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火鍋 文 / 容蓉
容蓉>>我不是乖乖女生
老灶火鍋
一個星期下來我瘦了5斤。早上我站在秤上咧著嘴對著瓷盆笑,瓷盆氣得要死,說賤人你給老子滾。我說你怎麼能這樣呢,這個星期我只喝牛奶,都要把嘴給撮爛了,你天天雞腿加大米飯,瘦得下來才叫怪。我說的是實話,現在我看到牛奶就想吐。瓷盆很不爽地把頭給別過去,我繼續看我的秤,笑得臉都要爛了。
我們班上有個叫代明的要去美國留學,這天他雄赳赳地走上講台說晚上六點大家在校門口等著,我請大家去吃「老灶火鍋」。全班都歡騰了,范可威還激動地吼著「明明我愛你」。徐威扭過頭無不感歎地對我說,有錢人就是不一樣,美國人就是不一樣。我嗤笑了一聲,說你也去美國啊,做個不一樣的人。
晚上大家都來了,好像吃人家的不吃白不吃吃了還想吃一樣。浩浩蕩蕩的隊伍讓路邊的人以為青年志願者又要去學雷鋒了。徐威壓低聲音對我說他今天中午沒吃飯,就等著這頓呢。我說還好不是請你吃「銀杏」呢,要不你非要把這個星期給餓完。「銀杏」酒樓就在我們學校背後,一盤炒菠菜據說能賣688塊,後來被物價局給查了,調整了一下價格,聽說也和以前差不多,換湯不換藥。
我們學校也有個銀杏苑,不過是學生食堂,三塊錢就能撐個西瓜肚子出來。我們偶爾也虛偽一下,很欺騙自己地說今天中午去吃銀杏,味道還不錯,就是那炒菠菜淡了點,不過要照顧一下國際人士的胃口,忍忍吧。所謂國際人士,就是我們學校的外教有時候也在這個三塊錢的銀杏湊合著吃一頓。
老灶火鍋今天的人還不多,我以前晚上8點從這裡過的時候生意好得不得了。這裡的窗戶是落地窗,裡面人的吃相一眼就看盡了。有個人吃粉條站起來仰著頭吃,我看他那架勢都想站到凳子上去了。我和瓷盆每次去黃河商業城的時候都要從這裡過,看著裡面的人吃得熱火朝天,聞著火鍋香味,我們只能幻想一下。歡歡和她男朋友來吃過,很小心地吃也吃了七十多,付錢的時候歡歡心裡在滴血,回來給我們說那可是我半條裙子啊。後來兩個人就改坐公共汽車去吃川工的「墮落一條街」了,撐死也不過30塊錢。歡歡說我和小山一個月加起來才1000塊錢,這樣吃能吃幾天,還是川工最划算,味道也好。好像我們和老灶裡面的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像小時候看的《三毛流浪記》裡的一句話:一個窗戶隔開了兩個世界的人。
我們跟著代明上了二樓,服務員把兩張桌子拼了起來。代明說今天我們大家要盡興,不醉不歸,喝完了再去唱KTV!說得就像念繞口令一樣。然後就叫服務員點菜,還抬了六件啤酒過來。我一看那啤酒箱子堆得像碼頭的運貨箱一樣就怕了。我喝酒最不行,有一次瓷盆的高中同學來請客,我被強灌了三瓶,回寢室都爬不上床了,後來只好在瓷盆的下鋪睡,瓷盆想挨著我一起睡,我一腳就把她給揣下去了,摔得「彭的」一聲。那天晚上瓷盆很鬱悶,只好爬到上鋪去睡。現在我一看到酒就心虛,怕再次對不起瓷盆。
老灶的味道確實比路邊那些串串的味道好,我夾了一朵黃花,膽戰心驚地扔了下去,心裡算計著黃花的卡路里。轉頭看了看瓷盆,她正在大嚼牛肉,嚼得滿嘴都是油。我就說瓷盆你吃點熱量小的行不行,我看著心裡悶得慌。瓷盆理都不理我,過了一會兒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掃興,減肥不在一頓兩頓。然後繼續吃她的牛肉。
代明跟人一個接一個地划拳,男生劃輸了就自己干一瓶,女生輸了就講一個葷段子,講不出來的就幹一瓶。代明走到滿嘴流油的瓷盆旁邊說,來來來,蔣露我來跟你來一拳。瓷盆說我不會劃,我只會兩隻小蜜蜂。代明心一橫說,小蜜蜂就小蜜蜂,橫豎也有蜜撒。兩個人還真來起了兩隻小蜜蜂。瓷盆的反應沒代明快,輸得哭喪著臉望著我。
全桌的男生都在起哄,徐威帶頭用筷子敲起了酒瓶,吼著來一個來一個,像一群丐幫的人。
瓷盆沒辦法了,就說起來:從前蟋蟀和蜈蚣結婚,第二天蚯蚓看到蟋蟀黑著個眼圈,就嘿嘿笑著問,老兄昨天晚上爽慘了吧?蟋蟀啐了一口說,媽的爽個鬼,掰開兩條腿不是,再掰,也不是,日他媽的掰了一個晚上的腳。
全座大笑,有幾個女生還用手掩著嘴巴笑,那樣子比瓷盆的葷段子還好笑。代明說學習委員啊,你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就沖這,我敬你一杯。瓷盆乾笑著跟他乾了一杯。
代明走到我面前哼哼笑了兩聲說,拉西你平時最不愛搭理人,今天我怎麼說也要把你弄來講一個。我說不就一個葷段子嗎,不用划拳了,反正我都是輸,直接講給你們聽得了。代明吼了一聲,爽快,我跟你來一杯。他小子好像怎麼說都有理,管你贏還是輸都要跟你乾一杯。我只好端著酒杯把它當可樂灌了。我一直都覺得啤酒難喝,今天反而覺得還行,我爸以前老說啤酒是馬尿,到後來他喝得比誰都多。我想啤酒這東西就是要氣氛來下酒,要不怎麼我以前喝著沒感覺呢。
代明說耿直耿直,現在該講笑話了。我說我講一個動物系列的行不行。代明說你講幾個我們都願意聽。我說你們要聽我肚子裡還沒貨呢——從前青蛙和袋鼠去嫖妓,袋鼠一晚上都聽到青蛙在「一二三——嘿!一二三——嘿」……第二天袋鼠很羨慕地問青蛙老兄,你可真厲害啊,一晚上都在做,青蛙啐了一口說,日他奶奶的,我跳了一晚上都沒跳上床。
代明說不錯不錯,我還有個問題附加著問你。我說你問吧。代明說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我說沒有。代明說你那加拿大的男朋友呢。我用筷子敲著碗邊說分手了。說出來心裡一下又有什麼東西溢滿了,正要流出來,酸酸的感覺。我說你別問了,你去美國給聯邦調查局打工啊。代明笑了兩聲說,這不是我的疑問嗎,以前你剛來的時候我還想過追你呢。我說是嗎,繼續劃你的拳吧。
我坐著,好像他說的不是我一樣。從以前到現在我真的變了很多了嗎?現在的我好像已經沒有能力再背負戀愛的權利了。男生追女生,其實是很普通的事,但我偏偏在現在再也承受不起了。一半是江翔的原因,一半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又想起了昨天晚上我心想要把第一個晚上留給江翔,再見到江翔,我們還會不會和從前一樣單純?彷彿這只是一個信念,撐著我要回到從前。
為了紀念我的青春,紀念我曾經無悔的喜歡著你,我給自己的紀念留了一種方式。或許是為了圓夢,但只要夢還可以圓,我就已經覺得足夠了。你還回不回頭,已經無所謂,我只想給自己的青春留一個痕跡,來紀念他,紀念那張陽光的臉。曾經的陽光,明亮得刺瞎了我的雙眼,從此以後,我心裡只留下了把我傷得最深的你的影子。
想著想著我開始難過。回到從前的樣子,不容易,就像我要再喜歡上一個人一樣,不容易,抹掉那個人的影子,也不容易。
我不是乖乖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