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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參社火公子喪身 行弒逆楊廣篡位 文 / 佚名

    眾人見叔寶問宇文公子怎麼樣行頭,就說道:「那公子的行頭太多哩!他養著許多亡命之徒,每人拿一根齊眉棍,有一二百個在前開路,後邊都是會武藝的家將,真刀真槍,擺著社火。公子騎著馬,馬前都是青衣大帽管家。長安城內,這些勳衛府內家將,扮得什麼社火,遇見公子,當場舞來。舞得好,賞賜花紅,舞得不好,用棍打開。列位若遇著,避他為是。」叔寶道:「多承指教了!」

    眾豪傑聽了此語,個個摩拳擦掌,扎縛停當,只在長安西門外御街道上找尋。等到三更中忽見宇文公子來了,果然短棍有一二百,如狼牙相似,自己穿了艷服,坐在馬上,背後擁著家丁。眾豪傑觀看明白,就躲在路旁,正要尋出事來,恰恰前面探子來報說:「夏國公竇爺府中家將,有社火來參。」公子問道:「什麼故事?」他回說:「是『虎牢關三戰呂布』。」公子著他舞來。眾社火舞了些時,及舞罷,公子道:「好!」賞了眾人去。叔寶高叫道:「還有社火來參!」說罷,五個豪傑竄進來喊道:「我門是『五馬破曹』。」叔寶拿兩條金鑭,王伯當兩口寶劍,齊國遠兩柄金錘,李如-一條竹節鋼鞭,柴嗣昌兩口寶劍,那鞭鑭相撞,發出叮噹嗶啄之聲,只管舞過來。旁觀之人,重重疊疊,塞滿街衢。

    齊國遠想道:「此時打死他不難,只是不好脫身,除非是燈棚上放起火來。這百姓救火要緊,就沒阻攔我們了!」便往屋上一竄,公子只道這人要從上邊舞將下來,卻不防他放火。叔寶見火起,料止不得這件事,將身一縱,縱於馬前,舉鑭照公子頭上打去。那公子跌下馬來,登時殞命。眾家人叫道:「不好了!把公子打死了!」各舉刀槍棍棒,齊奔叔寶打來。叔寶掄動雙鑭,那個是他敵手?打得落花流水。齊國遠就燈棚上跳下來,掄動金錘,逢人便打,眾豪傑一齊動手,不論軍民,盡皆打傷。打得東倒西歪,裂開一條血路,齊奔明德門來。

    那巡視京營官宇文成都,聞知此事,吃了一驚,遂發令閉城,親身趕來。叔寶當先揮鑭打去,宇文成都把二百斤的流金鐺,往下一攔,鑭打著鐺上,把叔寶右手的虎口都震開了,叫聲:「好傢伙!」回身便走。王伯當、柴嗣昌、齊國遠、李如-四個好漢,一齊舉兵器上來,被宇文成都把鐺往下一掃,只聽得叮叮噹噹,兵器亂響,四個人身子搖動,幾乎跌倒。叔寶趕快取出李靖的包兒,打開一看,原來是五粒赤豆,便裡室一拋,就叫:「京兆三原李靖」。連叫三聲,只見呼的一聲風響,變了叔寶五人模樣,竟往東首敗下去了,把叔寶五人的真身隱過。那宇文成都縱馬望東趕來。叔寶五人乘機向明德門外逃走。那些進城看燈的嘍囉們見百姓狂奔叫喊,知道城中出了亂事,就連忙走出城來,向看馬的嘍囉說道:「列位,想是爺們五個在城內闖了禍,打死什麼人。你們幾個牽馬到大路上伺候。幾個有膂力的同我們去按住城門,不要被守門的官將城門關了。」眾人都道:「說得有理。」十數個大漢到城門首,幾個故意要進城,互相扭扯,便打起來,把門的軍土都被推倒了。那巡視京營官的軍令下來,要關城門,如何關得?這時眾豪傑恰好逃到了城門邊,見城門未關,便有生路,齊招呼出門。眾嘍囉看見主人齊到了,便一哄而散,搶出城門。見自己馬在路旁,各飛身上馬,一齊奔向臨潼關來。

    眾人至承福寺前,嗣昌要留叔寶在寺,候唐公的回書,叔寶道:「怕有人知道不便。」還囑咐他把報德祠毀去。說罷,就舉手作別,馬走如飛。將近少華山,叔寶對伯當道:「來年九月二十三日,是寡母六十壽誕,賢弟可來光顧。」伯當、國遠與如-都道:「弟輩自然都來拜機。」叔寶也不入山,各各分手,自回家去。

    卻說長安城內,殺得屍積滿街,血流通地,百姓房屋,燒燬不計其數。宇文述聞報愛子被響馬打死,五內皆裂,說道:「我兒與響馬何仇,被他們打死?」家將稟道:「因小爺酒後與王氏女子作戲玩耍,其母哭訴於響馬,響馬就行兇,將小爺打死。」宇文述大怒,就叫家將把琬兒拖出儀門,亂棍打死,並差家將前去,把王老娘一家盡行殺死。又令緊隨小爺的家將,把響馬的年貌衣飾,一一報來。家將道:「那響馬共有五人,打死公子的,身長一丈,年紀二十多歲。穿青色衣服,舞著雙鑭。」宇文述就叫幾個善寫丹青的,把響馬的年貌衣服,畫了圖形,四面張掛緝獲,不題。

    再說太子楊廣,既謀奪了哥哥楊勇東宮,又逼去了李淵,他生平做怕獨孤娘娘。不料開皇元年娘娘也崩了,斯時無所畏忌,奢華好色之心,漸漸發起。那文帝因獨孤娘娘身死,沒人拘束,寵幸了兩個絕色,一個是宣華陳夫人,一個是容華蔡夫人;朝政漸漸不理。

    仁壽四年,文帝年紀高大,當不起兩把斧頭,四月間已成病了。因令楊素營建仁壽宮,就在仁壽宮養病。到了七月,病勢漸漸不起,尚書僕射楊素、禮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巖,三人值夜閣中,太子入宿太寶毆上。宮內是陳、蔡二夫人服侍,太子因侍疾,兩個都不迴避。蔡夫人容貌十分美麗,陳大人比之更勝,況他是陳高宗之女,生長錦繡從中,說不盡的齊整。太子見了,魂消魄落,要闖入官去調戲他,因他侍疾時多,不得湊巧。

    一日,太子入宮問疾,遠遠見一麗人出宮,又無個宮女跟隨。太子舉目一看,卻是陳夫人,為要更衣,故此獨自出來。太子喜得心花大放,暗想:「機會在此時矣!」吩咐從人不要隨來,自己急急趕上。陳夫人看見,吃了一驚道:「太子到此何為?」太子道:「夫人,我終日在御榻前,與夫人相對,神情飛越。今幸得便,望乞夫人賜我片刻之歡。」陳夫人道:「太子,我已托體聖上,名分所在,豈可如此?」太子道:「夫人,情之所鍾,何名分之有?」就把陳夫人緊緊抱住,求一接唇,陳夫人竭力推拒。正在不可解之際,只聽得一聲傳呼道:「聖旨宣陳夫人。」此時太子知道留他不住,道:「不敢相強,且留後會。」

    夫人喜得脫身,神色驚慌,要稍俟喘息寧靜入宮,又恐文帝索取藥餌,如何敢遲?只得走到御榻前面。文帝怪其神色有異,因問何故。此時陳夫人欲要把這件事說知,恐文帝著惱,病加沉重,但一時沒有遮飾,只說得一聲:「太子無禮!」帝聞此言,不覺大怒,把手在榻上敲了幾下道:「畜生,何足以付大事?獨孤誤我!」即宣柳述、元巖進宮。太子心中不安,走在宮門打聽,聽得文帝怒罵,又聽得宣柳述、元巖,不宣楊素,知有難為他的意思,急奔來尋張衡等一班計議。張衡等見太子來得慌張,只道文帝崩駕。及至同時,方知為陳夫人之事。張衡道:「事既如此,只有一件急計,不得不行了!」太子忙問何計?張衡附耳道:「如此,如此。」

    急見楊素慌慌張張走來道:「殿下不知因甚事懺了旨,聖上宣柳述、元巖撰詔,去召太子楊勇。他二人已在撰詔,只待用寶印繼往濟寧。他若來時,我們都是他仇家,怎生是好?」太子附耳道:「張衡已定一計,說如此如此。」楊素聽了道:「如今也不得不如此了!」就催張衡去做。又假一道聖旨,著宇文化及帶校尉到撰詔處,將柳述、元巖拿住,說乘上彌留,不能將順,妄思擁戴,將他下了大理寺獄。再傳旨說:「宿衛兵士勞苦,暫時放散。」就令郭衍帶領東宮兵士,守定各處官門,不許內外人等出入,洩漏宮中事務。又矯詔去濟寧召太子楊勇,只說文帝有事,宣他到來,斬草除根,眾人遂分頭去做事。

    此時文帝半睡問道:「柳述、元巖,寫詔曾完否?」陳夫人道:「還未見呈進。」文帝道:「完時即便用寶,著柳述飛遞去。」言訖,只見外邊報太子差張衡侍疾,帶了二十餘太監,闖入宮中,先吩咐當值內侍道:「太子有旨,你們連日辛苦,著我帶這些內監更替。」又對御榻前這些宮人道:「太子有旨,將帶來這些內監承應,爾等也去歇息/這鶴宮女因承值久廠,巴不得偷閒,聽得吩咐,一齊都出去了。惟有陳夫人、蔡夫人仍立在御榻前。張衡走到榻前,也不叩頭,見文帝昏昏沉沉,就對二位夫人道:「二位夫人也暫迴避。」這兩個夫人乃是女流,沒甚主意,只得離了御榻,在閣子後坐了。但又放心不下,即著宮人在門外打聽。過了一個時辰,那張衡洋洋的走出來道:「啟上二夫人,聖上已歸天了!適才還是這等守著,不報太子知道?」又吩咐各宮嬪妃,不得哭泣,待奏過太子來,舉哀發喪。正是:

    變起蕭牆人莫識,空將舊恨說隋文。

    這些宮妃嬪女,雖然疑惑,卻不敢說是張衡謀死。那張衡忙走來見太子與楊素,說道:「恭喜大事畢了!」太子聽了改愁為喜,就令傳旨,著楊素之弟楊約,提督京師十門,郭衍為右鈴衛大將軍,管領行宮宿衛,及護從車駕人馬;宇文成都升無敵大將軍,管轄京師各省提督軍務。秘不發喪。

    不數日,有濟寧大將軍楊通,保廢太子楊勇,到長安城外安營。楊廣假文帝旨,召楊勇夫妻父子三人進城,其餘不准入內。及至楊勇賺進城中,父子二人同被縊死。因見蕭妃有國色,楊廣乃納為妃子。楊通一聞此事,大怒不息,領部下十萬雄兵,返回濟寧,自稱嚇天霸王。按下不表。

    當下文帝駕崩時,並無遺詔,太子與楊素計議,叫誰人作詔,然後發喪?楊素保舉伍建章為人鯁直,眾臣信服,如召他來,令他作詔,頒行天下,庶不被眾臣謗議。太子見說,即差內監前去宣召。

    那伍建章一生忠直,不交奸黨,這日在府,聞皇帝已死,東官亦亡,大哭道:「楊廣聽信奸臣,謀害父兄,好不可恨!」忽見家人來報說:「太子差內監,宣老爺即刻就往。」建章出見內監道:「公公請回,我打點就來。」內監告別,回復太子。伍建章拜辭家廟與夫人,乃麻巾衰-,進見太子,痛哭不止。太子諭之曰:「此我家事耳,先生不必苦楚!取御筆來,先生代孤寫詔,當裂土分封。」建章將筆大書:「文皇死得不明,太子無故屈死!」寫畢,擲筆於地。太子一看,大怒道:「老匹夫,孤不殺你,你卻來傷孤。」命左右推出斬首。建章高聲罵道:「你弒父縊兄,人倫大變,天道不容。今日又要殺我,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必勾汝之魂。」左右不由分說,把伍建章斬首宮門外。就與楊素等商議發喪,假為遺詔,命太子楊廣即皇帝位,頒行天下。當時太子取一個黃金小盒,內藏同心彩結,差內侍送與陳夫人,至晚就在陳夫人宮中宿了。

    七月丁未,文帝晏駕,至甲寅,諸事皆備。次日,楊素先輔太子,在梓宮側舉哀發喪,群臣皆衰-,依著班次送殯。然後太子換吉服,拜告天地祖宗,換冕冠,即大位,群臣都換朝服入賀,大赦天下,改元大業元年,稱為煬帝。在朝文武,各進爵賞。就差宇文化及,帶了鐵騎,圍住伍府,將-門老幼,盡行斬首。可憐伍建章一門三百餘口個個不留,只逃走了馬伕。那馬伕名喚伍保,一聞此情,逃出後槽,離了長安,星夜往南陽,報與伍雲召老爺去了。

    煬帝又追封東宮為房陵王,以掩其謀害之跡。斯時宇文述與楊素,俱怕伍雲召在南陽,思欲斬草除根,忙上一本道:「伍建章之子雲召,官封侯爵,鎮守南陽,勇冠三軍,力敵萬人。若不早除,必為大患,望陛下遣兵討之,庶無後憂。」煬帝准奏,即拜韓擒虎為征南大無帥,麻叔謀為先鋒,化及之子成都,在後接應,點起雄兵六十萬,即日興師。韓擒虎等領命出朝,望南陽發進。未知此去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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