話讓服務員送來更多的東西。沒有女人,只有酒和特裡——當他沒有出去追尋比莉-懷待清的時候。

    正是在曼徹斯特兩周的平靜生活中我最終接受了多年以來就看到了的現實。使婚姻繼續下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了,懷著混雜著悲哀和解脫的心情,我決定結束它。回到倫敦,特裡把我送到家門口時,我感到十分難過,因為我知道一切就要結束了。我終日在興奮劑的影響下,但我以自己的方式寵愛著我的孩子,仍然愛著卡米拉,可是現在我要從戰場上鞠躬退出了。我沒有地方可去,但仍決定第二天離開。我心情十分憂鬱,為了保證我的最後一夜能平靜地過去,我加大了安眠藥的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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