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工作問題 文 / 龍祺
1．
飛雪下午就回來，我6點鐘起來後，就開始沐浴更衣梳妝打扮，用劉備的碧柔深層去除面部污垢，抹點猛男的大寶，噴點雷風的著哩水，用我的梳子把頭髮梳理整齊……太激動了，喝水的杯子碰翻了，掉在地上，碎了。我撿起來看看，竟然是我自己的，要是猛男的就好了。我穿上了平日捨不得穿的白襯衫，照了照鏡子，很流行的搭配，不過是上個世紀80年代的。
宿舍有兩個勇士通宵沒睡，現在還坐在電腦前苦練內功。千萬不要以為是在學習科學文化知識，那樣會有人笑你不瞭解當前國際國內形勢。自從雷風買了電腦以後，我們宿舍的電腦從人均0.75台上升到1台，已經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劉備還多次聲稱要買一台筆記本電腦，到那個時候，我們宿舍的人均電腦就可以達到1.25台，完全可以達到高等發達國家水平。
猛男除了會打遊戲，其他電腦知識極其匱乏，曾有很多次躺在床上，向我請教怎麼關機怎麼關音箱等基礎知識。我不屑於回答這種低級問題，一般都直接上去操作了，之後我通常會說：「睡覺也不關電腦，浪費國家的電啊！」
猛男居然利用其嚴重匱乏的電腦知識，把我們宿舍四台電腦連成了局域網。那段時間，我們宿舍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局域網應該有個名字，通過集思廣益，民主集中，劉備平時喜歡玩設計，他贊同「520室設計天地」這個稱號，猛男和雷風喜歡「星際聯盟網」。大家爭論不休，為了避免內戰，最後我決定對外使用「520室設計天地」，對內使用「星際聯盟網」。皆大歡喜。
雷風在公寓樓的這半年多，其修養素質和個人能力得到很大程度的提高，在修養素質方面，體現在早上可以很自然地睡到9點半，然後很從容地去上第三節課，整個過程不再會有一點點慌亂和不安。這足以表明雷風已經具備作為一名老生應該具備的良好心態。在個人能力方面，在猛男沒日沒夜地大力栽培下，遊戲水平大幅度提高，從一個典型的遊戲盲成功地轉變成一個遊戲通，特別是在星際遊戲方面，頗有建樹，排名已經上升到第三名，僅次於猛男和我。
剛來520的時候，雷風顯得很woman的樣子，每天的必修課就是洗衣服，現在已經很man。床上寫字檯下桶裡，開始有過周的髒衣服臭襪子，我們也越來越清晰地聞到雷風身上的男人味。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偶爾還能接到些女生打過來找雷風的電話，大家一致認為雷風離一個成功男人已經不遠了。當然，這主要得益於我們宿舍全體成員的身體力行言傳身教，得益於猛男好為人師的精神，得益於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這個真理，還得益於這個學習革命的時代，這其中還和雷風同志的個人努力是分不開的。
就要出門的時候，我看到雷勇士已經爬到床上去了。猛男在床下拼了幾張板凳，艱苦樸素地在那裡睡覺。「這傢伙實在太懶了！」坐在旁邊背單詞的劉備突然冒出一句。關於這個問題，我曾經和劉備展開過積極地討論，我堅持的觀點是猛男很勤奮，可以夜以繼日的打遊戲，可以不吃飯不睡覺地把電視肥皂劇一次性看完，可以堅持一個星期不在教學樓露面，還可以考試前24小時把兩本從未翻過的教科書看完，而後考上60分。這些無不反應出猛男的勤勞勇敢。不過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只能把猛男寫字檯下堆積如山的臭衣服爛襪子視而不見。
下午在學院跟吳帥哥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小張老師在旁邊不知道在認真地幹什麼。楊老闆不斷地進進出出。聽吳帥哥說，昨天晚上楊老闆跟省委組織部的幾個朋友出去吃大餐，可能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吳老師，你怎麼戴著眼鏡？」我在翻看一張吳帥哥大學時代的畢業照，裡面吳帥哥帶著一個黑框眼鏡。現在吳帥哥視力可是很好的。
「哪裡？哦！我以前有800度的近視。」吳帥哥把頭湊過來。
「現在呢？沒聽說你戴隱形眼鏡啊？」我納悶。
「好了，做手術了！」
「做手術，做什麼手術？新技術嗎！可以做好……」我覺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萬分激動。因為高中得了一次紅眼病，視力一直下降，現在每天戴著900度的隱形眼鏡，別提有多煩了。無數次我向上天許願，如果我的眼睛可以恢復視力，我願意付出很大的代價。我做夢都想把眼鏡丟掉。
吳帥哥饒有興致地給我解說五年前的暑假，他到眼科醫院做手術，手術的學名叫LISAK，又名准分子激光手術，兩隻眼睛總共的手術時間是15秒，手術安全，沒有後遺症……
2．
軍訓的車隊本應該5點就到學校，現在都快6點，還沒看到車隊的影子，我預感不祥。果然飛雪打電話過來，「劍哥哥，撞車了！」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飛雪話沒說完，電話斷了，我的心就一直沒放下來，電話打過去不通，我在學校門口像熱鍋上的螞蟻。撞車了，50多輛車，會不會是飛雪的那輛？應該不會！那為什麼電話不通？
之後的半個小時，前方不斷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傳來。開始傳來消息說，兩輛軍車追尾了，好像很嚴重，學校門口等家屬的兄弟姐妹們就非常緊張。接著又傳來消息說，沒有人受傷，學校門口的兄弟姐妹們就放下心來。後來又傳來消息，說根本不是撞車，是有輛車翻了，於是學校門口的兄弟姐妹們心情就又開始複雜。
在等待的人群中，我看見猴子，樣子比較焦慮，一問果然是在等雲飄飄，大家相視笑笑，表示理解。
「車來了！」人群中有人歡呼，大家就擁向大門口。車停下來，就看見剛才還萬分憂慮的兄弟姐妹們，一臉笑容地站在車門口，接著提的提扛的扛，擁抱的擁抱。看得開車的小兵都很不好意思，場面一時非常溫馨感人。
我很矜持地找到飛雪坐的車，然後微笑地站在門口。畢竟我是個有身份的人，要跟那些急不可待的俗人有點區別。飛雪下車了，髒兮兮的，第一句話就是：「LG，我退伍啦！」接著就連人帶包投入我的懷裡，開始像豬一樣拱來拱去，我提醒她：「豬，注意……」真的是豬，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咬我嘴巴。我的矜持灰飛煙滅。
飛雪退伍了，可我開始入伍了。一個月的軍訓，完全沒有讓飛雪過完癮，這兩天一進我的宿舍，就以挑剔的眼光看著我的床，教官的語氣說：「去，把被子疊成豆腐塊，宿舍要保持整潔乾淨！我要經常檢查。」為了配合她的軍官癮，我只好照辦。被子拿到公寓樓以後，我從來就沒疊過，反正晚上要睡，何必多此一舉呢！真彆扭！更彆扭的是劉備，因為公寓樓的房子擺設都差不多，以前劉備進宿舍的時候，一般都往我床上看，如果被子是自由散開的，就知道是到自己宿舍了，如果是疊著的，就可能是走錯樓層了。被子疊得很整齊，可劉備卻受不了，「劍哥，你還是保持原來的風格吧，我都有找不到宿舍的感覺了。」
飛雪以前叫我的時候，我一般看著她或者點點頭。可現在不行，飛雪要求她喊我的時候，我必須站起來立正後喊「到！」開始時很不習慣，所以遭到飛雪的強行糾正，次數多了也就逐漸習慣，再後來，我會條件反射地站起來。可有一次我衝上公車為飛雪佔位子，好歹在人山人海中搶到一個位置，飛雪上車後下意識地叫了我一聲，我立馬站起來喊「到！」準備請飛雪坐上去的時候，發現已經有人見縫插針地坐在上面。
我也經常去飛雪的宿舍，發現飛雪的被子還是以前的樣子，胡亂擺放式！寫字檯面還是以前那個造型，亂七八遭型！不過這也很符合飛雪的做人宗旨，嚴於律人寬以待己。
飛雪說她好可憐，軍訓的時候沒有肯德基吃。為了不讓她可憐，我就帶她去吃肯德基。一頭豬想到的就是吃。
星期六早上，我餓著肚子，帶著飛雪轉了兩趟車，終於到了市中心的肯德基。我們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餐廳裡人不少，崇洋媚外的人很多。我和飛雪東張西望，指望有個服務員過來招待我們，終於發現離我們不遠處有一胖一瘦兩個服務員在收拾東西，胖的正在長第三個下巴，瘦的只是相對於胖的而言。瘦服務員的淨重，我估摸著也不會少於60公斤。飛雪看見胖的服務員，表現出一臉的驕傲，看見瘦的服務員，流露出一副比較的神情。我只好勸說：「同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要戒驕戒躁。」飛雪就拿腳在桌子下含蓄地表示抗議。
等服務員來招呼我們，可能會直接導致餓暈在這裡，我只好單槍匹馬地去排隊。排了一身臭汗，終於打回兩份套餐，我是又餓又累。坐下來的時候，飛雪從她的包包裡掏出紙巾，很溫柔地擦我額頭上的汗。如沐春風，我一身的疲勞都隨風而去。
豬的吃相讓人無法恭維，簡直是饕餮。很快一個漢堡兩個雞腿外加一杯可樂一包薯條，就吃完了。飛雪說她還餓，說還想吃點。我偷偷地指著那個胖服務員說：「如果你想跟她一個外形的話，那就吃吧。」飛雪看了看胖服務員，打了個冷戰，說飽了。女孩子畢竟是女孩子，涉及到自己的形象，就什麼誘惑都能抵制了。
走的時候，飛雪沒忘記帶走兩個肯德基的甜筒。買的時候，飛雪信誓旦旦地對我說，「劍哥哥，我只吃一個，有一個是給你吃的。」結果呢，飛雪不顧形象地三口兩口就消滅了自己那個，然後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又搶走了我幾乎要遞到嘴邊的名義上屬於我的那個。更可惡的是，飛雪吃我的甜筒的時候，居然很文雅地慢慢舔，還吧唧吧唧的，給我一種很好吃的感覺。
看我站在旁邊一副要流口水的樣子，飛雪引誘我說：「要不，再回去買一個？」我想了想，飛雪吃胖了，她無所謂，反正已經有我要她了。而我呢，女朋友胖乎乎的，那是件很沒面子的事。兩害相權，只好取其輕，我堅決地說：「回去了！」
3．
工作的問題一直是我憂慮的，雖然聽說公務員考試只要140分就可以達到面試資格，但是面試通知卻一直沒有到。這中間的變數太多，我不能不憂心如焚。
晚上學校禮堂裡放《人魚傳說》，因為是飛雪很感興趣的浪漫愛情片，所以她早早地就買好了票，打電話讓我到時間去宿舍接她。電影看了一半，電話響了，021開頭的長途，上海來電。我的第一反應是拿了飛雪的手機，可仔細看看是我自己的手機啊，難道是面試通知？我急忙衝出電影院。
「請問是殘劍嗎？我是中央某機關上海辦事處的，我現在正式通知你面試時間和地點。你拿筆記一下……」
「好，好的……好的！」
我用肩膀夾著手機，掏出筆在左胳膊上快速記下地址和電話號碼。電話掛了，我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心撲通撲通地跳，該來的終於來了。整個晚上，我都跟飛雪重複著同一句話，我要去上海了。
知道我要去上海面試，飛雪比我還激動。我們電影也不看了，就回宿舍商量怎麼去面試。如果坐火車，要面試前一天晚上才到，長途坐車肯定會很疲勞。為了不影響面試的發揮，還是決定坐飛機，而且就買明天的機票。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決定晚上就買。以前很討厭在路上被人塞訂票的小卡片，一般接了以後，就隨手塞進路邊的垃圾桶，現在那種小卡片翻箱倒櫃也找不到一張，急得我在宿舍裡轉來轉去。
「打114問一下嘛！」飛雪突然說了一句。我幾乎忽略了飛雪的聰明，關鍵時候飛雪證明了自己。我情不自禁地抱著飛雪一頓狂K。其實這麼簡單的事情，平日裡我早就知道了，可惜現在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票很快訂好了，還要做點什麼呢？我掏出電話本，打電話給表哥。我表哥叫殘巍，上海交通大學計算機在讀碩士，是殘氏家族目前學歷最高的人。
早上去了一趟學院，跟楊老闆和吳帥哥打了個招呼。楊老闆指示一定要沉著冷靜謙虛謹慎。中午打電話給樊博士，說請五天假。因為邢副院長沒找到，我請樊博士代傳，樊博士滿口答應，還說：「找工作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安心去吧。」
剛團聚又要分開，飛雪很不開心但很大度，「為了我們將來能夠更長久地相聚，現在只有作出犧牲，你去吧！」因為飛雪的爺爺住在面試地點附近，飛雪就擅自給她爺爺打了個電話。她爺爺電話裡說，不用找賓館了，住在家裡吧。我很感激飛雪爺爺的慷慨，真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但我想我是不會去麻煩老人家的，因為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搞定。
出發前，我去了趟銀行，把全部身家都取出來帶在身上，心裡想「不成功便成仁」。因為親眼目睹親身感受了今年畢業找工作的嚴峻形勢，我知道如果能夠面試成功，將會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再說能在上海工作，我和飛雪的未來將艷陽高照一片光明。
飛機開始在跑道上加速。很快，強大的氣流托起了巨大機身。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俯視窗外的大地，已經逐漸離開昆明市區，映入眼界的是一片藍藍的水面，這就是浩淼的八百里滇池。飛機在滇池上空盤旋了一周後，逕直往東飛去。眼下能看到的只有刺眼的陽光，厚厚的雲層漂浮在半空中。我拉下擋板，開始休息。
兩個半小時後，飛機順利地降落在浦東國際機場。走出候機樓，心情還是難以平靜。我沒讓表哥過來接我，只是說，等安頓好了以後，我會去學校找他。
機場離市區很遠，當我找到君悅酒店時，已經華燈初上。路上表哥已經打電話過來，問我到了沒有，我說快了。君悅酒店是四星級，服務小姐告訴我，一晚上要人民幣450元，我嚇了一跳，問她可不可以打折，她說已經打過折了。沒辦法，我只好在君悅酒店附近找了一家名叫「東南亞第一大酒店」的住下，房價還算公道，三天450元。
洗了個澡，我就跑到上海交通大學。表哥盛情地請我吃了一頓快餐，實在太餓了，高效地填飽肚子才是我要追求的，吃完飯以後，我們就去了傳說中的外灘。
第二天早晨8點40分，我準時出現在君悅酒店的門口。進門一看，大堂裡擺了一張桌子，桌子旁邊有塊公告牌，上面寫著「中央某機關上海辦事處公務員面試簽到點」，桌子後面已經坐著兩個穿制服的人，一個是40歲左右的國字臉，一個是20多歲的小白臉。在我前面已經有個中年婦女帶著個女孩在向他們咨詢，然後在一張表格上簽字。我想應該就是這裡了。
我很謙恭地把身份證和四級等證書遞上去，小白臉接過後，轉身遞給國字臉。國字臉翻了翻，就向小白臉遞了個眼色，小白臉就給我遞來一支筆，讓我在簽到本上簽字。最後國字臉告訴我，面試我排在第二，是按照報到順序來的。簽字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參加面試的有9個人。
陸陸續續地有人進來，9點過5分，9個人全部來了。大家坐在一起，有些人很緊張，有些人很自信，我是很自信又很緊張。
小白臉過來通知，說面試9點半準時在二樓會議室開始，原則上每個人十分鐘。第一個女孩進去了，剩下的人在外面等，除了一些人在交談以外，更多人保持沉默。我倒是不擔心，從知道成績那天開始，我一邊大量地看資料，一邊向前人請教經驗，我相信我已經做了最全面的準備。如果是昨天還緊張的話，今天早上我已經完全輕鬆了。
第一個女孩子出來了，面色凝重。我接著推門進去，在我進門的一剎那，我彷彿看見第一個女孩子哭了。女孩子就是多愁善感。走進會議室，我感覺到一股潛在的壓力。會議室的中央擺放著一張椅子，椅子的前對面五米處一排坐著三個評委，國字臉坐在最右邊，一個長方臉坐在中間，一個圓臉坐在左邊。三個評委差不多年紀，都身著筆挺的制服。角落裡坐著小白臉，好像是作記錄的。
氣氛異常嚴肅，給我最大的不安的是，這兩年坐慣了主席台，也享受了那種隨心所欲的講話方式，不知道今天在台下能不能習慣。
毫無面試經驗的我坐在屋中央的椅子上，不知道手該放什麼地方才是最優美的。
長方臉對我說：「首先，祝賀你順利地通過了筆試，獲得了面試資格，希望你今天能發揮出色，取得好成績。」我微笑地說：「謝謝。」
「殘劍同學，我們的面試就現在開始吧。」圓臉很有禮貌的徵詢我的意見。
「好的。」我覺得問我的簡直是廢話。
「那先請你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
問這個問題太沒有創意，個人資料簡歷上都已經寫得很清楚，現在再問，無非是考察我的語言表達能力和思維邏輯，這種問題對我來講太小CASE了。
我說完以後，長方臉跟國字臉互相點頭示意，表示滿意。這時候圓臉開始問第二個問題，「你認為電子商務在中國的發展趨勢如何？」
「我認為電子商務將會是未來中國的一種主要商務方式。電腦在我們國家日益普及，按照發達國家的經驗，當有一天我們國家人均擁有一台電腦的時候，電子商務將成為我們生活的主要交換方式，自然而然……」劉備以前做了一個網站，內容就是電子交易的，我作為名譽站長，對電子商務頗有研究。講到這個問題，我談興正濃，如果不是考慮到時間限制，我可能還會滔滔不絕地講下去。
圓臉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時候一直沒開口的國字臉問我最後一個問題：「如果因為名額原因，你不能進上海的辦事處，你願意我們推薦你去其他的辦事處嗎？比如武漢廣州深圳……」
「我想在上海。」我不知道他問這個問題是否是陷阱題。我認為的陷阱題，就是考察一個人可不可以堅持自己的觀點，所以我堅持。後來我才知道，人生有四件事是一去不回的：出口之言，發出之箭，過去之時，忽略之機。
最後，圓臉問我還有什麼需要說明的。
「沒有了，我只希望各位考官給我一個公正的評判，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有些一廂情願地說。
三張臉聚集在一起，交換了一下意見，長方臉就宣佈：「你的面試結束了，如果你被錄用的話，我們會在明天早上10點以前通知你，反之，你就接不到通知了。」
我站起來鞠了一個躬，然後就退出門外。這時候就有人圍上來，我坦率地告訴他們剛才面試的問題。我想除了第一個問題一樣以外，其他肯定不會相同。與外面的人交談了一會兒，知道他們都是140多分，勉強過線的成績。不過大多數人學校很不錯，有同濟的南開的也有北京郵電的。
已經有人回去了，但我得留下來。因為學校太爛，哪怕我筆試成績第一，我還是想提前知道今天的結果。快12點的時候，最後一個面試的終於出來了，這時候圓臉走出來上廁所，我跟著他進了廁所，「處長，我今天的面試成績怎麼樣啊？」不知道名字，就叫頭銜，往大裡叫準沒錯。
「你啊，好像是第二名。哦，不過還要等總成績出來才知道。」圓臉顯然對我有印象，所以脫口而出，後來又覺得沒公佈的事情，不易早下結論，所以馬上改口。我太自信了，以為勝券在握，沒有做任何多餘的擔心，就高高興興地回去等消息了，臨走的時候，我習慣性地瞭解了他們的聯繫方式。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想起鄭板橋給兒子的臨終贈言：「留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漢！」我自己搞定工作，也算做了一回好漢，所以自以為是地打電話給父母提前報喜。母親很高興，囑咐我早點回學校，父親很謹慎，說要小心變數。我滿不在乎地說，要相信你們兒子的實力嘛！
4．
第二天早上，我極度興奮地早早醒來，睜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惟恐因睡得太熟而沒發現電話響，結果沒發現有未接來電。看看表，才6點半，天還沒亮，很顯然現在還不到上班時間，不會那麼早通知我面試結果的。但我擔心的是他們跟我有一樣的急迫心情，害怕我手機等會沒電，而決定提前通知我，可事實證明，這只是我一個多餘的設想而已。
刷牙的時候失手打破了玻璃杯，不迷信的我也隱約感覺到不祥，但還是自我安慰，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吃過早餐就開始等電話，7點了，電話還沒來，哦，原來還沒有上班；8點了，應該開始上班了，準備通知了；9點了，我開始每隔三分鐘看一次手機，確定它是否開機，又用賓館電話打我手機，看是否通。
逼近10點，我越覺得不祥，烏雲開始籠罩整個房間，我開始透不過氣來。我不敢去想，如果這趟跑空的話，對我意味著什麼。上學期，為了好好準備這份工作，我放棄了其他機會。我的生存邏輯就是，集中精力去辦最重要的事情，看準了就全力以赴。再說，作為學校的公眾人物，我這次來上海面試肯定備受關注，如果失敗了，我怎麼回去見江東父老。
我盼望著奇跡在最後一分鐘降臨，可是等到的只是失望。10點過後，我一下子虛脫了。等了一早上，等來了我最不願意等到的結果。我不甘心，給國字臉打電話，國字臉在電話裡說：「誰啊？哦，沒接到通知那就是落選了。別想那麼多，早點回去吧。」昨天還笑瞇瞇的，今天就裝著不認識。我正想問問我的成績如何，電話已經掛了，再打過去沒有人接。
我不能坐以待斃，馬上退了房，去了君悅酒店，逕直去了國字臉住的地方。進門看見長方臉正在收拾東西，看見我進來，他停止手上的活，還很有禮貌的給我倒了一杯水。
「處長，我怎麼沒有被錄啊？」
「這是集體研究決定的，綜合比較起來，你可能情況比別人差一點。」長方臉和顏悅色。
這個時候國字臉進來了，驚訝之後，極不耐煩地說：「不是打電話跟你說了嗎，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回去吧，不要打擾領導了。」
「我……我……處長，你看我還有機會嗎？」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我的想法。
走到大街上，欲哭無淚。一早上的精神緊張，困意已經襲來，我準備先睡一覺，再從長計議。可躺在床上，頭像要炸開一樣，怎麼也睡不著。一切太意外了。這兩天的一幕幕不斷在我眼中重現，難道是我什麼地方得罪了評委？可是我說話一直很小心的啊！難道是我昨天回答的第三個問題？可我堅持有什麼錯嗎？還是……
我訂了晚上7點的飛機票，退了房，就打車去機場。我連一分鐘也不想在上海多待。可是我還走不了，離飛機起飛的時間還有三個半小時，越寬敞的地方讓人感覺越無助，偌大的候機大廳讓我的情緒越來越惡劣。
手機已經欠費停機，我買了張IC卡，在候機大廳給父母和飛雪簡單打了個電話。飛雪說下課就去機場接我。掛了電話，坐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裡，感覺從來沒有過的挫敗感。我很想哭，但是我不知道究竟什麼地方什麼環節值得我流淚。很多往事浮上心頭，長這麼大，感覺身邊每一件事情都沒順利過。第一次高考失敗，把我拖入了高四生涯，雖然考上了大學，但是其中我吃了多少的苦；上了大學，雄心勃勃地想做校學生會主席，結果被校學生會開除了，把我拉進了院學生會的泥塘；雖然機遇很好，牛頭沒做成做了雞頭，但中間又有多少次險象環生。我原本可以找到稱心如意的工作，但今天又讓我功虧一簣，夢斷上海灘！
換了登機牌，上了飛機，剛繫好安全帶，空中小姐就很溫柔地說：「飛機機械故障，需要檢修，起飛時間推遲一個小時。」準備在候機大廳打電話，IC卡忘記取下，沒辦法通知飛雪。坐在登機大廳，苦悶地等了一個小時，飛機終於啟動了。在我以為它要離開地面的時候，它卻在跑道上轉了一圈又回來了，空中小姐又過來說：「飛機機械故障，需要再次檢修，起飛時間推遲半個小時。」什麼破飛機！我只好更加苦悶地在飛機上等了半個小時。
今天的天氣並不好，飛機上的廁所很長時間沒有開放，時常感覺到飛機的明顯顛簸。大約飛過貴州上空的時候，飛機曾有一次劇烈的下降，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了，要墮機了！我當時想，飛機事故率那麼低，都要被我碰上，真是天要滅我。還好，下降了一會兒，飛機又開始爬升了。工作沒找到沒有關係，可別把命給搭上了。
在機場出口，隔著厚厚的接機人群，遠遠地看到飛雪，一條白色的連衣裙，楚楚動人。走過去，一把抱住她，久久不願意分開。飛雪輕輕地說：「劍哥哥，我來機場兩個小時了。」這時候電話響了，母親的電話，「小劍啊，你回到昆明瞭，那就好。不要想那麼多，你不要覺得找不到好工作，就讓我和你爸爸沒有面子，其實我和你爸爸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糟糕！視線開始模糊，眼眶裡的水珠再也忍不住了，一顆一顆地流出來，流過我的面頰，流到飛雪的頭髮上。我想我沒有哭，男兒有淚不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