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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刺客肆虐的一周 文 / 約翰·加德納

    從教皇陛下表明了他的願望那一刻起,保羅-迪-西奧神父就一直悒悒不樂。迪-西奧神父甚至與至高無上的教皇爭辯;這可是件不尋常的事,因為眾所周知,教皇曾說過:「我似乎是我這個資深秘書拔不掉的眼中釘,肉中刺。」

    迪-西奧神父確實非常焦慮,其主要原因是教皇陛下的隨行人員中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改變了計劃。教皇只住了一天——實際上還不到15個鐘頭——就要離開他在卡斯特爾甘多爾福的湖濱避暑別墅返回8月裡簡直像個大蒸籠一樣的羅馬。

    保羅-迪-西奧之所以煩惱,一方面是因為他忠於教皇,另一方面是因為他覺得這次旅行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要知道,將軍本來可以很容易到卡斯特爾甘多爾福來謁見教皇。相反,教皇陛下卻降尊紆貴,親歷不必要的艱辛,而且只是為一個軍人親歷艱辛;在夏天這些討厭的日子裡,教皇賞臉,在梵蒂岡私下會見他,這無疑會大大助長他妄自尊大的氣焰。

    教皇陛下對這件事的看法可有點不同。克勞迪奧-卡勞索將軍不僅僅是個軍人,因為在過去一年裡這位將軍已無可爭辯地成為除了諾曼-施瓦茨科夫之外世界上最著名的軍事家。

    卡勞索在海灣戰爭期間作戰非常英勇,勇敢地率領意大利一個旋風中隊對伊拉克的目標進行危險的低空襲擊。

    將軍從海灣歸來後要求休假一年,在這一年裡他寫了《利用空中力量爭取和平》一書,終於使他的名字家喻戶曉。

    單看書名就知道,以這樣的素材寫的書很難成為最暢銷書。但是,卡勞索作為作家的天才,軍事學者以及世俗之人立刻就看得出來。他的風格是湯姆-克蘭西和耶-卡雷兩人風格巧妙的結合。書評家很快指出,他填平了乾巴巴的戰略學素材與科技驚險小說扣人心弦的快速節奏之間的鴻溝,做了幾乎辦不到的事。《利用空中力量爭取和平》一書的意大利語原文本問世才6個月就被譯成11種語言出版,其銷售量在許多國家位列非小說類書目的前茅。

    教皇陛下認為,這位將軍是世界和平的推動者和鼓吹者,因此覺得教會應該公開承認這位軍人是這個邪惡世界裡宣傳善良的特殊力量。

    因此,至高無上的教皇不顧其顧問們的種種指責在8月裡一個炎熱的上午踏上了前往羅馬的旅途,並在梵蒂岡羅馬教皇的私邸與克勞迪奧-卡勞索將軍會晤了整整一個鐘頭。

    下午2點30分鐘剛過,將軍走出梵蒂岡市中心馬羅教皇私邸的門,與他的副官和梵蒂岡一位保安官員會合。

    將軍一行數人是特意被領著從側門進入聖彼得教堂後面擁擠的街上的;在那裡只有特許的車輛才允許在這條狹窄的路上行駛。雖然他們等候將軍的小轎車時,羅馬正常的雜亂交通的喧鬧聲能清晰聽到,但他們彷彿處於不同的歷史時期,置身於不同的城市。正如卡勞索說,在梵蒂岡的圍牆內,時間彷彿靜止不動。因此,當他們在這奇怪的時段中等車的時候,將軍用敬畏的口吻談到教皇的聖潔以及他驚人的軍事知識。

    將軍一行人只隱約聽到機動自行車的砰砰聲,可是將軍本人一眼望去卻看見一個樣子有點令人發笑的修女穿著全套禮服,腰板筆挺地騎在一輛機動自行車上漸漸逼近,而將軍本人的官方小轎車則在似乎不算短的距離後面跟著這輛機動自行車。

    將軍拿起公文箱,眼神越過那個修女,望著他自己的轎車;他的轎車插著紅藍三角旗,在陽光下迎風飄揚。對他來說,這可是他一生中難忘的重大經歷。

    只有梵蒂岡的保安官員突然關切地站著一動不動,注視著那個修女。很少有婦女宗教團體仍然穿著她們團體的全身漆黑的禮服了。這位保安官員意識到這個人穿著早已銷聲匿跡的衣服非常不合時宜。

    當他的大腦處理這一信息的時候,他突然驚駭地發現這個騎在機動自行車上的修女肯定不是她外表所顯示的那種人。她的袍服的樣式今天只有在歷史片或女演員在戲台上扮演中世紀的修女時才能看見。

    他們幾個人中誰也沒有看見那個修女的臉,但機動自行車在這三個人旁邊擦肩而過時,這位保安官員大叫一聲,以示警告。修女在小小的鞍座上把身一旋,從她禮服的褶縫中扣動了自動手槍邪惡的扳機,幾乎無法察覺。

    後來,法醫專家認出,那支殺人的手槍是標準的烏齊式9毫米口徑的自動手槍;但到那時,對將軍來說,這幾乎已沒什麼意義了。那個修女開了短促、精確而致命的三槍。這證明她是技術高超的神槍手。烏齊式手槍上安裝了消音器,因此,它的輕微爆破聲幾乎淹沒在機動自行車砰砰的響聲中。到她逃之夭夭時,將軍已躺在地上一命嗚呼了,他的兩個同伴由於皮開肉綻而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他們的鮮血在人行道上流淌。

    將軍無疑是主要謀殺目標;他的副官和梵蒂岡的保安官員只是被弄得無法採取行動而沒有受致命傷,這就不是偶然的了。總之,殺害將軍的事件是經過精心策劃並巧妙執行的。

    對各家報社來說,這自然是大顯身手的日子。各家報紙的頭版醒目地出現了《梵蒂岡的謀殺》和《將軍遇刺》之類的觸目驚心的新聞,而研究恐怖行為的專家則至少列舉了三個可能是親伊拉克的恐怖集團為最理所當然的兇手。

    第二天,在倫敦發生了另一起謀殺事件。

    國會議員、尊敬的阿爾齊-肖是全國最令人喜愛的政治家之一,這可能是他從來沒有獲得任何有實權的政府要職的原因。然而,他是現任首相的內閣成員之一,這是確定無疑的;但只是擔任藝術大臣,這一工作使他十分瞭解如何為他的國家或政黨的國內外政策作出生死攸關的決定。

    阿爾齊-肖由衷愛好藝術,為爭取政府對他職權範圍內的事投入更多經費而不遺餘力地奮鬥。這就使他成為演員、導演、音樂家、畫家以及其他藝術家無與倫比的寵兒;他認為,戲劇、音樂、芭蕾舞、歌劇等等是聯合王國的主要出口品。

    在那個8月的星期一,阿爾齊-肖在切爾西他所喜愛的飯店——「黑貓」進午餐。和他一起進餐的有他的夫人、風采照人的安吉拉-肖和兩個國際著名的戲劇導演。後來公眾獲悉,此次非正式會談是關於向該國目前尚未存在的電影工業注入巨額款項的計劃的。阿爾齊在快吃完飯時說,曾是製片大國的英國現在竟然缺乏曾一度吸引全世界導演和演員的設備,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午餐3點整結束,賓主在飯店外的人行道上互相道別。「阿爾齊和安吉拉-肖」——報紙上談到他們時總是這樣相提並論的——慢慢向他們的轎車走去。轎車停放在步行5分鐘路程的橫街上。他們手攜手,像年輕戀人一樣。阿爾齊身材魁梧,肩膀寬闊,使人想起偉大的古羅馬帝國的硬幣上看到的那些貴族側身像的英姿。安吉拉身段嬌小玲瓏,鼻子扁平,滿頭披肩的秀髮紅光閃爍。

    他們走到車前,阿爾齊開了車鎖,飛快地繞車一圈,去打開乘客座位的側門把他的夫人安全送入車內才回去安坐在駕駛員的座位上。他們打算驅車到他們在牛津以南大約10英里的鄉間小別墅去。

    阿爾齊旋轉發火器上的鑰匙,突然一聲爆炸,小轎車被炸毀,金屬碎片四處亂飛,爆炸聲5英里以外都可以聽得到。他和他的夫人以及三個無辜的路人均死於非命。死者之一是個路過的出租汽車司機,他的乘客從車裡鑽出來,倒是毫髮無傷。「我看見血紅的火焰。」這個幸運兒對電視新聞攝影師說,「聽到爆炸聲時的情形我記不起來了,但是,那火焰卻似乎燒進我的記憶裡。我發誓,我看見一隻手臂從火焰中飛了出來,所以那火焰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後來證據表明,炸彈已安放了幾乎48個鐘頭,由靈敏的裝置控制;這個裝置允許轎車發動和駕駛8次,然後才啟動水銀開關,引爆20磅重的森特斯炸彈。炸彈裝在一個精緻的包裹裡,藏在擋泥板後面。

    倫敦警方一位指揮官、防爆隊隊長當晚舉行了記者招待會;他說炸彈上有愛爾蘭共和軍的所有標誌,對此沒有人感到奇怪。人們對這種野蠻行為和完全不顧生命尊嚴的罪惡勾當嘖有煩言。

    次日上午,愛爾蘭共和軍強烈否認放置了這枚炸彈。就在那個星期二的下午又發生了第三起謀殺事件,這一次發生在巴黎。

    帕維爾-格魯斯科切夫也是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他是冷戰的倖存者,大約與另一個偉大的俄國作家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同時嶄露頭角。

    格魯斯科切夫早在1964年就逃到西方政治避難,懷裡揣著禁止在蘇聯出版的新作《半死不活》。他在克格勃的警犬緊緊追趕下倉皇逃出了俄國而倖免於難。

    《半死不活》這本小說1965年分別在倫敦和巴黎出版,1966年初又在美國出版。該書在文學上獲得了巨大的成功。3年後,《戳破蔥皮紙》一書又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這兩本小說運用小說家所掌握的一切手法——諷刺、浪漫、影射、恐怖和非常生動的描寫,清除了人們心頭的污垢。

    8月裡這個星期二的下午,巴黎人在禮節上要把他們的城市讓給旅遊者。就在這個星期二的下午,帕維爾-格魯斯科切夫宣佈舉行記者招待會。眾所周知,他對新聞界是毫無興趣的,而且幾乎過著隱士一樣的生活,所以,世界上每家報紙和雜誌均派人參加了招待會。

    這位作家的許多信徒以及報社和電視台的代表聽到舉行記者招待會的消息就蜂擁而來,因此,這個偉大人物走到他法國的書籍出版商的辦公室裡放置擴音器的台前時,使擠滿一室的人眼花繚亂,他自己也對來了這麼多人而感到驚訝。

    他的講話簡短、精煉而有點動情,因此可以很容易作為書面文件發送出去。

    「我求求在場的各位先生,因為給我出主意的人覺得我有必要把我不得不告訴大家的在這裡公開說出來,而不要像脫離軀體的聲音那樣,以書面的形式告訴你們。」他用結結巴巴、口音仍十分濃重的英語開始說道。

    「我覺得這有點像馬兒逃跑了才把馬廄的門關上一樣,因為我的許多俄國朋友已經返回了他們的出生地。而我卻踟躕不決,然而這樣做是對的,因為直到最近我仍然被官方視為『非人』,『非人』這個奇怪的名詞是舊政權用來指講真話的人的。好啦,我如今再也不是非人了。」他舉起了一張小紙條和一張護照。

    「今天上午,我獲悉我已重新被宣佈為俄國公民了,因此我明天將非常自豪、非常愉快地返回我的出生地,返回我的故鄉。哪怕我長期離鄉背井,但我的故鄉仍然完好無損。」

    接著,他感謝法國人、英國人和美國人在他遠離故鄉這些歲月裡對他的友好、幫助和諒解。然後招待會像它匆匆開始的那樣匆匆結束了。

    人們把他圍得水洩不通;記者們連珠炮似的向他提出種種問題;男人和婦女都把鮮花塞進他的手中;一個婦女交給他一個包裝完好的包裹;她身段頎長,膚色黧黑,戴著一頂時髦的闊邊女帽,幾乎把臉都遮蓋著。

    後來靠近帕維爾-格魯斯科切夫的人發誓說,那個婦女用俄語和他說話,他向她微笑,緊緊捏住包裹,彷彿它是什麼貴重的物品似的。那瞬間拍下的一張照片顯示出,他好像以近乎敬畏的神色窺視著那個贈物者,這是毫無疑問的。

    10分鐘以後,當他獨個兒坐在出租汽車後座時,包裹爆炸了,把這個偉大的小說家炸得粉身碎骨,彷彿他從來也沒有在地球上存在過一樣。他的司機受了重傷。埃利瑟田園堡周圍的交通堵塞了幾個鐘頭。

    星期三又發生了第四起謀殺事件,可是當時沒有人把這些謀殺事件彼此聯繫起來。

    第四起謀殺事件是東部地區標準時間中午12點發生在美利堅合眾國哥倫比亞特區華盛頓的。

    對馬克-菲什,大多數人一無所知。只有圈內的人和政治記者才對他瞭如指掌。作為中央情報局局長助理,他通常躲在幕後,因為中央情報局像座冰山。人人都知道它在哪裡,但外界人只看見它的尖端,其餘部分被籠罩著,看不見。在正常情況下,馬克-菲什是不出頭露面的。

    在這個星期三,中央情報局局長出了國,因此要由菲什從弗吉尼亞的朗利到賓夕法尼亞大街白宮去向總統送每週個人簡報。以前也曾有過幾次叫他這樣做,因此,這並沒有什麼希奇。

    匯報時間比平時長了一點,恰恰在午前,他回到他的轎車。轎車載著他出了側邊的入口,然後駛入賓夕法尼亞大街。

    由於交通中斷,司機不得不等候兩分鐘左右,因此轎車慢慢駛入右邊的小巷裡。正是在那一時刻,馬克-菲什變換了位置,靠向近邊的車窗,大概是要讓更多的光線照在他正在研究的文件上。

    誰也沒有看見有人放槍,誰也沒有聽見槍聲。車窗被擊碎;菲什被拋起撞在他的座位的後背上,他的天靈蓋被擊碎,血跡斑斑的頭骨碎片散落在皮革和玻璃上,三顆「伊誇洛」子彈射進他的頭裡。伊誇洛子彈是圓形的,英國製造,現在幾乎已被淘汰,但仍然可以弄到手。伊誇洛子彈設計得一擊中目標就裂成碎片。它還具有現在的特種部隊所要求的一切必要的非穿透性,因而把誤殺旁人的危險降到最低限度。伊誇洛子彈最初實驗時只能穿透2.5英才厚的瑞典肥皂;瑞典肥皂是彈藥設計師用以代替人體組織的物品。

    後來,哥倫比亞特區警察局在聯邦調查局和秘密情報局共同協助下測量和計算過子彈的軌道,大致弄清了子彈是從哪裡發射出來的。

    在眾多的旁觀者之中有一個旅遊者;當時他一直在拍照片。他的35毫米照相機拍下的一個鏡頭提供了一個小小的線索,因為那個鏡頭顯示出一個老年人恰恰站在他們估計子彈發射出來的地點,不偏不倚。

    他似乎是個七十八九歲或八十一二歲的男人,下身穿著牛仔褲,上身穿著有花格紋的L.L.比恩襯衣,頭戴一頂藍色的鴨嘴帽,帽上有這樣的題字:「托圖,我想我們再也不在堪薩斯了」。調查人員稱他為「老傢伙」,他手握一根鴨頭鋼柄的手杖。在拍那幀照片的瞬間,他正把手杖提高,直指馬克-菲什的轎車。將這幀照片放大並加工處理,即可看出「老傢伙」就是刺客,他的手杖實際上是一種致命武器,這已經是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

    沒有人能解釋馬克-菲什之所以轉移到車窗旁,從而使刺客的工作容易一千倍的原因。

    只有兩個國際新聞記者偶然發現,那麼短短的幾天裡,在好幾個國家有三個知名度很高的人和一個資深情報官員被謀殺。但是,有關的執法組織中沒有一個組織把這些謀殺事件正式聯繫起來。然而,事實是,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裡有四個著名的受害者由於各種無情而野蠻的暴力行為而殞命。雖然沒有人把這些謀殺事件聯繫起來,但有一件事是確實無疑的:他們中每個人都是選定的目標;他們中每個人都是被追蹤、被找到並經過策劃而被小心翼翼地殺害的。雖然研究恐怖主義的專家曾提到過一些組織的名字,認為它們可能是這些謀殺行動的實施者,但是沒有一個組織挺身而出,聲稱對這些事件負責——連續發生了四起謀殺事件,竟無人聲稱對此負責,這確實是咄咄怪事;誰都知道,恐怖團體在實施了一次精心策劃的行動以後遲遲不聲稱成功,這是極其罕見的。

    在同一個星期的星期五又發生了一起謀殺事件。這一次事件發生在瑞士,而其受害者,任憑你怎麼馳騁想像也不能稱之為知名度高的人了。實際上,她恰恰相反。正是這第五起謀殺事件促使詹姆斯-邦德去弄清事實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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