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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摩季那之戰·叛亂·克拉蘇的陰謀活動 文 / 喬萬尼奧裡

    斯巴迪克思和海裡烏斯之間的戰鬥結局是不難猜測的。當愛芙姬琵達在將近正午時分穿過堆滿了屍體的戰場時,她遠遠地看到,羅馬人對角鬥士軍團的不可遏抑的攻勢的抵抗已經非常微弱,斯巴達克思的軍隊已開始向執政官軍隊的左面和右面伸展;他們的目標顯然是想攻擊執政官軍隊的側翼。

    勇敢的希臘姑娘觀察著戰況。當她想到羅馬人的潰敗將使她失去她所渴望的復仇機會時,一匹鋪著天藍色鞍墊、而且馬具極其漂亮的白馬,突然打她身邊竄了過去。那匹嚇得要死的馬,正高聳兩耳,顯出狂野的神態,發瘋一般在戰場上疾馳,一會兒向東竄,一會兒向西突。它踏到了死屍就會突然後退或者跳過去,可是它的蹄子又會在無意間踏到另一具屍體上去。

    愛芙姬琵達認出了那匹馬,它是屬於埃諾瑪依年青的傳令官烏齊亞古斯的。希臘姑娘曾經親眼看見它的主人在早晨的血戰中和第一批戰死的勇士們一起倒下去。愛芙姬琵達的戰馬中有一匹也是白馬,因此,具有洞察一切的聰明遠見的希臘姑派立刻想到:捉住這匹白馬對她奸猾的陰謀會有某種好處。

    她—面小心翼翼地向那匹驚竄的馬兒走去,一面呼喚著它,大聲地咂著舌頭,擰彈著手指,千方百計地要它安靜下來,而後把它引誘到她跟前來。

    但是那匹驚悸萬狀的高貴戰馬,好像已經預感到等待著它的厄運,它不僅沒有安靜下來,走近妓女,反而對她的叫喚更感到恐懼,因而愈來愈遠地竄開去了。突然,白馬在死屍上絆了一交倒在地上,怎麼也爬不起來了,愛芙姬琵達跑了過去,一把拉住了它的馬勒子,幫助它站了起來。

    白馬站起來以後,努力想掙脫愛芙姬琵達的掌握。它發瘋一般地抖動著頭,牽動著愛芙姬琵達拉著它的馬勒子。它一會兒亂蹦亂跳,一會兒提起前蹄站立起來,一會兒又瘋狂地揚起後蹄亂踢一陣。但是希臘姑娘緊緊地拉住了它,竭力用手勢和聲音使它安靜下來,終於,烈性子的戰馬回復了理性,向命運低頭屈服了。它不再感到驚恐,它讓希臘姑娘撫摩它的脖子和脊樑,接著就馴服地跟隨拉著馬勒子的愛芙姬琵達走去。

    這時候,海裡烏斯的軍隊在人數佔優勢的角鬥士軍隊的包抄和攻打之下。開始向他們殲滅日耳曼軍團的那片戰場混亂地退卻。斯巴達克思的戰士們發出一陣陣驚天動地的、狂野的、「巴爾拉拉」的呼喊。有的緊追潰退的羅馬人,有的從後方狠狠地向敵人猛撲。他們的心中燃燒著同一個願望,那就是想在這次血戰中為一萬名慘遭殲滅的被壓迫弟兄復仇。盾牌的碰擊聲、短劍的鏗鏘聲和交戰者可怕的吶喊聲,愈來愈迫近了。激戰的圖景起先是模模糊糊的,接著就愈來愈鮮明瞭。愛芙姬琵達用憎恨而兇惡的眼光,注視著戰事的進行,在憤怒中緊緊咬著她雪白的牙齒,自言自語地低聲叫道:

    「啊,我對奧林比斯山上偉大的朱庇特起誓!正義在哪兒啊?我費盡了心機才使日耳曼人離開了角鬥士的營壘……我本來以為高盧人一定會跟著他們離開,可是高盧人卻留在營壘裡了……我好容易使海裡烏斯殲滅了這—萬名日耳曼人,滿心希望這兩個執政宮會同心協力把斯巴達克思包圍在鐵箍之中,誰知道斯巴達克思竟率領了全部人馬立刻趕到這兒,打垮了海裡烏斯,接著,他一定會趕去進攻倫杜魯斯,把這個執政官也打敗,也許,他已經打敗了倫杜魯斯。這是怎麼一回事啊!難道他真的是一個不可戰勝的人嗎?啊,復仇的朱庇特,難道他真的是所向無敵的常勝將軍嗎?」

    四面被圍的羅馬人一面抵擋著敵人的攻打,一面愈來愈近地潰退到早上發生過可怕屠殺的地方。由於狂怒、失望和憤激變得臉色慘白的愛芙姬琵達,離開了她站著觀察戰局的地方,拉著那匹馴服地跟在她身後的傳令官的白馬,走到冷冰冰的斷了氣的埃諾瑪依躺著的地方。她在好幾具犧牲者的屍體之間停了下來,從劍鞘中拔出了短劍——那還是當她躺在這兒裝死時拾到的——突然向那匹可憐的白馬胸前猛烈地刺了兩下。受傷的畜生發出一聲絕望的長嘶向後一跳,竭力想逃開去,但是愛芙姬琵達緊緊地拉住了馬韁不放。白馬跳了兩下以後突然跪了下來,接著就倒在被那從它身上兩道又鬧又深的傷口中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的地方,不大一會兒,它渾身顫抖,痙攣地掣動著整個身子,終於死了。

    於是,愛芙姬琵達躺在死馬旁邊的地上,把她的腳插到馬脖子下面去,使走過來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騎士和馬是被敵人攻打以後一起倒下來的——主人受了重傷,馬兒被敵人刺死了。

    戰鬥的喧鬧聲變得愈來愈大,離開愛芙姬琵達躺著的地方也愈來愈近了。高盧人對拉丁人的咒罵和拉丁人可憐的哀號聲也愈來愈清楚了。於是愛芙姬琵達更加相信:羅馬人完全打敗了。

    愛芙姬琵達想起了斯巴達克思那出人意料的不適時的出現,她自己的希望怎樣由於海裡烏斯的潰敗而落了空。她想到她那沒有成功的復仇計劃,想到她所考慮的新的、一連串的復仇陰謀——這些背信棄義的陰謀將要最後毀滅斯巴達克思和全部起義事業。最後,她又想到那些新計劃將要遭到的困難和危險。這一切都使她心中感到相當慌亂。互相矛盾的感情的劇烈鬥爭,消耗了她精神上和肉體上的力量,她覺得非常虛弱。某種說不出的病態的感覺攫住了她,削弱了她那憎恨的心情和莽撞的勇氣。

    突然,她覺得太陽好像被濃霧遮住了,她的眼前變成一片昏暗,她覺得她的左臂上面發生劇烈的疼痛。她用右手去一摸,才知道左臂已完全被鮮血浸濕了。於是她用右肘微微撐起身子,向受傷的左臂瞥了一眼:包紮傷口的布已完全被血浸透了。愛芙姬琵達蒼白的臉開始變得和白蠟一般,她的目光模糊了。她想喊救命,可是她那慘白的嘴唇只能發出一陣輕微的呻吟,她想爬起來,卻無法做到這一點,接著她把頭向後一仰,朝天倒了下去。她死死地躺在那兒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而且再也不會動彈了。

    那時候羅馬人已開始亂七八糟地潰逃,角鬥士們猛烈地進行追擊,他們一看到在早晨那驚人的屠戮中犧牲了的同志們的屍體,就開始發瘋一般地消滅敵人。海裡烏斯的軍隊已經徹底打垮了。角鬥士們可怕的砍殺,殲滅了一萬四千名以上的羅馬兵。海裡烏斯本人也負了傷,他只是仰賴著他的那匹快馬才逃了命。執政官軍隊的殘餘部隊開始四散奔逃。這一支本來顯得強大而又可怕的軍隊,潰敗得很慘,竟連輜重和軍旗都保不住了。他們再也顧不到軍事隊形,而且完全喪失了戰鬥力。

    但起義者這一光輝勝利所引起的興奮情緒卻由於慘痛的損失而顯得暗淡了。斯巴達克思命令大家不要把這一天當做勝利的節日,而是當做悲悼犧牲者的日子。

    到了第二天,角鬥士們開始火葬戰死的弟兄們;附近的田野上,升起了一堆堆巨大的篝火,每一堆篝火上面疊著成百具準備火葬的角鬥士的屍體。

    那個只放著埃諾瑪依一具屍體的柴堆周圍,悲哀的指揮員們和列成方陣的四個軍團的戰士們,正默默地站在那兒。

    在英勇的日耳曼巨人的軀體上,有二十七處創傷。角鬥士們先把他的屍體洗淨了,然後搽上了香油和香料。那些香料是由附近的努爾西亞城中恐慌萬狀的居民們在斯巴達克思的要求下派人送來的。接著,屍體用極薄的裹屍布包紮起來放到柴堆上面,而且在上面撒滿了鮮花。斯巴達克思走到埃諾瑪依的屍體旁邊,對戰友吻了好幾次。角鬥士首領的臉是蒼白的,他懷著極其悲痛的心情,發表了常常被痛哭打斷的演說。他頌揚了埃諾瑪依的不屈不撓的剛毅、正直和勇敢的精神,然後拿起一個火把,首先點燃了柴堆。緊跟在他後面的幾百個指揮官和戰士,同時用火把點燃了那個柴堆。柴堆頓時迸發出幾千道鮮紅的火舌,穿透芳香的濃煙,熊熊地燃燒起來。

    埃諾瑪依的屍灰用入火不燃的石棉織成的布包起來,放到努爾西亞居民送來的青銅骨灰甕中去。斯巴達克思把它留在自己營帳裡,作為最可珍貴的紀念品保存起來。

    在一萬名跟著埃諾瑪依奮戰的日耳曼戰士中間,只有五十七個人還活著,他們是在戰場上找到的,統統受了重傷,但其中只有九個人活了命。九個人中間的一個就是愛芙姬琵達。大家都認為她曾經英勇地戰鬥過,由於左臂受了重傷才倒下的。而那匹白馬,無疑是在愛芙姬琵達騎著它把埃諾瑪依的命令匆匆地傳達給別的指揮官時被敵人打死的,因而它那沉重的軀體壓住了它的女主人

    角鬥士的軍團中,到處都在讚揚這個品質高貴的姑娘的英勇事跡,大家都很欽佩她的剛毅精神;具有寬厚而又崇高的品性的斯巴達克思本人,一向尊敬高尚可貴的行為,他給了希臘姑娘極大的榮譽:獎給她一個公民桂冠。給獎儀式是在努爾西亞近郊的戰鬥發生以後的第二十二天,在她受傷的戰場上,在全體角鬥士熱烈的掌聲下舉行的。

    愛芙姬琵達接受那寶貴的獎品時顯得非常激動,她竭盡全力想克制它:她的臉色象夏布那樣慘白,渾身戰慄。角鬥士們以為這種激動是謙遜和困窘的表現。怎麼知道也許是尾悔所引起的啊!

    愛芙姬琵達接受了那由於她的「自我犧牲與勇敢精神」而獲得的獎品。她的創傷還沒有完全痊癒,她的左臂還用從脖子上掛下來的繃帶吊在胸前。她當眾宣稱她願意追隨被壓迫者的軍隊。她請求上級讓她光榮地擔任克利克薩斯的傳令官,她的要求獲得了斯巴達克思和克利克薩斯的同意。

    斯巴達克思讓戰士們恢復了力量,便在努爾西亞近郊的戰鬥發生以後第二十五天,率領全軍向阿平寧山前進。他們越過了阿平寧山,然後循著畢賽恩人的省份向賽諾人的省份進發。斯巴達克思準備沿著艾米裡烏斯大道抵達巴德斯河畔,然後渡河進入高盧。

    斯巴達克思經過兩天行軍來到拉文那附近,他在離城幾英里路的地方建築了營壘,準備再建立三個新軍團;因為在他經過賽諾人的地區時,投奔到軍隊中來的角鬥土和奴隸有一萬五千人左右。

    那三個新的軍團也委派了三個指揮官:自由人出身的角鬥士凱烏斯·康尼克斯,高盧人卡斯杜斯和色雷斯人伊杜梅烏斯;因為他們在卡海陵和努爾西亞的戰鬥中顯得特別英勇。這樣一來,斯巴達克思的大軍就達到七萬五千人,他率領著他的大軍向巴德斯河進發。

    這時候,去年擔任執政官現在擔任阿爾卑斯山南高盧總督的凱烏斯卡西烏斯,在知道了執政官倫杜魯斯和海裡烏斯遭到慘敗、斯巴達克思領著可怕的大軍向高盧進發的消息之後,就盡可能匆匆聚集起羅馬人組成的守備部隊和輔助兵。他很快地獲得了一萬守備軍和同樣數目的輔助兵。接著,他就率領這支兩萬人的隊伍,在帕拉森季亞附近渡過了巴德斯河,想阻止角鬥士們繼續前進。

    角鬥士的軍隊經過兩次行軍,來到了鮑諾尼亞,而且在當天晚上按照老習慣在城外建築了營壘,因為他們不準備包圍這個城市。斯巴達克思準備在這兒等待幾天,直到他派出去的騎兵偵察員把他們探得的敵人意圖、計劃以及敵軍和他們指揮官行動的確切可靠的情報送來。

    第二天拂曉,角鬥士們在營壘中進行規定的操練。那一萬五千名新戰士,由一批原來在拉文那或者加普亞角鬥學校充任角鬥士、現在已成為斯巴達克思軍隊核心的老戰士進行訓練。每一個老戰士教一個新戰士。這時候,愛芙姬琵這就來到角鬥士首領的營帳中,請求跟密爾查會面。

    密爾查迎了出來,親切而又高興地接待了她。色雷斯姑娘把愛芙姬琵達當作了一個非凡的女人,因為全軍的戰士都在稱頌她的勇敢和強毅。

    於是兩人開始談話,純樸的密爾查傾吐著真摯的話語,奸猾的希臘姑娘也假意裝出一副非常愛斯巴達克思妹妹的樣子。愛芙姬琵達告訴密爾查,她一向對她具有極深刻的好感,這是因為全軍只有這麼兩個女人,她認為,在她們之間建立密切溫柔的友誼是理所當然的了。

    具有崇高心靈的密爾查,很高興地把愛芙姬琵達的話當了真。她們對天發誓,永遠互相友好,而且用熱烈的親吻保證這一生死不渝的友情的盟約。她們傾心地暢談了兩個多鐘點,把各自的秘密心事和種種瑣事都告訴了對方。這一陣可愛的閒談。都是些婦女們的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們的聲音跟兩隻小鳥在一起啁啾弄舌同樣的親切、同樣的娓娓動聽,而且同樣的使人感到莫名其妙。

    最後,愛芙姬琵達決定跟密爾查暫時分手。愛芙姬琵達抱住了密爾查,跟密爾查親吻告別,而且答應密爾查,如果軍隊不出發行軍,一定再來看她。希臘姑娘走了,她使她的新朋友感到非常高興,而且整個兒被她迷住了。在這次晤談中,愛芙姬琵達施展了她的全部魅力,使色雷斯姑娘對她毫不懷疑。

    在這個妓女的頭腦中究竟產生了什麼成熟的陰謀。究竟是什麼使她需要密爾查的友誼來實現她的目標,我們會在以後看到的;但現在,且讓我們隨著愛芙姬琵達到高盧軍團紮營的地方去吧。

    在一行帳幕與另一行帳幕之間的空地上,由賽諾人省份中的角鬥士編成的第十四軍團的五千名戰士,正在那兒進行戰鬥陣勢的操練。原來在康滂尼亞編成的包括十個軍團的角鬥士軍隊,後來在阿普裡亞又添上了兩個軍團,不久前在拉文那附近又添上了三個新的軍團。這樣一來,他們在的諾尼亞附近紮營時,角鬥士大軍實際上一共是十三個軍團;因為完全由日耳曼人組成的第一、第二軍團,已經被執政官海裡烏斯消滅了。

    他們就這樣在營壘申進行軍事訓練;每一個用木劍武裝起來的新戰士的對面,站著一個用同樣的木劍武裝起來的老戰士;他按照劈刺的規則,教新戰士學習攻打和抵禦的動作。在營壘中這片寬廣的場地上,五千名教師同時發出了各種不同的命令,這些聲音在空中響成一片。

    「站好位置!」

    「把盾牌舉高些!」

    「把劍鋒放低些!」

    「注視我的眼睛!」

    「把頭抬高些!」

    「勇敢地向前看!」

    「用盾牌擋開向你頭上攻來的打擊!用劍刺!」

    「快些,看在泰拉那的份上!……你的手中是短劍不是紡車!」

    「向前走一步!……向後退一步!……快!看在戰神海蘇斯的份上,動作要快!」

    「站好位置!」

    「我刺你的頭,你趕快擋開這一擊!」

    「向右面跳!」

    「劈呀!」

    「用劍向左面揮一個半圓!」

    「站好位置!」

    「向後跳!」

    「快!向前!攻打我!向前!……」

    五千個老戰士用堅決的、威風凜凜的聲音,生氣勃勃地喊著口令。一萬個人同時揮舞著兩萬條臂膀。這種訓練使高盧人的營地顯得極其熱鬧,也使站在遠處欣賞的人看到一幅奇異而又驚心動魄的圖畫。

    愛芙姬琵達走到劃分第三、第四軍團與第五、第六軍團營地的大道上,便在那兒站了下來,欣賞這幅不平常的圖景、但是突然,她的注意力被她身邊的一座營帳中的談話聲所吸引了。愛芙姬琵達根據插在一旁的第五軍團的戰旗,知道那是第五軍團指揮官高盧人阿爾維尼烏斯的營帳。

    愛芙姬琵達聽見,營帳中正在進行熱烈的談話,而且更可能是發生了爭論;幾個聲音同時爭著說話,接著一齊沉默了。一個比較洪亮的聲音,用急促而令人信服的雄辯壓倒了其餘的人。

    對愛芙姬琵達來說,幾乎所有的聲音都是熟悉的,他漸漸地愈來愈明確、愈來愈清楚地聽出了說話的是些什麼人。於是,她裝出一副被高盧人軍事訓練的有趣景象所吸引的天真神情,愈來愈近地向那座營帳走去。

    「歸根結蒂,」有人用沙啞的聲音叫道(愛芙姬琵達知道這是由努米底亞人和阿非利加人組成的第十軍團的指揮官奧爾齊爾的聲音)。「歸根結蒂,我們可不是隨牧羊人擺佈的羊群!」

    「他沒有我們還算個什麼東西?」傳來了另一個愛芙姬琵達熟識的聲音(說話的人是自由人出身的凱烏斯·康尼克斯,第十三軍團的指揮官)。「他以前是個什麼傢伙?」

    「最普通的人……甚至還比不上普通人……他只是一個受到大家輕視的卑賤的角鬥士,」勃烈卓維爾惡狠狠地叫道。

    「我和我的阿非利加入可不願意上高盧去,我對偉大的瓦埃爾神發誓!……我發誓,我們決不去!」奧爾齊爾高聲叫道。

    「埃諾瑪依做得對……」卡斯杜斯叫道。他是第十四軍團的指揮官,也就是那時候正在帳外受軍事訓練的五千名高盧小伙子的長官。

    「可憐的埃諾瑪依!……他是斯巴達克思明顯的反叛行動的犧牲者。現在我們可完全明白了,」沙姆尼特人奧納齊烏斯說。他是在盧提裡烏斯死後被委派為第八軍團指揮官的。

    「啊,我要代替萬能的大自然的力量說話!」第七軍團指揮官愛庇魯斯人菲薩朗尼烏斯用巨雷一般的聲音怒叫道。「斯巴達克思是叛徒嗎?……嘿,這可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是的,是叛徒,與他同謀的還有克利克薩斯和葛拉尼克斯,他們把我們出賣給羅馬元老院了。」

    「你們這—伙都是叛徒,所有想把我們領到遠離羅馬的巴德斯河北面去的人都是叛徒!」

    「上羅馬去!我們一定要上羅馬去!」

    接著七、八個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上羅馬去!……上羅馬去!……」

    「我相信斯巴達克思——他是所有人中間最高貴最正直的人。我也相信克利克薩斯和葛拉尼克斯——他們有崇高的靈魂,那是我們營壘中除了斯巴達克思以外最優秀的人。我要率領付託給我的軍團跟斯巴達克思走,而不跟你們走!」

    「還有我!」鮑爾托利克斯叫道。

    「好吧,你們跟他走吧。但是我們這七個軍團,」凱烏斯·康尼克斯堅決地說,「明天早晨就開到拉文那大道上,然後從那兒向羅馬進軍。」

    「啊,沒有一向領導我們的斯巴達克思的智慧和經驗,你們也能夠完成偉大的有價值的事業!?」鮑爾托利克斯嘲笑說。

    「第一個碰到你們的羅馬將軍就會把你們都剁成肉醬!」菲薩朗尼馬斯附和道。

    「我們拿起武器起義,本來是為了爭取自由,」凱烏斯·康尼克斯反唇相譏道。「但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像你我一樣的奴隸的奴隸,而且你們所崇拜的偶像斯巴達克思,也許比你們還要卑賤呢。」

    「如果你們認為無秩序、無紀律和混亂就是自由的話,這樣的自由我們的確不需要!」菲薩朗尼烏斯叫道。「我們認為紀律和秩序要比你們那種自由好得多。我們一定要跟著這位英明而又剛毅的統帥走,兩年來的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這時候,命令第三軍團角鬥士拿起武器的激越號聲,打斷了雙方的爭吵,也使愛芙姬琵達從快樂的情緒中清醒了過來,因為她已經被這許多軍團指揮官對斯巴達克思的憎恨和不滿激動得欣喜萬分。

    希臘妓女哆嗦了一下,向發出警號聲的營壘那面回過頭去,接著,她就向那邊走去。這時侯聚集在阿爾維尼烏斯營帳中的各個軍團的指揮官,已經聽到了出人意料的警號聲,大家一起擁出了營帳,急匆匆地向各個軍團的紮營地趕去。

    第四軍團的號兵很快地重複了一次警號,第五軍團的號兵又接了上去,一會兒整個角鬥士營壘中所有的軍號都吹起來了。

    戰士們跑進自己的帳幕,披上鎧甲,戴上頭盔,抓起武器,然後排列成中隊和大隊。

    接著,傳來了一陣新的號聲。那也是第三軍團發出來的,而且立刻被其餘各軍團的號兵重複了一次。那是命令大家拔營的信號。

    兩小時以後,角鬥士們已經捲起了帳幕,所有的軍團都秩序井然地遵守著嚴格的紀律準備出發了。這時候,又一陣新的號聲,命令各軍團的指揮官聚集到角鬥士的首領那兒去。

    所有的指揮官都騎著馬匆匆趕到將軍法場。斯巴達克思向他們報告;總督凱烏斯·卡西烏斯已經領兵向他們趕來,將在這—天黃昏到達摩季那。因此,角鬥士的軍隊必須立刻出發,趁總督的後續部隊尚未到達,在明天就攻打他,以防他妨礙他們渡巴德斯河。

    當斯巴達克思結束了他的演說,卻沒有人響應他的號召。凱烏斯·康尼克斯躊躇了一會兒,終於打破了這一沉寂的局面。他低頭望著地面,用極其惶恐的聲音輕輕說:

    「我們願意出發與卡西烏斯交戰,可是不願意渡巴德斯河。」

    「什麼?」驚詫的斯巴達克思叫道,接著,他彷彿不明白凱烏斯·康尼克斯說的是什麼話,緊皺雙眉,用炯炯發光的眼睛注視著沙姆尼特人重複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他說我們不願意跟你上巴德斯河北岸去,」努米底亞人奧爾齊爾大膽地望著斯巴達克思答道。

    「七個軍團的戰士,」凱烏斯·康尼克斯說。「都拒絕回到他們的祖國去,他們要求我們向羅馬進軍。」

    「啊,原來是這樣!」斯巴達克思憤怒而又悲哀地叫道。「又發生了叛亂?不幸的人啊,難道埃諾瑪依的悲慘結局對你們還不夠嗎?」

    傳來了一陣亂哄哄的不滿聲,但是沒有人回答他的問話。

    「我對所有的神靈起誓,」斯巴達克思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堅決地說。「你們不是瘋子就是叛徒!」

    叛變的指揮官們都不作聲了,經過一陣短促的沉默,色雷斯人說:

    「現在敵人將要對我們發動進攻,因此你們必須服從我,直到我們打垮卡西馬斯的軍隊。然後,我們再舉行一次會議,讓大家來決定,究竟採取什麼辦法對我們的事業最有利。但是現在,一起出發。」

    斯巴達克思用不容爭辯的手勢,命令各軍團的指揮官回去。接著,正當他們騎著馬準備離開,他又用洪亮的聲音向他們叫道:

    「你們必須注意,在行軍和作戰的時候,你們絕對不能有絲毫不服從命令的行為;否則,我對萬神之王朱庇特發誓,哪一個首先用言語和行動表示不服從命令,他就要在我這把從來不落空的短劍下喪命。」

    接著,他又用手勢命令那些指揮官回去。他們被斯巴達克思的威勢懾服了,默默地回到各自的軍團裡去。

    角鬥士的大軍開始向摩季那出發,經過一夜的行軍在拂曉前一小時到達了目的地。卡西烏斯已經在兩座高高的丘崗中間建成了營壘,用堅固的防柵和寬闊的外壕牢牢地圍住了營壘。

    將近正午的時候,斯巴達克思率領了六個軍團出發攻打阿爾卑斯山南高盧總督的部隊。卡西烏斯已經把他的軍隊領到營壘外面,在丘崗腳下布成陣勢,佔領了相當有利的陣地。但是角鬥士軍隊數量上的優勢和進攻敵人的熱情,很快地壓倒了兩萬羅馬兵的強毅精神。雖然總督那些大都在馬略和蘇拉麾下作過戰的老兵的軍隊拚命抵擋敵人的進攻,可是經過兩小時的激戰,他們不但被角鬥士們打垮,而且被他們團團圍住了。於是羅馬兵開始四散奔逃,但結果卻遭到攻勢愈來愈猛烈的角鬥士部隊的轉殲。

    在這一次只持續了幾小時的戰鬥中,幾乎有一萬名羅馬兵死在戰場上,其餘的人都紛紛潰散,向附近的郊野逃去了。總督的坐騎打死了,總督本人卻僥倖地逃了命。羅馬人的營帳和輜重都落到勝利者的手中,但角鬥士們在這次戰鬥中的損失並不大。

    這一次勝利已是斯巴達克思在一月來連續獲得的第三次勝利。在獲得這次勝利的第二天,角鬥土的軍團在斯古爾頓納河畔的平原上列成了方陣:他們奉令在這兒集合,是為了決定要不要繼續前進渡過巴德斯河回到各自的祖國,還是回過頭來向羅馬進軍。

    斯巴達克思熱烈地演說,向角鬥士們生動地描繪第一種主張的利益和優點以實現第二種主張的不可避免的毀滅的後果。他提起自己對被壓迫者的神聖事業的功績,他為了這一事業已經奮不顧身地苦鬥了十年。但是斯巴達克思提起這一點並不是由於虛榮,而是為了更好地說服他那些不幸的弟兄們和共患難共歡樂共勝利的戰友們。他想說服他們:如果他主張離開意大利,那只是因為這一個國家將要成為角鬥士大軍的墳墓;正如它在過去成為勃倫納斯的高盧人、皮洛士的希臘人、迦太基人、條頓人、森布裡人以及別的許多侵入它的國土想在它的國土內征服它的許多異族的墳墓一般。斯巴達克思發出莊嚴的誓言說,角鬥士們的幸福不論是過去和現在都迫著他為這一計劃辯護:但現在可以讓大家自己決定,他準備服從大多數人的意見。不論他是個軍事指揮官也好,普通的戰士也好,他將永遠與同志們一起並肩作戰,而且以此為幸福,如果命運注定他要滅亡,他也甘願和他們死在一起。

    轟雷一般的掌聲,回答斯巴達克思的演說。如果他的建議在當時立刻提付表決的話,那是很可能彼大家接受的。但是,這兩年來角鬥士們對羅馬人接連獲得的好多次光輝的勝利(雖然這得歸功於斯巴達克思的領導),卻使他們產生了粗率的過分自信的情緒;還有好些角鬥士,雖然在他們內心深處對色雷斯人是忠心耿耿的,卻常常反對他在軍隊中建立的鐵的紀律——因為紀律不允許偷盜和劫掠。不滿和怨言產生了。起先只是很少幾個人,而且是秘密的,但漸漸地,它們象瘟疫一般地蔓延開去,一直深入到各軍團的戰士群眾中去了。那曾使愛芙姬琵達覺得她復仇和勝利的時機已經到來,現在她可以利用這許多人的不滿情緒,煽動各軍團起來反對斯巴達克思。我們已經看到,她為了這一個目的,怎樣巧妙地使埃諾瑪依這樣重要的人物服從了她,因為好多起義者都可能承認日耳曼人是斯巴達克思的適當繼承人,至少就勇敢和剛毅的精神來說是如此。但是,克利克薩斯用他無窮的精力控制了高盧人的軍團,他們並不出去追隨日耳曼人,那就使愛芙姬琵達的陰謀遭到了失敗。

    但是,日耳曼軍團被敵人殲滅的教訓,不但沒有使其餘的軍團清醒過來,反而激起了好些人進軍羅馬的願望:一部分人想為死難的日耳曼弟兄復仇,另一部分人卻渴望著劫掠,因為那會給他們帶來豐富的財物。最後,還有一大部分人認為這一進軍羅馬的計劃曾經是大家愛戴的埃諾瑪依和他的日耳曼軍團所擁護,而且為之犧牲生命的計劃,贊成這一計劃就可以表示對他的敬愛,進軍羅馬不但會使他的靈魂感到歡悅,而且也是可貴的紀念他的實際行動。

    凱烏斯·康尼克斯利用了各軍團中戰士們的沸騰慾望和剎那間的熱情。康尼克斯在賣身為角鬥士之前,常常在大議場逛蕩,結交五花八門的朋友,因此他能言善辯,往往能說得使人信以為真。現在他在斯巴達克思演說之後出來向大家說話。他為了避免別人懷疑他對色雷斯人懷有惡意因而削弱他的話語的作用,一開始就故意讚揚斯巴達克思的遠見和勇敢,可是接著他就開始有聲有色地描繪羅馬人的悲慘情況,說明他們在目前的局勢下,對這支七萬名英勇的執劍戰士組成的可怕起義大軍,不可能進行有效的抵抗,他號召各軍團的戰士們趕決進軍佔領羅馬,不要放過這一千載難逢的有利時機。最後,他建議被壓迫者的大軍明天就全部出發向第伯爾河前進。

    「上羅馬去!上羅馬去!……」當康尼克斯結束了他的演說,五萬人的吼叫就像滾動的雷聲一般爆發了出來。

    「上羅馬去!上羅馬去!」

    表決的結果是:七個軍團一致支持康尼克斯的建議,其餘六個軍團以微弱的多數否決了這一建議,只有騎兵隊幾乎異口同聲地擁護斯巴達克思的建議。因此,一共有五萬多角鬥士表示願意進軍羅馬,而擁護斯巴達克思建議的人只有兩萬還不到。

    不難明白,斯巴達克思對這出乎意料的表決結果感到多麼悲哀。那摧毀了他的全部計劃。他明白,那不但不能使他們接近推翻羅馬暴虐統治的起義目標,反而使他們遠遠地離開了它。

    斯巴達克思陰沉而又抑鬱地默默站了好久,最後拾起頭來,把他慘白的臉轉向默不作聲站在一旁、震驚的程度不亞於他的克利克薩斯、葛拉尼克斯和阿爾托利克斯。」啊,我對奧林比斯山上所有的神發誓,」他苦笑著說,「我為了全體角鬥士弟兄們遭受了這麼多的困難、危險、焦慮和考驗,結果只在他們中間爭取到這麼一小部分擁護我的人!……說真的,如果不是責任感和良心控制了我的意志,我現在真該為了拒絕瑪爾古斯·台倫齊烏斯·瓦爾洛·盧古魯斯的建議而感到後悔呢!好啊……真好啊!我對赫克裡斯起誓!

    他又陷入沉思之中,接著,突然驚醒過來,用他的眼光向默默地等待著會議結果的各個軍團掃射了一遍,然後大聲說:

    「就這樣吧,我服從你們的決議:你們可以向羅馬進軍,只是得由另一個人來領導你們。請你們免除我最高首領的稱號,請你們收回你們賜予我的光榮,請大家另外選一個更好的領袖。」

    「不……看在神的份上!」第十二軍團的指揮官沙姆尼特人裡維烏斯·葛朗台尼烏斯叫道。「你將永遠是我們的最高首領,因為在我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你。」

    「讓我們再一次確認斯巴達克思是我們的最高首領!」鮑爾托利克斯用全力叫道。

    「斯巴達克思——我們的最高首領!斯巴達克思——最高首領!」周圍七萬名角鬥士高高地搖著盾牌叫道。

    最後,叫聲平息了,斯巴達克思用盡所有的力量叫道:

    「不……決不!……我反對進軍羅馬,因此不能領導你們!……選舉一個相信進軍會勝利的人吧。」

    「你是領袖!……你是領袖!……斯巴達克思!……你是領袖!」三、四萬個聲音重複地叫道。

    克利克薩斯為了使喧嘩停止,做了一個想跟大家說話的手勢。當喊聲靜下來的時候,他就說:

    「不論我們有十萬個手執武器的角鬥士……不論我們只剩下一百個人……不論如何,只有一個人可以做我們的領袖……那就是在阿昆納、芬提、卡梅陵、努爾西亞和摩季那戰鬥中獲得勝利的統帥,只有他才能夠做我們的領袖!……我們的大元帥斯巴達克思萬歲!」

    一陣驚天動地的喊聲,循著那個角鬥士們聚集在它邊緣上的斯古爾頓納河的河谷向遠處衝去:

    「大元帥斯巴達克思萬歲!」

    惶惑的色雷斯人竭力推辭、抗議,不願意接受角鬥士們給他的稱號他竭盡一切可能拒絕戰友們的執拗的請求。但他終於被大家說服了。所有軍團的指揮官,其中首先是阿爾維尼烏斯、奧爾齊爾和凱烏斯·康尼克斯,一起過來包圍了他,而且苦苦地勸他;另外還有全部六個五名統領、百夫長和十夫長,他們受了中隊和大隊的委託,堅決要他繼續充任角鬥士軍團的總指揮。終於,斯巴達克思被同志們對他的暴風雨一般熱烈的愛戴和尊敬感動了,雖然他們的意見跟他不一致,而且反對他的計劃。他說:

    「你們一定要這樣嗎?……我就答應你們的要求吧。我接受指揮權,因為我明白,另外選一個人不可避免地會引起我們內部的糾紛,我同意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死也要率領著你們一起戰死。」

    他在大家對他表示感謝、吻他的衣服和手、頌揚他的勇敢和功績時,露出了悲哀的苦笑說:

    「我不能許下領導你們走向勝利的諾言,因為在這一輕率地決定的戰爭中,我對勝利沒有把握。但是,我們無論如何還是要向羅馬進軍。明天我們就向鮑諾尼亞出發。」

    斯巴達克思不得不著手執行他認為不可能實現的計劃。到了第二天,角鬥士們拔營出發了,他們經過鮑諾尼亞向阿利明納前進。

    但是在角鬥士大軍的隊伍中,開始出現了愈來愈多的不服從命令和破壞紀律的行動。這一支可怕的、曾經在英明的統帥斯巴達克思領導下好幾次戰勝世界上最強暴的民族的討伐隊的大軍,由於縱慾和搶劫開始腐化和削弱了。

    不論斯巴達克思怎樣努力禁止這些行動,還是毫無效果:在他們經過的賽諾人的地區中,一會兒是這一個軍團,一會兒是那一個軍團,有時甚至是好幾個軍團合起來攻人賽諾人的城市,然後對他們進行搶劫。害處是雙重的:放肆的搶掠慾望使角鬥士軍團喪失了過去所獲得的組織嚴密的威望,現在居民看到他們的時候,就像看到大隊的強盜一般,因為他們激起了被他們凌辱過的居民們的仇視和詛咒。另一方面,經常的停留阻滯了行軍的速度,而這一點卻一向是斯巴達克思獲勝的主要條件。

    這紀律的敗壞使斯巴達克思十分難受。這是用不著說的,只要想像一下就行了。起先他非常惱怒,把凱烏斯·康尼克斯指揮的第十三軍團痛罵了一頓,因為他們首先給別人做出了搶劫的壞樣子。角鬥士的首領對他們大聲地叱罵,對他們發出了詛咒;的確,他曾經使他們略微安靜了一陣子,但卻無法消除犯罪的根源。過了兩天,當斯巴達克思上法文齊亞去時,替大軍作後衛的第五軍團和第六軍團又衝進了考爾涅裡烏斯大議場,把它搶掠一空。斯巴達克思和克利克薩斯急忙率領了三個色雷斯軍團趕回來,想制服那批搶掠的人。可是,正當他執行這樣悲慘的任務時,阿非利加人組成的第十一軍團又擅自離開營壘,衝進了賽諾人住的小城倍爾蒂諾爾,並且把它洗劫了一番。斯巴達克思不得不在趕到那邊以後又趕回這邊,懲辦那些不守紀律的戰士。

    那時候,兩位執政官和阿爾卑斯山南高盧省總督被擊潰的消息,已經先後傳到了羅馬。元老院和羅馬居民都大起恐慌,尤其是當角鬥士的軍隊決定進軍羅馬的消息傳采時,所有的人都嚇壞了。

    選舉下一年執政官的公民大會還沒有召開,自從倫杜魯斯和海裡烏斯被擊潰以後,自願候選這一高貴官職的人數已大大地減少了。但是羅馬人最近的潰敗正好鼓舞了凱烏斯·安菲狄烏斯·奧萊施杜斯,驅使他去獵取執政官的職位。按照他的意見,他所率領的兵力薄弱的軍隊在芬提附近被斯巴達克思以優勢兵力打敗並不是他的過錯,因為兩位執政官統率的六萬大軍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卡梅陵與努爾西亞之戰,按照他的說法,同樣可以作為他失敗的理由,因此,他那曾經被不公平地斥責而且不被承認的功績,應當重新予以肯定和承認;因為,他斷言道,跟執政官的大軍被斯巴達克思迎頭擊潰的卡梅陵與努爾西亞之戰比較起來,芬提之戰對羅馬人來說損失較小,而對角鬥士們來說,他們所遭受的損失就要大得多了。

    安菲提烏斯·奧萊施杜斯的見解不但非常奇特,而且違背了常識;因為,他所說的當時曾使祖國比較少受損失的情況,並不足以證明他對所有別的惰況都能應付裕如。但當時羅馬的民心對征討角鬥士的戰爭感到非常失望,大家覺得安菲狄烏斯·奧萊施杜斯的推論似乎極有理由,何況獵取執政官職位的候選人又是出奇的少。這就是為什麼公民大會要把上面提起的這位安菲狄烏斯·奧萊施杜斯和另一位普勃裡烏斯·考爾涅裡烏斯·倫杜魯斯·富勒(他是那個被斯巴達克思在卡梅陵擊潰的執政官倫杜魯斯·克洛提昂納斯的親族)選舉為下年執政官的緣故。

    但那時候斯巴達克思並不能繼續向羅馬挺進,因為恰恰就是那些要求他率領全體角鬥士進軍羅馬最激烈的軍團,用他們胡亂的不服從命令的行為妨礙了大軍的移動。他們不得不整月地滯留在阿利明納附近。斯巴達克思不願意繼續擔負指揮的責任,他不管別人怎麼懇求,接連好幾天不出營帳一步,直到最後,全軍的指揮人員和戰士一起來到將軍法場上。他們在斯巴達克思的營帳前排列起來,開始大聲懺悔他們所犯的卑劣罪行,請求他饒恕他們。

    於是,臉色蒼白、身體消瘦、精神疲憊不堪的斯巴達克思,在他的軍隊前面出現了。他那坦率而又崇高的臉上,留下了痛苦的烙印。那是他的戰士的可恥行為促成的。他的眼睛是紅的,眼皮是腫的,那是長久地痛哭的結果。斯巴達克思一出現,懺悔的呼喊和對他表示敬愛的叫聲就變得格外響亮了。

    斯巴達克思做了一個想跟大家說話的手勢。當大家靜下去以後,他開始嚴厲地斥責各軍團違法亂紀的行動。他說,由於他們卑劣的行為,他們已經不是追求自由的真正的人,而是一批最下賤的專幹壞事的盜匪,如果他們不能把無限制的全權付託給他,使他能用任何刑罰處置搶劫和叛亂的教唆者,他堅決不願意繼續負起指揮的責任,而且也不願意再隨著他們一起前進了。

    最後,直到所有的軍團一致同意了斯巴達克思的要求,他才重新負起了指揮的責任。接著,他開始用嚴厲的手段使角鬥士心中快要熄滅的責任感重新燃燒起來,而且使他們自覺地認識到在軍隊中建立嚴明紀律的必要性。

    他判處努米底亞人奧爾齊爾死刑,因為他是所有軍團指揮員中最蠻橫最不服從命令的人。他在倍爾蒂諾爾犯下了可恥的罪行,玷污了他自己的身份。斯巴達克思當著所有的軍團,命令奧爾齊爾軍團中的努米底亞戰士,把他們的指揮官釘上十字架。接著,色雷斯人又命令戰士們鞭打另外兩個軍團指揮官,把他們逐出營壘,那兩個指揮官就是:高盧人阿爾維尼烏斯和沙姆尼特人凱烏新·康尼克斯。除此之外,斯巴達克思又下令把兩百二十名角鬥士釘上十字架,因為他們的同伴證實,他們在劫掠居民的時候,曾經犯下了野獸一股殘酷的罪行。

    斯巴達克思執行了這些刑罰以後,便解散了所有軍團,予以重新改編。但不再按照民族區分,相反地,現在的每一個中隊和每一個大隊中,包括了適當數量的不同民族的戰士。這樣,在一百二十人的中隊中,現在包括四十個高盧人,三十個色雷斯人,二十個沙姆尼特人,十個伊裡利亞人,十個希臘人和十個阿非利加人。

    這樣一來,改編了的大軍一共劃分為十四個軍團,下列各角鬥士被委派為新軍團的指揮官:

    第一軍團——勃烈單維爾,高盧人。

    第二軍團——菲薩朗尼烏斯,愛庇魯斯人。

    第三軍團——卡斯杜斯,高盧人。

    第四軍團——奧納齊烏斯,沙姆尼特人。

    第五軍團——梅賽姆勃利烏斯,色雷斯人。

    第六軍團——裡維烏斯·葛朗台尼烏斯,沙姆尼特人。

    第七軍團——伊杜梅依,色雷斯人。

    第八軍團——鮑爾托利克斯,高盧人。

    第九軍團——阿爾塔克斯,色雷斯人。

    第十軍團的指揮官委任了勇敢的馬其頓人埃羅斯頓。

    第十一軍團的指揮官是努米底亞人維斯巴爾德。他是一個嚴厲、認真、外貌威風凜凜、蔑視一切危險的人。第十二軍團的指揮官是埃裡亞爾,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無畏的高盧角鬥士,五十歲的他身上就有五十處劍傷。率領第十三軍團的指揮官是—個年青的伊裡利亞人,他只有二十五歲,名叫台烏洛比克斯。他的出身很高貴,生在裡布爾尼亞一個富裕家庭裡,後來淪為羅馬人的奴隸,被出賣為角鬥士。這個伊裡利亞人跟葛拉尼克斯有深摯的友誼,以驚人的勇敢著名;被委派為第十四軍團也是最後一個軍團的指揮官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相貌粗野、滿生著大鬍子的高盧人。他的名字叫做印杜提奧瑪爾。他在軍中以非凡的力氣和勇敢著名,那使他在他的同族人中間負有很大的威望。

    斯巴達克思把所有這些軍團分成三個軍:第一軍包括最前面的六個軍團,它的司令官由克利克薩斯擔任;第二軍包括第七、第八、第九、第十軍團,由葛拉尼克斯統率;第三軍包括最後的四個軍團,由阿爾托利克斯擔任司令官。

    那支包括八千人的騎兵隊,仍舊由瑪米裡烏斯繼續擔任指揮官。

    斯巴達克思在完成了改編軍隊的工作以後,堅決認為必須在進軍羅馬之前加強和鞏固這些新的軍團。他率領著它們從阿利明納經過薛帕朗尼烏斯大議場和阿萊季亞,用短程的行軍向烏姆勃裡亞省進發,使戰士們有時間互相熟識,也同樣地讓他們逐漸熟識他們的新指揮官。

    這時候,角鬥士軍隊搶劫賽諾人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羅馬,那些消息被大大地誇大了,因而羅馬人一聽到角鬥士的名字,就感到極其憎恨,而且也感到非常害怕。居民們的恐懼和波動愈來愈厲害了。護民官們也開始在大議場上大喊大叫,說是考慮怎樣把祖國從危難中拯救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

    元老院召開了會議。一部分人對過去元老院把一些庸碌無能的統帥派去征討角鬥士表示遺憾,正是由於這一原因使他們到現在不得不認真地重新考慮對付角鬥士叛亂的辦法。這一叛亂本來是不值一笑的,但到了現在已轉變為真正的戰爭,威脅了羅馬本身的生存。另一部分人卻高喊,「局勢既然已經發展到這麼可恥的地步,發動全共和國的武裝力量去討伐角鬥士的時候已經到了。」

    但從另一方面說,元老院明白:兩個吃敗仗的現任執政官,曾經可恥地被斯巴達克思迎頭擊潰,而兩個新近當選的下一年的執政官,其中的一個也曾被角鬥士打敗,另一個也由於不懂軍事不能對他有過高的希望。因此元老院在考慮了這一切情況以後就發佈了「約束令」(「SenatusConsultum」),禁止執政官干涉這一戰爭。他們準備把進行戰爭的任務交給一位經驗豐富的統帥,讓他統率一支強大的軍隊,而且賦予他無限的大權,使他可以迅速地打敗斯巴達克思——這個大膽的角鬥士對他過去獲得的好多次勝利還不滿足,現在竟敢來威脅羅馬的城牆了。

    因此,元老院決定把征討斯巴達克思的任務,付託給在最近幾天內就要選出來的新任西西里總督。可是逐獵這一官職的競爭者一知道元老院有這樣的決議,就趕忙從候選人的名單中把自己的名字撤消了,因為他們害怕這一近在眼前的真正的嚴重戰爭。召開選舉西西里總督的公民大會的日子近了,大家都感到惶惑萬狀,因為候選人都逃光了。

    大部分羅馬公民對梅台拉和龐培不在本國感到可惜:前者具有豐富的軍事經驗,而後者以他的勇毅聞名於時,如果他們在這兒就很可能順利地解決這一戰爭難題。另一部分人卻建議當局從亞細亞召回盧古魯斯,因為他是當時有名的英明而又勇敢的統帥,征討角鬥士的任務可以付託給他。

    朱理烏斯·愷撒的朋友們竭力慫恿他出去領導這一戰爭,他們答應替他向元老院和羅馬公民要求八個軍團。他們向愷撒證明,當他擁有一支包括四萬八千名正規兵士和兩萬或者兩萬兩千名輕裝步兵以及同盟軍騎兵的軍隊時,他就可以毫無困難地打敗角鬥士。

    但是愷撒,這—看到龐培的勝利與凱旋夜裡會睡不著覺的人,竟堅決地拒絕參與這一戰爭。因為這一戰爭的困難程度並不下於在阿非利加征討馬略派貴族陀米齊烏斯和雅爾巴王的戰爭(葛涅烏斯·龐培恰好就是由於阿非利加的戰爭獲得了凱旋的榮譽),但同時它的好處卻很小;勝利者不但不能獲得凱旋的榮譽,而且會連公民們的歡呼聲也聽不到,因為驕傲的羅馬人絕對不肯承認卑賤的角鬥士可以成為他們交戰的對手。

    「不,如果由我來領導戰爭,那就只能是使我在勝利以後能夠獲得凱旋榮譽的戰爭,因為那可以成為我獲得執政官職位的階梯。」

    愷撒就這麼回答他的朋友們。但是很可能,在他的心中還隱藏著使他拒絕別人建議的另一種原因。愷撒那山鷹一般的高瞻遠矚的目光,已經看到了在當時腐蝕共和國根基的癰,他發現了過去造成這些災害的原因,同時也估計了它們未來的可能後果。他清楚地看到:手執武器起義的角鬥士,投奔他們的不幸奴隸以及聚集在起義旗幟下的沙姆尼省的貧苦牧民,剛巧代表了三個貧苦的被壓迫階級,而他們的意願和力量恰巧是他想利用的。他準備利用他們的力量永遠消滅驕傲的豪門貴族的暴政。他明白,如果他想獲得這些不幸的人的同情和愛戴,並且企圖在他們面前以救主的面目出現,他就不應當讓自己的雙手染上角鬥士的鮮血。因此,當召開公民大會的那一天到來時,瑪爾古斯·裡齊尼烏斯·克拉蘇代替愷撒在大議場上出現了,他披著白色的寬袍來到會上,把自己提名為西西里總督的候選人。他之所以這樣做,可能是因為許多最有勢力的元老和他手下無數門客的慫恿和勸說,但事實上,主要的原因還是那使他日夜不安的個人野心的推動:他的財富和勢力在羅馬居於第一位的情況已經不能再使他滿足了,像龐培一樣獲得勝利桂冠的貪婪慾望不斷地折磨著他。

    這時候瑪爾古斯·裡齊尼烏斯,克拉蘇將近四十歲了。正如我們在前面曾經說過的,他曾經在蘇拉的麾下打過好幾年仗——首先在內戰時期,然後在叛亂時期——他在那些戰事中不僅表現了驚人的頑強、非常的英勇和超特的智慧,而且還顯露了卓越的統帥才能。

    當克拉蘇披著總督侯選人的寬袍在大議場上出現時,全場的公民立刻發出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來歡迎他。這陣掌聲表現了他們在這騷亂而又恐慌的時日中,對他無上的信任和極大的希望,那也就是把未來征討角鬥士的軍事行動的重大責任放在他的肩上了了。

    最後,大議場上變得一片靜寂。護民官盧齊烏斯·阿克維裡烏斯。列諾開始演說。他號召元老和公民們一致投克拉蘇的票,因為在這一危急的局勢中,在討斯巴達克思的統帥不可能希望有比克拉蘇更好的人選。但是無論如何,護民官繼續指出,必須盡可能保證克拉蘇獲得足夠的武裝力量,使他有可能結束這一持續了三年的可恥戰爭。

    所有的人對阿克維裡烏斯的演說都表示同意,接著克拉蘇就在轟雷一般的掌聲中當選為西西里總督。他具有徵集六個軍團和相當的輔助兵的權利,而且還可以收集和改編淪杜魯斯和海裡烏斯被打垮的軍團的殘餘。這些殘部經過改編以後又可以編成四個新的軍團。這樣一來,克拉蘇就有了一支包括六萬名正規兵士和兩萬四千名輔助兵的軍隊,總數共達八萬四千人。這是一支戰鬥力極其強大的軍隊,這樣的大軍,自從蘇拉與米特裡達梯斯王作戰後回到意大利以來還不曾有過。

    克拉蘇在當選以後的第二天出了一個佈告,號召公民們武裝起來,參加討伐斯巴達克思的戰爭。元老院也通過了一個特殊的決議案:過去馬略與蘇拉的老兵,如果願意參加這次遠征,元老院將予以崇高的褒獎。

    元老院的決議和克拉蘇的佈告,使原來沮喪萬分的羅馬公民們振奮起來了。公民們的心被戰鬥的熱情所燃燒,在最有名望的世家子弟之間引起了崇高的競賽:他們爭先恐後地趕到克拉蘇那兒,要求他把他們登記為他的兵士。

    克拉蘇開始緊張地用全副精力從事編練軍隊的工作,他認全羅馬最有名的軍人中間,不管他們的社會地位如何,挑選了一批能幹的副將和統領。就這樣,他委任了普勃裡烏斯·艾裡烏斯·斯克羅發為副將。斯克羅發本是第伯爾近郊的一個地主。他是一個老兵,曾經參加過十一次戰爭,一百三十餘次大小戰鬥。他身上有二十二個傷疤。他曾獲得無數次褒獎和好多個桂冠,現在他正太太平平地住在家裡。

    克拉蘇不惜親自屈尊去拜訪他,請求他參加這次一勞永逸地消滅角鬥士的戰爭。斯克羅發被克拉蘇的拜訪感動了,他很願意地答應在克拉蘇的軍隊中擔任副將。他拋棄了安寧的生活,離開了第伯爾近郊美麗的丘崗,跟著克拉蘇來到了羅馬。克拉蘇在當選為西西里總督兼將軍以後,過了二星期就率領了四個由他從羅馬和附近地區挑選出來的老兵組成的軍團,從羅馬出發到奧特利古爾去。奧特利古爾是愛奎人和烏姆勃爾人區域交界處的城市,克拉蘇的一個代理人奧魯斯·庫米烏斯正在那兒徵集和編練另外兩個軍團和輔助兵。

    當克拉蘇從羅馬出發時,全城的公民都來歡送。他們一直把他送到拉杜曼門外的營壘裡。克拉蘇將軍不但受到各階層公民們的祝福,根據祭司們按照祭神畜牲的內臟占卜的結果,他本人和他的事業似乎也得到了所有羅馬保護神的庇佑。

    他的第一個軍團有兩個大隊,其中有成千個精選的戰士;這些年青的小伙子都出身於富裕有名的貴族之家,他們甘願以普願兵士的身份追隨克拉蘇出征。其中有:瑪爾古斯·波爾齊烏斯·卡因,季杜斯·盧克列梯烏斯·卡魯斯,凱烏斯·尤金努斯·卡西烏斯,蘇拉的兒子法烏斯特,阿尼烏斯·米洛,考爾涅裡烏斯·倫杜魯斯·克魯蘇斯,普勃裡烏斯·瓦梯尼烏斯,考西尼烏斯·勒比普斯,維比烏斯·龐薩,瑪爾齊烏斯·曾卓林,諾爾巴·法拉古斯,葛涅烏斯·阿齊尼烏斯·波裡奧等幾百個出身於執政官之家。而且以後自己也當選為執政官的小伙子,以及幾百個出身於騎士之家的青年。

    這些青年的親友和門客,一直把克拉蘇的軍團送到米裡維烏斯橋。軍隊過了橋從法拉米尼烏斯大道來到卡西烏斯大道上,向巴庚那方面前進。克拉蘇經過四天的行軍,來到了奧特利古爾,並且在這兒紮了營。他決定在這兒訓練他的軍隊,因為他相信在這兒可以保護羅馬,並使羅馬不致受到角鬥士軍隊的攻打,不論斯巴達克思直接從烏姆勃裡亞出發或者穿過畢賽恩人的地區都一樣。

    幾乎整整一個月,克拉蘇在奧特利古爾,斯巴達克思在阿萊季亞都按兵不動。雙方只是在準備作戰。兩人都在考慮新的計劃、新的巧計和新的捕捉敵人的陷阱。

    終於,斯巴達克思認為行動的時機已經到了,他在一個漆黑的暴風雨的夜晚命令自己的軍隊拔營出發,保持極度的肅靜前進。他只留下了瑪米裡烏斯統率的七千名騎兵在營壘中,其餘一干名騎兵就派到大軍前面去進行偵察。他利用暴風雨整夜地行軍,第二天又整天地向前行軍,來到了伊古維亞,他想從那兒率領大軍經過卡梅陵、阿斯古爾、蘇裡莫、富青湖和蘇布拉克威直搗羅馬。

    留在阿萊季亞附近營壘中的騎兵,繼續他們奔襲和偵察的工作。他們按照原來規定的計劃,向附近的城市徵集七萬大軍所必需的糧食,使驚慌萬狀的居民們相信角鬥士的大軍仍舊駐紮在阿萊季亞附近。斯巴達克思認為一定會有人把這情形報告克拉蘇,這樣就可以使這位將軍陷入錯誤。

    這時候斯巴達克思已經用疲勞的行軍沿著阿平寧山脈前進:他的軍隊每天至少要走二十五——三十英里路。他們在穿過畢賽納省以後又向羅馬疾進,如果不是一樁偶發的變故使瑪爾古斯·克拉蘇發現了斯巴達克思的戰略計劃,他們就會出人意料地在羅馬城牆邊出現。

    角鬥士軍隊離開阿萊季亞之後的第四天,克拉蘇相信敵人仍舊沒有離開他們的營壘,他就想突然進攻敵人,經過這次決定性的戰鬥一下子結束戰爭。

    他用最快的行軍速度從奧特利古爾出發——有遠見的克拉蘇明白:對付斯巴達克思必須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之身的辦法才能消滅他——過了四天就趕到了阿萊季亞營壘附近。瑪米裡烏斯得到了羅馬大軍迫近的消息,就按照角鬥士最高首領的命令,在半夜裡率領著全部騎兵悄悄地從營壘中撤走了。當克拉蘇的探子在第二天早晨到達起義者營壘的壕溝旁時,他們不得不相信斯巴達克思的軍隊已經離開了營壘。

    這消息使克拉蘇大吃一驚,接著,他為了探取斯巴達克思所選擇的進軍道路,就立刻派遣部下的騎兵從阿萊季亞出發,向周圍三十英里地區內的所有道路進行偵察。

    克拉蘇很快就知道,當他逼近阿萊季亞時就離開的角鬥士騎兵經過伊古維亞上卡梅陵去了,當他經過伊古維亞時,探子又報告他,在幾天之前斯巴達克思和他的全部軍隊曾在這兒經過。於是,克拉蘇以卓越的統帥所具有的遠見想出了對策。因為斯巴達克思是沿著阿平寧山東面的道路行軍的,克拉蘇就決定立刻循著阿平寧山西面的道路趕回羅馬。這樣一來,克拉蘇與斯巴達克思雖然都是在平行地前進,但是克拉蘇的路線差不多是直線,因此他的行軍就要比斯巴達克思的短得多。克拉蘇一次行軍抵得上斯巴達克思三次行軍的路程,克拉蘇就利用這一優勢來奪回角鬥士軍隊在這之前所取得的時間與空間上的優勢。

    羅馬軍隊以令人讚歎的熱情進行了五天極其疲勞的行軍,終於到達了萊埃特,克拉蘇讓大軍在這兒休息了一天。

    這時候,斯巴達克思以極大的速度前進到達了富青湖附近的克裡台爾納。但是,不幸得很,他在這兒遇到了不曾預見的阻礙:由於滂沱大雨接連不斷地下了好幾天,維林納斯河氾濫了。為了建造一座橫跨河面的浮橋,他不得不停留兩天,接著又花費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讓所有的軍隊過橋到達對岸。

    這時候,克拉蘇經常掌握著一萬名騎兵。他把他們遠遠地派遣到營壘所在地以外的地區去。於是探子就來報告他,斯巴達克思的軍隊已經逼近了克裡台爾納。克拉蘇就命令奧魯斯·摩米烏斯率領兩個正規軍團與六千名輔助兵,在萊埃特附近渡過維林納斯河,循著左岸用急行軍趕到阿里發佈采爾,在那兒渡河到右岸,然後向克裡台爾納前進。但是克拉蘇將軍命令他的代理人摩米烏斯千萬不可與斯巴達克思交戰,而要不斷地退卻,直到克拉蘇本人率領大軍趕來進攻斯巴達克思的後方才止。

    摩米烏斯確切地執行了克拉蘇的命令,他在第二天早晨就來到了阿里發佈采爾。但是他不能在這兒紮營而且不得不被迫離開,因為斯巴達克思已經臨近了。

    雖然兵士們已經被急行軍折磨得疲勞不堪,摩米烏斯還是率領他們穿過阿平寧山的峽谷,來到了蘇布拉克威。他在峻峭的、岩石嶙峋的山坡上佔領了極其有利的陣地,準備在下一天離開這兒。

    但是他手下的兩位統領過來勸他,說不能再在敵人的面前退卻了。他必須利用命運之神賦予他的好機會,可以不要克拉蘇的幫助單獨打垮斯巴達克思。因為在狹窄的峽谷中,斯巴達克思是無法利用他軍隊數量上的優勢的;摩米烏斯被他們說服了,就開始在這一極其險要的陣地上等待著斯巴達克思的到來。兩位統須代表他們的軍團對他預言,說他一定會獲得勝利。

    摩米烏斯充滿了勝利的希望,他覺得那是極有把握的事。到了第二天,斯巴達克思到來的時候,摩米烏斯就開始與他交戰。色雷斯人已經發覺,在這—陣地上作戰,他的十四個軍團並不能為他取得任何優勢,因此他命令第十三軍團與第十四軍團與敵人交戰,另外抽調一個軍裡面的全部輕裝步兵與擲石兵,命令他們爬到周圍山峰頂上,從後方攻打羅馬人,用巨大的石塊投擲他們,用箭射他們。

    一隊隊輕裝的角鬥士極其認真地執行了斯巴達克思的命令。戰鬥開始後三小時,正當雙方以同樣頑強的精神殺得難解難分的時候,羅馬人突然又驚又怕地看見周圍的山頭都已佈滿了敵方的擲石兵與輕裝步兵,各種彈丸象—片烏雲那樣飛下來,接著,那批角鬥士從山峰頂部衝下來,迂迴到羅馬人的後方和側翼來了。羅馬人一看到這情形就開始潰逃,為了逃竄時可以快一些,他們把武器、盾牌以及所有的盔甲都在路上拋棄了。

    但這時候,與他們交戰的兩個角鬥士軍團卻開始向他們猛攻。輕裝的角鬥士步兵也已從周圍的岩石後面和山峰上下來了。戰鬥頓時變成了流血的殺戮。羅馬人在這場殺戮中陣亡了七千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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