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鴻門宴 文 / 龍祺
1.
晚上,飛雪在我宿舍上自習,電腦裡放著輕音樂,我無聊地翻看著校學生代表大會的材料。根據省裡有關精神,為了加強學生的管理自主性,學校方面這次不惜代價,召集全校24個學院學生代表集中開會三天。
各個學院,除了學生會主席班子成員自動入選學生代表以外,其他代表都從班系院層層選拔,我自然地兼任了機械設計院學生代表團的團長。代表人數按3%的比例選取。我們學院有75名代表,名單佔去資料上整整一頁半。
通常情況,在這樣的選舉大會上,哪個學院的代表多,哪個學院的學生會主席說話就有份量。我說話不是最有份量的,因為機械設計學院只是學校裡面的第三大學院。說話最有份量的是郝書禹,現任校學生會副主席兼自動化學院的學生會主席。他的手上控制著97張選票。
吳帥哥昨天在辦公室代表組織跟我談話,說校學生會給了我們學院一個主席團常任副主席的選舉名額,問我這次想不想到校學生會兼職,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拒絕了。快畢業了,再高的榮譽和地位終將很快消逝,我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激情和貪心,再說曹總的目標是留校,對他來說,多一些跟領導接觸的機會就多一些留校的希望。
其實我更深層次的想法是,可以多一些時間陪陪飛雪。昨天飛雪告訴我,有其他系的小男生給她打電話,還有膽大的跑到教室給她送信。我很驚訝,在這個學校裡還有人到我碗裡搶食,膽大包天明目張膽地挖我牆角。不過這種事情的發生,也證明了是金子就會閃光這個道理,飛雪開始從迎新晚會的陰影中逐漸走出來了。這也客觀說明了一個問題,我這個做男朋友的跟飛雪在一起的時間太少太少,我懷著愧疚的心情轉身看著飛雪,伏案而書的飛雪認真的樣子讓人沉醉。
有人急切地敲門,我莫名地有些生氣,誰這麼無恥這麼沒有禮貌,但還是很有涵養很有風度地過去把門打開。進來的是老於,很著急的樣子,開口就說:「劍哥,你幫幫忙,我宿舍有人要出事……」或許看到飛雪,他就一下子剎住了,然後壓低聲音說:「我出去告訴你。」
我輕輕地摸了一下飛雪的腦袋,示意我出去一下,然後就把老於帶到樓道盡頭的公用陽台上。
「慢慢說,出什麼事情了?」
「劍哥,我們宿舍的木頭,你還記得嗎?剛才被「煙草幫」的人帶走了……」老於後來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明白,令我不安的是他們居然惹了煙草幫。
「煙草幫!你們居然惹了煙草幫的人。」我很驚愕,在這所大學裡,有句話,白道不要惹學生會的,黑道不要惹煙草幫的。
學校打架的事不少,但大多自產自銷了。學校裡曾經有這樣一個典故:
有天,在食堂,一高一矮兩小伙子拿著飯缸在食堂排隊的時候,兩隻飯缸不幸撞了一下。
「兄弟!」高個拍了一下矮個的肩膀。
「麼事?」
「你的缸把我的缸碰壞了!看,我的缸這裡已經發生彈性型變。」
「是嗎?你的缸比我的缸大,所以可以推斷出你的缸比我的重,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體積小的比較容易吃虧。看,我的缸比你的更嚴重。」
「是你的缸先撞我的缸。」
「我的缸怎麼會先撞你的缸?」
「你說咋個整?」
「你想咋個整?」
「我要這樣整……」高個在說話的同時,操起手中的飯缸就往矮個頭上砸去。矮個身手敏捷,動作迅速,毫不畏懼,也操起手中的飯缸迎了上去,結果在飯堂一陣飯缸飛舞。大戰一百來個回合,其間雙方各有兩名同窗好友同室死黨加入戰鬥,場面一度混亂。直到學校的值勤民警帶著一幫人馬衝進來,戰鬥才告暫停。
這場戰鬥的結尾很有戲劇性。當校警準備把雙方帶回公安處的時候,雙方居然握手言和,對校警謊稱都是武術愛好者,剛才一時性起,互相切磋而已。校警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看著他們勾肩搭背地離去。
「兄弟,多有冒犯。我主要是今天接到試讀通知書,心理不痛快……。」
「沒事,我也是剛被女朋友甩了,衝動了一點……」
「這小子,睡我下鋪,跟我是鐵哥們,所以……」
「我跟那傢伙從小學開始同學,看見他……」
「路見不平一聲吼啊!你呢……」
「我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幸會幸會……」
「同喜同喜……」
「看,飯缸都壞了,一起去外面吃吧……」
「好,不過第一次我買單啊,不要跟我爭……」
但惹到幫派就不那麼有趣了。學校裡有許許多多正式或非正式公開或隱蔽合法或不合法的社團,其中有兩個出名的地下社團,更準確的說是幫派。其一是西北幫。西北幫成立於哪年已經不好考究,只是聽說,建校的時候,學校裡有很多小幫派,西北漢子因為樸實經常受人欺負,後來他們就凝聚在一起。本來是個自我保護的組織,後來不知怎麼演變成為一股惡勢力,歷史最佳戰績,八十年代,一群西北幫的跟武警某部一個班在酒店狹路相逢,激戰半小時,雙方各有重傷入院,後來,學校領導和武警某部領導開了圓桌會議,才擺平這件事情。西北幫以武力得天下,因其過於強大,小幫派逐漸消亡,最終出現沒有對手的局面。和平年代,西北幫也銷聲匿跡,不過在這學校裡沒有人再敢惹西北人,近代西北人當中最傑出的人物就是郝書禹。
其二就是雲南幫,又名煙草幫,顧名思義,就知道這些子弟跟雲南煙草有關。這是一股新興勢力,我入校的時候,還不曾聽說。據說其迅速揚名立萬的原因有兩點,第一,手段陰狠。這幫人打了人以後,會主動道歉陪醫藥費;第二,勢力很大。做了無數違反校紀校規的事情,從來沒有任何部門任何人過問。
煙草幫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但我想我有辦法。因為這兩個幫派的首腦都碰巧在自動化學院,我曾經跟郝書禹開玩笑,「郝哥,長江後浪推前浪,煙草幫,你要小心哦。」郝書禹拍著胸脯說:「這幫人什麼時候犯在你手裡,找我。」
我回到宿舍打了個電話給郝書禹,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郝書禹說等五分鐘,我幫你搞定。五分鐘後,郝書禹打電話過來,語氣有些憂慮:「殘劍,這件事情你清楚嗎?你真要管。」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我疑惑,隱約感覺事情不簡單,但看到老於在旁邊期盼的目光,我只好硬著頭皮應下來。
「你知道煙草幫的老大抽風機嗎?你那個朋友沒事情做,幹嗎去惹他呢?還泡他的女朋友,找死啊……朋友妻不可欺。這件事情本來很難說,但抽風機說他認識你,聽說是你開口的,就買你這個面子……還有你那個朋友可能受了點傷,抽風機給了200塊錢,你知道該……」郝書禹一句一句說得很清楚。
「哦,哦……」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泡別人女朋友?活該!
「還有明天你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和抽風機吃飯。」郝書禹補充道。
「有,有,不過是我請客。」我連忙說,郝書禹做事情我真的很佩服。
「那就一言為定,你明天等我電話。」
我對飛雪說:「雪雪,我晚上還要去辦點事,你先回宿舍好不好?」飛雪就把嘴巴翹到天上去了。然後我陰著臉對老於說:「走把,去你宿舍!」我想我必須先瞭解真實情況。
老於宿舍亂哄哄的,到門口就聽有人在說:「還有沒有王法,告,一定要告。」有人在附和,也有人說:「聽說他們勢力很大,還是別惹了。」我走進去,大家就衝著我說:「主席,你應該管一下,這還有沒有天理,我們的安全還有沒有保障?」我讓老於請大家出去一會,房子裡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我掏出煙,丟了一根給老於,老於點燃了我手上的煙。我打量了一下木頭,皮外傷挺明顯,但不算太嚴重,所幸老於通知的及時。我問:「木頭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跟我說清楚。」
「劍哥,我……上網……見面……」
從木頭斷斷續續的敘說中,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木頭在圖書館上網的時候,看見隔壁的位置上有一個長得很清純的女孩子,就以為桃花運來了,於是耍了點小聰明,偷看了女孩子的QQ號,然後用自己的QQ冒充外地的大學生跟女孩子聊。一個有心追求一個有心玩笑,網上的距離使兩個人說話越來越放肆,木頭以為碰到真情,女孩子以為木頭是異地的,就全當一場網絡遊戲。偏偏木頭太單純,後來女孩子知道木頭是在一個學校的時候,就嚴肅告訴他,她已經有男朋友了,讓木頭斷了這個念頭。木頭以為她騙他,居然有一天在女生宿舍門口堵住了她,說了一些不該說的,做了一些不該做的。
如果那個女孩子的男朋友是一般人,頂多算一場爭風吃醋的故事,但是偏偏這個女孩子的男朋友是抽風機,所以才造成了一場事故。這個事情抽風機知道後,暴跳如雷,揚言要廢了木頭。他手下那幫兄弟看見老大的馬子被欺負,直接就衝到木頭宿舍,於是就有了今天晚上的事情。
「劍哥,今天謝謝你啊……我現在該怎麼辦?」木頭睜著熊貓一樣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我不出聲,只是抽煙。如果開始知道是這樣的事情,我想我不會管的,我最恨挖別人牆腳的男人。如果換成是我,誰要欺負飛雪,我肯定比抽風機還狠。今天抽風機給了我和郝書禹面子,只能說明目前木頭不會再有什麼事情,但是關係到切身利益的事情,抽風機不一定會罷手。既然答應幫木頭,就得幫到底,我得想個好辦法。
我把煙掐了,看著木頭,說:「既然你今天讓老於來找我,那是出於對我的信任,我也希望你通過這件事情,以後做事小心點。你知道抽風機那些人的背景嗎?」停了一下,我覺得沒必要跟他說很詳細,就憑抽風機高考100多分的成績能進我們學校,可想而知。
「我現在私人給你兩點建議。第一,這件事情你首先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最好到此為止。第二,你抽個空去找一下抽風機和她女朋友,誠懇道個歉。再說我也沒有什麼面子,今天我是盡力了,你也不要怪我。」我站起來,走到門口,回頭說了一句:「去買點藥,早點睡覺吧。不要多想。」
走到樓下,挺鬱悶的,今天這件事情到底該不該管?但是都已經管了,還有不管的道理嗎。捫心自問,今天我這樣處理這件事情,正確嗎?我本該站在什麼立場?但不這樣處理,木頭的麻煩將永無休止,對一個學生來講,終究得不償失。
2.
拉王最近很忙,忙於掙錢,神出鬼沒的,我都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也不知道這傢伙從那個角落冒出來的。早上8點不到,他就跑到我宿舍,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就把我從床上扯起來。
「你搞什麼搞?著什麼急,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一宿舍人都在睡覺……」我很不滿。
「大哥,今天要請你出山,有一筆很重要的……這次協議價值上萬……」拉王邊說邊從皮包裡拿出一份材料,擺在我面前,「我已經約好了上午9點半談判,我們一起去。」
價值上萬!有那麼多?錢多我就很清醒,抓起材料來看。雖然我很久沒有時間管工作室的事,但對商業上我有著莫大的興趣。自從當上學生會主席以後,已經不再直接去跟贊助商談判,主要是嫌金額太小,殺雞焉用牛刀?
從拉王的述說中和材料上看,有意跟我們工作室合作的是一家眼鏡公司,這家公司來昆明的時間不長,老闆急於打開高校市場。拉王給他們做了一份兩個月的宣傳推廣計劃,計劃包括幾個方面,舉辦一台全校性專題晚會,發行一期宣傳報刊(10000份以上),電台廣播每天一次,覆蓋面不少於5所指定高校。這些對於我們公司來講,都不是難事,拉王報價12000,眼鏡公司方面基本同意,但額外要求一個學生會合作。
因為第一次做這麼大的單,拉王興奮過度,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一口應承,然後就過來趕鴨子上架。看在成功率很高的分上,我爽快地答應了拉王。
對協議的條款,雙方都沒有什麼異議,很快就簽了字。但事情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麼容易。眼鏡公司的經理要求有正式發票或者由學校開具的收款證明,理由是財務要做賬。以前工作室有正規發票,後來吊銷了,拉王就改變操作方式,以學生組織沒有正式發票為由,只開具蓋上工作室印章的收據,很多私人公司也就得過且過。
想到搞發票的艱難,我勸拉王算了,拉王可憐兮兮地說:「我跟這個公司已經接觸有一個月了,再說一萬多啊!」看在一萬多的分上,只好想辦法了。
正式發票肯定是沒有,用假發票危險性太大,最後只有一種可能,只能到學校裡找一張行政事業收費收據。收費收據由學校統一管理,學院沒有資格出具,所以要搞到一張絕非易事。
回到學校後,我就去找人,然後約了財務處的,接著中午請人吃飯,馬不停蹄。飛雪發來幾條信息,我也沒來得及回。一直弄到下午4點,終於弄到一張空白的行政事業收費收據。拉王歡天喜地地去收錢了,郝書禹的電話也來了。
6點,福滿園福滿閣。
考慮到晚上認識的人太少,我就叫了田伯光。在學校田伯光也算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因為生下來就是公安處田處長的外甥,所以大二就破格提拔擔任校學生會保衛部的部長。這傢伙整天在公安處泡著,而且郝書禹也認識。
抽風機的個頭很小,跟我開始想像的大相逕庭,或許濃縮就是精華吧。看見我進來,他就主動上來打招呼:「劍哥,你不認識我嗎?上次你們學院開迎新晚會的時候,韓露露還請我去唱了一首歌。」
我努力從迎新晚會的記憶中搜索,感覺好像有這個人,又好像沒有這個人。韓露露肯定不會跟我提這個人,因為我一直跟這種帶有黑社會性質的混混井水不犯河水。
我滿臉笑容,「當然,抽風機,你歌唱得很有水平啊!我們學院很多女生都念念不忘。」
「哪裡哪裡,唱得不好,只是以前得過歌手大賽的二等獎!」抽風機假意謙虛著。
抽風機對田伯光很敬畏,我想畢竟「邪不勝正」。
我注意到抽風機身邊的那個小個子女孩,果然很清純的樣子,在我們學校應該算上品了。自古紅顏禍水,一切事情都因她而起,想到這點,我又覺得她其實長得不怎麼樣。
整個晚上,抽風機和他的小兄弟們對我們很尊敬,一點也不像傳聞那樣飛揚跋扈,看來他們也只不過是小混混。但我馬上又否認了這種淺薄的想法,這幫傢伙無法無天,背後有人撐腰,身邊有豐厚金錢的支撐,現在還尋求我們的支持,可以看出志存高遠,難怪一年之中就迅速崛起。我不得不從心裡感歎,後生可畏。
吃飯的時候,郝書禹是主角。因為不太熟悉,我很少主動說話。從大家的言語中,我瞭解到抽風機原來是某煙草專賣局局長的兒子,他帶的小兄弟,都是一些捲煙廠廠長副廠長的兒子,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權利的格局也會繁衍。令我吃驚的是,郝書禹的外公是軍分區的司令員。
趁上廁所的時機,我想順便把賬結了,可老闆娘告訴我,今天全部記在抽風機身上。
回來後,抽風機說要拜託我一件事情,既然欠他的人情,我只好應承下來。心裡祈禱,別太為難。
「劍哥,我這個人,沒有愛好,就喜歡獎狀,我爸就看這個,所以我想……」
鬧了半天,原來他想我以學院的名義給他發一張榮譽證書。這個事情好辦,證書頁很好打,印章就在吳帥哥的抽屜裡。我滿口答應,他又敬了我一杯。後來,我讓曹總幫我弄了一本榮譽證書,寫上「學院十大歌手」,但想想有點搞笑,他在自動化學院,不是我們學院的。
一直到11點酒才喝完,頭有些沉。在樓下,抽風機打開車門,一把拉著我,在我耳邊說:「劍哥,你夠意思!以後有什麼用的著的地方儘管吩咐。」夠意思!他是指我去主動結帳的事,還是木頭去找他的事,或是因為我喝酒爽快。不得而知。
奧迪車揚長而去。我站在街邊不寒而慄,一個比我小幾歲的人有如此深的心機和處事手段。
在半醉半醒的時候,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一個寧靜的港灣,好好休息一下。我撥了飛雪的手機,拒接!再撥,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對不起,您撥叫的移動用戶暫時沒有開機,請稍後再撥。」打她宿舍電話,接電話的人不是飛雪,但可以清晰地聽見飛雪的聲音:「告訴他,我已經睡了。」今天沒回她短信息沒帶她一起吃晚飯,發小姐脾氣了。我搖頭晃腦地走在路上,看到有很多模糊的人影從我身邊走過,依稀能看見一些笑臉。
進女生院的時候,我微笑地跟大媽打了個招呼,然後直接走到飛雪宿舍門口,隱約感覺周圍有川流不息的人流,敲門,裡面問:「誰啊?」
「是我!」我聽到腳步聲過來。
「不要開門!」飛雪的聲音,腳步聲停止。
「真不開門?」
「不開。」看來飛雪挺生氣的。
……
「飛雪,我愛你!我愛你!」我藉著酒勁扯開喉嚨大聲地喊,周圍流動的人們都停住了,許多宿舍的門打開了,出來不少人,大家都向我行注目禮。
門開了,飛雪站在門口,穿著一件藍色的睡衣,拖著卡通拖鞋。微微一動,懷裡多了個美人兒,輕香襲人。我緊緊地抱著飛雪,在人影閃動的樓道裡,周圍的人投來異樣的眼光,羨慕也好,不恥也好,並不曾使我的動作延緩。
看戲看多了,沒想到今天當了一回男主角。
自此,再也沒聽說有男生騷擾飛雪。
3.
「乖囡啊,昆明是鄉下地方,儂好好照顧自家哦……」這是飛雪來昆明前,飛雪老媽在浦東機場的臨別贈言。飛雪在對我轉述這段話的時候,神采飛揚眉飛色舞,我聽著聽著就走了神。
我的家鄉是個小地方,人口不足10萬,30分鐘就可以從城的這端走到那端。如果你不止步,再往下走,不久就會到達一個新的小地方。我來昆明的時候,騎著自行車,花了一個星期才把昆明大大小小的街巷轉了一圈。當時想,這座城市真大啊!
後來跑的地方多了,就明白昆明其實不算一個很大的城市。它只有成都的三分之一大,北京的八分之一大。但不管它多大,畢竟也是個國際性的旅遊城市,畢竟是我生活過的第一座城市,在我心目中一直有著很高的地位。沒想到居然被飛雪老媽定性為「鄉下地方」!
在我暗自慶幸飛雪老媽因工作繁忙一時半會來不了昆明的時候,飛雪告訴我,「劍哥哥,我媽媽明天到,我準備安排你們見面!」人算不如天算,逃避不是我的作風,我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飛雪的老媽嚴禁飛雪大三以前談戀愛,好像說過「格殺無論」一類的話。安全起見,我和飛雪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以飛雪感謝吳帥哥、曹總和我關照的借口,讓飛雪老媽請客。因飛雪老媽的活動頗多,最後確定在第三天晚飯。這兩天我高度緊張。為了提高本人的禮儀檔次,我專門去圖書館查閱了《出席重要宴席禮儀須知》、《如何同外賓打交道》等相關書籍。
開席的時間定在下午6點。下午5點半,我和曹總就坐著吳帥哥的車出發了。在車上,我的腿有點發抖,用力掐了一下大腿,提醒自己,注意素質注意素質。
吃飯的地方環境幽雅,古色古香。從服務員的衣著氣質來看,今天這頓飯肯定價格不菲。對於今天的晚飯,曹總知根知底。進來的時候,他對我笑了笑,一種混吃混喝小人得志的表情,吳帥哥則一臉坦然。
飛雪的母親雍容華貴,跟我想像的基本沒有出入。
吃完飯,飛雪老媽送給吳帥哥一個MP3,送給曹總一枝派克筆,而什麼也沒送我。可能她把吳帥哥和曹總當成了老師,而認為我是學生,只說了一句應景的話:「今天只準備了兩份,下次讓飛雪帶給你!」
飛雪老媽回上海後,我憤憤不平,居然送曹總禮物卻不送給我,完全不把我放在眼中。飛雪溫柔地安慰我:「你得到一個最大的禮物就是我,還不滿意啊?」想想也在理,我就伸手把飛雪緊緊地抱在懷裡。
4.
省級優秀學生幹部標兵的稱號批下來了,我是學院唯一的一個,除了一個教育廳頒發的燙金證書以外,還獲得了1000元的獎金,加上開學時候的獎學金,我打算用這筆錢換個手機。我現在的手機已經用了七個月,劉備說它已經不能適合我的身份,我也覺得如此。
我打電話給飛雪,叫她陪我去,她想都沒想就很高興地答應了。自從飛雪正式做了我女朋友,每次飛雪叫我逛街,我都是千般推脫,受盡萬種誘惑,最後才被迫勉強答應的。我想飛雪可能把我的邀請當成是逛街了,其實我只不過想買了就回來。
我說直接去手機城吧,飛雪說你懂不懂,買手機要去南京路。南京路我沒去過,但聽說是條時尚街,不知道有沒有手機賣。但飛雪是女孩,女孩買什麼東西是有天賦的,相信她,沒錯的。我們在南京路站下了車,飛雪一個箭步就進了車站旁邊的「淑女屋」。看名字就知道不是賣手機的地方,我說:「你進錯地方了。」飛雪說:「沒錯,快點啊,你!」我只好跟了進去,裡邊果然沒有手機,只有衣服,很漂亮的衣服。我說:「錯了吧?早就告訴你錯了,你還非要進。」飛雪看到漂亮的衣服就不理我了,興高采烈地跟女店主在那裡比劃,還拿了幾套衣服進了試衣間。我也想跟著進去,女店主伸手攔住我,笑著說:「先生,請留步!」我只好傻傻地站在門外。
飛雪出來了,穿著一件淡藍色的束腰長裙,短袖的,裙上綴滿了星星點點的小花,領口和袖口處沒有多餘的修飾,簡簡單單,整個人顯得清秀而不失典雅。我張大了嘴巴一時合不攏,人靠衣裳馬靠鞍,真理啊!
「好看嗎?」飛雪在我面前轉了一圈,用很嫵媚的樣子擺了個POSE。
「好看!」我沒騙她。「老闆,就要這件了!」飛雪高興地說。我只好掏出錢包,用一部分買手機的錢給飛雪添了一條長裙。出了門,我想這回該去手機店了吧。飛雪卻帶著我從這家店進,從那家店出——令人眼花繚亂的衣服、琳琅滿目的飾品、五花八門的化妝品……原來世界如此多姿多彩。
我暈暈乎乎地跟著她,不停地掏包不停地說好,後來就自然而然地忘記了此行的目的。走累了,我說:「回去吧!」我和飛雪上了公共汽車,飛雪忽然說:「我們是來買手機的吧?」「是啊!」「那我們怎麼回去了?」我已經累得不行,何況錢也不夠了,我就說:「改天再買吧!」
過了兩天,吃晚飯的時候,飛雪神秘的塞給我一個小玩意兒,「劍哥哥,這個送給你的!」我定睛一看,是一台嶄新的金色諾基亞8850,超薄的機身,美中不足的是上面掛著一個小飾品,而且有字。我仔細看了看,是個「雪」字,下邊掛著幾個很小的鈴鐺,我說:「幹嗎?」飛雪說:「我要讓你以後用手機的時候就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