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憫忠冤赤眉示罰 奉師命余鴻下山 文 / 佚名
詩曰:
英雄不必盡男兒,但見閨人長六師。
既異陰陽皆佐國,何須戒伏慚為雌。
其二
只能詠柳便超群,況復執丑樂泮林。
自古女軍原惡敵,兵符矧是有功深。
其三
慢將刀尺去從戎,六月匡王屬女工。
寄語憑妻諸漢子,司晨寧讓勿稱雄。
其四
周惟太擬致麟祥,只合宮中佐聖王。
究竟伐崇恭贊處,不聞幽靜涉戎行。
其五
大家亦有征東賦,漢史終虛記問戎。
想是坐言抒宿憤,未能佩劍向從軍。
其六
武功何必少金釵,獄降由來定所排。
吩咐深閨如虎女,勿徒降婿便舒懷。
其七
後來明有曰夫人,步武如堪作後塵。
獨惜唐成明敗處,終輸劉女使麟君。
此數首俚言,說卻其中所載劉金錠、郁生香、蕭引鳳、艾銀屏、花解語諸女流,竟能使官難全消,涉險阻乎疆場;粉面嬌嬈,伏獰猙於陣伍;銀釵數管,賽過大戟長槍;玉腕一雙,掃盡千軍萬馬,真乃女子軍逢人辟易。想古往今來,如謝道韞、蔡文姬等,詠柳才高,辨琴逸韻,留人齒頰,然亦不過文采風流,為閨中雅事。究什麼標功萬里,表壯山河,為國家卻敵,以至守士稱臣,成歸一統;即或有等勇以義生,一時遇敵,只手復仇,不受淫污所辱,亦屬一人一家的事。至於柳腰無力,衝陣而御烽煙,閨閣有材,服冠而稱臣妾,此固千古罕有,宇宙奇聞。回思天女作列女傳,事劉氏諸人,夫出不獲著跡翰墨,為婦寺光,然婦人主持中饋,以拙為寶,不過較諸長舌,差勝一籌耳。至如唐主父子-穢及諸臣之不潔者武則天,乃一介女中之才智首,淫浪班頭,但以唐除叛亂以救生民,原取隋氏天下於張、尹二宮妃,是淫亂主女以開基,故不再傳,再有淫浪武氏以報應之。但上蒼佑貞潔以范風化,然武後如此淫穢,為千古敗壞綱常,罪之魁首也。故於唐終宋始,令綱紀一新,降一班女英雄淑女下凡,使他功標社稷,定策軍機,做作一場非凡事業,以為陰人佐盛世之光。況趙太祖正當應運之期,山河合混一統,以定久分必合之勢,故值日功曹下凡間,查察那一家積德培陰騭之基厚者,以消受此貴女白首唱隨,以覓良緣成對,然後扶興王家大業。當日送生司馬,領了玉皇上旨,速帶女星五顆下凡,尋送降生之塵世,不須多表。
先說泰岳山中一位大仙,修煉數千年,久登仙班上洞,仙翁神通廣大,道號赤眉老祖,已知來太祖赤手結交英雄,打平天下。登基後,以酒色糊塗,竟枉殺義弟鄭恩,老祖心甚惡之。一天忽值諸仙友梨山聖母、陳摶老祖、孫子真人三位上洞仙,齊進寶洞,會見赤眉,有老祖說曰:「眾道友,中界之氣運一新,香孩兒雖奉了玉旨,得主中土大位,故藉周世宗之基業以接繼,又得曹彬、趙普、高懷德、鄭恩一班文武左右扶持,一心一德,以成大業。原周主柴榮,以姑子歸宗入繼郭威大位,信為五代賢君,無有其匹。自世宗駕崩之後,當傳之嗣子,無乃香孩兒特奉天帝生於趙氏之門,以開宋基上,至陳橋兵變,居然受了黃袍加身,這是生成福命,享玉食千萬,方位居九五,本當然也。惟鄭恩與香孩兒非別將可比,義切桃園,情聯手足,後竟以大勳不報,不念功勞手足情深,糊模以酒,白眼相加,是為忘恩負義之主。貧道心不忍功高反得孽死,意欲敕著一班狐仙野魅下凡,將彼江山攪亂一番,以代鄭子少洩一忿,以息其冤魂,又恐諸怪不依善果,傷害眾生可憫,諸道友以為如何?」陳摶祖曰:「事須令各可惱,自古人臣功高震世,其心跳不出驕恃傲慢,為人主所忌,未有不害及其身。故漢初張良成功之後,見漢高心疑功臣,即辟榖逃避,不留戀於富貴,故眾功臣遇害,良獨得免於誅殺之禍,此乃明哲保身者也。然韓信、彭越、英布諸人心頭太高,看得功名富貴四字太重,恃功傲人,只自雄而不覺人主早已猜疑矣,至後身首兩分,實不味此急流勇退四字耳。倘效著張良及古之范子二人高志,何得殺身之禍哉?」赤眉祖聽罷微笑曰:「陳師妙論,足為功高之臣千古保身鑒戒,但香孩兒與鄭子,義別君臣,情同手足,非同疏泛君臣可比,可以合則留、不合則退之論,須當知之以一過而報應之。」孫臏真人又曰:「今老祖執宋主一人之過,令眾生受此兵戈之禍,亦當念吾等仰體上天憐憫之心,今定亂未,久又使一眾無辜當此災咎,奈何,奈何!」赤眉祖曰:「如此且不發差諸鬼魅下凡,令一潛修正戒而往,只困悴香孩兒一番,使彼知殺卻無罪能臣,便招外敵偏國所侮,罰其勞悴,數載憂驚,不許傷生害眾。貧道主見若此,不知眾道友以為如何?」群仙見赤眉老祖如此法旨,各仙曰:「足見道長慈悲,道今一心也。」是日各仙辭別過,自回洞中修煉,俱各不表。
單說赤眉仙一心不差諸凶魅下凡,只命門徒一人名余鴻,此道者原非人身,乃此山一老年鴻雁,精修煉已得人身,將有千年道行,其名為入仙班之列,今又拜赤眉為師,得隨老祖,久沾化雨,日沐春風,修煉得法力無邊,神通廣大。當日老祖動了殺機之念,此日命仙童呼喚至余鴻,將此洩發鄭恩屈殺一案,以困宋主於軍中,勞頓他以示罰之意,又指命余鴻投往南唐李煜帳下,借其兵力,令他勿稱臣服於宋,開此釁端。宋太祖乃雄豪之主,性質方剛,豈受欺侮,定必領兵爭戰。「賢徒且藉法力奇能,困悴他三紀,少咎其狠害有功之惡,但彼帳下眾將,乃奉命保國佐拜者,但許擒獲,不許殺害一人,且要取勝而憂困真王數秋,即要回仙山,斷不可貪念人間俗富祿,殺生靈以取禍也,慎之,戒之,不可忘卻囑咐之言。」余鴻領諾。按他乃一鴻鳥修煉成人身,本屬性子好動不好靜的,且潛修已久,將登仙班之列,故不妄動,一心受命於深山。今見師命之下凡,身涉塵上,一心欣悅,諾諾連聲依命。當日老祖又將數件鎮山之寶,命他攜去以備應用。按下慢表。
卻說南唐李煜乃李-之子,自五代時,號稱唐憲宗之後,亦未歷實考,然而五代紛爭,至周世宗帝時,李煜已嗣父位,割據金陵,即今江南地。為在周世宗時,已興兵征伐,急去帝號,後復改年,而仍稱帝。當宋太祖掃滅群雄,位正中土,諸僭國無不戒懼,是故禮賢下士,以求佐弼於一隅,實欲以自強其國,鞏固其邦,且懼太祖來攻伐吞蝕,故日夕養兵蓄銳,以預備之,文臣武將不少,雄兵數十萬,亦江東一勁敵之國也。且唐主精於文字,擅於繪畫,乃一聰慧之人,當日文武臣有出名者,皇甫暉、黃原濟、李暉鳳,皆是當世英雄。更有薛呂、秦鳳、羅英、程飛虎,皆前唐功臣之後,有戰將林文豹、林文旦,聚於一邦。
此一天,君臣設朝,集會於銀鑾寶殿,評論宋太祖滅了南漢劉隱,又收除高季興,西方伏並;滅蜀孟知祥,一路歸附王全斌、曹彬、潘美等,兵威大震。君臣交談,唐主煜曰:「宋太祖一路平卻諸邦郡,或滅或降,天下已定十七八,今有我江南未下,他貪求無足厭,只憂他興兵蝕饞,怎生拒敵彼之盛。」當日有文臣明智者,皆言宋之乘並土字,天下已得十之七八,我主金陵一郡之地,怎能與全輿大盛對敵,我邦須有將兵,諒非宋之高、曹、王、潘作對,不若仍去帝號稱臣,以免彼兵臨境,又費一番驚擾也。唐主聞言未答,又有武臣數人皆言,不可無故稱臣,況我邦兵強將勇,上下一心,宋雖強盛,若他兵臨遠險,亦未易即勝,不若我主先修書一函,命一人呈之觀覽,其詞半卑半硬,將我邦土產之物,貢獻為名,試探他君臣如何回復我主,並察其國中虛實,然後我們或降、或守,方不自弱於一時。唐主點頭稱善。
正在君臣議論之際,有軍官人稟言:「午門外有一道人,要叩見千歲。」唐生一想有此膽大道人公然叩見,即准之,命宣進引見。不一刻進至銀安殿上,唐主遠見此道人王綹長鬚,綸巾羽扇,姿致光采,雙目如曉星,當時詢及來蹤,方知高門法士。道人稽首禮畢。唐主命之座下,茶罷,復詰叩見來由,余鴻對曰:「千歲洪據金陵一方,兵多將廣,是至宋主東西北並滅各方,不動汝金陵者,以千歲據此長江大河之險於東南界也,且千歲善於禮賢下士,君臣一心,且無可乘,千歲何須慮也。至下計者,首議去帝號臣服於宋。今山人特千里下山,叩謁千歲,求乞執鞭左右,未知允准收錄納否?且不是山人誇張大言,千年修煉,法力頗精,能分過去未來,千歲遠續唐裔三百之紀,即偏安於一隅,宋終不能侯君也。」唐主聞言大悅曰:「孤正在與群臣議論降守之策,謀疑未決,今得仙長降臨指示,強孤之弱邦,何其幸也?又承願佐助我國,以拒宋師,孤無憂矣。」即日敕旨命軍人築壇,登托拜為護國軍師。余鴻一心受托,即登壇,眾文武一班參見同禮,唐主親捧御酒三杯,余軍師飲過謝恩。當日李煜王自得了余鴻為軍師,請問他兵法對敵進退之技,彼對答通明,出言有序,迥非凡人可及,心中倍喜。自謂邦佐得人,料宋主南下無礙矣,對敵不弱於彼,一時心雄膽壯,並不修書,又不往與宋太祖稱觴慶壽之禮。此一回上邦下國兩相啟釁,一番殺運,亦金陵有此劫數,不知兩國交兵爭戰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