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致親愛的中國讀者 文 / 山崎朋子
十幾年前,我曾在上海進行過採訪。那次採訪是想以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變」也就是日本軍隊在上海登陸殘殺許多中國老百姓的事件為題材寫報告文學。
在日本軍隊當時犯下暴行的紡織廠裡,我找到了當年在紗廠工作的女工,詢問日軍入侵時的事情。當年年輕的女工現已垂垂老矣。她們對我的採訪並不太積極配合。我的確是日本人的一員,但我是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我是為了批判日本軍國主義才想得到女工們的證詞。儘管如此,當女工們知道我是日本人時,還是面無表情,只是出於禮貌適可而止地談了當時的感受。
可是有一天當我的女翻譯向那些女工們介紹說「這位就是電影《望鄉》的原作者」時,滿座皆驚。此後我的採訪便變得十分順利了。通過這件事我得知在八十年代的中國,日本電影《望鄉》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日本電影《望鄉》由熊井啟導演,田中絹代、栗原小卷主演,在日本電影史上佔有一定的地位。想到這部電影在中國有那麼多現眾,並為眾人所熟知,我覺得萬分高興!
這次翻譯出版的《望鄉》是電影《望鄉》的原型報告文學作品《山打根八號娼館(底層女性文序章)》(一九七二年築摩書房)和其續篇《山打糧的墓》(一九七四年文藝春秋)的合集。《山打根八號娼館》是海外日本妓女的典型的紀實文學,《山打根的墓》則是與《望鄉》有關的記述。
回想起來,在我寫這些報告文學時還是一個無名小輩。當我把好不容易才完成的書稿拿給兩三家出版社看時,他們回絕了我並說沒有人想看有關過去海外日本妓女的書。後來,一家大出版社終於點頭,可是編輯卻提出一個條件,把《序章》和《尾聲》刪掉,再把女主人公賣身的生活充實一下。《序章》談了我為什麼研究海外日本妓女,涉及了研究的動機並闡述了其意義,《尾聲》則探討了婦女問題的本質,做出理論方面的結論。如果把這兩個章節都刪去,再增加女主人公賣身生涯的內容的話就成了黃色報道了。因此,我決定不在這家大出版社出我的書。
書稿又回到我家的壁櫃裡閒置了好幾年。有一次我將有關女性史的善本書借給文藝評論家白井吉尼先生,此後和他慢慢熟悉起來。《山打根八號娼館》得到了他的肯定,由於他的幫助,終於在一九七二年由築摩書房出版了這本書。序章被全文保留了。
書的內容並不輕鬆,描寫的都是苦難的事件和令人悲傷的內容。出版社認為銷路不大,故而不但印數很少,也沒有做廣告、宣傳。可是讀者信手取來閱讀之後卻說:「止不住地流淚,但即便流淚也還是一口氣讀完了它。」他們又向自己的親朋好友宣傳。這樣,這本書在短時間內又再版了好多次。第二年春天獲得了大宅壯一報告文學獎項。該書受到好評,成為暢銷書。
今年距該書第一版發行的日子已有二十五年了。其間《山打根八號娼館》與《山打根的墓》在日本國內不但作為文庫版(小型本)出版,並由熊井啟導演搬上銀幕,文化座劇團還把它改編成了話劇。電影《望鄉》除在中國上映外還在東南亞、美國上演,聽說獲得了廣泛好評。文化座劇團這個劇目曾兩度在日本國內上演,今年六月即將在中國演出。
由於讀者的喜愛,《山打根八號娼館》於八十年代被譯成泰國語和韓語。英譯本也即將在美國出版。這次中文譯本的出版對於喜愛中國文化的我來說是件大喜事,心中十分愉快。
在此我感謝日本城西國際大學校長水田宗子女士,是她促成了這本書的翻譯出版。去年九月水田女士請我到她的學校參加「日中女性學研討會」並做基調報告。在招待會上她介紹我認識了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研究所所長張蘊嶺先生,陳暉、呂莉、張玉蘭等女士,北京大學文學博士生林祁,女作家徐坤等。如沒有陳女士的大力幫助交涉出版事宜的書信來往,本書的出版就不會如此順利。
我青年時代努力拚搏寫出的這本《望鄉》即將在中國出版了,希望有更多的人讀到它,喜歡它。
山崎朋子
一九九七年四月
日本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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