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文 / 司馬路人
二
扈爾干一聽,笑笑道:「無非對我這個部長不滿意,想讓他的外孫子(指溫姐所生的猛骨孛羅)當部長。」
烏呼哩唏聽後,看看扈爾干,欲言又止,他對這位姐夫部長的優柔寡斷總是不滿意,老是認為他太懦弱。
他收了一口氣,又說道:「俗話說:『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依我的意見,對武坤哩還是早調過來,讓他作我的副將,一來我可以駕馭他,控制他的行動,二來免得他與仰佳努之間……」
扈爾干聽後,忙說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他與亞伯之間交誼甚厚,我也不好一意孤行,將他……,何況他的資格比你還……還那個……這豈不是強捺著牛頭飲水麼?」
扈爾干說的亞伯,是哈達部的老將兀飛虎,他原是跟隨王台多年的武將。
此人重義氣,講友情,與王台是割頭不換頸的結拜兄弟。他一生未婚,保持純真的老童子身。
王台的六個兒子都喊他「亞伯」,他在哈達部是說一不二的老一輩權威人士。
葉赫部的仰佳努、清佳努最懼怕的就是兀飛虎,因為他一直維護著哈達部的權威地位,是王台的得力干將。
如今王台已死,兀飛虎也老了,但是,兀飛虎在哈達人心目中,仍然佔據著極重要的地位。他兀飛虎只要振臂一呼,全哈達人都會揭竿而起,應者雲集,而且都將會為他去拚命!
過去,哈達舊城是兀飛虎任守將,因為那裡是哈達的門戶。守住了哈達的舊城,南可以扼制建州,北可以阻滯葉赫部的南侵。王台數十年的風光歲月,都有兀飛虎的一份心血澆注而成。
如今,兀飛虎已覺年老力衰,就推薦武坤哩去舊城擔任守將。只是因為武坤哩的母親原是葉赫部人,以烏呼哩唏為首的哈達的部分將領,總是擔心他會暗中與仰佳努來往。
不過,兀飛虎憑著他多年對武坤哩的培養、教育,相信他不致於背叛哈達,而投向葉赫部的懷抱。
在亞伯的點撥之下,扈爾干找了個機會,把武坤哩、烏呼哩唏一起約來,又把老將軍亞伯請來了,四人在一塊通過喝酒談心,各自敞開心扉,解除了疙瘩。
於是,哈達部暫時穩定下來,各方面相安無事,扈爾干更加敬重他的亞伯了。
由於哈達內部統一,葉赫部仰佳努、清佳努見無機可乘,知道老將兀飛虎還健在,也未敢輕舉妄動。
可是,不久哈達便出現了問題,因為內部的不穩定因素促成的。
一貫風流淫蕩的溫姐,自從在扈爾幹那裡碰了釘子,她那縱慾無度的心理並沒有平息,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她突然想到了康古六。
當然,身高馬大,強壯如牛的康古六,是吸引她的主要原因,還有一點,在對待扈爾干的態度上,二人也有共同的語言。
一天午後,驕陽炙烤著大地,人們都在屋裡歇晌,溫姐卻像幽靈一般,踅進了康古六的住室。
走到院子裡,她聽到屋子裡有「嘩啦、嘩啦」的水聲,又見房門虛掩著,便從門縫往裡一看:「呀!康古六赤身裸體正在沖涼!」
只見他高大的身驅,成團成疙瘩的肌肉,像牛一樣強壯!溫姐越看越想看,索性推門進去了。
康古六見門被推開,一瞧是溫姐,他竟大嘴一咧,手拍著身子,笑道:「來吧,看看如何?」
溫姐已激動得說不了話,倒在康古六那又厚又實的懷抱裡了……
從這一次幽會之後,二人再也不能分開了,便日日見面,夜夜相聚。
這事很快傳到扈爾干耳裡,他心裡實在氣不過,不由得說道:「這真是臭味相投啊!」
扈爾干是個正派人,他不能容忍這樣事在府裡存在,生氣地讓侍衛把康古六喊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那侍衛回來報告:「康古六不願意來,他還說……」
扈爾干追問道:「他說什麼?如實向我報告。」
那侍衛吞吞吐吐地囁嚅著:「他說,他不願意見你,他說,他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扈爾干冷笑著說道:「那太好了!他既然與我沒有關係,那就滾出府去,再沒理由住府裡了。」
他知道康古六武藝高強,不易對付,便把侍衛隊長亞奎林喊來,對他說:「你帶領四十人,拿著兵器,一定要把康古六帶來這裡!」
亞奎林聽後,向扈爾干保證道:「他若來,就罷;若是不願來,我們就動手,把他綁來!」
扈爾幹點了點頭,然後揮手讓他快去。
此時,扈爾干的胃疼病又犯了,痛得手按著肚子,伏在桌子上,呻吟著。不一會兒,只聽院子裡吵吵嚷嚷的,見是康古六被亞奎林等簇擁著,連拉帶推地進到屋裡,嘴裡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的。
扈爾干堅持站起來,用手指著罵道;「你這無恥的畜牲,你……怎能喪失人倫,與父親的遺孀……混在……」
還未說完,康古六就接過去說道:「這有什麼?她不過是父親的小妾,年紀輕輕的,守著寡,也……怪可憐的。」
扈爾干一聽,肺都被氣炸了,立即罵道:「胡說,你既承認她是父親的小……小妾,你就不能再去……碰她!」
康古六眼一瞪:「這你管不著!我愛怎麼碰她,就怎麼碰她,你別瞎管閒事!」
扈爾幹警告他道:「我給你兩條路走:一是從此不跟她來往,立即離開哈達部;二是留在哈達不走,明天我就派人殺你!」
別看康古六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橫樣子,現在看到扈爾干跟他動真格的了,他立刻又軟下來,哀求著說:「好吧,我讓步了;不過,你得讓我把她帶走,我同她一起離開哈達部!」
扈爾干堅持著說道:「不行!不准你帶她走,你一個人走,否則,我決不饒你!」
康古六看看扈爾干,又瞅瞅他身旁站著的侍衛們,一個個虎目圓睜,手握著明光閃閃的兵器,心裡說:「光棍不吃眼前虧!」便大喊道:「算了!我康古六今天算是栽到你扈爾干手裡了!我走,我馬上就走!」喊罷,一個急轉身走了出去。
扈爾干對亞奎林說道:「領著你的隊員,隨著他,催他立刻就走,不然的話,你就——」
他說到這裡,伸出右手掌,狠力向下一劈。這意思是:「你就一刀劈了他!」
康古六走了,真的離開了哈達部,這事被兀飛虎知道了,他對扈爾干說道:「這事你做得對,幹得好,全哈達的人都會支持你;此人是哈達部的不穩定因素,即使你父親泉下有知,也會保佑你的!」
扈爾干又對老將軍說道:「亞伯,我準備了一個小院子,讓她住進去,讓人看著她,不准她再出來招搖了……不知這樣安排她,可恰當?」
兀飛虎知道這個「她」,就是溫姐,便說:「可以!對這個喪失廉恥的女人,只有這麼辦了,我想,誰也不會反對的!」
從此,溫姐便被關在府裡的一個小院裡,門外有侍衛守著,不准她出來,直到她的兒子猛骨孛羅當了部長,溫姐才走出那小院子,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自從康古六與溫姐的事情處置之後,扈爾干便一病不起,整日臥床。
經醫生診治,他的病情仍不見好,不僅胃病難忍,而且吐血不止。本來扈爾干的身體就很虛弱,半月之後,竟瘦骨嶙峋,站立不住,成了一個骨頭人了!他的亞伯兀飛虎來到病床前,難過的說不出話來,只是安慰他養息身體,不要他擔心部裡的事情。不久,扈爾干便死了。
兀飛虎只得找來武坤哩、烏呼哩唏等將領,商議部長的承繼人問題。
原來,扈爾干的兒子歹商年紀尚小,不好接位,只有他的五弟猛骨孛羅,雖然年僅十九歲,只有讓他接替哈達部長了。
那個被趕出哈達部的康古六,論年齡比猛骨孛羅大好幾歲呢,其父王台卻把他排在後面,只是因為他的母親不是王台的正式妻子,僅是一個外室的小妾。
猛骨孛羅承繼哈達部長,並襲領父職龍虎將軍,為左都督。
當時,扈爾干子歹商年僅十一歲,猛骨孛羅讓其隨母親烏唏婭一起住在石城,與他的舅父烏呼哩唏一起居住。
猛骨孛羅又解除了對他母親溫姐的禁令,恢復了她的自由,引起許多人的不滿。
不久,老將軍兀飛虎得知這一消息,跑來向他說道:「我有話就直說了,你那母親一放出來,她惡習不改,只會敗壞你的名聲。」
猛骨孛羅聽後,有些不悅,隨說道:
「她是我的母親,雖然做了越軌的事情,作為她的兒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關住受罪。」
兀飛虎也是一個正直的人,又問道:「依你說,放她出來,讓她住在哪裡?」
猛骨孛羅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對老人說:「她也可憐,二十多歲守寡,生活也實在艱難,我想……我想為她找一個與她年齡相當的男人……」兀飛虎聽了之後,不禁「哈哈哈」大笑幾聲,走出了府去,大聲說道:「罷!罷!罷!這也算是奇事一樁了!」
兀飛虎從這以後,變得瘋瘋顛顛,嘴裡不停地說著:「一代不如一代呀!」
不久,便一跤跌死了。
據說葉赫部的仰佳努、清佳努聽說之後,竟舉杯慶賀,認為吞併哈達的時間迫近了。
再說康古六被扈爾干攆出哈達部,他考慮了好長時間,再三權衡,以為當前的建州在努爾哈赤主政後,好像朝陽起於東方那樣,一派生氣勃勃的景象。於是,他決定去投向努爾哈赤懷抱。想定之後,便向建州奔去,沿途他聽到不少關於努爾哈赤征服建州各部的逸聞。這一天,他來到佛阿拉,大步流星,進入了客廳,見到努爾哈赤後,便請求努爾哈赤收留他。
努爾哈赤見他不說實話,言不由衷,心中更是反感。對他提出的請求,努爾哈赤堅持不答應。
康古六見他們沒有收留自己的意思,便推說還有事,就告辭了。
努爾哈赤也不挽留,只是說道:「聽說康古六將軍武藝高強,你一定會有錦繡前程的。」
張軍師說道:「這種不仁不義的人像一隻臭老鼠,走到哪裡都會帶去一股臭氣!」
努爾哈赤也感慨地說:「我建州不是垃圾池子,什麼牛溲馬便,全都兼收並蓄進來,收留他康古六,豈不是毀壞我們的名聲!」
張軍師又分析道:「據我估計,葉赫部的仰佳努、清佳努兄弟一定會收留他的,還會把他當作石頭,並用他這塊石頭去打哈達的。」
努爾哈赤連連點頭。
且說康古六在佛阿拉碰了一鼻子的灰,連一頓飯也未能吃到嘴,不得不悻悻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