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大力士的報復 文 / 卡爾·麥
我們不得不快馬加鞭,用很短的時間走完他們來的時候花整整一天走過的路。狡猾的蛇臉上露出疑團,他覺得昨天晚上以來發生的事情,不容易成為最終結局。小敏姆布倫約人在我們後面,我每次回頭看他,他紫銅色的臉上都顯示出寧靜而快樂的神情。他和我一樣,對我們這一趟行程所產生的意想不到的結果感到滿意。有充分理由說明,他對於這次的成功貢獻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狡猾的蛇的馬休息得很好,頑強地奔跑,沒有落在我們的後面,使我們正好在太陽落山的時候,趕到了我們向北轉彎的地方。天黑的時候,我請狡猾的蛇與小敏姆布倫約人原地不動,等半個小時再往前走。我把馬和武器留在他們兩人身邊,自己步行回去,想讓我們的人大吃一驚。
我走了十分鐘就接近了營地,一陣燒焦的氣味告訴我,篝火正在燃燒。這是一個信號,說明溫內圖有一種安全感。他知道,我出來是進行偵探的,如果我們部隊受到威脅,我肯定會回來向他報告。這就是說,我外出期間,他用不著擔心受到突然襲擊。但是,我相信,儘管如此,溫內圖的崗哨部署仍然非常嚴密。天很黑,我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崗哨,可是我看不見崗哨,必須依靠我的聽覺。我瞭解阿帕奇人的特點,大體上想像出他們布哨的方式,想方設法避開他們。但是,我怕與前面的人遭遇,便彎下腰,借助觸覺,撿了幾塊小石頭。我一邊摸索前進,一邊向旁邊的灌木林扔石子,石子發出的響聲,引起了崗哨的注意,他朝響聲走過去。這樣,他就給我讓開了路。
我用這種辦法偷偷地爬到很近的地方,可以看見那小小的篝火。這時,我不得不把身體貼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地爬行。溫內圖的防禦措施很嚴密,不瞭解他的特點的人,是不可能偷偷進來的。篝火在林中空地燃燒。為便於觀察,俘虜們躺在這片空地的四周,敏姆布倫約人作警衛,將營地佈置成一個圈。右邊暗處停靠車輛,馱畜綁在車子上。哦的左邊坐著溫內圖,他背靠著房間,他的附近躺著一個死去的尤馬人。在稍遠的地方,即在我藏身的灌木林前面,有一群男人,他們正熱烈地談論。我數了一下在場的敏姆布倫約人,看見他們中間不下六個人在崗哨上。我現在能夠在他們中間偷偷地爬來爬去,這種奇跡只能歸功於扔出的小石子。
在所提到的那一群人中,坐著老佩德裡洛和特殊人物唐-恩迪米奧。恩迪米奧是法官和莊園主。老佩德裡洛正在講述他在美國的冒險經歷。
「我在那兒偷偷溜進紅色人中間去,」他用得意的口氣說,「但是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偷偷地進入過我們的營地。」
「後來呢?」莊園主問,「人們沒有燃燒篝火,所以什麼也沒有看到。」
「呸!恩迪米奧,您怎麼理解有火和沒人。火好比一個紅色人。如果有,就要多加注意,加強崗哨。例如,我們有六個人圍繞著我們的灌木林站崗,別人就根本不可能溜進來偷看。」
溫內圖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這時忽然睜開眼睛說:
「老佩德裡洛不能這麼說。有一個獵人,正在過來。你轉身看你後面的灌木林,老鐵手就躺在那兒。」
如果我剛才說,我沒有被人聽見進到這麼深的地方,這不得不叫做奇跡。那麼,溫內圖不僅注意到了有人在灌木林後面,而且知道來人是誰。他還閉著眼睛,當然是裝的。這才真正叫做奇跡呢。在特別注意地細聽外面動靜的時候,他的姿勢經常是這個樣子。佩德裡洛轉身跑進灌木林,我站起來,走出林地,對阿帕伽人說:
「我的兄弟溫內圖是不可戰勝的。他的眼睛和耳朵比我的敏銳。」
我突然出現在勇敢的恩迪米奧面前,他嚇得直往後退,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好像一個肉身魔鬼出現在他面前一樣。那些敏姆布倫約人也都從地上一躍而起,呆呆地望著我,就像看見幽靈一樣。那些被俘的尤馬人雖然被繩索捆綁,也盡量直起身子。他們知道我去過阿爾馬登,希望通過我知道那兒的情況。他們可能認為我回不來了,他們的戰士會抓住我,把我消滅掉。
從第一輛車上發出一聲尖叫,是普賴耶的叫聲。他走過來,用胳膊擠開包圍著我的人,高興地叫喊,聲音顯然是誠懇的:
「謝天謝地,先生,您平安回來了!我好害怕。」
「為什麼?」
「您如果有所不測,別人也許會說是我的過錯,因為我向您報告了錯誤的消息。但我是對您一片好心。」
「您向我報告的,證明都是正確的。」
我講述了我到了洞中,偵察了阿爾馬登,與韋勒爾和梅爾頓談過話,別的我沒有多說。
「多麼幸運,跑了這麼遠並沒有受傷。這種大膽行動可能讓您吃苦頭。如果那樣,不忠的嫌疑就會落到我的頭上。」
「有可能。但是,我願意為您作證,從現在起,我將完全相信您。我在莊園沒收的您的武器都還給您,您自由了。」
這個過去的壞人非常高興,但是那位莊園主對我大聲喊叫:
「您幹什麼,先生?這個人是必須受到懲罰的,他參加了對我的莊園的破壞活動。我命令您,重新給他上綁。」
「您不能命令我。我倒要勸告您住嘴。誰繼續當俘虜,這不由您決定,只能由溫內圖和我決定。我將向您證明這一點,我將釋放其他俘虜。」
我講這番話的時候,走向快魚,剪斷了他的繩索。
「我的紅色兄弟自由了。他可以站起來。敏姆布倫約人的戰士可以摘掉尤馬戰士們身上的皮帶,因為我和狡猾的蛇簽訂了和約,抽了和平煙斗。」
許多聲音在叫喊,連溫內圖也感覺到我的話的份量。他走到我面前:
「抽了和平煙斗?」
「是的,與狡滑的蛇和他的全體戰士。」我說。
「這麼說,尤馬人已經與梅爾頓分道揚鑣?」
「是的。他和韋勒爾被捕,白人獲得了解放。」
「那些白人在哪兒?」
「在阿爾馬登,在他們的朋友尤馬戰士們身邊。明天,我們大家都到那兒去,慶祝和平煙斗節。」
他把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一種深沉的眼光看著我:
「我的兄弟沒有辜負他的朋友們對他的期望,甚至達到了他們最引以為自豪的程度。他以後將向我講述他成功的全過程。」
在不長的時間內,尤馬人全部被鬆綁。這事並不是沒有爭議的。這種爭議導致崗哨的鬆懈,因為他們有理由認為,在這樣的吵鬧中,營地的守衛是可笑的。他們參與到他們中間來。所以,小敏姆布倫約人帶著狡猾的蛇到達的時候,人們才注意到他們在下馬。這個勇敢的孩子被我們的人重重包圍,歡呼、問答等聲音混雜一團。
過了很長時間,吵鬧聲才平息下來。可以肯定,並不是很快就安靜下來的。大家並不是不急於知道與尤馬人的和解、梅爾頓和韋勒爾的被捉這樣的大事,是怎樣做成的。我的小敏姆布倫約人不得不坐下來,所有的人都看著他,聽他說話。他懷著極大的興趣述說著所經歷的故事,時而由狡猾的蛇補充說明。
在場的人中,有一個人的表現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開始時坐得較遠,可是慢慢地,他的眼睛都要貼到敏姆布倫約孩子的嘴上了。他就是那位大力士海格立斯,他主要是想聽有關尤迪特的事。我走到海格立斯的身邊,他把我拉到一邊詳細詢問。我沒有想到要小心翼翼地對待這個體格上的巨人和性格上的矮子。我以為給他斟滿好酒,是適當的,也許這樣可以醫治他迷惘的心靈。尤迪特想嫁給誰,我還沒有說,因為我從他講話時急促的、堅決的聲調,已經看出端倪。尤迪特的未婚夫在我們中間,是我們的客人。他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我們也要負責任。我沒有料到這個巨人竟控制不住他的醋勁。
後來,一切都處在沒有干擾的寧靜之中。因此,清早更加活躍。人們做好了動身的準備。當隊伍開始行進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一個被綁的人了。
我們原來以為在這種高低不平的路上,車輛的速度會很慢,現在,實際速度要快些。因為每輛車都有好幾個騎馬的人借助套索拉車。而且,我們通過的這片沙漠是平原,路上沒有任何大樹和灌木,馬兒可以放開步子奔跑,傍晚之前就到達阿爾馬登尤馬人的營地。我們在那兒受到白色人和紅色人的熱烈歡迎。
小敏姆布倫約人領著尤馬人往山洞走。在清理完卵石以後,他們看到了洞穴和礦井,他們過去對這些一無所知。現在,他們還聽說,我們是從這條路上到達礦井的。
我們剛到,就出了一件事,造成了嚴重的後果。最初,一切都是亂糟糟的,不是對每個人都給予了注意。過了一陣,大家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逐漸安靜下來了,我聽見梅爾頓在叫喚遠處的韋勒爾:
「韋勒爾,那是普賴耶,他沒有被捆綁。這是怎麼口事?」
「哪兒?」韋勒爾問,「噢,在那兒。這個傢伙是不是背叛了我們?」
「那當然。肯定是這樣,否則,他會和我們一樣被捆綁。我的手腳要是能夠自由活動的話,我會對他不客氣。」
「是呀。要是我們的手腳自由的話,我們會付給他叛徒酬金。」就完,韋勒爾就大聲喊道:「普賴耶,普賴耶!」
「什麼事?」普賴耶聽到這激動的呼叫聲,便問。
「過來,我問你一些情況。」
還有一個人聽到了叫聲,他就是海格立斯。
「是老韋勒爾。」我聽他說,「他是我的。」
他跟著普賴耶到韋勒爾躺著的地方去。我跟在他後面,準備必要時躲開。這個巨人看來已經放棄給小韋勒爾一槍托。但是,他是否也放棄復仇,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我寧願不聽韋勒爾和普賴耶的交談,但是又希望知道一點點情況。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韋勒爾以平靜的口吻問。
「我受到老鐵手的襲擊,被俘了。」
「你就是很不留心。看來,你的狀況比我和梅爾頓好,因為你是自由的。大概是你向老鐵手和溫內圖獻慇勤了,對不對?」
普賴耶拿不準,是說實話好,還是否認好。他考慮了一會兒,打了個馬虎眼:「為什麼就不能?我們與老鐵手和阿帕奇人進行了戰鬥,後來,看到失敗已成定局。而且,我看出來了,你們兩個得了大頭,我只拿了一小點,終於……」
「終於?以後怎麼辦?」韋勒爾試探他。
「終於,」普賴耶接著說,「可憐的魔鬼在我的頭腦裡盤旋幾圈,終於可恥地毀滅在礦井底下。他們向我道歉,而我卻開始看清,我們在他們身上下的功夫,原來是一種嚴重的罪行。」
韋勒爾歪著臉,作出一種獨特的、惡意的怪相:
「能不能告訴我,他們會把我們怎麼樣?」
「我擔心你們沒有希望獲得自由。」
「你的命運本來也會和我們一樣,不過我很高興,我們中間至少有一個人得到了好結局。我的兒子怎麼樣?」
「你願意聽真實情況?」
「我大概還不至於為此事而死。和盤托出吧。你知道,我並不是個弱者。」
這話倒也實在。不過,他還是用充滿恐怖和期待的目光等著普賴耶的回答。
「你的兒子死了。」
「死了?你是說,他死了?」韋勒爾重複著,閉上了眼睛。看得出,這消息對他的打擊有多大。他的面頰頓時失去表情,臉色如同死屍。然後,他睜開眼睛問:
「是怎樣死的?」
「被掐……」
「被我掐死的!」大力士海格立斯說話了,「你們這些無賴都以為我死了,可是我的頭蓋骨比你們想像的結實。我只是在短短的時間裡有點發燒。在這種高燒中,我掐死了你的那個無賴。現在,我的理智非常清醒,我會同樣地把你掐死。」
韋勒爾又閉上眼睛。他心裡現在還能想什麼?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面部表情與我預料的完全相反,是一種幾乎令人感動的馴服表情。他用溫柔的聲音對普賴耶說:
「是你把溫內圖和老鐵手帶過來的?他們帶著敏姆布倫約人?」
「是的。我不否認。但是,他們沒有我,也認識這條路。」
「可能。儘管如此,你仍然背叛了我們。對此,你自己要負責任。隨著你的被俘和你向敵人的投靠,我們的不幸實際上也就開始了。我們大概是完了。此時此刻,我有一個願望,這個願望涉及我的後代。你作為老夥伴能幫助我實現這一願望嗎?」
「如果我能夠做到,可以。」
「你能夠的,用不著違法,用不著花費全部力量。到我這兒來!」
普賴耶向他走近一步,稍微彎了彎腰。一種預感驅使我去警告他。但是又一想韋勒爾不會怎麼樣,他的手腳都被捆綁起來了,而且右臂還中了我一槍。
「我必須更輕聲地說話,還要輕一點。你再靠近點,跪到我身邊來!」
普賴耶順從地靠近了韋勒爾,因而落入這個罪犯精心設置的陷阱。這個罪犯表面上馴服,骨子裡卻燃燒著難以鳴狀的怒火。韋勒爾突然用胳膊牢牢地支撐在地上,閃電般地抬起雙腿,同樣快地把腿按在普賴耶的腋窩上面。有一點是不能忽略的:不是他的兩條腿,而是他的兩隻腳的踝關節被捆綁。他可以把腿抬到髖關節的高度,並且在膝蓋的高度可以分開,產生一個開口,容納普賴耶的頭。現在,韋勒爾全力用膝蓋卡住他過去的夥伴的脖子。由於用力過猛,他的臉漲得發紫。他大聲歡呼:
「我比你計高一籌。你是十倍的惡棍,百倍的笨蛋!我報仇了,報仇了!如果我的兒子是由於你的告密而死的話,那麼,你也要為此而死去!」
「對。卡死他,卡死他!」梅爾頓用魔鬼般的聲音進行煽動。
我雖然在那一瞬間跳了過去幫助普賴耶,但是大力士比我搶先一步。他跪倒在地上,用他的巨手掐住韋勒爾的脖子,高聲叫喊:
「按照我對你的承諾,你自己也得被掐死。」
大力士的勁兒太大了,因為韋勒爾開始停止呼吸,死亡的恐懼使他的腿比卡住普賴耶脖子時還夾得緊。我抓住它們,想把它們分開,但是力量不夠。我掏出小刀,割斷韋勒爾腳上的皮帶,迫使他的兩條腿分開。普賴耶的頭得到了空間,向下垂去,這個可憐的魔鬼象死人一樣躺到地上,臉腫得發紫。這時,韋勒爾的腿還用全部力量夾著我。
「鬆開!」我對大力士叫喊,「您是在謀殺他。」
「謀殺?」他獰笑著,「不!我只是懲罰他。」
我知道,他在加強手的力量。我卻無力阻止,儘管我從後面抓住了他,想把他摔開。最後,他終於放手了,給了一動也不動的韋勒爾的身體一腳,才深深吸了口氣。
「好了。他算了結了,再也不會卡別人了,再也不會在沉睡時襲擊別人了。讓老鷹去吃他吧!」
我好不容易才從韋勒爾的腿中間擺脫出來。我當然先看了看普賴耶。他輕輕地喘著氣,還活著,韋勒爾卻死了,窒息在巨人的拳頭下,巨人對自己可怕的行為感到高興。
「您知道您是殺人犯嗎?我要把您綁起來,交給法官。」我對他說。
「殺人犯?」他回答說,「您不能把我交給法官。我是自己行使法官的權力。」
「不是法官,而是劊子手。」
「告訴我,尤迪特想嫁給誰。我的手指在發癢,恨不得馬上把那小子的脖子掐斷。」
我不能給他提供他所需要的信息。可是,他從別人那兒得到了。因為,在蜂擁而來的人群中,有尤迪特的父親。他聽到了海格立斯的話。
「您可以知道,」他大大咧咧地說,「我心愛的女兒將是一個著名的印第安人部落的女主宰,身上閃耀著珠寶、金銀、綢緞的光芒,如同一位王后。」
這位大力士驚訝地看著老頭的臉,問道。
「一個著名的印第安人部落的女主宰?這作何解釋?」
「她將是尤馬部落首領狡猾的蛇的尊夫人。我們將留在尤馬人中間,尤迪特和我。可是,您必須遷移到德克薩斯。我們將得到宮殿。您卻必須去栽苜蓿,種蘿蔔。」
大力士用手抓腦袋,亂轉圈,然後把目光盯在我身上:
「先生,請您告訴我真實情況!這個老頭的話是什麼意思?」
再也不能對他隱瞞事實真相了。
「您聽到了真實情況,」我說,「狡猾的蛇要娶尤迪特為妻,而且是和平的先決條件。」
「狡猾的……蛇?不可能!這個姑娘要去擁抱一個紅色人?告訴我,尤迪特,我聽到的是真的嗎?你想作為夫人留在狡猾的蛇身邊?」
「是的。」她點點頭。
「真的?不騙人?」
我害怕極了,因為我看到,他正處在激動之中,情緒隨著話語的增加而加強。我想給他一個安慰的答覆,可是姑娘的嘴比我快。
「是的,」她自鳴得意地說,「我與狡猾的蛇訂婚了,你可以再去找別的姑娘」
這時,大力士的眼睛冒出野氣。他捏緊拳頭,看見狡猾的蛇在不遠的地方,在一群尤馬人的中間,於是從周圍的人群中衝出一條路,氣勢洶洶地說:「讓開,我必須和那小子談談。我已經掐死一個,他應該是第二個。」
很明顯,他的話是當真的,如果他到了狡猾的蛇身邊,他會真動手。於是,我一個箭步追上他,從後面抓住他。
「站住,不幸者。事情已經無法挽回。狡猾的蛇處在我的保護下。誰要是動他一根毫毛,我就給誰一顆子彈。」
他轉身對著我,用顫抖的聲音說:
「小子,放開我!否則,我也把你捏死在我的手指之間。你要是以為別人都怕你,就跟我較量較量。」
現在,必須相信他說要採取的任何行動。其他人都躲避他,我卻掏出我的手槍。
「您要是朝我或者朝狡猾的蛇再向前走一步,我的子彈就穿透您的腦袋!世界上的姑娘成千上萬,哪兒找不到合適的,何必自尋煩惱。」
我的這個要求是用安慰的口吻說的。他做了一個難以形容的痙攣狀的怪臉:
「不自尋煩惱?對,我不要自尋煩惱。也許別的姑娘會消除我的煩惱。好吧,這是和平條件,尤迪特將成為紅色人的妻子,您將保護首領。」
「不僅是我,而且是所有在場的人。我們不能允許任何一個人由於過激情緒而破壞和平。您要是傷害首領,他的人就會馬上襲擊我們。」
「您害怕?聽著,您,著名的老鐵手,害怕了。您害怕,可我不害怕,我會向您證明的。因為您害怕那個紅色人,他才被奉若神明。而我則要安靜,尤迪特,他的未婚妻,也要安靜。你們拿著個子彈盒,卻不會用,你們是懦夫!」
法官與莊園主站得很近。剛才提到,這位勇敢的官員也帶著一支手槍,莊園主的腰帶裡也有一支。大力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們的兩支槍下了,用一支對準尤迪特,另一支對準自己,同時開了槍。在場的大多數人驚叫起來。本來我已料到會有意外發生,所以一直保持跳躍的勢態。他拿槍,我來不及制止。但是,當他把槍對準姑娘和自己的時候,我已經到了他身邊,並且伸出了手。我只能抓到他的右臂,將它往空中一舉。這隻手臂是伸出來對準尤迪特的,子彈從周圍人群頭上飛過。他用這隻手又射擊了一次,子彈又沿剛才的方向飛出。然後,他開始動搖,因為我成功地保護了尤迪特,他便用左手朝太陽穴射了兩槍。他的手臂下垂,身體轉了半個圈,我把他接到自己的懷裡。他的眼睛緊閉。
「安靜,安靜……」他冒出了幾個字。然後,他的生命和不幸的愛情宣告結束。我讓他慢慢躺下,說不出他內心的感受。在那裡面,所有憤怒的、控訴的、深沉的、空洞的琴弦都在顫動。死者是一個弱者,卻是一個誠實的人。他的戀人的無情無義,先是把他推向外國,然後推向毀滅。
她對於我救了她的命,沒有說一句感謝的話,也找不到恰當的字眼表達對這個可憐的人的遺憾。她對他的自殺是有責任的。她挽著父親的胳膊說:
「他多蠢!他可以把這件事做得聰明些,可以一起到德克薩斯去。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命,也可以到沒有人的任何別的地方去。我不願意見到他,走吧!」
她拉著老頭走了。但是,我沒有做到讓自己保持平靜。我憤怒地抬起頭來對著她:
「是的,您一走了之。如果您讓我再一次看見,我會忘記您是個女人,會用一根結實的套索抽您的背,至少要喚起您的感覺。看來,您心裡是沒有感覺的。您,尤馬印第安人富麗堂皇的王后!」
她拿這個威脅當真,當我們和尤馬人在一起的時候,她沒有讓自己出現在我的眼前。
所有的在場的人都為大力士的死感到非常遺憾。命運這麼突然地把他葬送了。在此期間,我們是用德語交談,狡猾的蛇對這個過程不能理解,不知道大力士為什麼要自殺。他向我打聽其原因,我對他作了解釋:
「尤迪特答應做他的妻子。他為了愛情跟隨她漂洋過海。可是現在,他聽說她要嫁給別人,就選擇了死。」
「我還聽說,他要殺死她?」
「是的,因為他不能饒恕她。」
「你把她救了,謝謝你。白人是特殊的人,沒有一個印第安人會由於某個姑娘拒絕做池的夫人而自殺。他要麼強迫她,實行強搶,要麼找一個更好的。難道白人姑娘這麼少,失去一張漂亮臉蛋就失去理智?」
在這次事件中,我們未能注意普賴耶。現在,我們從韋勒爾被掐死的事件中清醒過來。普賴耶坐在地上,充當著這次事件的見證人。他站起來,慢慢朝我這邊走,向我打聽:
「我看,韋勒爾死了,他想掐死我。我知道,我出不了氣。一定是有人救了我。他是誰,先生?」
「我把韋勒爾的腿從您的脖子上拉下來了。」
「我可以想像得到,因為當我走向他的時候,看見您準備幫助我。我永遠不會忘記您,感謝您救我一命。」
「這件事您只管忘記,但是絕對不要忘記您答應我的,做一個好人,始終做一個好人。」
「我將履行這個諾言。我只擔心,莊園主和他的法官逼我受懲罰。」
「他們可以這樣做,我沒有辦法對付。您知道,我是不會讓他們制定任何規則的。這兒不是您的久留之地,否則,他們會把您關起來。」
「我也是這麼想,最好是跟您到德克薩斯去。」
「您可以一起去,我希望我們不會對您失禮。」
「相信我吧,我再不會作惡了。我也許會在您的指導下,到某個人那兒找一份工作。不過,我覺得他們太窮,會置不起產業,雇不起工人。」
「他們做事很細緻,都有點節餘,可以購買一塊地。他們不會驅逐您,因為您是美國人,瞭解風土人情,您對他們有好處。可是,您不要引誘他們賭博。如果我去拜訪他們,聽到您又幹了什麼壞事,我就會把您拉到拳頭之間去。」
「不要擔心,先生,賭博是我所反對的,否則我也就不會一起到那兒去了。賭博的錢來得快,去得更快。但是靠工作,哪怕賺一美元也是心安的。」
「看,您的臉色好多了。您堅持下去,很快就會健康起來。」
「我發誓。如果我有一百美元,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讓它變成三百。那時,我們就可以租一個小農場了。」
「我正好余三百美元,可以借給您。」
「很好,如果您真讓我試試的話。」
「您不要違約。將來,如果對您適合,我又有機會去看望您,您就把這三百美元還給我。這次一過邊界,我就把錢給您,讓您租一塊地皮。」
「太好啦!我衷心感謝您。只要我活著,我就永遠記住,我能成為一個幸福的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不需要擔心行動的後果,這完全要歸功於您。」
他是用一種熱情的語調說的。他很認真地對待他的新起點,在這一點上,他走上了一條新的生活道路。我很高興,能夠從梅爾頓和韋勒爾的總數中拿出一筆錢給他。現在,我握著他的手,感到他的內心有一種高興和滿足。
他還不想中斷他的感激的話語,我可不能繼續注意他了,因為我看見一大群馬由好幾個紅色騎馬人趕著,從北邊飛奔過來。這是狡猾的蛇派信使去要來的,它們在白天的最後一刻到達了。
送這群馬來的人夠細心的,帶來了一捆捆的木柴,可以點燃幾堆火。裝在車子裡的食品甚至夠我們舉行一次宴會。
我在這兒睡下了,我的同胞和小敏姆布倫約人也一樣。尤馬人會到阿爾馬登去掠奪梅爾頓的巢穴。以前,我看見他們把所發現的一切東西都據為己有。印第安人把兩個老婦人和警衛都帶著,礦井裡面的小洞都被他們用石頭堵塞,洞穴入口用卵石封死。
我是第一個早起的人,喚醒了好心的恩迪米奧及其車伕。我安排好他們的事務才去叫醒其他人裝車。狡猾的蛇領導著裝車工作,因為馱言是他的。尤迪特和她的父親不見蹤影,他們可能藏在首領的帳篷裡,怕見到我。我坐在溫內圖旁邊,看著他們幹活。這時,有兩個男人走近我們。我們注意到,他們有要事要同我們商量。這兩個人是莊園主和法官。我知道他們的來意,是為了對我進行指責。自從昨天晚上我把梅爾頓交給尤馬人以來,他對我們的帳篷進行了嚴格的監視。
這兩個人居高臨下,法官甚至擺出一付官架子說:
「我看到,您是整裝待發。年輕人,往何處去?」
「去奇瓦瓦。」我回答。
「我不同意。我必須敦促這兒的全部人馬一起去烏雷斯。但願我官職的尊嚴會促使您自願服從。」
「我還沒有注意到這種尊嚴,所以我不能促使他們去任何地方。此外,我認為我們是在尤馬印第安人地區,堅信要用他們的風俗習慣作為法律。當我請求您保護德國移民的時候,您聲稱,您與他們毫無關係,拒絕我所請求的保護。因此,我爬上山去接他們。現在,我把他們從可怕的境地解放出來了。是您的拒絕態度,使他們陷入那種艱難的境地。現在,您來到我的面前聲稱,要把我們置於您的暴力和淫威的控制之下。年輕人,我可不是一個可以讓別人隨意變來變去的人。」
「你們的德國工人與我何干?他們在這兒是孤單的嗎?不是嘛,還有別的人嘛。以前還出過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在我的職權範圍之內,我必須從法律上予以關注。我指的是:對莊園的襲擊、在這兒的謀殺等,對這些我不能不聞不問。梅爾頓哪兒去了?」
「在尤馬人首領身邊,他打算懲罰他。」
「只有我能夠進行懲罰。」
「此事您要與狡猾的蛇去協商。您要把他交給我。」
「閉嘴!我對您沒有義務。如果您是個聰明人,您會採用其他方式。到目前為止,您做的事情都是傻事。您要是置這一切於不顧,一味扮演主人和發號施令者的角色,那麼,您只會被人恥笑。我不會聽您一句話。」
法官不敢繼續說下去。莊園主反而插嘴進來:
「先生,您不要採取這種方式。您想一想吧,您是在我的土地上,是這個地方的客人。」
「啊,尊敬的先生,我非常滿意地領教了您著名的好客精神,並對此表示感謝。不過,由於您談到您的土地,所以我要通知您,您將土地賣掉了。梅爾頓是阿爾馬登的主人。」
「我要控告他,奪回我的財產。我和他簽訂的購買合同,是一紙空文。我要求每一個在這兒的人,都尊重我的意願,這也是我尊敬的朋友的意願。」
「您的意願是什麼?」
「就是要您到烏雷斯去。您不僅要為控告梅爾頓作證,而且我們要起訴您。」
「起訴?哪方面?」
「您會聽到的。現在不需要對您說。」
「那好。我們別說話。我也不必要對您說,也不對您尊敬的朋友說,只告訴您一件事;您如果要得到梅爾頓,必須去找狡猾的蛇。」
「但是,我向您要他。您把他逮捕了,是不能轉讓的。」
這時溫內圖從地上站起來,掏出銀盒,讓扳機卡嚓響了一下:
「我想現在與我的朋友老鐵手單獨在一起。我數到三,那時,誰還留在這兒,我就打死誰。」
他把槍對準這兩個人。
「一……」
法官跑了。
「二……」
莊園主也跑開。
「我根本用不著說三了,」溫內圖笑道,「我的兄弟如果也這樣做,可以節省許多時間。」
兩個懦夫站在離我們有足夠遠的安全地方商量了好一會兒,然後去找站在帳篷前面的狡猾的蛇。我們看到,他們與他談判,但是不久,狡猾的蛇也掏出槍,照著法官的背上就是一下。法官一邊罵一邊跑,莊園主緊緊跟隨。
從莊園主的這種態度看,首領已經幫我把事情做完了。我動身之前,再次走到他面前說:
「先生,這是您與梅爾頓簽訂的購買合同。還有好幾封信作證,證明他對莊園失火有罪。其他的就沒有必要了,您重新成為莊園的主人。在您的朋友幫助下,您將得到買主的錢,作為賠償費。祝您幸福,望您將來比眼下更謙虛,更聰明。」
我把他的事交接完了,把德國人的合同退還給德國人,他們滿意地將合同當場撕毀。
韋勒爾和大力士被埋葬了,兩人並排躺在一個墓穴裡。他們一個是為了尋找寶藏,一個是為了尋找愛情。
然後,我們翻身上馬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