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節 文 / 左宏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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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地球依舊不緊不慢地旋轉,太陽日復一日地幹著它的老勾當。
我們清理完楊明德的物品之後三個星期,軍訓的九O級新生返校,他們帶著尚未被溶合的穿著和口音,嘰嘰喳喳把一股春意喧鬧於校園裡的枝枝杈杈,他們稚嫩的臉孔紅彤彤,正與桃花相映成趣。新生們對一切充滿新鮮感,崇拜的是更年輕更新潮的偶像,他們能保證紅旗永不變色嗎?
刻盡職責的系書記認為在必要以前車之鑒來警惕後來者了。幾個月沒見,系書記白胖了些,也不大愛用錯別字逗年輕人開心了。當談到我們的同學楊明德時,他用一種生動誇張的語言描敘了他的生存狀態,而且有幾處不大準確,他把武俠小說說成是黃色小說,認為楊明德經常拿系裡的困難補助出去大吃大喝,並斷言是資產階級腐朽思想的浸蝕使楊明德走上了犯罪道路。
我們和新生們一同聆聽教誨時,感到了實實在在的成長。繞過了思想的泥潭,穿越了青春的逆流,命運的響箭業己射出,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無論成為社會賢達、學界名流、商業鉅子還痞子、窮酸和渣滓,都是暫時無暇顧及的事情。
校園裡漂滿了頭腦空空而步履沉重的軀體,這樣的人種適合於隨波逐流,如果加上一副厚實的臉皮和生硬的心肝,則更可以在世間橫衝直撞。平庸者們不想上天也不願入地,只想露出水面得到呼吸的權利。
獨處的空間雜草叢生,青春的遺物被胡亂卷巴丟棄在那裡,人群永遠是一張張隨機應變相似合群的面孔。
畢業生照例為後來者寫下警世或醒世的格言。但新生們己不大理會這種故弄玄虛,他們自信可以活得更瀟灑,混得更像樣,更有資格面對二十一世紀。那個楊明德是個難以置信的人物,競爭法則無情地淘汰了他,他再也不會再有第二次出現在校園裡的機會了。
有時新生到我們這裡玩兒,總不免有人把話題扯到系書記描敘的那個怪人身上,系書記誇張而半遮半掩的語言把愛標新立異的想像引入了誤區。騾子,楊明德,一個灑脫放達的浪子,一個狂飲濫醉的豪俠,一個反傳統的嘻皮士,性解放的先驅--他中了資產階級腐朽思想的毒,充實了追星族關於校園的憧憬。
我們都說己記不起騾子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新生們不滿意,說:「你們還沒老,記性就壞了?」
不知誰調侃了一句:「我們老了,無所謂了。」於是一堆人都笑了,笑的人裡面自然有我。
(完)
初稿於一九九一年暑假
定稿於一九九三年七月
作者:左宏輝,1971年出生,92年畢業於四川大學(現四川聯合大學)物理系,現居住在河南信陽市.本文寫作於九二年前後,六七年過去了,作者對於政治和文學早己疏遠,觸覺也己麻木,但對於幾年大學生涯仍有一種難以索解的情結,它是少有的幾種能刺激我淚腺的東西。記得在畢業前夕,我鬼使神差地跑到圖書館翻閱那幾年的報紙,竟淚如泉湧,唏噓不己,不能卒讀,最後只得狡猾逃出閱覽室。謹以此文,祭奠一種理想主義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