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的廢都 文 / 阿三
又是漫天大霧。北京這個東東,不是漫天大霧,就是漫天大風。有風就能把霧刮跑,可有風就有沙塵暴,沒有風就有霧。你是要風,還是要霧,二者必選其一。北京人命好苦呵。瞧瞧我們麗江,一年四季,差不離都是風清日朗的好日子,那才叫人住狗呆的好地方。
遇到到這種鬼天氣,我娘就有強烈的反應。我太瞭解我娘她這個人啦。別看她表面一派瀟灑自如萬事不吝的鬼樣子,其實她賊虛弱。一到這種鬼天氣,我娘的情緒就非常壞,抑鬱,煩躁,像足了一個更年期的老女人。所以每逢這種天氣,我都十分警覺,我都不錯眼珠地看著她,而且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想方設法逗她開心。要不索性就膩在她身上不離開,做足了乖乖狗的樣子,讓她覺得除了這鬼天氣還有我呢。
聽報紙上說有人因為大霧看不清路,走路掉到護城河裡去了。就像上個世紀倫敦的大霧有人掉到泰晤士河裡一樣。我娘肯定地說,那準是成心走進河裡去的。我信。我娘沒準兒就幹得出來。所以,逢上這種天兒,我絕不讓她出家門兒一步,尤其不能讓她到護城河邊兒去。
我娘一直有一個夢想,美曰:有一個理想的居住地。用我的話解釋,不就是有一個舒舒坦的窩嘛。我的老家麗江山清水綠人稀,藍天高遠,雪山綿綿,都上了世界文化遺產的簿簿啦,我娘為什麼不跟我回我的老家定居,而偏偏呆在這個烏煙瘴氣、亂亂糟糟的鬼地方呢?看來,我娘還真就是屬於葉公好龍那種人(你一定還記得我與我娘初次見面時,我娘對我那雄壯威猛的舅的態度吧),成天罵著的地方,沒完沒了地糗著不動窩,成天渴望的地方,沒完沒了地念叨著不前往。如果她真能痛下決心,挪窩到我老家,找個我們族人的老房子,我敢打賭,花的錢,頂多也就是這個叫北京的東東裡,所謂高尚住宅區的人家一個拉屎撒尿那地方的那點兒錢。
我娘老說,等她退休了云云。人可真可憐,被那麼多根繩子給拴著,給五花大綁著,還楞覺得自己是自由戰士呢!
你知道深山老林子裡的人說他們的幸福生活是怎麼說的嗎?他們說,俺們那旮開會通知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照明基本靠油,治安基本靠狗,娛樂基本靠手。怎麼樣?好一派山林裡的田園牧歌耶!讒死了你們城裡的文明人了吧。
不知我娘當初把我從麗江那個世外桃源弄到這個兵慌馬亂的廢都,她有一絲後悔和愧疚沒有?我打心裡盼著有那麼一天,我娘能帶著我回我麗江的老家看看。那時侯,我也能像賈姓姑娘元春一樣回鄉省省親了,好歹也算是在京都見過世面的人。
但公平講,大環境不好,小環境還是不錯的。小環境當然就是我家嘍。如果現在有人肯給我投資,我就拍電影,名字我都想好了,也叫《我愛我家》。搭名牌兒的車嘛,誰不會。
有一出生在雪山腳下的流浪詩人曰:即使在入海的地方,也能在長江水中聞見雪山的味道。出生在麗江的酷兒我曰:即使在汽油味兒熏天的北京,我也能嗅到雪山的氣息。咱不是詩人,可咱鼻子好使啊。
要說起來呢,我也該算是一京漂了。只是我這個狗版京漂,不像那些一心巴火想來京城闖天下的年輕人,人家是自覺自願的,可我,哪容得了我發表半席意見啊。想當初,我還嗷嗷待哺的時候,就被從老家麗江那個水草肥美的地方,挾持到這個沒有潺潺流水聲、沒有香香青草味兒的鬼地方來,真是罪過啊!北京,這簡直是我的廢都嘛。北京這個東東,什麼時候能天藍地綠水清啊?
2008年?忒遙遠啦,那時我已快是一條進入後更年期的的苟延殘喘的老狗了,天再藍,地再綠,水再清,抑或洪水滔天與我何干耶。
理解力和表達力是判分我們優劣的關鍵,也是判分人聰明或愚蠢的關鍵。很不幸的是,我們本該享受的幸福,有一部分被各種條條框框扼殺了,還有一部分,就是被人給曲解了。曲解了我們不說,常常他們還很霸道,必須他們指哪,我們就得打哪,他們說一,我們不能說一點五。我們這些可憐的弱勢群體啊。
算了,不跟你在這饒舌了,我得去背單詞了,我的課業很繁重。跟人接觸的越多,我越深深地悟到一個道理,那就是,我這一生幸福和快樂的成色,全在我背的單詞的多寡。如我娘之哼哼教誨:學位咱可以不拿,學問不可不進。
我娘最近在家總是在放一首樂曲。這樂曲我聽著是有點怪,不是特別悅耳。後來,我才聽我娘對我爹說,那是最近在網上流行的一支名叫《死亡音樂》曲子。傳說當年至少有100多人聽了這支曲子後就自殺了。現在這曲子居然通過互聯網傳到中國來了!這還了得!有關部門得下文過問和干預一下了。中國人是多了點兒,可也不能用這種損辦法削減人口啊。我只聽說過用音樂召集羊群牛群迴圈的,用音樂催牛多產奶,讓雞多生蛋的,也聽說過人用音樂做胎教的。用音樂殺人?頭一遭聽說。虧他們想得出來,夠新鮮的啊。
我娘說,她從網上當下來,反覆聽,就是想測驗一下她自己的神經是不是夠強健。她滿不在乎地說,雖然不喜慶,壓抑了一點,哪至於聽了自殺呀。
可我娘在漫天大霧的壞天氣裡,若恰好聽著這支曲子,能有什麼過激舉動,我心裡可沒譜。這種鬼天氣,犯罪率還蹭蹭地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