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文 / 司馬路人
三
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天命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努爾哈赤經過一個多月的厲兵秣馬,親自率領四大貝勒、諸位大臣等,統領兵馬五萬五千多人,撲向鐵嶺。
鐵嶺城的守將喻成名,在七月二十日的中午,收到一個人送來的書信,依照信上的內容,他們抓到了王一屏,並讓士兵把王的頭砍掉,拿到其他三門換著示眾,讓全城守兵都知道這件事。
從此,鐵嶺城的四門守得更嚴了,任何一人進城都要經過嚴格檢查。
四位將領商議已定,沒有讓丁碧知道,便做好了一切準備,隨時可以出擊。
七月二十四日深夜,努爾哈赤的兵馬經過一天一夜的急行軍,趕到了鐵嶺城下。
正當各旗兵馬停下,準備安營紮寨之時,忽聽喊殺聲從四面傳過來,近六萬人在黑燈熄火的深夜,一時驚慌得不知怎麼一回事了。
明將李光泰、喻成名、史鳳鳴、吳貢卿四人各帶兵馬一千,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一齊殺向混亂的八旗士兵。
因為後金兵馬沒有思想準備,兵馬剛剛停下,怎麼也不會相信明朝的將領敢帶兵前來劫營!
從撫順城到開原城,努爾哈赤的兵馬如狂風暴雨,所到披靡,誰敢攔阻?
喻成名等四將領,各人帶著一千兵馬,殺入八旗軍中,左砍右劈,一陣亂砍亂殺,旗兵死傷不少。
等到努爾哈赤得到消息,命令各旗奮起反擊時,這四支兵馬早已一聲忽哨,回到鐵嶺城中去了。努爾哈赤讓各旗查點人數,居然死傷了八千餘人。
第二天,即七月二十五日,努爾哈赤登上鐵嶺城東南的一座名叫黑山嘴的小山上,讓範文程坐在自己的旁邊,指揮他的八旗士兵、開始了對鐵嶺城的攻打。
由於東門的明軍士氣高,打法靈活,在八旗士兵奮勇攻城情況下,不慌亂,打得穩,打得准,使拚命攻城的旗兵死傷眾多。
代善見到旗兵的死傷人數在激增,一時打得興起,便命令用集團衝鋒形式,以人海戰術繼續強攻。
城上李光泰面對強敵,指揮若定,便用大炮轟擊集團衝鋒的八旗士兵,增強了守城的威力,加大對後金旗兵的殺傷。
喻成名等見到努爾哈赤集中攻擊東門,便紛紛派兵支援,並派人找來了丁碧。
丁碧雖然決心投降後金,但是四門明將堅持抗敵,使他無法插手,只得寫信派人去瀋陽向李維楨請求派兵來援救。
北門守將喻成名有個副將名叫王文龍,其父王保文原是經略楊鎬的一名馬弁,通過對楊鎬賄賂,用二百銀子為兒子王文龍買了這個副將,派來鐵嶺。
王文龍來到城上,八旗兵馬正在蜂擁著攻城,守軍們雖然沒有主將指揮,也都在自動地拋打-石,也學著東門那樣,相互比賽著用-石打旗兵,用弓箭射擊,一旦中了,城頭便出現叫好聲。
此時,天色已晚,努爾哈赤已從黑山嘴上下來,對眾貝勒說道:「東門攻打了一天,也沒有攻破,夜裡四門同時攻打,今夜一定要把鐵嶺城拿下!」
北門城樓內喻成名與丁碧話不投機,打了起來,論武藝丁碧本來功夫很深厚,從小隨父親學得十八般武藝,但是近兩年來日夜貪戀酒色,身體已虧虛得厲害了。
喻成名見他無力還手,便奮力向前,一劍緊似一劍地刺去,丁碧只得認輸,喻成名也不理他,猛地一刀刺向丁碧胸膛,見他未死,又一腳踢去,丁碧這才倒地身亡。
喻成名走到丁碧跟前,伸手將屍體抓在手裡,走出城樓,對準攻城的旗兵,用力擲下。
約二更多天,大貝勒代善親自領著旗兵們,悄悄摸到城下,仔細一看,橫七豎八全是旗兵的屍體,大部分是被滾木、-石打死的。
代善心裡說:未料在這小小的鐵嶺城下,遭到如此大的狙擊,死傷這麼多的旗兵!
他們把屍體沿著城牆堆上去,然後再順著屍體一層層地爬上城牆,由於代善的率先行動,旗兵們打消一切顧慮,終於登上東門城頭。
城上的值班守兵發現了,李光泰急指揮守軍反擊。可是,代善領著部分旗兵已登上城頭,頓時兩軍在城頭展開了拚殺,李光泰與代善殺在一塊。
守軍人數太少,旗兵越聚越多,終因寡不敵眾,在拚殺中全部喪身,李光泰也被亂箭射死於城上,東門終被攻破了!大貝勒代善派人把城門打開,八旗的鐵騎從城門一洩而入,疾如狂風一般,衝進城裡。
此時,三貝勒莽古爾泰的爬山爪派上了用場,他們趁著東門已破,城上守軍一時混亂之故,飛快地登城,眨眼之間,登城者有二十多人。
莽古爾泰也爬上城頭,在旗兵與守軍的巷戰中,他見到守將喻成名也在其中拚殺,遂彎弓搭箭,將他射中後背,仆地死了。主將一死,守軍立刻混亂起來,莽古爾泰領著旗兵四處追殺,北門也被攻破了。
接著,南門的守將史鳳鳴,西門的守將吳貢卿也沒能守住城門,二人在拚殺中戰死。
鐵嶺城又被努爾哈赤攻佔了,共殺死明朝軍丁五千餘人,城內男女居民被殺、被俘的約有一萬餘人。
瀋陽總兵李如楨,在瀋陽接到鐵嶺城的求援書信後,遲遲不願出兵,直到二十五日早晨才領兵前來。
後來,距鐵嶺城還有二十五里的路程時,李如楨聽說努爾哈赤已派兵在前面攔擊,嚇得不敢再往前走,就地紮營了。
為了回去邀功領賞,這位總兵官李如楨居然異想天開,命令士兵們在攻打鐵嶺戰死的八旗士兵的屍身上,割取首級一百七十多個以後,驚慌失措地溜走了。
七月二十六日的上午,努爾哈赤正在鐵嶺城的南城樓上,與範文程以及眾貝勒、大臣們,遙望著廣闊的遼沈地域,籌劃著如何進兵的時候,忽有一侍衛前來報告:「有人前來向汗王敬獻鐵嶺城的官衙印璽。」
努爾哈赤聽後,心中十分高興,打進開原、撫順、清河幾個城之後,都沒有找到官衙玉印,未想到攻佔這個小小的鐵嶺城後,卻有人來主動獻出印璽,不能不說這是一個吉祥的徵兆!
於是,努爾哈赤非常歡喜,忙說道:「讓獻璽印的人前來見朕!」
不一會兒,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手裡捧著一個扁方的錦匣,外面罩著彩金的綢緞,走上城樓,來到離努爾哈赤不過五步遠的地方,雙膝跪下。
那少女見到努爾哈赤以後,不免有些緊張,但是,很快就鎮定下來,用發抖的聲音稟告道:「汗王在上,小女子清荷特來奉獻鐵嶺城皇賜的官衙印璽。」
努爾哈赤一眼瞥見這少女長得如此俊俏,她剛才跪稟的什麼話,他連一句也未聽進去,只顧欣賞少女的美貌了。
清荷說完之後,雙手捧著那印璽的錦盒,慢慢站起來,正要前去獻給努爾哈赤的時候,一個近侍急忙走過來,要去接那少女手中的錦匣,只見努爾哈赤把大手一揮,說道:「就讓她過來送給朕看。」
努爾哈赤平日接觸到的年輕女人,絕大多數都是女真族和蒙古族的,對漢族中的美麗少女,特別是像清荷這般絕色美女,從未見過。
清荷走到桌前,從容地揭下那塊罩著錦匣的綵緞,然後伸出那雙纖纖的玉手,打開錦匣,取出裡面的一塊方形的烏玉。
她裝作害怕的樣子,低下頭來,把匣中的烏玉印璽取出,雙手捧著,送到努爾哈赤面前。
誰知努爾哈赤急忙伸出兩隻大手,一邊去接那印璽,一邊看著清荷,興奮地說道:「好,好,真好!太好了!」
清荷見努爾哈赤兩手捧著印璽,卻沒有看它,遂伸出左手指著印璽,對他說:「請汗王看那印璽上面還有字呢!」
努爾哈赤這才低下頭去,仔細辨認那印璽上面的字跡,清荷迅速伸出右手,從錦匣邊上拔出一把匕首,對準努爾哈赤的胸前用力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費格拉哈站在努爾哈赤的右後邊,見那閃閃發亮的匕首就要刺中汗王的胸部了,只見他縱身竄過汗王面前的桌子,一掌劈到清荷的右手腕上,接著「dang啷」一聲,那匕首便墜落在地上了!
在場的貝勒與大臣們還在驚愕之中,費格拉哈又一掌劈向清荷的左臂,她立刻跌坐在地。
直到這時,努爾哈赤才回過神來,怒睜二目,用手指著坐在地上的清荷,厲聲喝問:「原來你是一條毒蛇!快說!是誰派你來刺殺朕的?」
清荷的兩隻手腕已被費格拉哈用掌劈斷了,她疼得咬著牙,「格格格」地笑了幾聲,啐道:「還要誰派麼?作為一個大明的臣民,誰都想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她說到這裡,四貝勒皇太極手執寶劍,縱身跳出來,就要揮劍去砍她時,努爾哈赤把大手一揮,制止說道:「等等,讓她多活一會兒!」
「朕再問你:你父親是誰?為啥要來殺朕?」
清荷聽了,瞪著她那雙杏眼,向努爾哈赤啐道:「小女子活著不更名,死了不改姓,我是開原城游擊於守志的女兒清荷,那成千上萬無辜的漢族老百姓,還有一些像我父親那樣的忠臣將士,全被殺了,你這個叛逆,魔鬼,你將不得好死!」
努爾哈赤雙頰緋紅,雙目如炬,咬著牙,站得筆直,厲聲問道:「你好大的膽子!」
「可惜啊!父親只教了我仁、孝、節、義,卻沒有教給我武功,未能親手殺了你,真是天大的遺憾!」說完,她昂起頭來,咬斷舌尖,便一歪身子,死了。
努爾哈赤看到這兒,又把大手一揮,喊道:「扔出去,餵狗!」
原來清荷發現丁碧準備投降後金時,便親手寫了那張書信,讓傭人送到城頭交給喻成名將軍。
在鐵嶺城破的前後日子裡,她終於想出了這個刺殺努爾哈赤的計策。
努爾哈赤對這件事十分惱恨,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這位汗王都沒有笑臉,以後,努爾哈赤對漢族人更加不信任了。
在薩爾滸一戰之後,明朝四路出師,三路被殲,一路逃跑,辱國喪師,遼東告警。
京城裡文武大官一片驚慌,以吏部尚書趙煥為首的大臣,一齊來到文華門跪請萬曆皇帝出宮,共議遼東戰守計策。
可是,萬曆皇帝沉迷於淫樂聲色之中,堅持不上朝,不問國事,急得群臣捶胸頓足,呼天號地,從清晨一直跪到傍晚。萬曆皇帝這才好不容易來到文華殿聽政,接受群臣追究喪師辱國的責任,一致請求嚴懲主帥楊鎬、總兵李如柏。
於是,萬曆准奏,下令處死楊鎬;怎奈此公命大,關在獄中七、八年,方被處決。連皇帝的命令都拒不執行,可見明廷中膽大枉法之徒,何其狂悖!不過,李如柏到底膽小,未等皇帝命死,他就畏罪自殺了。
處理了這兩個罪魁禍首之後,算是找對了替罪羊,文武大臣總算出了一口胸中的惡氣。
為了收拾遼東慘敗後的殘破局勢,在群臣促議之下,一致推薦起用原任御史熊廷弼為大理寺丞兼河南道御史,定慰遼東。
這熊廷弼,字飛百,是湖北江爰(今武昌)人。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中進士,以後擔任御史、兵部侍郎。
此人身高七尺,有文才武略,能左右開弓射箭,有膽知兵,剛直不阿,作風雷厲風行,嚴明有聲。遼東百姓對熊廷弼十分信任,把他當作神人一樣的敬奉。
明神宗萬曆皇帝接受大臣建議,於閏年六月二十二日,又提升熊廷弼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經略遼東,主持遼東軍事,並賜給尚方寶劍,准他先斬後奏。
熊廷弼奉了朝命,不敢怠慢,第二天就點齊了兵馬,校閱了一遍,他發現兵器朽蝕,兵馬衰弱、甲冑蛀壞、軍旗腐爛,心中不免歎息。到了七月初七日,熊廷弼還未到任,又傳來開原城失守的消息,局勢變得異常嚴重。
熊廷弼決定這一次出兵,一定要把朝廷失去的面子重新爭回來,讓天朝的威風再次得到展現。熊廷弼連夜寫了一本奏章,呈給萬曆皇上,心才安下來。
剛睡下不久,天已五更時候,遂穿衣起床,帶了十八萬人馬,匆匆向山海關進發。
這位有膽有識的熊廷弼,在他這套以防禦為主體的作戰計劃裡,說得言辭懇切,情感真摯,既有聰睿,又有忠心。
可是,這份奏章卻落在了太監手裡,不送給萬曆皇上看,被作為垃圾處理了。
熊廷弼領著兵馬,一路上辛辛苦苦,風餐露宿,由於他對待士兵溫厚和氣,常常噓寒問暖,絲毫沒有做官當老爺的架子,以致贏得士兵們的信賴,即使辛苦,也無怨言,都說熊經略「愛兵如子」。
隊伍剛出山海關,探馬又送來努爾哈赤佔領鐵嶺的消息。
熊廷弼憂心如焚,立即催馬疾進,日夜兼程,眼看沿途逃難的百姓,扶老攜幼,哭爹喊娘,淒淒慘慘,十分可憐。那些逃難的百姓,一聽說皇上派天兵來了,都虔誠地跪在路旁,請求救助。此情此景,熊廷弼見了,在馬上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跳下馬來,用好話去撫慰他們,勸他們重新回到瀋陽去。
難民們見到這位巡撫能體恤民情,十分高興,便隨軍前行,各自返回家園,甚至開小差的逃兵,也折回頭重新返回營地。
七月二十九日,熊廷弼的兵馬到達明朝在遼東的治所——遼陽,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幅殘破凋敝的畫面。
他先到駐軍處一看,其零落不整,腐敗不堪的情景,猶如一群討飯花子,哪像是軍隊?
次日,熊廷弼委任李懷信為遼東總兵官,命令他抓緊整治軍隊,不得有半點拖延,如有違命者,立刻斬首。
為了整肅軍紀軍風,將那些故意怠慢不進、臨陣脫逃的將領、逃兵帶來。這些人跪在熊廷弼面前,張口結舌,無話可說。熊廷弼一見,火冒三丈,那些人嚇得一個個兩腿亂顫,有的哀求饒命,有的推委責任,熊廷弼一聽,怒上加怒,請出尚方寶劍,一聲斷喝:「拉出去,砍了!」
接著,熊廷弼又以遼東經略的名義頒發了幾張佈告,曉諭百姓們安心生產,照常經營,不必驚慌。若有私造謠言,擾亂人心的,一經查到,立刻嚴懲不貸!
經過這次整治,滿城軍民,人人懾服,個個感恩,人心大快,混亂局面大有改觀。
但軍需將官陳倫貪污軍餉,致使軍庫房無兵器、糧庫無糧,馬房無草料,嚴重影響了軍隊作戰。
這陳倫原是總兵府裡一個下級軍官,只是因為他有一個長得俏麗的妹妹,被楊鎬相中了,娶作他的第七房姨太太,楊鎬提升他為軍需官。陳倫依仗楊鎬權勢,貪污軍餉,剋扣錢糧,連馬料也送到街上出售,弄得議論紛紛。如今楊鎬出事了,他還惡習不改,大家實在氣憤不過,才到熊廷弼處告發他。
陳倫抵賴不掉,只得如實招供。熊廷弼將其拉去砍頭示眾了。
熊廷弼來到遼東,通過一系列措施尤其是整頓了軍紀,抓住了根本,得了民心,更得了軍心,贏得了一片叫好聲。
為了防備努爾哈赤對遼沈用兵,熊廷弼親自到校場訓練兵馬,日日操練;製造戰車火炮,修理火器;對瀋陽、遼陽的城牆加固,並在城外挖掘深溝壕塹,放入河水,使後金騎兵無法靠近城牆。
時間不長,熊廷弼打造宗邊大炮數百尊,百事炮數千尊,三眼槍七千條桿,盔甲四萬五千餘副,槍刀、銳叉二萬四千餘件,火箭四十二萬餘支,雙輪戰車五千餘輛等。
為了慰問守城將士,熊廷弼派僉事韓原善前往瀋陽,他卻多方借口,不願去,主要原因是害怕後金兵來襲。又改派僉事閻鳴太前去,此人到了虎皮驛,聽說八旗兵來了,嚇得慟哭而回。
於是,熊廷弼不再派人,親自躬行,去巡視各地。他先到了虎皮驛,又去了瀋陽,然後趁著一個風高之夜,只帶將士數百人,大模大樣地進了撫順城。
這裡原是遼東的一塊繁華之地,經過這場戰爭的浩劫,在努爾哈赤的焦土政策之下,被毀成一片廢墟,周圍數百里內杳無人跡,令人不勝感歎!
離開撫順後,熊廷弼帶著隨行人員,又到奉節巡示。他每到一地,立即召集流散的百姓難民,勸告他們安居樂業。
自努爾哈赤襲破撫順城,至奪占鐵嶺城,只有一年零三個月的時間,遼東形勢急轉直下,在熊廷弼短時間治理後,守備周密,功績卓著。
努爾哈赤在攻佔開原、鐵嶺之後,想把兵力由遼南轉向遼沈腹地。接著,努爾哈赤為部隊的行動定下了基調:
「鑒於熊廷弼的防禦為主策略,改變全力進攻遼東的兵力部署與計劃,短期內以小股兵力,進行襲擾性的試探。」
這一年的八月,努爾哈赤帶領諸貝勒、大臣,帶兵卒萬餘人,圍擊懿路、蒲河,兵臨瀋陽城下。
熊廷弼得到消息之後,從遼陽領兵來救,與城內明軍內外夾攻,八旗兵馬損失慘重,退回灰山,不久,撤回界凡城。
這次出師不利,努爾哈赤十分惱火,將十幾名將領捆綁起來處罰,連大臣額亦都也自縛請求處分。
九月份,努爾哈赤又派莽古爾泰領兵進入懿路、蒲河兩地掠搶糧食,被賀世賢領兵追殺數十里,斬殺旗兵三十九人。
雖然努爾哈赤頻繁地派兵襲擾遼沈地區,但多是小股,往往是小敗,或是小勝,一直沒有大的軍事行動,這是努爾哈赤採取的試探性進攻。
於是,他明顯感覺到熊廷弼的整頓軍隊與防備,卓有成效,不得不改變原來的進軍計劃,決定等待時機,來達到自己的戰略目標。
正當熊廷弼整頓遼東,收效明顯的時候,皇帝的聖旨便已經送來了,把他革職還鄉,說他膽小怕死,按兵不動。
熊廷弼聽了聖旨上宣喻他的過錯,只是一笑置之,急忙卸了兵權,匆匆回京覆命,明知是那位九千歲所為,也只好歎口氣走了。
新任遼東經略袁應泰,本是進士出身,雖然「歷官精敏強毅,用兵非所長,規勇頗疏。」因他是一個文官出身,不懂兵法武備,怎能與那文韜武略的熊廷弼相比哩!到任以後,袁應泰一改熊廷弼的部署,撤換將領,安置親信,引起軍心混亂。
熊廷弼在遼時,部武整肅,法令嚴,守禦為主。袁應泰正與之相反,他寬縱將士,無法令約束,軍紀很快鬆弛下來。
袁應泰不顧明軍的實際情況,制定謀取撫順的計劃,時間不長,熊廷弼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遼東局勢,一亂而不可收。
但是,朝廷裡的那一群大臣,他們不明遼東的真相,反說袁應泰有進取之心,不像熊廷弼那般保守,在任一年多沒有收復遼東一城一地,讚頌袁應泰頗有壯志。
這時候,恰逢蒙古鬧饑荒,那些饑民成群結隊入塞乞食。
袁應泰見了,動起惻隱之心,命令士兵准許災民前來乞食,並大量收降蒙古人為兵卒。
袁應泰的這一作法,又為努爾哈赤派遣「奸細」提供了機會,於是後金的間諜大量地混入明軍之中,袁應泰還在鼓裡被蒙著,全然沒有一點察覺。
努爾哈赤經過一年多的耐心等待,向明朝進軍的機會,隨著熊廷弼的離職,袁應泰的到任,終於到來了。
努爾哈赤緊緊抓住明朝皇帝交替,遼東經略易人,軍心渙散,邊防紊亂的有利時機,向遼沈大舉進兵。明兵去支援。」
會後,努爾哈赤又作充分準備,命令抓緊修造攻城用的爬山虎、雲梯、戰車等。
又把行宮從界凡城遷到薩爾滸,並在那裡大興土木,建城池,營建軍民房舍。
天啟元年(1621年,天命六年)三月初十日,努爾哈赤率領雄師猛將,傾後金國之師十萬餘人,帶著大量的木板、雲梯、戰車等,順渾河而下,水陸並進,向瀋陽進發。
為了掃除攻佔瀋陽城的障礙,努爾哈赤派遣四貝勒皇太極領兵馬五千人,去攻打虎皮驛。同時,他又派三貝勒莽古爾泰帶兵馬五千人,去攻打奉節堡。
三月十二日,努爾哈赤帶領大隊人馬,兵抵瀋陽城下,只是派出小股兵力,沿城進行突襲性的偵探,等待前鋒軍攻打虎皮驛和奉節堡的消息。
虎皮驛守將梁仲善,見努爾哈赤派兵來攻打,又聽探馬來報,奉節堡也同時被圍,瀋陽城已被圍得水洩不通了,心中想道:「這小小的虎皮驛怎能阻擋得住後金的鐵騎,不如先用大炮猛轟,到了夜裡,悄悄出城,往遼陽撤兵,也許還能保住性命。」
想到這裡,便吩咐城頭大炮猛烈轟擊後金兵營,四貝勒皇太極急忙命令大將嘎蓋領一千騎兵到南門外紮營,伺機圍殲。
等嘎蓋走後,皇太極嚴密監視城裡動向,認為明軍也可能從西門逃出,往遼陽方向跑。眼看天色已晚,皇太極忙令八旗士兵早吃晚飯,準備夜裡廝殺。
梁仲善親自登上城樓觀看,見南門、西門外均有後金兵馬,北門與東門空著,若從東門逃出,路途較遠,還是從西門合適。
想定之後,約在二更多天,他讓副將徐世行領五百士兵守城,自己領著一千多騎兵從西門悄悄出城,來到後金營前,大喊一聲,一齊殺將進去。
不料營內空無一人,梁仲善心知中計,慌忙命令撤出,忽聽四周吶喊聲暴起,隨著喊聲過後,四面亂箭齊發,人馬紛紛倒下。他急忙領著騎兵向外衝去,迎頭一員將領擋著去路,梁仲善不敢戀戰,只鬥了兩三回合,拍馬便逃,幸虧夜色漆黑,他仗著路徑熟悉,終於衝出八旗兵的包圍。
天亮之後,梁仲善已跑出數十里程,見身後只有騎兵三百餘人,這時候,奉節堡方向喊殺聲依然很大,知道那裡還在打著,不知守將李秉成能不能突圍出來,一路想著,往遼陽馳馬奔去。
四貝勒皇太極見明將逃跑,只領兵追殺一陣,便重又回到城下,佯騙徐世行登上西門城樓,並趁機殺了徐世行。然後,收編了城上的守軍,出城往東北方向的奉節堡馳去。
三貝勒莽古爾泰領著人馬來到奉節堡城下,便從北門攻打。
前些日子在攻城戰鬥中,這位三貝勒也積累了一些經驗教訓了,這次攻城前,只派了五百旗兵,用雲梯攻城。
莽古爾泰自己則領著一支弓弩隊伍在後面為其掩護,於是城上的守軍在拋打滾木、-石時,被後金的弓箭射死不少。
經過半天的廝殺,城上的守軍已很疲勞,守將李秉成便命令炮手發炮,想在突圍前多殺傷旗兵,夜間逃跑時遇到的阻力會小些。
當夜三更以後,李秉成領著一千多人馬,悄悄出了南門,往遼陽方向逃跑。
三貝勒莽古爾泰正睡著,探馬忽然來向他報告李秉成棄城逃跑的消息。
莽古爾泰急忙領著兵馬,尾隨著李秉成逃跑的方向,追殺而去。由於八旗的鐵騎跑得快,大約追到二十里路遠時候趕上了明軍,李秉成不敢戀戰,只得拚命往前跑。
正在這時,前面又來了一支後金兵馬攔住去路,原來是四貝勒皇太極的旗兵趕到了。李秉成一見,嚇得不知怎麼辦了,後有追兵,前有攔截,若想逃出去,只有拚殺出一條血路了。
於是,他手舉大刀,迎著八旗兵的攔截,衝擊過去,頓時把毫無防備的旗兵沖得七零八落。
兩個貝勒兄弟會師之後,便合兵一處,向他們的父王努爾哈赤報功去了。
明朝的哨兵於三月初十日的晚上,發現後金的大隊兵馬向瀋陽開來,便將建在山頂上的烽火台點燃了,頓時濃煙滾滾而上。
烽火台上的煙一出現,不僅瀋陽城裡的守將賀世賢、尤世功兩個總兵官知道了,連遼陽的袁應泰經略也得到了消息。
這瀋陽城,對明朝來說,雖不如遼陽重要,也是遼東重鎮之一,一直被作為遼陽的「藩蔽」而受到重視。瀋陽城高池深,明朝把它譽為一座「堅城」。
為了保住這座城,使它發揮對遼陽的護衛作用,幾年前曾經過一番加固。在城外挖深壕,用大木頭立為柵欄。在靠近城牆的地方,挖壕兩道,各寬五丈,深二丈,壕底埋下光木樁。在壕的內側,即接近城牆的一則,再構築馬牆一道,間留炮眼,排列戰車、槍炮。在大壕外邊,挖了一道道溝塹,設下陷阱,井底插上光木樁,上面鋪上秫秸,掩上土。城外這套複雜的工事,專是用來對付後金騎兵的,並能阻止步兵及其攻城器械接近城下,若是不瞭解情況,準會吃虧的。
努爾哈赤得到虎皮驛、奉節堡已被拿下的戰報之下,於三月十二日早晨,指揮八旗兵馬進抵瀋陽城郊。
從偵探那裡,努爾哈赤得知瀋陽防守甚嚴的消息,便沒有輕舉妄動,吩咐軍隊駐守在城東七里的王家灣,用大量的木板搭成柵營。
瀋陽城守將尤世功,河北保定人,武舉出身,性格敦厚,不善辭令,見人很少有幾句話。努爾哈赤髮兵來時,二人各守兩門,東門、北門為尤世功防守,賀世賢防守西門、南門。
努爾哈赤聽範文程介紹說,賀世賢與尤世功兩位總兵官,尤世功有勇有謀,難以對付,賀世賢嗜酒,往往在酒後幹一些蠢事。
有一次,在經略楊鎬那裡喝酒,醉得厲害,居然摸到經略大人的六姨太床上睡了一夜。次日,六姨太偷偷把他送走了,幸虧她沒有說出去,不然的話,楊鎬怎能饒他!去年,楊鎬定了罪,蹲了大獄,那位六姨太竟來找賀世賢,非要跟他不可!最後,虧得尤世功出面,把她嫁給一個馬弁,才為他解了圍。
為了這酒,尤世功已勸他多次,但賀世賢總是不以為然。努爾哈赤準備針對賀世賢做一些爭取工作,便讓人喊來李永芳,勸服賀世賢。隨後又派大貝勒代善前去東門討戰,誘敵出城。
努爾哈赤又派三貝勒莽古爾泰領兵一千人,渡過渾河,到渾河南岸去劫掠明朝屯寨的糧食、馬牛羊等,也是想引誘城裡兵將出城。
這賀世賢一向魯莽從事,面對著強敵,他把努爾哈赤的誘敵計策誤認作怯戰,竟然忘卻了不久前戰死的杜松、劉-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