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 / 司馬路人
一
在通往京城長安的大道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手拿折扇,邁著方步,不急不緩地走著。他時而眺望遠方青翠的山巒,時而回望一下東去的逝水,心中似乎有許多感慨,但見他把折扇在手掌上一拍,信口吟道:
太清上初日,春水送孤舟。
山遠疑無樹,潮平似不流。
岸花開且落,江鳥沒還浮。
羈望傷千里,長歌遣四愁。
這男子衣著破舊,貌不驚人,吟出的詩卻骨格清奇。他本是博州荏平人,父母早喪,孤貧好學,尤精通《詩》、《書》。由於落拓不羈,不置產業,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鄉親們都不尊敬他,背後稱他為「窮馬周」、「撈酒籬」。後來,馬周因「明經有學,」被聘為博州助教。又因喝酒誤事,丟了飯碗,無奈,他只好遠走長安,尋求出路。
長安城熱鬧繁華,囊中羞澀的馬周進城以後直奔一家飯店。馬周人雖落魄,架子卻不倒,待他大模大樣地進了廳堂,找個位子坐下,等了半天卻沒人理他。夥計看他穿得破,與飯店的裝潢規格不太協調,都不屑去搭理他。馬周見狀,一拍桌案,叫道:「偏偏俺不是客,不來照顧嗎?」
一個夥計慢騰騰地走過來,拿個抹布抹抹桌子,方才應道:「我們店大客人多,忙不過來。客官用酒用飯,只管吩咐!」馬周也不和夥計多說一些,簡單明瞭地叫道:
「牛肉一盤,羊肉一盤,驢腸一盤,豆腐一盤,再來十壇上等好酒!」
「你一個人能喝這麼多酒嗎?」夥計驚訝地問道。
「少廢話,喝不了我兜著!」馬周拍了拍自家的大肚皮說。
夥計心裡笑了一下,心說你這人穿著不怎麼樣,能得不輕,待我先給你上來酒菜,等你最後付不起酒賬再治你。
一霎間酒菜上齊,馬周敞開懷,蹲在太師椅上旁若無人地吃喝起來。菜沒見他吃多少,但他的酒量卻讓周圍的人看呆了,眨眼的功夫,像喝水那樣流暢,兩罈酒讓他灌進了肚裡。
「海量啊,海量!」臨桌的幾個人一齊伸出大拇指,「我們八個人加起來也不如他一個人喝得多。」
馬周面不改色心不跳,又起了一壇,逕自喝起來,半個時辰不到,六罈酒先喝了個底朝天。六個東倒西歪的酒罈子擺在桌面上,引起周圍看客的一片驚呼,樓上樓下的,客人帶夥計,一齊跑過來圍著看馬周喝酒。
乖乖,喝水也喝不了這麼多,六罈酒擱平常人身上,能放倒好幾條漢子。這客人是誰呀?再喝非出人命不可!「拿個盆來!」略帶醉意的馬周叫道。
「莫非這小子要用盆喝?」有心要看客官笑話的夥計顛顛地跑到後堂,拎了個洗臉盆回來交給馬周。
還剩下四罈酒,馬週一一打開,全倒進洗臉盆裡,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裡,馬周將盆端放在地上,而後坐在太師椅上,脫掉鞋和襪,將雙腳很舒服地泡在盆裡……
以酒濯足?此人定不是凡人!店老闆王艾青大驚,急忙分開眾人,過來給這客官行禮:
「敢問客官哪裡人氏?姓啥名誰?作何生計?」馬周洗完腳,穿上鞋襪,回禮道:
「姓馬名周,博州茌平人。來到天子腳下,想討個生計。」
這王老闆也夠活泛,看這馬週一身窮打扮,出遠門連個包都沒有,肯定付不起酒錢,此人行為不俗,不妨做個順水人情,免了他這頓酒錢吧。王老闆拱手道:
「客官初來長安,交個朋友,這頓飯就算我請你了。」
馬周呵呵一笑,向賬房先生要過筆墨,對王老闆說:「我還真沒有酒錢給你,題詩一首相贈吧。」
「請請——」馬周索筆在手,龍飛鳳舞,在雪白的牆壁上題了一首詩,詩曰:
古人感一飯,
千金棄如屣。
匕箸安足酬,
所重在知己。
這王老闆也略通文墨,知道這馬周不是凡人,恭恭敬敬把他請到上房敘話。
王老闆幫人幫到底,經他的舉薦,馬周到中郎將常何家做了門客,總算有了棲身的地方。
常何曾在玄武門之變中起過重要的作用,也算太宗的親近武將之一。這天晚上,常何坐在廳堂上手扶膝蓋唉聲歎氣,馬周正在一旁侍候著,探問道:「有什麼事嗎,將軍?」「是這麼回事——」常何愁眉苦臉地說,「先前皇上令百官上封事,提出關於治理國家的意見和建議,今天朝上,別的大臣的上書奏疏都交上了,就我沒交,聖上當面批評了我,令我明早交上。」
「交就交唄,寫了交上不就得了。」馬周說道。
「說得容易,我一介武夫出身,從小沒上過學,打打殺殺、衝鋒陷陣還行,叫我提出治國良策,有點趕鴨子上架。」
「將軍別愁,屬下代你寫上,綴你的名交上就行。」
「明早可就交上,現在來得及嗎?」常何不相信地問。
「哈哈……」馬周笑著叫人拿來筆墨,當即在桌案上鋪開攤子,語不加點,唰唰唰一路寫下來,接連寫了幾大張紙,把常何都看呆了。
「好了。」馬周拍拍手說,「一共是二十條建言,蓋上你的將軍印,明早就可以交差了。」
「人才,人才!」常何驚喜交加,拿過奏疏看了好幾遍,又問了幾個自己不懂的地方,這才把奏疏捲了起來,放心大膽地睡覺去了。
兩儀殿裡,太宗展讀常何的「建言二十條」,但見上面寫道:……臣歷觀夏、商、周、漢之有天,傳祚相繼……自古明王聖主,雖因人設教,而大要節儉於身,恩加於人,故其下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卜祚遐長,而禍亂不作也。……臣竊尋自古黎庶怨叛,聚為盜賊,其國無不即滅,人主雖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當修於可修之時,若事變一起而後悔之,無益也。夫儉以息人……太宗沒等看完這奏疏,即大叫:「傳常何!」
一聲令下,常何被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兩儀殿。喘息未定,常何抹抹頭上的汗問:
「萬歲,召臣有何事?」
「這奏疏是你寫的嗎?」太宗拍拍手上的奏折問。
「是……是呀。」
「你一個武人,不會有此宏論。」太宗搖了搖頭,笑了笑說。
常何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皇上恕罪,這的確不是臣所作,乃臣的家客馬周所作,他直站著桌邊眨眼間就寫成了。」
「是嗎?」太宗探著身問,「你哪裡得的這個人才?」
「是別人推薦的,他確實不一般,他每與臣交談,有些話連臣都聽不懂。」
「傳馬周!」太宗叫道,卻又招手叫住往外走的近侍,「遣使去,把馬周請來!」
「遣使」和「傳」就不一樣了,使者騎著高頭大馬,帶個四輪豪華馬車,打著旗幟,擺著儀仗,得得得地趕到常府。第一撥使者剛到,正在手忙腳亂地找尋馬周,第二撥使者又到了,責問先來的使者:
「馬先生呢?皇上催著呢!」
「說是到相國寺趕廟會去了,沒在家。」
「快去找!還愣著幹嗎?」
二撥使者一前一後,催馬衝向相國寺。相國寺廟會是長安第一大廟會,幾條街上行人如織,有買的有賣的,人山人海,上哪找馬周去?使者們忙得不亦樂乎,根據馬周愛喝酒的習慣,一個飯店一個飯店地挨著找。人沒找到,太宗派來的第三、第四撥使者也來了。
穿著五色錦衣的使者們一攪和,再加上趕來幫忙找人的五城兵馬和甲士地保,整個廟會早轟動起來。最後總算在一個旅店找到了馬周,原來是有人給馬周介紹這家旅店孀居的老闆娘作朋友,馬周正和人家見面呢。
老闆娘三十多歲,樣貌不錯,馬周覺得滿意,漂泊無定的他終於可以有個家了。倆人拉得也挺滿意,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正在這時,幾撥衣著鮮亮的皇帝特使破門而入。
「馬先生,快快,聖上在兩儀殿等您呢!」使者萬分火急地說。馬週一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握住老闆娘的蔥蔥玉手說:「聖上要起用我了,小艾,無論我做多大的官,我都會來娶你。」小旅店門口人頭攢動,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儀仗吹吹打打,百餘個羽林軍虎視眈眈,護住一輛豪華馬車,那個叫「小艾」的老闆娘抹著眼淚把馬周送上車,說:
「當了皇上的客,你可不要忘了俺呀。」
「哈哈,能大能小才是我馬周!」馬周豪爽地揮一揮手,在大隊儀仗和羽林軍的護衛下,迤邐而去……
馬周跟著黃門官直接來到兩儀殿。三叩六拜參見畢,太宗問道:「卿何處人氏,曾出仕否?」
「臣乃博州茌平人,曾任本州助教,因不得志,棄官游於京都。今獲觀龍顏,實三生有幸。」
太宗見馬周說話行禮,有板有眼,私毫不怯場,非常高興,又把那二十條建言,細細詳問。談到治理國家,馬周來了精神,抗詞質辯,一一剖析,侃侃道來。那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太宗大喜,當即傳旨,授予馬周監察御史之職,安置於門下省。常何因舉薦有功,特地獎賞三百匹帛。
馬周穿著欽賜的官袍玉帶,拿著笏板,出宮一件事就是直奔那家旅店,找老闆娘王小艾。出去一個窮書生,回來一個大官人,把小寡婦喜得不知怎麼辦才好,末了冒出一句話:
「您才三十出頭,還是找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吧。至於我……我配不上您。」
馬周拉著小艾的手,笑著說:
「我可是馬周啊,怎麼一闊臉就變的不一樣呢?等著瞧吧,我還會做到宰相的位置呢,你就等著當你的一品誥命夫人吧!」
小艾靠在馬周的懷裡,喃喃自語:
「怪不得那天得一異夢,夢見一匹白馬,來到店中,自己不覺騰上馬背,那馬化為火龍,沖天而去呢。」
為了讓小艾安心,在府第沒有著落的情況下,馬周先擇了個吉日,與小艾在小旅店成親。成親那天,百官都來慶賀,小旅館披紅掛綠,熱鬧非凡,街鄰無不稱羨。
朝廷命官不能老住小旅店啊,馬周在紙上畫了一所宅第,其高門在戶,樓台亭閣,外帶後花園,命中人按圖索驥。眾人以馬週一介寒士,素無積蓄,想一下子住那麼好的地方,有些不現實,勸他覓幾間小房子先住住。馬周不同意。過了幾天,中人說城中有一佳宅待出售,和馬周所畫的宅第一模一樣,好得沒法說了,只是價值不菲,賣家索要二百萬錢。二百萬?別說是馬周,一般為官的人誰也承擔不了啊!眾人竊笑,以為這下可把馬周嚇住了。馬周畢竟是馬周,路子和別人就是不一樣。他當即入宮,把要買房子的事告訴皇帝。太宗惜才如命,特許有司撥給馬週二百萬錢,供其買房。這麼好的房子,不能讓兩個空手住進去,太宗又外給了馬週二十萬錢,並賜奴婢什物,以充其宅。馬周買了房子,帶著小艾,氣宇軒昂地搬進新宅,這時眾人才明白過來馬周使的是哪一招。
上任伊始,作為監察御史,馬周先在長安城轉了幾天,上書提出幾條改進意見:
一、京城各條街,每天早晨和黃昏,派人大聲傳呼,以為警戒,此浪費人力,老百姓聽了也覺不得勁,不如置鼓代之,同樣起到警戒的作用。
二、城門平日出入人很多,有時造成擁擠碰撞,應該規定入由左,出由右,這樣就秩序井然了。
馬周提了許多切實可行的建議,眾人都感到方便,太宗更加賞識他。不久,即升任給事中。
天漸漸變熱了,九成宮也修繕一新,太宗下詔,將幸九成宮。通直散騎常侍姚思廉上書,以九成宮離長安太遠,千乘萬騎,來回花費巨大,再者,百官衙門辦事也不方便,請求聖上留在長安。太宗叫人召來姚思廉,先賜給他絹五十匹,肯定他的切諫精神,而後對他說:
「朕有氣疾,一到暑天就加劇,只得到九成宮去避避。」
姚思廉聽聖上這麼一說,只得拱拱手,領著絹帛退了下去。他前腳剛走,馬周又趕來遞上奏疏,情真意切地諫道:
臣每讀前史,見賢者忠孝事,未嘗不廢卷長想,思履其跡,臣不幸早失父母,犬馬之養,已無所施;顧來事可為者,惟忠義而已。是以徒步二千里,歸於陛下,陛下不以臣愚,擢臣不次。竊自惟念無以論報,輒竭區區,惟陛下所擇。
臣伏見東宮在宮城之中,而大安宮乃在宮城之西,制度比於宸居,尚為卑小,於四方觀聽,有所不足。宜增修高大,以稱中外之望。又,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視膳。今九成宮去京師三百餘里,太上皇或時思念陛下,陛下何以赴之?又,車駕此行,欲以避暑,太上皇尚留暑中,而陛下獨居涼處,溫涼之禮,竊所未安。今行計已成,不可復止,願速示返期,以解眾惑。
太宗看了馬周的疏奏,深以為然,叫人召來馬周,道:
「不是朕沒安排太上皇去九成宮避暑。當年隋文帝就崩於九成宮,太上皇惡之,怎麼也不願去那裡住。」
為了不給地方上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太宗命令輕車簡從,前往九成宮。哪知御駕尚未到九成宮,就有監察御史前來奏道:「打前站的右衛將軍陳萬福依仗權勢,非法搾取驛站三石-皮。」
「朕行前三令五申,不准額外掠擾地方,他要這三石-皮幹啥?」太宗沒好氣地問道。
「喂馬唄。」監察御史道。「怎麼處理的?」
「按規定已將三石-皮充公。」
三石-皮的小事也來上奏於朕,太宗有些不高興,揮手命道:
「拿三石-皮來,傳陳萬福見朕。」
此時御駕正在途中稍事休憩,快馬趕來的陳萬福見了聖駕,伏地叩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太宗指著旁邊的三石-皮說:
「朕把這三石-皮賜予你,你打算怎麼處理啊?」陳萬福又不敢說不要,想了想說:
「臣這就派人把-皮轉還給驛站。」
「你自己犯的錯怎能再動用別人,朕給你二天假期,你去把-皮還給驛站。」
「謝主隆恩。」陳萬福自信地說,「不用請假了,臣快馬加鞭,半天時間就能打個來回,還不耽誤護駕。」
「呵呵」太宗笑道:「朕讓你背著三石-皮,步行送還給驛站。」
陳萬福一聽,頭上的汗就下來了,但只得叩頭謝恩,過去背起那沉甸甸的三袋子-皮,搖搖晃晃地逆著隊伍往回走。太宗令陳將軍背還-皮的事馬上傳遍了整個護駕隊伍。大家不敢怠慢,自動整肅,整個大部隊秋毫無犯,規規矩矩地來到了九成宮。
九成宮原名仁壽宮,依山傍水,環境幽雅,古木參天。太宗流連其中,覺得身心愉快了許多,人也放鬆了許多。這天傍晚,太宗和尉遲敬德、宇文士及一班文臣武將在庭院裡散步,但見一棵巨大的柏樹,週身裹著斑斑點點的樹皮,好像披著一身鱗甲,顯出它的蒼勁與威嚴。太宗撫摸著樹幹說:
「比起筆直娟秀的其他樹木,這種掛甲樹更符合朕的心情,人生在世,就應該竭盡所能有一番作為。」群臣聽了,頻頻點頭,宇文士及想討太宗喜歡,立即對這一棵樹讚不絕口:
「此巨柏樹幹粗大,樹冠呈圓錐形,比起周圍的樹更顯得閱盡滄桑,它渾身的縱橫成行的鱗斑,讓我想起當年聖上身披戰甲,馳騁疆場的英姿。」
太宗一聽宇文士及張嘴就是滿篇的好話,心中不悅,馬上轉過身來,指著他嚴肅地責備道:
「魏征經常勸我疏遠阿諛奉承的人,朕不知道這佞人是誰,猜想是你,現今聽你說話,果然不錯。」
宇文士及順嘴說出,沒想到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慌得急忙跪倒在地,叩頭謝罪不已。太宗念他年紀大了,叫人把他扶了起來,告誡道:
「朕不是隋煬帝,恭維的話最好不要說給朕聽。要知道朕遇千慮一失,必望有犯無隱。那些只說好話的人,只會讓朕下情不通,貽害無窮。」
宇文士及擦著頭上的汗,連連稱是。
在九成宮住了一段時間,太宗又忽然想回出生地武功鄉下去看看,於是傳旨擺駕慶善宮。這是太宗第二次巡幸武功舊邸了,鄉里故舊和當地紳耆一起趕來晉見。天下太平,榮歸故里,太宗心情也極為舒暢,傳旨設宴相待。
賞賜閭裡,重遊故鄉,觸景生情,來到舊邸的當天,太宗就欣然提筆,賦詩一首:
重幸武功
代馬依朔吹,驚禽愁昔叢。
況此承眷德,懷舊感深衷。
積善忻餘慶,暢武悅成功。
垂衣天下治,端拱車書同。
白水巡前跡,丹陵幸舊宮。
列筵歡故老,高宴聚新豐。
駐蹕撫田-,回輦訪牧童。
瑞氣凝丹闕,祥煙散碧空。
孤嶼含霜白,遙山帶日紅。
於焉歡傳築,聊以詠南風。
詩作完成後,群臣爭相傳誦,隨駕的音樂大師呂才當即把此詩譜成管絃樂,取名為《功成慶善樂》、並組織樂人排練舞蹈。大宴開始前,慶善宮裡鐘鼓齊鳴,鄉里鄉親與隨駕的王侯顯貴濟濟一堂,熱鬧非凡。
「萬歲萬歲萬萬歲——」大家一齊舉杯向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祝道。太宗頷首致意,滿滿乾了一杯,臣子們也隨著乾了一杯。這時《功成慶善樂》的音樂聲響起。但見六十四位樂童,頭戴進德冠,身穿紫-褶,長袖漆髻,排班來到殿中空地上,伴隨著悠揚的樂曲,徐徐起舞,同時歌喉婉囀地吟唱起來。
美酒偕舞,其樂融融,大家喝酒之餘,搖頭晃腦欣賞著樂舞,嘖嘖稱讚著聖上的詩句。與宴的同州刺史尉遲敬德一介武夫,對歌啊舞啊的一竅不通,看了半天沒看出個頭緒,聽了半天沒聽出個明白,不耐煩地哼哼道:
「什麼『凝丹闕』,『散碧空』,聖上的詩到底說些什麼呀?」
坐在下座的任城王李道宗笑著解釋道:「歌和舞都表達了聖上對故土的懷念和勝利、成功之後的喜悅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