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文 / 伊莉莎白·隆維爾
在騎進克雷和薇莉住家所在的寬闊山谷時，麥修立刻u#生明顯的變化，令愛琳深感震驚。他不再時刻戒備或防禦，反而全然放鬆，隨時準備綻開笑容。她原本以為麥修有三十多歲，現在，她決定他年輕許多，而且不是那麼冷酷無情的男人。
除了麥修的改變深深吸引她之外，這座美麗的山谷也攫住她的心和視線。她從未見過比這裡更美的景致。
麥修策馬奔向一座大木屋，一個穿白衣綠裙的女人跑出來。
"麥修？"她大聲叫道。"是你嗎？"
"是我，薇莉。"麥修回答。
他拉住~n繩，淡淡地補充道："如果不是我，克雷一定早就動手了。"
"這是事實。"克雷說道，走出屋子。
"印地安人還在附近活動嗎？"麥修問道，注意到克雷手中的來復槍。
克雷聳聳肩。"流浪漢、印地安人、淘金者，甚至還有一群爵士和貴婦。這個夏天，山上簡直是擠滿了人。"
"爵士和貴婦嗎？我敢打賭偉夫一定不太喜歡他們的造訪。"
"偉夫和婕馨不在這裡，"薇莉說道。"他們還在四處旅遊。"
麥修綻開笑容。如果他是偉夫，也會做相同的事——帶著美麗的小新娘前往荒野享受只屬於他們兩人的小天地。
"我們聽說他們到西部去了，"薇莉繼續說道。"在某座石峽谷裡。婕馨說她一定要見過偉夫喜愛的所有美景之後才肯結束他們的蜜月。"
"或許我會在沙漠裡碰見他們，"麥修說道。"磊夫呢？他回來沒？"
薇莉搖搖頭，金色的秀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還在某處遊蕩，尋找偉夫告訴他的一座峽谷。"薇莉說道。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
"上個星期，"薇莉說道。"一個流浪漢昨天路經這裡，說他在裡奧維帝見過磊夫。"
"他是慕名而至，專程來吃薇莉的小麵包。"克雷補充道。"有人告訴他薇莉的廚藝值得奔波千里。"
"該死！"麥修低聲說道。"我一直希望找磊夫一起去尋找黃金。"
薇莉的視線從她的哥哥轉向現在才騎進院子的苗條騎士。
"你僱用一個男孩來協助你嗎？"她好奇地問道。
克雷立刻注意到麥修改變的神情。
"不算是，"麥修說道。"那位是我的，呃，合夥人。"
愛琳已經夠接近，聽得到麥修的話。她拉住疲憊的馬匹，在他身邊停下，決定自我介紹，因為他顯然不願意介紹她。"我是喬愛琳，"她平靜地說道。"你一定是麥修的妹妹。"
紅暈染上薇莉的雙頰，她放聲大笑。"噢，我的天啊！對不起，喬小姐。對，我就是白薇莉，而且我早該知道穿長褲不是男人地專利。婕馨和我在騎馬時都喜歡穿著長褲。"
克雷注視愛琳的上衣和長褲，知道他永遠不會將她誤認為男人。在寬鬆的襯衫下具有強烈的女性嫵媚，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眼光與注意。
"我是白克雷，"他對愛琳說道。"請下馬，進來坐吧！橫越大分水嶺是一段艱苦的路程，尤其是對女人。"
"對，趕快下馬，"薇莉連忙說道。"我已經好幾個月不曾和女人聊天了。"
薇莉歡迎的笑容像一劑靈藥般治療愛琳受傷的自尊。她以笑容響應她和克雷，白克雷和麥修同樣高大魁梧，但是好像比他溫柔許多，尤其在他面帶微笑時。
"謝謝你們，"愛琳說道。"這確實是一段漫長的旅程。"
"不要太縱容你自己，"麥修說道，注視她滑下馬背。"我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幫你換過馬匹之後就走。"
克雷瞇起眼睛，意識到麥修聲音裡的緊張，但沒有說任何話。
薇莉則像往常一樣，立刻說出她的想法。
"莫麥修，你的禮貌跑到哪裡去了？更別提你的常識！"
"或許有人在跟蹤我們，"麥修說道。"我不要把他引來這裡。"
"石傑克嗎？"克雷猜測。
麥修露出驚訝的神情。
"這裡的男人沒有什麼話題，談來談去都是其它男人在做什麼，"克雷淡淡地說道。"我有一個長工，他的哥哥是石傑克的斥候。"
"沒有幾件事逃得過你的法眼，對不對？"麥修低聲說道。"對，可能是姓石的在跟蹤我。"
克雷的笑容變為兇猛，愛琳立刻改變先前對他的判斷。
"我本來還以為你忘了我的生是了。"克雷說道。"真謝謝你帶石傑克來做我們的餘興節目，這樣的壞蛋已經不多見。"
麥修輕輕一笑，搖個頭，接受無可避免的結果。
"好吧，克雷，我們會留下來用晚餐。"
"你們會停留更長的時間。"薇莉很快說道。
"對不起，薇莉，"麥修說道。"我們有太多路要趕。"
"幹什麼這麼急？"克雷問道，"石傑克就緊隨在你們身後嗎？"
"沒有。"
克雷揚起濃密的眉毛。
麥修在馬鞍上移動身軀，思考應該怎麼說才能夠不說謊，又不洩露真相，把一個沙龍女孩帶進他妹妹家裡，真的令他渾身不自在。
"現在要進入高山已經有點遲，"麥修說道。"可是我們得先越過山嶺，然後再橫越沙漠。"
"你挑選在這種時候前往高山探險？"
"不是出自我的抉擇。我只是假設我們必須朝那裡前進。"麥修回答，斜瞥愛琳。
"你假設？"薇莉困惑地問道。"你並不確知嗎？"
"我不懂古式西班牙文，也不知道李家的家族密碼，所以無法確知我們的目的地，這就是我需要，呃，這們合夥人的原因。"
"噢！"薇莉仍然一臉困惑。
麥修好像不打算再解釋下去。
克雷遠眺草原，望向最近的山峰。"在山徑封閉之前，你還有相當多時間。"克雷輕鬆地說道。
麥修聳聳肩。"我不想冒險，搞不好會提早下雪。"
麥修抿緊的雙唇道出更多他不曾說出的話語。除非有絕對必要，否則，他不會在牧場上多做停留。
"淘金熱嗎？"克雷問道。"我早該料到。"
麥修簡單地點個頭。
"好吧，"克雷說道。"你或許應該為你的合夥人設想。她看起來有一點疲憊，或許你應該讓她留在這裡休息一陣子，你自己先去勘查地形。"
雖然克雷的聲音或表情都沒有指責的意味，愛琳卻不由自主地臉紅，畢竟她和麥修同行，而他並不是她的丈夫、未婚夫或血親。
"那是我的地圖。"她說道。
"不完全是。"麥修反駁。
克雷的眉毛揚起。
"說來話長。"麥修低聲說道。
"我會洗耳恭聽。"克雷淡淡地說道。
"所以，必須花很長時間才能說完，對不對？"薇莉問道。
"薇莉——"麥修開始。
"不准你再爭辯下去，莫麥修。"她打斷他的話，把雙手插在腰上，擋住她哥哥的去路。
"等一下——"麥修再次嘗試。
薇莉根本不甩他。
"即使你們現在立刻出發，"薇莉說道。"今天也趕不了幾里路。你們必須在這裡待一陣子，這是最後的結論。我已經太久沒跟女人聊天了。"
"蜜糖——"克雷開始。
"你不要管這檔子事，"薇莉說道。"麥修已經獨居太久，連應有的禮貌都忘光了。"
愛琳敬畏地注視薇莉昂首面對那兩個高大的漢子，她顯然一點都不害怕，即使她的丈夫和哥哥都比她高出三十公分以上，而且比她強壯許多。
不過，愛琳也認為這兩個男人都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尤其是某個體重還不到他們一半的小女人。
在薇莉停下來喘口氣時，克雷和麥修對看一眼。克雷綻開笑容，然後開始輕笑，麥修稍晚一步，但終究還是向他妹妹屈服。
"好吧，薇莉，不過，只能待一個晚上。我們必須在黎明時出發。"
她準備反對，但在注視麥修的眼眸時，知道再辯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用處。
"而且你一定得做小麵包。"麥修補充道，含笑躍下馬背。
薇莉大笑，伸手擁抱她哥哥。
麥修回擁她，但是他的眼中罩著陰霾。薇莉歡迎他住下來，但這裡不是他的家。他沒有家。
有生以來第一次，這個想法困擾他。
廚房裡瀰漫著食物的香味，在薇莉的小麵包、牛肉燉湯和愛琳堅持要做的蘋果派，薇莉並未反對，因為她喜歡視愛琳為朋友，而不只是一位客人。
麥修在挑好馬匹及做好行前準備之後走進屋裡，在看到愛琳也在廚房時，他很不高興，但已經來不及反對。愛琳和薇莉在廚房裡說說笑笑，彷彿一對老友。
愛琳已經洗過澡並換上一件舊洋裝，皺巴巴的衣服很乾淨，而且顯然是用麵粉袋做成，但仍然勾勒出愛琳胸部與臀部的曲線，使他忍不住想用雙手衡量那纖細的腰肢，然後褪下那件粗布衫，裸露出下方光滑如絲緞的肌膚。
不過，麥修還是很慶幸她沒有穿上他們初次相遇時的那件火紅絲緞禮服。他原本一直擔心她會穿上它來報復他說過的那些話。
"噢，該死！"薇莉說道。"我忘了伊漢的尿布。"
"我去拿。"愛琳說道。
"謝謝，就放在你隔壁的那個房間裡。"
愛琳轉過身子，看到麥修不贊同的眼眸。她挺直肩膀，昂起下巴，一言不發地越過他身邊。
冰冷的綠眸跟隨她不自覺擺動的臀部，直到她完全消失，然後，他才轉身面對他的妹妹和外甥，薇莉顯然打算幫伊漢洗澡。
白伊漢還不到六個月，但已經比絕大多數的十個月小孩還要大，而且擁有和克雷一模一樣的金色眼眸。他開心地玩水，濺出一堆水花，使他媽媽窮於應付。
"讓我來照顧他吧，"麥修說道。"你去準備晚餐。"
"我已經做好一堆小麵包，"薇莉說道。"現在正在烤最後一批。"
"那些是今晚的份。我明天還要帶一些在路上吃。"
薇莉大笑地退開。
麥修拿起肥皂和布，開始清洗他的外甥。小寶寶發出開心的聲音，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指碰觸麥修的鬍鬚，麥修連忙退開，但還不夠快，伊漢抓住他的頭髮用力一拉。
麥修畏縮一下，設法掙脫那隻小手。抓住它嘖嘖有聲地大親一下，伊漢又驚又喜地睜大眼睛，麥修忍不住仰頭大笑。
小寶寶再次抓向麥修的鬍子，這次，麥修已經有準備，成功地避開。
伊漢扭動身軀，揮舞胖胖的小手臂，濺出更多水花，淋向每一個角落。薇莉抬起頭，看到那個玩瘋的小孩，搖搖頭。
"你把他寵壞了。"她說道，但聲音裡沒有不悅。
"這是我的最愛，"麥修同意。"還有你的小麵包。"
伊漢發出開心的尖叫，整個人撲向麥修的胸膛。
"慢慢來，小傢伙。"
他輕輕制止那個小寶寶，以免薇莉的廚房地板變得濕滑如浴室的地板。
沒有人注意到站在廚房門口的愛琳，她無法置信地望著麥修，眼中帶著渴望。她從來不曾想像在麥修強悍而冷酷的外表下會有這麼溫柔的一面。注視他為他的小外甥洗澡使她感覺好像踏進另一個世界，一個任何夢想都有可能實現的世界……
甚至會出現一個同時擁有溫柔與力量的男人。
"該死！你像鰻魚一樣滑溜。"麥修愉快地抱怨。
"試著洗掉他身上的肥皂泡。"薇莉說，不曾抬起頭。
"用什麼洗？絕大多數的水都在我身上了。"
薇莉大笑。"再支持一下吧！爐上有熱水，等揉好這團面，我就過去弄。"
"我來弄。"愛琳說道，走進廚房。
在聽到愛琳的聲音時，麥修立刻u#生某種微妙的變化，出現先前並不存在的僵硬。
薇莉看到，也注意到，並猜想麥修為什麼在這個女孩出現時就變得如此不自在。他們之間瀰漫著緊張的氣氛，既不像情侶，也不像一般的合夥人。
反而比較像是陌生人。
這令薇莉感到驚訝，因為麥修對女人通常慇勤有禮尤其喜歡美女。
"謝謝你，愛琳。"薇莉說道。"伊漢的浴巾就掛在爐z後方。"
麥修從眼角注視著愛琳取下浴巾並注入熱水，在她彎腰時，因經常清洗而磨薄的衣料貼向她的胸脯，展露出每一寸曲線。
強烈的慾望竄向麥修，激怒他。他一向有能力控制他的性慾。他緩緩轉開視線，望向在他手中嬉戲的健康寶寶。
"他或許擁有克雷的眼睛，"麥修說道，審視伊漢。"但是，也很像你，同樣的貓眼。"
"我可以說你也有相同的眼睛，"薇莉說道。"老天爺，女孩子總是像熟透的桃子般掉向你的腳邊。"
"你說的是磊夫吧！"
薇莉嗤之以鼻。"你們兩個都是。柯珊妮就像置身在兩根胡蘿蔔之間的驢子。"
愛琳沉默地用溫水澆過麥修手中滑溜溜的小寶貝。
"她喜歡的不是我們的容貌，"麥修說道。"而是我們毗鄰她家的農莊。"
隱藏在麥修聲音裡的諷刺引起薇莉的注意，她抬起頭，望向她的哥哥。
"你這麼認為嗎？"她問道。
"我確知就是如此。柯珊妮只想讓她自己過著舒適的生活，對其他事物都不感興趣。絕大多數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
薇莉發出抗議的聲音。
"只有你例外。"麥修補充道。"你從來不像其它女孩。你擁有最寬大的胸懷，而且極度缺乏常識。"
薇莉大笑。
愛琳抬起視線，迎上麥修的淺綠眼眸。他不必說任何話，她知道他早已經把她歸入那種貪圖一己舒適的虛榮女人。
"老實說，麥修，"薇莉說道。"你真的不應該說這種話。某個不瞭解你的人或許會相信你真的這麼認為。"
麥修投給愛琳的眼神告訴她她最好相信他是。
"讓伊漢的頭往後仰。"愛琳低聲說道。
麥修移動他的外甥，讓愛琳用清水洗淨伊漢頭上的肥皂。
在伊漢開始抗議時，愛琳俯向他，軟聲安撫他，用靈巧的手很快洗淨他全身。
"好了，好了，小甜心。別鬧脾氣，我會用最快的速度擦乾你，看到沒？通通準備好了。"
愛琳取下披在肩上的浴巾，裡住伊漢胖胖的小身體，把他抱出淺浴盆，放在流理台上，開始同樣利落地擦拭他，一面輕扯他的腳趾，念著已經多年不曾想過的童謠。
"……這隻小豬豬沒有……"
伊漢開心地笑起來，最愛玩小豬豬的遊戲了。
"……這隻小豬豬回家家！回家家！回家家嘍！"
伊漢大笑，愛琳也一樣。她用浴巾裡住他，把他抱進懷裡，低頭親吻他。
閉上眼睛，迷失在記憶與夢想之中，愛琳抱著伊漢輕輕搖晃，回憶著多年以前的某段時光，她曾經渴望擁有她自己的家，她自己的親人，和她自己的孩子。
片刻之後，愛琳瞭解廚房突然變得非常安靜。她睜開眼睛，發現薇莉正含笑望著她，麥修則瞪著她，好像從來沒有看過女人如何對待一個小孩。
"你做得非常好。"薇莉說道。
愛琳把伊漢放回流理台上，開始為他包上尿布。
"孤兒院裡總是有許多嬰兒，"愛琳說道。"我習慣假裝他們都是我的……我們是一家人。"
薇莉發出一個同情的聲音。
麥修瞇起眼睛，如果他能夠事先想到辦法防止愛琳說出這些扣人心弦的謊言，他一定會那麼做，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她又在說謊，薇莉則睜大眼睛專注地聆聽。
"可是孤兒院裡有太多大小孩，每年都要送走年紀最大的小孩運往西部。終於輪到我了。"
"我很遺憾，"薇莉說道。"我不是有意喚起不快樂的回憶。"
愛琳連忙朝薇莉綻開笑容。"沒關係。我的買方比絕大多數人都要仁慈。"
"買主……"
薇莉的聲音消失在驚駭的沉默中。
"是不是該送伊漢上床了？"麥修不悅地問道。
薇莉鬆了一口氣，很高興改變話題。
"對，"她說道。"他今天沒有睡午覺，一直在玩。"
"我可以送他上床嗎？"愛琳問道。
"當然可以。"
麥修的視線盯著愛琳每一個離去的步伐，他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糾正他妹妹的慈悲心腸，讓她知道人心有多麼險惡，不可以隨便信任別人——
keyin：petty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