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村湖 文 / 金浩植
她在週末或是星期三都要和我見面。特別是星期三。基本上每次都見面。只要有她的電話就知道又要見面了。
為什麼？因為她星期三沒有課啊。
可是，我也是一樣。
那次星期三來之後弄得亂七八糟就走了，搞得我課也沒聽。不，是沒法所。唉，學費多少錢……
錢真是可惜。
今天是星期—……
星期三怎麼去學校……！
你說可以……「
我早就拋棄了上課的念頭，在家裡等，當然，還沒她的由話。可是如果她來我家附近然後說「一分鐘之內不出現就死定了！！！！」我就必須在一分鐘之內出現在她的面前。
幾天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哥哥，今天下課這麼早一起去網吧吧。」
「找今天想早點回家。」
「為什麼？
「啊，有點累。」
所以放了學就直接回家了。剛放下書包，她的電話就來了。
「喂？
「牽牛，是我啊。」
「嗯，怎麼了？」
「我現在在新道林站，三十分鐘以內過來吧。」
「呀，三十分以內怎麼能……能…………」
嘟！
今天本來想在家休息的……哎呀……！—－；；離我家最近的地鐵站是新堂站。就是唐山大橋修好的話，從新堂到新道林坐地鐵三十分鐘也不可能到。
怎麼辦？？
打車了。
出租車……！啊啊啊……！！—一；；對司機說一定要快一點開。
「師傅，麻煩您快一點開！！」
「啊，什麼事這麼急啊？」
「人……人……會有人死的。師傅拜託…………
「人？知道了，坐好啊！」
勉勉強強在三十分鐘之內趕到了。
「呀，我來了，嘿嘿嘿！！！」
「來了！」
「嗯！」
「你要是三十分鐘之內沒到的話就把這個喝了。」
「這個？」
她從她精緻的提包裡拿出了一瓶燒酒。
如果我在三十分鐘內沒到的話，她不僅會讓我喝掉那瓶燒酒，而且還會發生什麼事也不一定。
真的恐怖啊。
科學技術趕快發展到不用地鐵而用瞬間移動就好了。
反正！！今天又是會這樣的吧。
鈴鈴鈴……！
「牽牛啊，是我。我現在在蠶室。」
「蠶室？你怎麼會在那）卜」
「在蠶室的噴水池，快過來。」
「知道了。
當然，還有一句是絕對不會少的。
「時限——三十分……」
於是，從這一刻開始，對我來說不是戰爭的戰爭開始了。；；；不過對於今天的距離來說，時間算是充分的了。去新道林也三十分鐘，去蠶室也是三十分鐘地有點太隨心所欲了吧。
今天她的心情看來不錯。去蠶室的話，坐地鐵的時間加上再走一段的時間，三十分鐘也夠用了。
一掛電話，不，實際上從一接電話就開始穿衣服了。掛上電話的時候已經穿好了鞋子在門外了。
勝敗大概就決定幹這一瞬間吧。－；；可是在家百無聊賴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上學的時候呢，就是家離學校最近的傢伙也會經常遲到。
她正坐在蠶室站那個圓形的噴水池邊，一隻小腿優雅地搭在另一隻腿的膝蓋上，牛仔褲的上面是一件大大的T恤，下面穿著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頭髮被她用塑料繩系成了水滴的形狀。真是一個標緻的美女。
「我來了，嘿嘿……！
「嗯，到了。」
「可是怎麼想起來這兒啊？」
「我們去樂天公園吧。」
「啊啊，傻瓜，早說嗎，我有樂天公園的優惠券啊。」
神秘與冒險共存的世界。
我們夢中的世界。
這就是樂天公園——……！－；她買了門票，而且是可以反覆乘坐遊樂設施的那種。
哈哈哈！根本就沒給我買票的機會。
不過我買了午飯啊，一個漢堡包。－；可能因為是平時的緣故，裡面並沒有那麼多的人，外國人最多，還有的是全家一起來玩，另外還是情侶多一些。這就是與節假日不同的地方吧。
在遊樂場裡面的情侶們看起來都很漂亮吧！
女孩子們一隻手挽著男朋友的胳膊，一隻手上拿著棉花糖或是氣球。除了在這兒，大人們還能在哪兒拽著一隻氣球走路呢？遊樂場是一個對大人和孩子毫無差別的地方。
男男女女們緊緊地牽著手從我們面前走過。男的站在前面拽著女朋友的手說：「寶貝兒，我們去坐那個吧。」
「呀，真是……！那個太可怕了，我不去。」
「傻瓜，一點兒都不可怕，走吧。」
「真的嗎？『」當然了，相信我吧。「
「真的？
『當然了。「
女孩子真是有趣兒極了。不管男朋友說去玩哪個都撒著嬌說害怕，不敢坐。最後呢，還不是都一樣笑著一起去了嗎！！一邊玩著一邊叫著，真是叫人覺得可愛。
她看著我們前面走過的一對戀人對我說道：「牽牛啊。我們玩兒蹦極去吧。」
都知道吧，蹦極就是在兩秒鐘的時間裡從70米高的地方向地面自由墜落的遊戲。是樂天公園裡人氣最旺也是最恐怖的一個遊戲。
哈哈哈哈……！不過我可不是說我害怕啊。－；咳！我是說真的！！！—一；我？？我可是大韓民國陸軍預備役班長啊！
而且還作過航空部隊直升飛機的乘務員。每天在3000米的高空飛來飛去。
還不信嗎？
石村湖上有一個叫做愛寶樂園的小島，蹦極的地方就在那＠。
如果是節假日的話，排隊的人就會——一直到很遠的地方。可是今天是星期三，並沒有多少人在那裡。她衝我叫道：「呀——……！沒有多少人呢。」
我趕快故意離開她一段距離，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牽牛，你不過來！！！」
「啊」－；；才排了一會兒隊就到我們了。啊啊哦。—－；；我們坐了進去。
安全帶也繫好了。
哈哈哈！！！不緊張。－；；機器座椅發出嗡的聲音慢慢升上去了。
哦，啊哈哈哈哈哈——！
「並…………並…………不……不，不緊張……！
終於到了頂點了。這鬼東西骨碌骨碌地轉了幾圈停下了。
呼——！
「啊啊啊啊啊啊————……！
原來腳底直接接觸到地面的感覺是這樣的幸福啊……！
「再來一次。」
「怎麼？不坐嗎？？」
「不，那……倒不是……」
「幹嗎呀？」
「呀，都坐過一次了，還坐，多不好意思……」
「牽牛，你是害怕不敢坐吧。」
「害怕…………？？什麼呀，有什麼害怕的。」
「那走吧，再來一次。」
咳咳咳……！—－；；；後來，我們倆又玩了三次。真是個瘋女人，我的腿都站不住了。—一；；；就這樣跟著她在公園裡轉了三四圈以後，晚飯的時間過了都不知道。腿也累得生疼，嗓子也干了。
「我渴了，牽牛，我們吃冰淇淋去吧……」
「好啊，你等我吧，我去買。」
公園裡美麗的綵燈映照著傍晚的夜色。我們倆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走出了公園。
我們倆吃東西的時候是從來不說話的，這是我們之間不成文的規定。因為如果有一個人吃完的話就會將另一個的搶來吃了。即使不吃的話也會想盡辦法阻撓對方吃的。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呼呼——！—－；；外面已經很黑了。我們倆誰也沒有說話，竟然不約而同地朝石村湖走去。人們都喜歡在那兒了望愛寶樂園那星星點點的綵燈。有點置身於虛幻的童話仙境的感覺。
繞著湖水散步，湖邊的路燈驅趕著黑暗，水面上反射著碎銀般的燈光。以前到了晚上的時候，這裡就會有一些小混混在這兒聚會，現在看來沒有了。
燈光照到的岸邊是中年夫婦們散步閒談的地方。而那邊燈光達不到的地方則是年輕男女們的世界了。
還有鋪了涼席在這兒玩樂的一家子。推著童車的爸爸和牽著孩子手的媽媽，再加上發出稚嫩的童音的他們的小女兒，這樣的情景真是與這裡的景色再適合不過了。
我們倆一邊欣賞著愛寶樂園的霓虹燈，傾聽著那裡悠揚的樂聲，一邊繞著湖水慢慢地散步。看來今天一整天的內容都將是走路了。
她早就想好了要來樂天公園，所以穿了運動鞋，顯得很輕鬆，可我的腳真是疼死了。
「呀，我們到哪坐坐吧。」
「不是挺好的嗎，我們再走一會兒吧。」
繞著湖水又走了兩圈後，我拽著她在岸邊坐下了。右邊坐著一對正挽著手的中年夫婦。都巳經這麼大的年齡還這麼親熱地挽著手，真是感情深厚啊。
尷尬的沉默。
沉默……！
沉默……！！－ˍ一；；「牽牛，」
「嗯？
「喝杯啤酒吧。」
「啤酒？
「對，啤酒。」
這麼一說，我突然也想喝一點爽快的啤酒了。夜色籠罩著一切，前面是一片湖水，湖中心遊樂園的燈光洋溢著異國的情調。
燈光照在水面上，攪動著水波，湖水的波紋好像變成了光的幻影。
哈，正是喝酒的氣氛啊。
和女朋友一起的話！！！－但是我討厭和她一起喝酒。
瘋了嗎？？喝完之後又沒完沒了地耍酒瘋……
「幹嗎喝酒呢？算了。」
「我想喝嗎。去買一聽吧。」
嗯，啊，這個……
「快點！！」
一聽啤酒不會有事嗎？怎麼會呢！就一聽啤酒……嗯……
「那我去買，你等著啊。」
嗯「
石村湖邊沒有商店，自動售貨機也只有飲料賣。要是在這兒附近弄一台啤酒自動售貨機的話肯定賺錢。
離開了石村湖，過了一條馬路才找到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小店，買了兩聽啤酒和一袋蝦條後，馬上跑回到湖邊。她正在那兒呆呆地看著湖水。
不知怎麼回事跟剛才的氣氛不一樣了。眼神也變了。好像有些傷心的神色…………
是因為湖水的反射光嗎？？
「呀！！」
啊，嚇我一跳！……「
「你想什麼呢？
「嗯……不是啦。
「想什麼呢，傻乎乎的。
「嗯？……沒有。可是怎麼這麼長時間？
「嗯，這附近沒有商店。
「是嗎！
開了一聽酒遞給她，我自己也開了∼聽，把蝦條也打開了。
「喝吧。
「嗯。
「呀，牽牛，該乾一杯嘛。
「乾杯？好啊。哈哈！！
「不過為什麼乾杯呢？嗯……嗯……」
「那麼就為了明天乾杯吧。
「呀，想了半天就是這個呀。太沒意思了吧。
「那你就不喝了，是嗎？想死嗎？
「干……乾杯！！！－－；；；一邊喝著酒，她仍然一邊呆呆地看著湖水。喝完一聽啤酒後她突然站起來，對著剛走過去的一個男人說道：」呀！你！！
「咳，又幹嗎啊？」我這樣想著，同時飛快地跑起來。跑到岸的後面藏了起來。
那個男的站住了。
「呀，你怎麼穿紅衣服？啊？誰讓你穿紅色的衣服了？
「什……什麼呀？這……這……你是在說我嗎？
「這兒除了你還有誰？啊？
「這瘋丫頭…………那……那你呢，你為什麼穿這件T恤！！」
－；；；（他們倆真是好配啊。）
那男的看了看她，以為她是真的不正常，就那麼走掉了。我躲在湖岸後面想：我真是瘋了，就怕你這樣才不想讓你喝的，你倒好，真是讓我失望。
「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大聲笑了一陣又坐下了。
「呀，你在那兒幹嗎呢？」
我又趕忙從後面跑出來在她身邊坐下。哈哈哈！！－「
「牽牛，你去哪兒了？」
「你不知道嗎？一；；」牽牛啊，湖水真的好美啊。
「我們再走近一點過去看吧。
剛說完，她就站起來可怕的向湖面走去。我在她後面嘻嘻哈哈地跟著。她踢開水草好像要往水裡跳的樣子。
「呀！不能在往前了。
「為什麼？」
「危險啊。
「但是我想進去。
「你真想進去嗎？」
「嗯。
「嗯……是嗎？那你等一下。
反正我就是說不行也阻止不了她，比起挨一頓打還不如在不發生危險的情況下讓她靠前一點J〔。我先往前走了一點，然後用樹枝弄出一塊她可以過來的地方，我在前面擋著她。樹枝輕劃著我的衣服。
我們倆就在水邊並排坐了下來。
她的眸子裡反射著對岸綵燈的光輝，湖水也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她一句話也不說。她的眼睛一眨一眨，一下子淚水流了出來。一時間我也無話可說。
大概是想起了分手的戀人吧。一滴淚水從她的臉頰上滑落。現在的我既不能給她擦眼淚，也不能幫她忘掉苦痛，我的心裡也並不好受。
她的行為雖然是那麼跟男孩子相似，甚至有時還有點野蠻，可是從現在這一刻起，我發現她原來和別的女孩子沒有什麼不同，在她的內心深處同樣是那麼的多情，甚至有一點小小的傷痛都會讓她痛苦無比。
「多麼美麗的湖水啊。要是跳進去就好了。
她小聲地自言自語道。我一下子緊張起來。這可怎麼辦？她突然跳進湖裡可怎麼辦？難道我又要背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孩到處找旅館嗎？—－；；；我從她旁邊挪到她的前面又坐下。要阻止她突然的行動的話還是在她前面比較好一點。
「牽牛啊，」
『嗯？
「你怎麼了？
「不是，哈哈，沒事。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居然連愛寶樂園音樂都停止了。寂靜。寂靜。
突然……！
「啊啊啊！！幹嗎！！！？？
咳咳……！咳咳……！
「啊啊啊……呼，咕嘻咕嚕——！咕嚕————！
是了，是這樣。
我正在水中掙扎著。—一；；她說要看看水到底有多深，就一下子把坐在前面的我推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咳咳咳——！！！！還不如用刀殺了我，用刀吧！！！！」
我一個勁兒地掙扎著想爬上來，可是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勁兒。湖周圍的人們一個個地圍了上來，可是沒有一個人有下來救我的意思。連伸把手的人都沒有。
對掉進了水裡正在掙扎的人居然也如此刻薄，－；；她一定也緊張起來了，她已經無法控制事態的發展了。
石村湖看起來只不過是一個小水泡一樣的地方，誰知怎麼這麼深，眼前就是湖岸，腳就是夠不到底。不管怎麼喊也沒人下來，我只好自己爬了上來。－；；我？？生命力極強的傢伙。是雜草一樣的傢伙。即使是這樣也不會死的。
「呵呵，嘿嘿！！
周圍的人們議論紛紛。
「老公，你看那人，是想自殺嗎？」
「不是吧，自殺的人才不會那樣做呢。」
「那是滑進去的嗎？」
「小伙子，沒事兒！」
「嘿嘿嘿！！」
嘟——嘟——嘟嘟——……！
好像是警車的聲音，兩個警察走了過來。大概是誰打了電話吧。
「怎麼回事兒？」
「哦，警察先生……！
最後我們倆勇敢地坐上了警車！
警車把我們拉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在那裡，一個穿黑衣服的女人和她並排坐在一起。
「你為什麼跳進湖裡？
「哈哈哈，警官！！」－＊「我問你為什麼跳進去？
「哈哈哈哈！」－＊「呀，你瘋了嗎？總是笑什麼？
「哎呀，這個……我滑倒了。
「真的是這樣嗎？
『警官，那你看我像一個想自殺的人嗎？
我偷眼看了一下她，她在一邊臉憋得通紅，低著頭使勁忍著笑。該死的！！！！！；；；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看起來像所長一樣的人走近我們，丟下一句話。
「你，也替家裡的父母著想著想。
「警官，我並沒有想死啊！！
我面前的警官接過話頭對派出所所長說：「我小的時候沒有吃的，挨餓啊…………」就這樣，他開始從光僕；事件講到新村運動，現代的經濟、政治、社會、歷史，一直講了兩個小時。ˍ；；我的衣服濕透了，難受極了。可是她居然不知為什麼聽得那麼有趣，不停地一下一下地點著頭，聽著那個警察的講述。只是點頭，一句話都不說。就像故意在那兒捧臭屁一樣。
「我小時候因為沒有吃的，連葛根都吃過。唉！！
「是啊，警官，我爸爸他也說過這樣的事情。」（點頭。）
「警官，葛根現在是健康食品哩。」
「牽牛，你煩不煩！！」
啊啊，該死的，連話都不讓我說……—一；；；就這樣聽了兩個小時的說教，我們才得以走出派出所的門。即便如此，我的衣服依然濕著。好在是晚上，看不到一塊塊的水跡——其實是因為都濕了，根本看不出水跡了。
哈哈哈，很幸運，不是嗎？？ふ；為了晾乾衣服，她又陪著我來到了石村湖邊。
到了湖邊，她又不說話識是呆呆地看起湖水來。
我說：「呀，你把我推進水裡就這麼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她用了一雙好像哭過的眼睛看著我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火也發不起來了。渾身的血好像都流光了一樣地感到無盡的寒冷。心裡一抽一抽地疼著。現在我終干知道她真正傷心時候的眼神是什麼樣的了。
什麼時候她的傷口才能徹底的癒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