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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江山與美人本可成為王爺您的(2) 文 / 司馬路人

    這場頗富戲劇性的戰鬥便以朱令-成了曹彬的俘虜而宣告結束。巧合的是,當朱令-從江邊直起身的時候,天剛好亮了。

    朱令-慘敗之後,李煜和江寧就再也沒有什麼援兵了。雖然當時江寧以東的一片地盤尚屬南唐所有,也駐紮著一些南唐軍隊,只不過這些南唐軍隊已經無力西援江寧了:佔據蘇杭一帶的錢-已率兵北上攻佔了常州,正在太湖以北、長江以南之間掃蕩。需要說明的是:錢-率軍從東邊攻打南唐,是奉了趙匡胤的旨令。

    李煜既無援軍,曹彬和潘美就放心大膽地率軍將江寧團團地包圍了起來。只要攻克了江寧城,南唐國就算是正式滅亡了。

    曹彬和潘美原先估計:頂多一個月,宋軍便可打進江寧。江寧城內已無多少南唐軍,南唐軍幾無鬥志,焉能久守城池?而城外的宋軍求勝心切、士氣正旺,即便江寧是銅牆鐵壁構成,宋軍也能踏而破之。

    然而事與願違的是,一連數月,曹彬和潘美也未能踏進江寧。直到這一年(開寶八年)十一月的下旬,宋軍才終於攻破城池。宋軍不可謂不英勇,曹彬不可謂不善戰,而江寧城內也確無多少南唐軍,那李煜還根本不問守城之事,宋軍又為何久攻才得手?是南唐軍中出了什麼優秀的將領?不是。是宋軍在攻城的時候出了什麼意外?也不是。原因是,江寧雖不是銅牆鐵壁構成,但城防也的確太過堅固。堅固到什麼程度?用「一夫守城,萬夫莫開」來形容,實不為過。

    李煜雖然一直在擔心趙宋來攻,卻又疏於防範。最起碼的,江寧城內應該儲備必要的糧食。但事實是,當曹彬、潘美的宋軍將江寧團團圍住的時候,城內就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了。在宋軍圍困江寧的日子裡,城內「斗米萬錢」,而即使有萬錢在手,卻又難買到斗米,所以當時的江寧城內又「死者相枕」。宋軍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得以攻破城池的。如果城內有充足的糧食,李煜也能花點心思放在守城上,那麼,宋軍何時才能攻破江寧牢固的城防,恐就很難說了。

    開寶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曹彬、潘美昂首挺胸地跨進了江寧城。曹彬令潘美立即著手維護城內的秩序,自己則直奔南唐皇宮。

    曹彬率人開進南唐皇宮時,那李煜正在宮中與小周後一起飲酒填詞。填的是一曲《臨江仙》。可惜的是,因曹彬來得太快,李煜只填了第一句:「櫻桃落盡春歸去……」

    曹彬當即派一千親兵專門守護李煜和小周後。李煜的重要性自不必說,而那小周後也實在太美貌了。曹彬有幸見過花蕊夫人,在曹彬看來,小周後雖不敢說一定比花蕊夫人美貌,但至少不會比花蕊夫人遜色。這樣的女人如果不重兵看護,那什麼事情不會發生?

    至此,南唐國滅。南唐十九州、一百零八縣土地和六十五萬五千多戶百姓盡歸趙匡胤所有。

    南唐既滅,趙匡胤就基本上統一了南方。雖然當時南方尚有兩個獨立的政權——佔據蘇杭一帶的錢-和佔據福建漳泉一帶的陳洪進,但這兩個政權也只是在形式上獨立而已:錢-和陳洪進早就對趙宋表示臣服了。趙匡胤若想奪取錢-和陳洪進的土地,可謂易如反掌。

    最可憐的當然還是李煜。當他在宋軍重重護衛下乘船渡江、回首江寧時,曾含淚賦詩一首。詩云:「江南江北舊家鄉,二十年來夢一場。吳苑宮闕今冷落,江寧台殿已荒涼。雲籠遠岫愁千片,雨打歸舟淚萬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閒坐細思量。」

    該詩真切地道出了李煜在被解往汴梁時的淒苦心境。實際上,李煜也一直未能忘懷他被迫離開南唐皇宮、離開江寧的情景。後來他曾填過一首《破陣子》,詞云:「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單說最後三句詞,便是李煜對當初被迫離開江寧時的痛苦的回憶。是啊,江寧城內、南唐宮中值得李煜回憶的東西太多了。就說一個叫-娘的「宮娥」吧,體態輕盈得讓李煜心醉。李煜就命人造了一個六尺高的金蓮花,叫-娘在金蓮花上起舞-娘為討李煜歡心,別出心裁地用絲帛將一雙腳纏成新月狀。南唐有一個人叫唐鎬的,曾寫下「蓮中花更好,雲裡月長新」的詩句來盛讚-娘纏足及金蓮花上起舞之事。沒料想,此詩一出,時人皆以纏足為美,許多女人開始竟相效訪。毒害了中國女人達數百年之久的纏足陋習便是由此而來。此非李煜之過乎?

    開寶九年(公元976年)正月初四的早晨,趙光義和趙匡胤的長子趙德昭等一行人魚貫出了汴梁城。原來,南唐後主李煜一家人今日將被曹彬、潘美等人押解至汴梁,趙光義和趙德昭是奉趙匡胤之命出城迎接的。

    殊不知,趙光義主動要求出城,是有其特定目的的。不然,即便是趙匡胤點名要他去迎接李煜,他恐怕都要找借口推托。

    趙光義出城究竟有何目的?很簡單:他要把那小周後率先弄到手。他雖然從未見過小周後的面,但早已聞知她有驚人的美貌。如果不在趙匡胤見到小周後之前即把她弄走,恐怕小周後定要成為又一位大宋皇妃了。那花蕊夫人成了大宋皇妃之後,趙光義到現在還耿耿於懷呢。

    趙光義和趙德昭出城後不久,那曹彬和潘美等人就押著李煜一家走過來了。趙德昭忙著上前與曹彬和潘美等人打招呼,趙光義以大宋晉王的身份並代表大宋皇上對李煜的到來表示「歡迎」。再看李煜,似乎從江寧一直哭到汴梁,臉上的淚痕好像還沒有干呢。

    趙光義對李煜的淚痕自然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小周後。待弄清了小周後所在何處後,趙光義開始行動了。晉王府的幾個僕人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小周後連人帶車地「偷走」了。也真的是「偷走」,除曹彬外,幾乎無人發覺。曹彬雖然發覺了,一時也沒明說。待進了汴梁城之後,曹彬才湊到趙光義的耳邊問道:「王爺,皇上如果問起,微臣應該怎麼說?」

    趙光義回道:「皇上如果問起,你就實說,皇上如果不問,你就不說!」

    曹彬心裡話:像小周後這樣的美女,皇上如何會不問?正想著呢,趙光義又低低地問道:「曹大人,依你的眼光,小周後相貌究竟如何?」

    曹彬脫口而出道:「微臣拙見:她的美貌,李唐無二,大宋有雙!」

    「有雙」一語,當指的是那花蕊夫人了。趙光義「嘿嘿」一笑道:「曹大人乃大宋公認的良將,打仗不會錯,看人也定不會錯!」

    說話間,就到了李煜獻降之地。只見趙匡胤,黃袍加身,高高地端坐在明德樓之上,臉上蕩漾著濃濃的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得意。再看李煜,不知何時換了一身白衣,頭上還扣了一頂紗帽,一動不動地跪在明德樓下。

    趙匡胤讓李煜跪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然後才喚「李煜平身」。李煜卻不動身。趙匡胤笑道:「李煜,朕又不殺你,你何故不起啊?」

    李煜這才爬起。不知是爬的速度過快,還是因為跪的時間太久,李煜在爬起來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栽倒,惹得趙匡胤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倏地,趙匡胤斂了笑,因為他分明看見,李煜的兩個眼角赫然掛著幾滴清淚。於是趙匡胤就沉聲喝問道:「李煜,你何故落淚?是對此番下跪心有不甘還是情有不願?」

    李煜慌忙伏地磕頭,言道:「罪臣對皇上下跪心甘情願……只是罪臣自知罪孽深重,難逃一死,而皇上適才寬大仁厚,有赦臣之意,罪臣一時感激,故而情不自禁潸然落淚……」

    李煜所言可是實話?趙匡胤不管,立即大笑言道:「好!李煜,你這樣說話,朕很高興!你放心,朕說過不殺你,就決不會殺你,朕不僅不殺你,還要封你在大宋為臣!」

    趙匡胤真的當即對李煜進行了加封:授李煜為檢校太尉兼右千牛衛上將軍。這雖都是虛銜,但也大出李煜事先所料。李煜本以為,到了汴梁之後,即使趙匡胤不殺他,也會將他打入囚牢。看來,他李煜是想錯了。

    這麼想,李煜還真的對趙匡胤生起了些許感激之情。感激之下,他便要對趙匡胤叩頭謝恩。就在這時,只聽趙匡胤又大聲言道:「李煜,朕召你來京,你倔強不朝,朕派兵過江,你又據江寧抗拒,你既有如此表現,朕就再封你一個違命侯吧!」

    「違命侯」顯然帶有很強的侮辱性。但人在屋簷下,不敢不低頭。李煜還是伏下身體,向大宋真龍天子謝恩。

    看到李煜如此謙卑地匍匐在自己的腳下,趙匡胤當然無比地興奮。就在李煜歸降的當天晚上,趙匡胤吩咐內侍王繼恩從李煜的寵姬中挑選出幾個來送到他的寢殿裡去。南唐宮中的許多女人,包括李煜的一些嬪妃,都隨著李煜的歸降而成了大宋的宮娥。

    令趙匡胤沒有想到的是,王繼恩安排好了一切後來向他回報時,說起了一件事,使趙匡胤一時頗有感慨。王繼恩說的什麼事?王繼恩說,那些剛剛入大宋宮中的南唐女人,晚上居然都不點燈,因為在南唐宮中時,她們全以夜明珠照亮。

    趙匡胤感慨萬千地對王繼恩言道:「李煜奢侈如此,又焉能不亡國?看來,人的慾望,真是無窮無盡啊!」

    不過感慨歸感慨,趙匡胤還是興致勃勃地走進自己的寢殿與李煜的幾個寵姬共度春風。

    春風共度之後,就是第二天了。在這一天裡,趙匡胤遭遇了一件令他很是尷尬的事。

    曹彬、潘美等人一舉攻滅南唐,軍紀嚴整,幾乎沒有發生一起宋軍無端燒殺搶掠之事。曹彬等人立功如此,趙匡胤當然要設宴為之慶賀。那尷尬之事就發生在趙匡胤的慶功宴上。

    趙匡胤為曹彬等人出征餞行時趙匡胤曾執著曹彬的手言之鑿鑿地許諾,待曹彬平滅南唐歸來,就封他為大宋的宰相。

    趙匡胤的那番許諾,當時在場的人都記憶猶新。可惜的是,獨獨趙匡胤淡忘了。淡忘了似乎也沒有什麼,如果無人提起,那曹彬是斷然不會向趙匡胤要求當宰相的。

    可是,在慶功宴上,偏偏有人提起了。提起的人是趙光義。在趙匡胤喝得酒酣耳熱之際,趙光義笑嘻嘻地言道:「皇上,此時此刻,何不就當場宣佈曹彬為相?」

    趙匡胤大愕:「晉王,你……這是何意?」

    趙光義更大愕:「皇上,你……又是何意?」

    但旋即,趙光義便明白過來。趙匡胤在那次餞行宴會上所言,果然並非真心,乃是酒話。而很快,趙匡胤也依稀明白過來。說「依稀」,是因為趙匡胤並非憶起了自己何時說過要封曹彬為相的話,但趙光義既然提起,那他趙匡胤就肯定說過這樣的話。

    趙匡胤不禁心中一緊。曹彬雖為良將,但並非能夠勝任宰相一職。可皇上乃金口玉言,說過的話那是要算數的,不然豈不失信於臣?既失信於臣,皇上也就沒有什麼威信可言了。

    再看趙匡胤,眼也紅了,臉也白了,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好在趙匡胤早已喝得面如張飛,所以眼紅也好、臉白也罷,別人是輕易瞧不出來的。只他急促的呼吸,多少顯出一些尷尬來。

    為掩飾這種尷尬,趙匡胤衝著曹彬舉起了杯:「來,曹愛卿,朕與你共飲三盞!」

    皇上之命,曹彬敢不相從?三杯酒落肚之後,趙匡胤看著曹彬言道:「愛卿啊,朕本是想現在就封你為相,可又一想,天下尚未太平,劉繼元還在太原逍遙快活,遼人更是對我大宋虎視眈眈,以後還得倚仗愛卿為朕馳騁沙場,所以,朕就在想:待大宋平定了北漢之後,朕再封愛卿為相也不遲。不知愛卿意下如何啊?」

    趙匡胤所言顯然是托詞。雖然北漢尚未平定、遼人更是大患,但這與封曹彬為相似乎並無直接聯繫。試想想,曹彬即使做了大宋的宰相,豈不同樣可以率軍征戰?

    曹彬很聰明,略一思忖之後,馬上離席伏地衝著趙匡胤磕頭,且言道:「皇上大恩大德,微臣沒齒不忘!但微臣以為,微臣只是一介武夫,除了舞刀弄劍、衝鋒陷陣之外,別無所長,更無濟世經國之略,又怎堪勝任大宋宰相重職?不堪勝任事小,誤國誤民可就事大了,所以,微臣斗膽恭請皇上收回聖命……」

    曹彬的話音還未落呢,趙匡胤就迫不及待地言道:「曹愛卿此言,其赤誠之心足以感天動地!朕依愛卿所言,收回成命!」趙光義覺得趙匡胤「收回成命」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於是就堆上笑容、舉起酒杯為趙匡胤打圓場道:「曹彬曹大人一心為國為民著想,從不計較個人名利,這種精神,又何止於感天動地?來,各位大人,就讓我們為曹大人的這種精神共飲一杯!」

    眾人紛紛舉杯。舉杯過後,趙匡胤的這種尷尬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不過,趙匡胤並未完全忘記。慶功宴會剛一結束,他就把趙光義留下問道:「光義,朕何時何地說過要封曹彬為相?」

    趙光義歎息一聲道:「看來皇上那天是真的喝多了……」

    趙光義把餞行宴會上的事說了一番。趙匡胤也喟然歎道:「這是朕的不是啊!朕既然說過要封曹彬為相,現在又一言收回了成命,那曹彬豈不是會有一種上當受騙之感?」

    趙光義點頭道:「臣弟以為,皇上應作一些相應的彌補才是……」

    趙匡胤亦以為然,當場草擬了一道聖旨。旨曰:曹彬一心為國征戰、功勞卓著,又清廉自律、兩袖清風,家境頗不殷實,特賜賞錢五十萬以補曹彬家用。

    五十萬錢不算是一個小數目了。據說曹彬領到賞錢後非常高興。他曾這般對朋友言道:「人何必要做宰相?官做得再大,也只不過多弄些錢而已!曹某有這五十萬賞錢,足矣!」

    趙匡胤聞聽曹彬這麼說話,自然也很高興。高興的還有趙光義。趙光義以為,如果曹彬不主動請求「收回聖命」,那對趙匡胤而言,還真的是一件很難受的事。

    沒曾想,難受之事也找到趙光義的頭上了。對這種難受,趙光義雖不無預感,但終究是極不情願它降臨的,而且降臨得還那麼快。趙光義就更加地難受了。

    就在趙匡胤為曹彬等人設宴慶功的當天晚上,趙光義呆在自己的晉王府裡喝著悶酒。雖然中午在宮中已經喝了不少酒,他的酒量本又不大,但他回到晉王府後,卻依然還是要喝,因為他心中確實很悶。

    一眼看過去,趙光義似乎不該有什麼苦悶的。只他一人喝酒,卻圍了十多個女人,而且那十多個女人還個個都可用「花容月貌」來形容。有替他斟酒的,有為他夾菜的,有的慇勤地幫他撫背,有的熱情地往他懷裡拱……一個男人幸福如此,還有什麼苦悶?

    然而趙光義就是感到苦悶。因為那小周後不在他的身邊。與小周後相比,身邊的十多個女人即使真的是花容,花容也失色,即使真的是月貌,月貌也無光。所以,杯中所盛雖然是芳香無比的美酒,但喝到趙光義的嘴裡,都似乎比黃連還苦。

    那小周後在昨天的時候不就被趙光義的手下「偷」來了嗎?不錯,趙光義喝悶酒的當口,那小周後就在晉王府內的一間屋子裡。既如此,趙光義為何不把小周後喚來侍酒?小周後一來,趙光義不就了無苦悶了嗎?

    問題是趙光義不敢直面那小周後。不是趙光義膽小,而是趙光義怕事。趙光義第一眼見到小周後的時候,就勃然生起了一種將她攬入懷中的念頭,且這念頭還異常地強烈,差點使他不能自已。還好,他最後終於克制住了。

    趙光義既然「偷」來了小周後,那又何必如此克制?與她盡情親熱一回,不就萬事大吉了嗎?他將那小周後閒置,豈不是自尋煩惱、自找苦悶?

    問題還在「怕事」二字。趙光義雖然有些色膽包天地將小周後偷到了王府中,但他的神智還是清醒的。他至少清醒地認識到了兩點:一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偷走小周後的事情,趙匡胤定會很快知道;二是小周後不是尋常的女人,如果趙匡胤知道了趕來晉王府索要,而小周後偏偏又被他趙光義搶先一步染指了,那趙匡胤心中又會怎麼想?

    不要以為趙光義這麼想是多慮了。實際上,趙光義對趙匡胤的看法已經有了相當大的轉變。這轉變多源於趙普的被貶。趙普為大宋朝的創立、為大宋朝的強盛可謂是立下了不朽之功,可到頭來,只因為得罪了趙匡胤,就被貶到了孟州。而若不是他趙光義從中說情,趙普還不知會有什麼下場。他雖然與趙普有所不同,乃趙匡胤的胞弟,但趙匡胤的胞弟不只他一人,還有趙光美,趙匡胤更有兩個兒子德昭和德芳,如果,他在小周後的事情上真的得罪了趙匡胤,那麼,誰又敢保證他趙光義不會成為趙普第二?成為趙普第二事小,失卻了崇高的地位和莫大的特權可就事大了。

    所以,趙光義雖然如願以償地將小周後偷到了晉王府,卻又強迫自己暫時把小周後閒置。他這麼做的目的,自然是給這件事情留有餘地:如果趙匡胤真的前來索要,那就忍痛將小周後原封不動地交出,自己雖有偷搶之過,卻也並無大過;如果時隔多日,趙匡胤沒有索要之意,那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享用小周後了。不難看出,就此事而言,趙光義也的確頗費心機。

    但心機化解不了苦悶。小周後明明白白近在咫尺,幾乎伸手可及,他卻不敢伸手,還要擔心趙匡胤前來,他就只能默默地喝著悶酒了。

    悶酒是容易醉人的,況且趙光義的酒量還不大。就在趙光義將醉未醉的當口,忽然,一聲吆喝直灌他的耳底:「皇上駕到!」

    趙光義一震,忙著令身邊的女人躲開。但已經遲了,趙匡胤已經大踏步地走了進來。趙光義只好率十多個女人一起迎著趙匡胤跪下。

    趙匡胤且趨且言道:「光義,快快起身,不必多禮!」又「哈哈」大笑道:「光義,桌上有美酒,身邊有美人,你的生活很有滋味啊!」

    趙光義暈暈地爬起,瞪了那些女人一眼,那些女人就頓作鳥獸散了。趙光義正待詢問趙匡胤所來何事,卻聽趙匡胤問道:「光義,適才那些美人之中,可有那個小周後?」

    趙光義暗叫一聲「不好」。趙匡胤真的索上門來了,而且來的這麼快。只見趙光義,強自擠出一縷笑,訕訕言道:「皇兄都知道了?告知皇兄的可是那曹彬?」

    「什麼曹彬?」趙匡胤大眼一張,「今天傍晚,那李煜派人見朕,說是小周後已被朕留在宮中一天一夜了,能否交還於他,朕大感蹊蹺,就走到你這裡來了!」

    趙光義一皺眉:「皇兄,你既然並不知情,為何見了臣弟就提及那個小周後?」

    趙匡胤大嘴一撇道:「光義,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像小周後這樣的女人,想把她弄到手的人固然很多,但敢把她弄到手的人,除去你晉王爺還會有誰?」

    趙光義心裡話:皇兄,別給我說好聽話了,放眼大宋,真正敢把小周後據為己有的,只你皇兄一人啊!

    想雖這麼想,但不敢直接這麼說。趙光義說的是:「皇兄,臣弟不敢隱瞞,那小周後確已被臣弟於昨天上午接到府裡來了。臣弟之所以這麼做,是怕小周後發生什麼意外。不瞞皇兄,從昨日上午到現在,臣弟只見過小周後兩次,絕未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是嗎?」趙匡胤的目光在趙光義的臉上旋轉了兩圈。那目光,是頗不信任的。

    趙光義趕緊道:「皇兄若不相信,可喚那小周後前來對證!」

    趙匡胤「嘿嘿」一笑道:「此事何須對證?只是朕已封那小周後為鄭國夫人,並答應李煜將小周後送回他的身邊,所以,光義你只能忍痛割愛、放小周後出府了!」

    趙光義不禁一怔:「皇兄,你要把小周後放回到李煜的身邊?」

    「正是!」趙匡胤重重地點了點頭:「對那李煜,朕豈能做個失信之人?」

    見趙光義滿臉的狐疑,趙匡胤不由笑道:「光義,你以為是朕來向你索要小周後的?謬也!朕與你乃親兄親弟,縱然那小周後比花蕊夫人還美艷三分,但既已被你搶先得手,朕就不會厚著臉皮來向你索要的。不然,還有什麼兄弟情誼可言?」

    趙匡胤既然把話說到了這種地步,趙光義就只好把小周後交給趙匡胤帶走。趙匡胤帶走了小周後,同時也帶走了趙光義那顆難受的心。

    說實話,趙光義並不相信趙匡胤所說的話。他以為,趙匡胤說要把小周後送回到李煜身邊只不過是一個借口。所以,他就派了幾個得力的親信暗暗尾隨,看趙匡胤究竟會把小周後帶往何處。

    親信回報:皇上確已把小周後送到了李煜的身邊。趙光義油然生起一絲愧疚之情來。自己胡亂猜疑,豈不是在以小人之心度皇兄之腹?他又不禁長歎一聲:皇兄,你這是何苦呢?你不希罕小周後,把她留在晉王府該有多好?李煜乃亡國之君,留他一條性命就已經很對得起他了,幹嘛還要把小周後那樣的人間尤物送到他的身邊?

    不過,一聲長歎之後,趙光義心中的那種難受多少減輕了些許。不管怎麼說,趙匡胤並沒有將小周後據為己有。然而,沒過多久,趙光義心中又變得越發難受起來。原因是,趙匡胤雖然沒有將小周後霸佔在宮中,但卻常常召幸小周後。

    因為小周後是大宋「命婦」身份,按例是要常常入宮的,而每次入宮,都要被趙匡胤留下數日,數日之後她重回到李煜的身邊,又常常痛罵李煜,李煜呢,佯裝不知,低頭皺眉填他的詞。

    趙光義就難免對趙匡胤生起一些看法了:皇兄啊,你要是大明大亮地將小周後從我這裡奪走倒也罷了,可為何嘴裡說的是一套背後做的又是另一套呢?你這麼做,還有你所說的那

    種兄弟情誼嗎?

    趙光義真是越想越難受。如果,僅僅是他一個人窩在家裡難受,似乎還沒有什麼,時間一長,這種難受自然就會減輕。但問題是就在趙光義極端難受的當口,晉王府裡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位不速之客是趙普。

    趙普是一個人回汴梁的。他走進汴梁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因為他經過了一番喬裝打扮,在夜色的掩護下,竟無人能識出他來。在城內閒逛了一陣,至夜深人靜時,他才躡手躡腳地摸到了晉王府的院門前。

    趙普叩門。府門打開,開門的人本與趙普相識,現在卻不認得。趙普捏著嗓門言道:「煩請稟告晉王爺,就說他的一個老朋友求見!」

    開門人問趙普從何處來,趙普說來自洛陽。趙光義聞報後,以為是侄兒趙德昭的岳父來了。當時趙德昭的岳父為洛陽令,趙光義與這位洛陽令關係並不融洽,只是礙於他是趙匡胤的親家,平素不便鬧僵,虛與委蛇而已。所以,趙光義就吩咐開門人道:「叫他在客廳稍候,本王這就出迎!」

    當時趙光義已經上床休息了。他的大床上,自然不乏女人。他一邊讓女人為他穿衣一邊暗自思忖道:洛陽令此時見我何干?

    待見了趙普,趙光義才且驚且喜道:「原來是趙兄啊!」又忙著問道:「趙兄何故裝扮成鹽商模樣?」

    趙普回道:「愚兄思念王爺,偷偷回京,不敢驚動皇上,怕皇上不歡迎,所以才弄成這麼一副模樣!」

    「趙兄,」趙光義連忙道,「兄弟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晉王府的大門,是永遠向趙兄敞開的!就算皇上真的不歡迎你回京,我趙光義也永遠歡迎你來府做客!」

    一個人心裡難受的時候,往往想對朋友傾訴。又何況,趙光義和趙普還不是什麼一般的朋友。更何況,自趙普被貶孟州之後,這還是二人的初次相逢。故而,見了趙普,趙光義直如見了久別的親人一般,毫不停歇地對著趙普傾訴起來。傾訴的內容,幾乎無所不包:既包括曹彬「辭相」之事,也包括小周後在趙匡胤和李煜之間穿梭之事。末了,趙光義長歎一聲道:「趙兄啊,自你離京之後,兄弟我真是備感孤單啊!無論遇著什麼事,也沒個知心人可以商談,更無人可以為我拿出主張!趙兄,我真想把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啊!」

    趙光義對趙普傾訴的一切,其實趙普早已知曉。若不知曉,趙普就不會偷偷摸摸地到晉王府來了。他來晉王府,就是想對趙光義做一番試探。

    所以,靜靜地聆聽了趙光義的傾訴之後,趙普輕輕一笑道:「王爺,你太看得起我趙某了!據趙某所知,朝中上下,誰不惟王爺的馬首是瞻?王爺縱然有天大的委屈,也會有人來排解,又何須趙某乎?」

    趙普並非在當面吹捧趙光義。趙光義任開封尹多年,現又加封王爺,京城內外大小官吏,的確多看他的眼色行事。不過,趙普在話中故意用了「委屈」一詞,卻是別有用意的。

    果然,趙光義苦笑道:「趙兄,聽我話的人雖然很多,但能為我出主意的人卻少之又少!比如,我很想把那個小周後擁為己有,可現在呢?她不是走進皇宮就是走回李煜的身邊,但就是不會走到我的晉王府裡來……且為之奈何?」

    趙光義已經對小周後念念不忘、難以釋懷了,而這正是趙普所希望的。趙普輕啟雙唇問道:「王爺既然對那小周後如此鍾情,那當初為何不一直將她留在王爺的府中?」

    趙光義「唉」了一聲道:「趙兄,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皇兄向我索要,我豈能不還?我若敢不還,當初也就不會將她閒置府中而不去問津了!」

    「是啊,是啊!」趙普臉上的表情,既充滿理解又充滿同情。「王爺處心積慮地想得到小周後,可到頭來,卻事與願違……細想起來,真是令人感慨萬千啊!」

    趙光義急忙朝趙普的跟前湊了湊:「趙兄你乃足智多謀之人,你說,兄弟我日後還能否有緣與那小周後相會?」

    趙普莞爾一笑道:「王爺這是說什麼話?以你的身份,到那李煜處走上一遭,或者乾脆入宮見駕,不就能與那小周後相會了嗎?」

    「趙兄,」趙光義確實有點急,「兄弟我所說的相會,不是你所說的相會……」

    趙普那麼聰明,會聽不出來?只是故意這麼說引趙光義發急而已:「王爺,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很想幫你的忙,只不過連王爺都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我趙普又能想出什麼計策?」

    趙光義明顯的失望了:「唉,你趙兄都無能無力,那我就只能死了這條心了!」

    「王爺莫急,」趙普又慢條斯理地開口了,「所謂世上無難事,只要王爺細心地琢磨,那任何事情都會找到解決的方法!」

    「任何事情」不就包括小周後之事嗎?趙光義趕緊問道:「莫非趙兄已經有了主意?」

    趙普卻反問道:「王爺,你說,皇上為何先答應曹彬為相然後卻又擺手了呢?」

    趙光義一怔:趙普為何此時要問起此事?但趙光義還是答道:「因為皇上答應曹彬為相的時候說的是酒話,等酒醒了,皇上以為欠妥……」

    趙光義說的應該是實情,但趙普不這麼看。趙普帶著笑容言道:「王爺所言,皇上肯定愛聽。但普以為,王爺只說出了表面現象。究其實質,乃皇上是大宋皇上,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如果皇上高興,他明日還可以許諾讓曹彬為相。王爺以為如何?」

    趙普所言,應該也是實情。但因為不知趙普為何提及曹彬之事,所以趙光義只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並未言語。

    「王爺,」趙普又問道,「你說,皇上為何可以對那小周後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回趙光義知道正確答案了:「因為皇上乃大宋皇上,小周後不敢不依旨而行。」

    「那麼,」趙普接著問道,「王爺為何就不能如此召喚小周後?」

    這答案好像也是現成的:「趙兄,我只是一個王爺,自然不能隨心所欲地對待小周後了!」

    「是啊,」趙普故意不看趙光義的臉:「如果王爺也是大宋皇上,豈不就可以隨心所欲了嗎?不僅是小周後了,就是那花蕊夫人……」

    「趙普!」趙光義大震,「你,你說什麼?」

    趙普卻好像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王爺,我沒說什麼啊?王爺為何如此驚詫?」

    「你!」趙光義二目圓睜,「你剛才……沒說什麼?」

    「哦……」趙普這才像恍然大悟似的,「我剛才只不過是開了個玩笑,沒想到王爺居然當真了!如果王爺把這玩笑話告之皇上,那我趙普恐就回不了孟州!」

    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趙普臉上的表情都像是在開玩笑。趙光義不禁長吁了一口氣道:「趙兄,你如何能開這樣的玩笑?這話要真是傳到皇上那裡,恐兄弟我也要吃不了兜著走啊!」

    「不會吧?」趙普一本正經的樣子,「王爺是皇上的親兄弟,即使這種玩笑出自王爺之口,皇上也不會把王爺怎麼樣的!皇上可以不念君臣之誼,但總要記念兄弟之情吧?」

    「何來的兄弟之情哦!」趙光義的聲音倏地低了下去,差不多低到了連趙普也難以聽清的程度。「如果真有兄弟之情,他就不會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小周後從這裡弄走了……」

    趙普看來真的沒有聽清:「王爺,你在自語什麼?」

    趙光義慌忙道:「沒什麼……我是在說,有些玩笑是不能隨便開的……」

    「王爺說的是。」趙普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如果隨便亂開玩笑,那是有殺身之禍的。不過,我剛才也是被迫無奈才胡亂開玩笑的。王爺想想看:小周後既已被皇上從這裡帶走,那王爺也只有成為皇上才有可能把小周後重新帶到這裡來……」

    「好了,趙兄!」趙光義不僅壓低了嗓子,還朝四周瞅了瞅。「這事就到此為止吧!我不再去想什麼小周後了,你也別再為我出這種餿主意了!」

    趙普所言,僅僅是「餿主意」三個字就可以了得?反正,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趙光義和趙普的話題雖然轉移了,但二人卻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特別是趙光義,明顯的是在思索著什麼。而趙普又似乎知道趙光義的所思,因為趙普曾偷偷地笑了一回。如果趙光義得以看見的話,便會發覺,趙普的偷笑是大有深意的。

    令趙光義頗為意外的是,趙普第二天便要返回孟州。趙光義不解地問道:「趙兄匆匆而來,為何又要匆匆而去?」

    趙普的解釋是:只因思念趙光義才匆匆來到汴梁,既已見過趙光義,那就沒有必要再留在汴梁了,不然,讓皇上知道,恐又會生新的事端。

    趙普還這麼對趙光義言道:「不瞞王爺,我被貶孟州之後,變得有些膽小了,不敢再惹皇上生氣了……」

    但趙光義執意挽留,說是要盡地主之誼好好地款待趙普一番。趙光義還道:「即是皇上知道你回京,又有何干?你現在畢竟還是節度使,又兼著檢校太尉銜,雖然皇上未召你返京,但你總有回京看看的自由吧?」

    似乎是盛情難卻,趙普最終同意再留下三天。不過趙普提出了二個條件:一、他就呆在晉王府,別處哪兒也不去;二、盡可能地不要讓皇上知道,也不要讓其他朝臣知道。趙光義自然一一答應。

    而實際上,趙普根本就不想離開晉王府。他回汴梁的目的,就是要對趙光義進行試探。現在,在趙普看來,試探已基本上有眉目了。既如此,他就更應該留在晉王府對趙光義做進一步的觀察了。他說要馬上返回孟州,其實同樣是試探。換句話說,如果趙光義不對他挽留或者挽留得不夠熱情,那趙普恐就有些心灰意冷了。

    當然,趙普是不會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趙光義的。他只這樣對趙光義言道:「王爺既如此挽留,那趙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也不瞞王爺,自被貶孟州之後,我就無心喝酒了,更無心去尋花問柳,連那洛陽私宅,雖距孟州不遠,我也很少涉足……」

    趙光義馬上道:「趙兄放心!我這裡雖沒有小周後那樣的女人,但美女多得是,美酒更多得是,只要趙兄願意:美酒盡你喝,美女任你玩,保證讓趙兄你玩痛快!」

    趙光義這麼說話是不是有點過分?如果是,他為什麼要這麼說?要知道,趙光義並非什麼愚蠢之輩,如果他明知道此言過分還故意這麼說,那就肯定有他自己的考慮了。但不知,趙光義的考慮和趙普的考慮是否接軌?

    趙普就這麼留在了晉王府,趙光義也沒有失言:趙普的吃喝玩樂一應俱全。一眼看上去,樂呵呵的趙普真有點樂不思蜀的模樣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彷彿轉眼間,三天就過去了。趙普應該回孟州了。但趙普沒有走,因為朝中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情的發生,使得趙普對自己未來計劃的實現更加充滿信心。

    發生了什麼事?趙匡胤面諭朝臣:他準備將大宋都城遷至洛陽,著文武百官詳加考慮遷都事宜。

    一開始,趙光義對趙匡胤準備遷都還是蠻高興的。他回府對趙普言道:「如果遷都洛陽,我與趙兄離得就比較近了,彼此也就可以常來常往了!」

    趙普卻漸漸地鎖緊了眉頭,然後問道:「王爺,你可知皇上為何要遷都?」

    趙光義回道:「皇上說了,他誕生在洛陽,所以要把都城遷回到洛陽去。」

    趙普緩緩地搖了搖頭,但一時沒有開口。趙光義犯起了疑惑:「趙兄,你……何故搖頭?」

    趙普開口了:「王爺,有些話趙某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光義催道:「你就快講吧!當著我的面,你還有什麼話不能講?」

    趙普點了點頭:「王爺,在普看來,皇上要把都城遷到洛陽去,其原因並非洛陽是皇上的誕生地,而是皇上已經對王爺不信任了!」

    趙光義一驚:「趙兄,你不是又在說玩笑話吧?」

    趙普繃著臉皮反問道:「王爺,你看普像是在說玩笑話嗎?」

    趙光義真的對著趙普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言道:「趙兄,你能不能……把話講清楚點?」

    趙普侃侃而談道:「王爺,放眼大宋天下,除了當今皇上之外,王爺就是最有權勢之人。王爺何來這麼大的權勢?僅僅是因為王爺乃大宋的皇弟嗎?大宋還有一位皇弟,大宋還有兩位皇子,他們的權勢為何就不能與王爺比肩?所以,普以為,王爺之所以會有莫大的權勢,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王爺已在汴梁經營多年,汴梁內外,上自朝中大臣,下到百姓僕役,誰不熟悉王爺的尊面?誰敢不聽王爺的號令?整個汴梁,幾近於偌大的晉王府了。在普的眼裡,汴梁就是王爺的地盤,就是王爺的家!如果把汴梁比作是一座大山,那王爺就是山中的猛虎!如果把汴梁比作是那條黃河,那王爺就是河裡的蛟龍(請注意,趙普在這裡很自然地用了一個「龍」字;儘管是「蛟龍」)!可是,王爺想想看,如果大宋都城真的搬到了洛陽,那山中的猛虎又會是誰?河裡的蛟龍還會是王爺嗎?是故,竊以為,皇上準備遷都,實乃對王爺失去了信任,至少,皇上沒有過去那般對王爺備加信任了!」

    撇開趙匡胤是否真的不再信任趙光義不說,就趙普這一番話本身而言,不僅聽來頗有道理,而且很能打動趙光義的心。試想想,如果汴梁真如趙普所言是趙光義的地盤、是趙光義的家,那麼,洛陽就是那位洛陽令的地盤、是洛陽令的家了。洛陽令還並非尋常之人,乃趙德昭的岳父、趙匡胤的親家,論身份地位,似乎並不比趙光義遜色。趙光義在自己的地盤、自己的家裡盡可以呼風喚雨,可一旦到了洛陽令的地盤、洛陽令的家裡,那風雨還可以聽任趙光義的呼喚嗎?更何況,趙光義與洛陽令一向貌合神離,如果大宋都城真的變成了洛陽,恐趙光義就難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了,說不定,趙光義還會處於一種寄人籬下的尷尬境地。大宋皇弟趙光義,如何甘心寄人籬下?

    趙普的一席話,竟然說得趙光義滿臉緊張,差點冒出涔涔熱汗來。趙普見狀,不失時機地言道:「王爺,趙普所言,也都是推測之辭,王爺大可不必當真,就當是趙普又說了幾句玩笑話……」

    「不,不!」趙光義緊張兮兮地言道,「趙兄所言,頗有見地,說不定,正是那洛陽令暗中鼓動皇上遷都……」

    「王爺說得對!」趙普連忙道,「普被貶孟州後,雖很少涉足洛陽,卻也時有耳聞:洛陽令在洛陽內外苦心經營、頗有野心!王爺切莫可等閒視之啊!」

    趙光義默然,默然了好長時間。爾後,他微鎖眉頭問道:「趙兄,我們心自問,從沒有得罪過我的皇兄,他又為何對我失去了信任?」

    「不!」趙普毫不含糊地言道,「王爺你得罪過皇上!」

    趙光義一愕:「趙兄這是從何說起?」

    趙普言道:「王爺沒經皇上恩准便擅自將那小周後藏於府中,這還不算是得罪了皇上?」

    「趙兄,」趙光義趕忙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雖然偷來了小周後,但並未對她如何,甚至都未碰過她的衣襟……」

    「王爺,」趙普的目光炯炯有神,「普自然相信你的話,但皇上會相信王爺所言嗎?」

    是啊,趙匡胤會相信趙光義的話嗎?如果不相信……趙光義吞吞吐吐地言道:「趙兄,縱然皇上不相信我的話,我好像也沒有犯下什麼太大的罪過呀?那小周後雖然美若天仙,但畢竟是李煜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我即使將她據為己有,又何罪之有?」

    趙普長歎一聲道:「王爺此言差矣!王爺莫非忘了我何以被貶孟州?就是因為那辛文悅是皇上早年的師傅,皇上才百般為他護短。我僅僅得罪了辛文悅就遭此下場,王爺擅將皇上鍾愛的小周後藏於府中,那又該當何罪?只是王爺身份與我有異,皇上不便隨意處置罷了!不然,普恐王爺也難以久留京城啊!」

    趙光義有些發愣了:「趙兄,你……不是在危言聳聽吧?」

    趙普誠懇地道:「普句句發自肺腑!如果王爺不信,就當普什麼也沒說!」

    趙光義又沉默了。沉默之後,他期期艾艾地問道:「趙兄,姑且算你所言屬實,那我現在該當如何?」

    趙普言道:「依普之見,王爺現在緊要之事,是設法勸阻皇上遷都。只要都城還在汴梁,那洛陽令就無法與王爺一爭短長。」

    趙光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問道:「我的皇兄會聽我的勸阻嗎?」

    「會的!」趙普異常肯定,「皇上北伐在即,並無多少精力執意遷都,只要王爺聯絡朝中大臣上書反對,皇上就必然改變主意!」

    趙光義終於提起了精神:「好,就聽趙兄你的!本王雖不才,但在朝中說話,也還頂用!」

    趙光義就依趙普所言去聯絡朝臣了,他一共聯絡了數十位大臣一起具名上書反對遷都。反對的理由大半是趙普擬就的。理由雖然不足以使人信服,但看起來倒也很充分。

    結果,趙光義的目的(或者說是趙普的目的)達到了:趙匡胤見這麼多大臣反對,而且還是趙光義牽頭,便表示「暫緩遷都之事」,「待北伐成功之後再行商定遷都事宜」。雖是「暫緩」,也畢竟沒有遷。

    成功地阻止了趙匡胤遷都的意圖,對趙光義而言,無疑是一場小小的勝利,所以趙光義很高興。但更高興的,還是趙普,因為他潛回汴梁的目的幾乎完全達到了:趙光義不僅相信了他的話,而且聽從了他的話。就這麼著,在高高興興的氛圍中,趙普別了趙光義,暫回孟州去了。

    二人分別之時,趙光義依依不捨地問趙普何時再來汴梁。趙普也頗為動情地回道:「三月之內,普定會重新站在王爺的面前!」

    如果趙匡胤能夠得知趙普曾在晉王府裡逗留了數日,那趙匡胤是否能夠從趙普的行蹤中嗅出一些不祥的氣息?可惜的是,趙匡胤對趙普所為全然不知。因為他那段時間太忙了,他全部的精力都撲到即將進行的北伐之事上去了。不然,縱有趙光義帶頭反對,趙匡胤也不會輕易地就同意暫緩遷都。他實在是很想把大宋都城遷到他的出生地,卻又如趙普所料,北伐之事始終是佔第一位的。若與北伐相比,遷都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前文中多次提過:北伐始終是趙匡胤揮之不去的情結。南方尚未平定時,他就曾不顧趙普等人的反對兩次北伐,現在,南方基本上統一了,趙匡胤就更沒有理由不大舉北伐了。當然,趙匡胤北伐的對象,依然是劉氏的北漢國。

    從當時的情況來看,趙匡胤即將進行的北伐是有很多有利因素的。這些有利因素歸結起來大略有二:一、宋遼已經議和,宋軍不必擔心遼軍會來相救北漢;二、北漢國一步步地走向腐敗,已經變得不堪一擊了。

    北漢國究竟腐敗到了什麼程度?舉個例子來說明吧。有一個和尚叫劉繼-,曾經開過銀礦,積攢了不少銀子。他用這些銀子打造了數百件首飾,一骨腦兒地送給了北漢皇帝劉繼元的妃嬪。妃嬪們很高興,競相在劉繼元的面前誇讚劉繼。劉繼元一高興,就把北漢國除皇帝外最大的官——太師兼中書令——封給了和尚劉繼。

    還有一個叫范超的,本是劉繼元一個妃子的僕人,劉繼元同樣是一高興,范超就搖身一變,成了北漢國侍衛親軍都虞侯。據說,范超得封都虞侯之後,差點喜極而瘋。

    劉繼元還不僅僅是變得會「一高興」了,他本就有些多疑而殘忍的性格又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有人說大將張崇訓、鄭進、衛儔等人想謀反,他就二話不說地將張崇訓等人殺了。有人說宰相張昭敏、樞密使高仲曦等人有通宋之嫌,他眼也不眨地就把張昭敏等人處死。甚至,有人說他的弟弟劉繼欽有篡位之心,他也不問青紅皂白地就送弟弟去見了閻王。

    可以說,這時候的北漢國,根本就無力再與大宋抗衡了。趙匡胤此時不北伐更待何時?

    這一年(開寶九年,公元976年)八月,金秋時節,趙匡胤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任命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黨進為北伐統帥、宣徽北院使潘美為副帥,領兵十萬,兵分五路,沿汾河直攻太原;同時任命防禦使郭進為偏帥,領兵五萬,掃蕩北漢國除太原以外的五個主要城市:忻州(今山西忻州)、代州(今山西代縣)、汾州(今山西汾陽)、遼州(今山西左權)、石州(今山西離石)。很明顯,趙匡胤此次北伐,是想一口將北漢國全部吞掉。

    據說,在趙匡胤任命北伐將帥之前,趙光義曾向趙匡胤建議:應任命良將曹彬為北伐主帥。誰知,趙匡胤頗不高興地詰問道:「光義,你是不是想把朕一統天下的功勞都記在那曹彬的頭上了!」

    趙光義本是誠心誠意地為北伐著想,卻被趙匡胤這麼一嗆,嗆得滿心不舒服,還不好發作。不過,趙光義事後冷靜地一想,又覺得趙匡胤所言不無道理:在已經結束了的南征北戰中,曹彬不僅大都參加了,而且還都是軍中的主帥或主將之一,如果,此次北伐仍用曹彬為主帥而曹彬又順利地攻下了太原,那麼,大宋一統天下之功,似乎就真的要記在曹彬的頭上了。果真如此的話,曹彬豈不是就有了「功高震主」之嫌?

    只是趙光義雖然理解了趙匡胤閒置曹彬的用意,但被趙匡胤詰問的情景,他卻一時難以淡忘。那趙普雖然走了,但趙普所說的話卻一直在趙光義的腦海裡縈繞。

    出征前,趙匡胤為黨進、潘美、郭進等人餞行。宴會上,趙匡胤慷慨陳詞道:「在此之前,朕曾經兩次北伐,但都無功而返,以致讓那漢匪劉繼元一直在太原城內苟延殘喘到今日!劉繼元一日不除,朕心就一日難安!現在,天下大局已定,剷除劉繼元的最好時機到了!

    朕命爾等代朕第三次北伐,就是希望爾等能夠抓住這最好的時機,一舉平定北漢彈丸之地!到那時,朕定北上太原,就在太原城內,為各位愛卿設宴慶功!」

    趙匡胤說得豪情奔放,黨進、潘美、郭進等人也先後應和,都對此次北伐充滿了十二分的信心。他們甚至以為,宋軍一北上,北漢國就完了。

    只不過在這豪情奔放的氣氛中,也有一點不和諧的景象。那就是趙匡胤發現自己的弟弟趙光義,在整個餞行宴會的過程中,幾乎始終是沉默寡言。還不僅是沉默寡言,趙匡胤敢肯定,趙光義有心事。

    所以待餞行宴會結束後,趙匡胤就把趙光義留了下來。他也沒問趙光義有何心思,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直截了當地問道:「光義,你是不是以為,朕此次北伐,同樣會無功而返?」

    趙光義愕然回道:「皇兄何出此言?大宋征服李煜,只不過發了十萬人馬,此次皇兄北伐,一下子就出動了十五萬大軍,且黨進、潘美、郭進、楊光美、牛恩進、米文義等身經百戰的大將皆位列軍中,臣弟以為,此次大宋北伐,定能馬到成功!」

    看上去,趙光義不像是在說謊。於是趙匡胤便又問道:「既如此,光義,朕先前為何見你一直在低頭不語、悶悶不樂啊?是不是朕沒讓曹彬做主帥,你對朕還有意見?」

    趙光義硬是擠出兩縷笑容來:「皇兄恐是誤會了!讓誰做宋軍的主帥,只能由皇兄你定奪,臣弟哪有權力干涉?既無權干涉,又何來的什麼意見?還有,臣弟先前雖然在低頭不語,但並非悶悶不樂。臣弟只不過聽了皇兄的話後在想著一個問題:待宋軍馬踏太原之後,大宋接下來又該做些什麼呢?」

    雖然,透過趙光義那勉強的笑容,趙匡胤情知弟弟所言並非全是實話,但趙匡胤還是錚錚言道:「待宋軍馬踏太原之後,朕就發兵繼續北上,從遼人的手中奪回幽雲十六州!」

    趙匡胤還一往情深地言道:「到那個時候,朕就真正地完成了統一大業了!」

    趙匡胤的想法是美妙的,更是偉大的。只不過,再美妙、再偉大的想法也不等於事實。事實是,北方的遼國還很強大。宋遼雖然已經議和,但一直在窺視著中原大地的遼國,就真的會那麼恪守和約嗎?要知道,你趙匡胤既然有收復幽雲十六州之意,那遼人就必有馬踏中原之心。既如此,遼人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北漢被大宋所滅而作壁上觀?

    如果趙匡胤想到了這一層,恐就不會這麼急著北伐了。至少,他也得做好了防範遼人的準備之後才會大舉攻打北漢。然而,趙匡胤沒有這麼想。相反,他倒以為,宋遼議和之後恰是攻滅北漢的最佳時機。

    而宋軍一開始的戰事又的確不出趙匡胤所料:進軍迅速,連戰連捷。先說黨進和潘美的主力宋軍,沿汾河直撲太原,幾乎沒遇到任何有力的阻擊,於九月上旬順利地開到了太原城外。在太原城北,黨進和潘美與數萬北漢軍大打了一場。結果,數萬北漢軍小半戰死,大半逃進了太原城。

    再說郭進和另外五萬宋軍,自攻入北漢境後,也可謂是勢如破竹、銳不可擋。郭進先率軍拿下了遼州城,然後向西,渡過汾河,攻克了汾州,再接著向西,一鼓作氣地佔領了石州。至此,太原以南的北漢土地被郭進掃蕩完畢。郭進也沒歇氣,揮師直插太原以北,於九月中旬連克忻州、代州,並把俘獲的三萬七千餘北漢軍民押回宋境。之後,他領兵南下,與黨進、潘美一起,將太原城緊緊地圍住。

    十多萬宋軍已經圍攻太原的消息傳到汴梁後,大宋朝中上下一片歡騰。就是汴梁城內的百姓也堅定地認為:太原必下,劉繼元必完。

    最興奮的當然還是趙匡胤。他把那小周後召至塌前,一連留宿了五天五夜,惹得花蕊夫人都不無嫉妒之意了。而最可憐的似乎還是小周後,她從趙匡胤的身邊回到李煜身邊後,足足流了有半個時辰的淚。而李煜,則在小周後哭泣時,一口氣連填了兩曲《憶江南》。其一云:「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其二(又名《望江南》)云:「多少淚,斷臉復橫頤!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腸斷更無疑!」李煜填罷兩首詞後,早已流成了一個淚人。小周後見狀,慢慢地止住了自己的淚,然後去為李煜拭淚。李煜悲鳴一聲,緊緊地把小周後摟在了懷中。

    與李煜、小周後悲悲慼戚的景況相對應的是,整個汴梁城幾乎都沉浸在莫大的歡樂中。似乎太原城已經被宋軍攻下,那劉繼元已經被宋軍押解到了汴梁。有許多老百姓都在焦急地等候著,去看那劉繼元如李煜一般地跪在明德樓下,向大宋皇上趙匡胤獻降的情景了。

    趙光義也沒閒著,他思索了一天一夜,然後上表請求趙匡胤在「大宋皇上」的尊號前面再加上「一統太平」的尊號。虧得趙匡胤還有些冷靜,他對趙光義言道:「你太過性急了吧?劉繼元尚未解來,幽雲十六州還在遼人的手裡,朕如何就能加尊一統太平?」

    趙光義本是想討好趙匡胤一回的,不料想遭到了否定。雖然趙匡胤所言不無道理,但趙光義的心中卻油然生起了這麼一個疑云:我存心討好,他卻不領情,莫非他真的不再信任我了嗎?

    實際上,如果沒有趙普回汴梁之事,那趙光義是不大可能產生這種懷疑的,但正是因為經過了趙普的「點撥」,趙光義才會對趙匡胤的言行舉止疑神疑鬼起來。

    趙匡胤沒料想高興得太早了:宋軍不僅未能攻下太原、捉住劉繼元,還在太原城外吃了一次大敗仗!

    那是一個下午,趙匡胤正在宮內悠閉的散步。他自然不是一個人散步,偎在他左邊的,是花蕊夫人,傍在他右邊的,是那個小周後。小周後雖然極不情願侍陪趙匡胤,但她卻也知道,如果忤逆了趙匡胤,李煜恐有性命之憂,所以,儘管她回到李煜身邊之後就大哭不止,而在趙匡胤身邊的時候,她也是強顏歡笑的。事實是,她這麼做很聰明。想當初,花蕊夫人入宋宮時對趙匡胤不苟言笑,結果那孟昶一命歸天。而正是因為小周後對趙匡胤假意奉承,那李煜才得以苟活了一段時日。

    趙匡胤可不管這些。兩個美人面帶微笑地依偎在他的身旁,這就夠了。更何況,沐浴在初冬的陽光下,想像著宋軍攻破太原的情景,豈不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趙匡胤正盡情地享受著呢,忽見一個太監引著趙光義急急地走來。這種季節,趙光義的鼻尖居然掛著兩粒豆大的汗珠。

    趙匡胤見狀,忙著撇下兩個美人,只一步就跨到了趙光義的眼前,且迫不及待地問道:「光義,是不是宋軍已經攻下了太原?」

    然而趙光義的臉上連一點笑意都沒有。他告訴趙匡胤的是:宋軍眼看就要攻進太原的當口,遼軍忽然兵至。遼國宰相耶律沙親率五萬騎兵及五萬步兵趕到太原城外攻打宋軍。北漢大將劉繼業又傾城出動與遼軍裡應外合。宋軍猝不及防,損失慘重,只得南撤,現在撤至汾州一帶。黨進、潘美等請示:是繼續留在北漢境內與遼人作戰還是速速撤回宋朝?

    趙匡胤聞言大為震驚,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這……光義,遼人為何不守信義?」

    趙光義無以應答,只是低低地言道:「皇兄,黨進他們還在汾州一帶候旨呢。」

    趙匡胤沉思半晌,終於從牙縫迸出一個痛苦的字來:「撤!」

    趙匡胤作出撤軍的決定是正確的,不然,北伐的宋軍將會遭到更為慘重的損失。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他這麼一撤,以後就再也不能攻滅北漢了,更不能從遼人的手裡收回幽雲十六州土地。不是他沒有能力去攻滅北漢和收復幽雲十六州,而是他沒有時間這麼做了。對一心想完成統一大業、尤其想北伐成功的趙匡胤來說,不能不算是一種莫大的遺憾,即便用「千秋之憾」來形容,也不為過。

    趙匡胤說完「撤」字後,又邁著踉踉蹌蹌的步伐去往別處了。那趙光義並沒有跟隨,而是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因為,就在距趙光義不遠的地方,裊裊婷婷地站立著那花蕊夫人和小周後。在冬日和暖的陽光映照下,花蕊夫人和小周後顯得是那樣的迷人、那樣的富於誘惑力!

    趙光義的耳邊又不禁迴響起趙普所說過的話來:「如果王爺也是大宋皇上,豈不就可以隨心所欲了嗎?不僅是小周後了,就是那花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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