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太陽破碎的季節
有一次在巴黎,一位旅法畫家在夜晚的時候,帶我穿過一條小巷。小巷在老市區兩座古老的樓房之間,是個深深的過道,畫家停在了路口。
我的目光往裡探去,那是一條根本不會令過路人駐足,甚至都不會去看一眼的窄道,黝黑狹長,只能容納一人穿行,看樣子,體格寬大的人好像還必須是側著身走。我心想,他怎麼帶我來這地方?「貝拉,你跟我來。」畫家說著就走了進去,我尾隨在後,小心翼翼地步入了窄道,當我亦步亦趨走到底處,我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大片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叢,盛放的花兒在銀色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動人……
「此刻,你聯想到什麼?」畫家問我。
我脫口而出:「這不是在詮釋愛情嗎?其實世上有一種真愛注定是和你一起誕生的,她一直在某處為你盛開著,但你不知道,也難以尋覓,更容易錯過。」
畫家驚喜地看著我,看得很深,他拍拍我的肩說著什麼,語無倫次。我沒有聽清楚他的話,因為我忽然想到了一位女孩,一位率先說過「世上有一種真愛注定是和你一起誕生的」
的女孩,可惜她已魂斷在遠岸東洋的櫻花叢中了。
那個晚上,我躺在床上無法入眠,黑暗中的天花板成了那一片繽紛玫瑰園,我在花瓣上看到了女孩那一雙含淚的眼睛。那一刻,我產生一個強烈的願望,我要為她寫一本書,寫下這位留日中國女孩靈慾分離的愛情悲劇。
記得在1999年10月初,那次回國我走的是途經東京的航線,我順道在東京逗留了幾天。
抵達當晚,一位日本女性朋友邀請我共進晚餐,還說會帶個中國女孩過來,我們約在赤阪一家頗具傳統風味的居酒屋。
女孩長得嬌小玲瓏,一雙大眼睛顯得幽怨,日語說得極好。她告訴我說她來自蘇州,曾在上海讀過兩年大學,目前在東京一所私立大學人文學科唸書。
「有男朋友了嗎?」我隨口問道。
「生活中有男人,精神上有戀人,哈哈,就是沒有男朋友,所以,有時感到孤獨。」
我沒有聽懂她的話。
「其實,世上有一種真愛注定是和你一起誕生的,但他只能存在於你的靈魂之中,你無法觸摸但不可抗拒。」
「是啊!」我笑笑,心想現在的小女孩真讓人刮目相看。
兩年之後,我從日本朋友處得悉她死了。
「好可憐,都熬到大學畢業了,卻走上了那條不歸路。」朋友在電話裡感歎。
那一瞬間,我的直覺是她的真愛遭遇了毀滅,她不是說過「真愛與生命一起誕生」的嗎?果然,我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原來這位女孩迫於非常現實的世俗原因而委身於她不愛的男人,成了富商的小情婦,但精神上強烈地愛著在網上邂逅的情愛大師———他的愛顯得那麼神聖和純粹,這就是女孩所說的「精神戀人」和「真愛」。但是,當最後得悉那兩個男人其實就是同一個人時,女孩徹底崩潰了。
這是一場藉由小情婦生涯注定的悲劇。但還是讓我萬般震驚和心痛,因為那位小情婦的心中曾燃燒著熾烈的愛情。
而書中叫美子的原型人物則是我當年旅日時認識的一位女孩,那位美麗的上海女孩,去日本的時候24歲,是個處女,後嫁給了一位強姦她的旅日中國男人,在性的甦醒中找到了女人的狂喜和價值,他們生兒育女,看上去愛得纏綿甜蜜,但最終發現這份情感正是為了掩飾她心中一段難以啟齒的苦戀。
我將兩個留日女孩的故事串起來,成了這本當代版的「中國望鄉」,取名為《花間道》。
這本書中的每個人不是陷入靈慾分離就是人格分裂,這是畸形的日本社會一大普遍現象。那些被稱為世上最賢惠溫柔的日本妻子們,也恰恰是最紅杏出牆的群體,我想追問的是,靈慾真能分離嗎?當靈魂與肉體產生了斷裂,那麼,悲劇就從那兒開始。
東京,有一種光影。
那光影不在銀座徹夜的繁華中,也不在新宿歌舞伎町的燈紅酒綠裡;更不在陽光下螞蟻般擁擠在大街上的人群;而在從某條鬧中取靜的小巷、掛著燈籠的居酒屋走出來的,穿著傳統和服的女人不經意中的一個手勢,一個微妙的眼神裡———那兒凝聚著女人們哀傷的情殤。
有讀者對我說:「貝拉,你的小說雖然都是悲劇,但我讀到了浪漫和希望。」我覺得無論寫什麼,一出悲劇還是一個傷口,一場災難還是一次死亡,其間都應該有一種向上提升的人
類精神。
這就是文學對於我的全部意義。
感謝那麼多支持和關心我的國內外讀者網友們,你們的厚愛使得貝拉網站(
http://www.beila.net
http://www.beila.net
http://www.beila.net
http://www.beila.net)成了一個日不落的神秘花園,這次我特意邀請了網友何光寧(龍太郎)先生給我作序,由此可見讀者網友們在我心中最神聖的地位。
另外,我將小說的某一部分場景放在了姑蘇古城的大新橋巷,那兒是我最尊敬的王中元伯伯生活了半個世紀的家園,在那條小河邊的巷子,曾留下過家族多少悲歡離別,如今只能在異鄉夜夜夢迴了。
巴黎那片玫瑰花叢詮釋了愛情。是的,世上有一種真愛注定是和你一起誕生的,她一直在某處為你盛開著,去尋找她吧。她的名字叫LOVE,對於我,她的名字叫ETERNAL-GRAHAM.P.O
貝拉2004年11月寫於多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