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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機艙內的爆炸 文 / 約翰·加德納

    剛過11點,船上就發生了爆炸,炸掉了游輪吃水線以下兩塊鋼板,海水漫進了船員住艙,數人受傷。

    「加勒比親王」號沒有馬上翻船或下沉已是萬幸,這說明該船的整體設計和建造水平是一流的。該船是意大利造船廠1970年建成下水的。

    爆炸發生前不久,詹姆斯-邦德和弗雷德裡卡-馮-格魯塞溜出酒吧間,想找個地方安靜一下。

    他們來到運動甲板上。在朦朧的夜色中,他們斜倚在船尾部的護欄上,俯視著墨染的海面上被輪船攪起的白色浪花。

    「好啦,那可不是一回事。」弗莉克將頭依在他的肩上。「麥克斯-塔恩爵士匠心獨運,將一項可能導致虧損的生意轉變成了一項收益很大的事業。不過,這對他的名聲不見得有什麼好處。」

    「關鍵是,」邦德平靜地說道,「塔恩看準了今天世界上仍有人願意花大錢來乘坐高級豪華游輪。別人也有做這種生意的,但他的做法就是不一樣。你有沒有注意到船上的娛樂活動是如何精心安排的?劇院裡每隔一夜就上演一出新節目,並且都由一些大明星來主演。除此以外,我們每到一個地方,那兒總是有好多天沒有別的遊船停靠過。我們航行到牙買加、庫拉索、委內瑞拉、巴巴多斯、馬提尼克、波多黎各以及聖托馬斯島等地時都是這樣的情形:再看不見第二艘遊船,也不見其他的遊客……」

    「詹姆斯,」她抬手止住他。「詹姆斯,這種議論我們在培訓班聽得夠多的了,你也實在稱不上經濟學方面的專家,親愛的。」弗莉克轉身向他微笑。

    她提到的培訓班為時一年有餘。培訓班裡開的都是一些枯燥無味的課程,其中包括會計學(側重講授舞弊技巧)、詐騙術、利用海外銀行業務獲取金融情報的若干方法、走私漏稅術、違反國際軍備控制協定之實例、20世紀90年代非法軍備控制措施的監測、恐怖主義組織在金融活動和非法武器交易中的作用等,還有一些相關的課程,如大規模毒品及藝術品走私等。

    英國情報及安全部門的特工人員對這些課程都不感興趣,認為同他們在冷戰時期參加的培訓班裡所學的內容相差太遠。此論一出,有關官員馬上提醒他們說冷戰時代已經結束。現在他們所處的時代可以稱作溫(即不冷不熱)戰時代。在這個時代,對自己的盟友也必須保持警惕,而對於昔日的敵人,則需要像在顯微鏡裡觀察病菌一樣加以密切注視。

    經過無數次嚴格的考試之後,參加培訓班的28人中只有12人被鑒定為合格。詹姆斯-邦德是合格者之一,而更令他高興的是弗莉克也進入了合格者的行列。

    弗雷德裡卡-馮-格魯塞原是瑞士情報局特工人員,曾與邦德合作辦理過一個案子,結果兩人在辦案過程中得罪了瑞士當局。因此,那件案子剛辦完,邦德的老上司M便為弗莉克在英國情報局安排了一個職位,這使邦德和弗莉克兩人大為驚喜。更使邦德驚奇的是對他們兩人同居這一事實,M竟也欣然接受了,這可有點不合他一貫的作風。他倆心裡還在想,興許老頭子在努力使自己跟上時代的節拍吧。甚至有可能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儘管誰都明白他當局長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

    當培訓班學習結束,機構調整——通過一次長篇訓話——公佈後,M為邦德和弗莉克特意安排了兩個星期的休假。

    「這次休假對你們二位都是必要的,」這位老局長用粗啞的聲音對他們說道。「假如這個新的00行動組能正常運轉的話,你們就有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再也得不到休假的機會了。」

    調整後的00行動組和原先存在的同名機構完全不一樣。原來的00行動組曾持有殺人執照,行動不受干預。

    新組成的00行動組後來被稱作00行動組,由邦德負責指揮,其成員都是一些訓練有素、身手不凡的男男女女,他們的任務是排障掃雷,辦理棘手的要案,特別是與情報和安全事務有關的破壞國際法和違反國際公約一類的案件。

    00行動組既要為情報局辦案,又要為安全局辦案,甚至還義務為警察局辦案。他們的頂頭上司不再是他們的老長官M,而是一個被稱作「小太陽1號」的監委會。監委會的委員包括情報局和安全局正副局長、警察廳廳長,還有政府新成立的一個部的部長。那個部的名稱有些含糊,叫什麼「內政外務聯絡部」,這個好笑的名稱曾招來新聞界一再的嘲諷。誰都不會忽視這樣一個事實:00行動組這個小小的辦事機構原則上是由政府控制並為政府服務的。情報局和安全局是獨立於政治權力中心之外的超黨派的國家機構,而00行動組卻不是這樣的獨立機構。

    邦德慚愧地笑了笑。「你說得對,弗雷德裡卡。」他轉過臉作勢要吻她。「你對這次超豪華的享受還滿意吧?」

    「當然滿意。你做出的選擇是明智的,詹姆斯。蜜月時來一次這樣的旅行我也會樂意的。甚至連今天晚上那一場小小的打鬥都很讓我開心,這很像我們往日的生活。」最末一句話是帶著動人的笑容說出來的。

    「說到往日的生活,我覺得回我們的臥艙裡會找到更多的刺激。」

    「嗯。」她充滿激情地點了點頭。

    邦德和弗莉克剛轉身準備回臥艙,就感到遊船猛烈地震動並搖晃起來,這時船體右側的鋼板已被炸穿。

    他們腳下的甲板猛烈的搖晃使他們站立不穩,邦德腳一滑便跌到了,弗莉克也差點兒跟著倒在他身上,邦德氣得破口亂罵。

    「你也感覺到地面在震動嗎?」她喉嚨幾乎被噎住,好不容易說出話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邦德手扶護欄站起身。「天知道,快跟我來。」

    這時,船體向右側傾斜得厲害,他們熟悉的炸藥味已經很濃了。而船上的汽笛正不斷發出一連串短促的鳴響——這是離船的信號——要求全體乘客趕到救生艇停泊處。這種行動在他們兩周前離開邁阿密時是精心演練過的。

    船上的發動機已停止運轉,但人在傾斜的甲板上行走卻很費勁。弗莉克索性脫掉鞋子,然後兩人側著身子,一步一步攀爬著回到自己那位於船左側的臥艙。

    一個不帶感情的聲音通過廣播系統向人們發出號令,廣播裡傳出的聲音還夾雜著驚慌的人們哭喊尖叫的聲音。他們來到那開著一長排豪華客艙門窗的通道裡,看到其他乘客正拚命掙扎著想在傾斜的甲板上保持身體的平衡。

    此時甲板上被爆炸發生後幾秒鐘內開啟的應急探照燈照耀得一片通明。在最前面的一個客艙門旁,一位上了年紀的男子正手忙腳亂地想將他那癱在甲板上悲號哀叫的老伴攙扶起來。邦德快步上前幫著扶她,一邊叫她丈夫去客艙裡取救生衣,同時示意弗莉克也回自己客艙裡將救生衣拿來。

    那老太太顯然是胳膊傷著了,也許是折斷了。過了不一會兒,兩名船員走過來,沿著通道逐一敲開客艙房門,吩咐所有的乘客都到救生艇停泊處去集合。

    遊船傾斜得越來越厲害了。有一個客艙的門硬是敲不開,船員懷疑裡面的乘客出事了或是嚇呆了不能動,於是便喊邦德去幫忙把門撞開。就在邦德幫著把門撞開後,正要再去幫助別的乘客時,他突然發現有一團來勢兇猛的火苗正從船頭艙梯口竄上來。

    「快上救生艇!」他一邊高聲喊,一邊就近抓起一台滅火器,在鐵欄杆上磕開噴嘴,將泡沫向那魔鬼般張牙舞爪的火焰射去。

    一名船員跑過來與他一道投入了滅火的戰鬥,但火勢太猛,他們在這場戰鬥中很快便敗下陣來。他又去船尾拖來一台滅火器,對著艙梯口下面噴射。這時,他耳邊隱約傳來救生艇下水的聲音,也聽到別人對著他喊話,要他離船逃生。但他卻在射空第二台滅火器後將空滅火器往旁邊一扔,掉頭去找第三台滅火器。

    還沒走出兩步,他耳邊便傳來可怕的呼呼聲,接著使感到背上熱烘烘的。他轉身回望,只見與他並肩滅火的那個船員此刻已被從下層甲板上迅速蔓延過來的火焰包圍了,整個身體已變成了一個會行走的火炬,正尖叫著撲向船邊護欄,但還沒摸到護欄便已倒下了。邦德飛快地脫下上衣,一個箭步跨到那倒下的船員身邊,用那件高檔禮服上衣扑打船員身上的火,但已為時太晚,火已燒及船員的皮肉,船員的尖叫聲也已停止了。

    邦德自己此時也被煙熏火燎得十分難愛,幾乎要窒息了。他心裡明白:自己如果再不離船,很有可能會因抵受不住濃煙熱浪的襲擊而喪生。

    他奮力衝向船沿傾斜的護欄,翻過護欄,躍入海中,然後徑直向最近的救生艇游去。

    一隻救生艇的艇長發現了水中的邦德,便以大無畏的勇氣將救生艇掉頭劃近那即將下沉的危船,將邦德拉上救生艇。邦德一上艇就開始尋找弗雷德裡卡,發現她被擠在救生艇的一個角落裡,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救生艇的主體結構是以一種輕質合金材料造的,上而覆著一層桔黃色的防水帆布做的篷頂,艇長座位邊上鑲著厚實的雲母板作為透光窗。邦德上的這只救生艇上連乘客帶船員共載著40餘人。救生艇一下水,那些死裡逃生的乘客們便體會出大海原來並不像他們在「加勒比親王」號上時感覺到的那樣風平浪靜。救生艇帶著馬達發出的沉悶的嗡嗡聲破浪行進,顛簸得厲害。

    邦德伸長脖子透過船頭的一扇遮風屏向外張望,看見附近還有兩隻救生艇,還一眼瞥見了「加勒比親王」號,此時那艘游輪上燈火通明,但船頭部分已深深扎入水中,看來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整條船上四處都冒著火花,那火花至少奪去了一位奮力滅火的勇士的生命。

    在邦德背後靠近艇尾的地方,一個衛生兵正在救護那位在自己客艙門旁跌倒摔傷的老婦人。老婦仍在痛苦地呻吟著,邦德見狀走了過去,想看看自己能否幫點忙。

    「她折斷了肩骨和一隻胳膊,可能還有一條腿也斷了。」那衛生兵操著濃重的北歐口音介紹道。

    「弄清事故原委了嗎?」

    「她跌倒摔傷了。」

    「不是這個,我問的是爆炸事故,弄清怎麼回事了嗎?」

    衛生兵聳了聳肩。「有位高級船員說他認為是機械出了故障,引擎故障,引擎爆炸。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不過,我覺得也許是那幫壞蛋安放的炸彈,想在他們逃開後讓遊船爆炸。」

    透過一個雲母舷窗,他又瞥了一眼「加勒比親王」號,此時那條船止搖搖欲翻,船上閃亮的燈光和沖天的火光在海面上投不了一道陰森可怖的倒影。

    一個老婦人低聲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多浪費呀。我們離船的時候,他們應該把燈關掉的。」

    「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衛生兵將這句話又重複說了一遍,好像覺得那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現在竟然發生了實在是不可思議。

    邦德心中忖道:不錯,這當然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什麼引擎爆炸。他的嗅覺對於特殊的氣味素來十分敏感。在船上滅火時,他鼻孔中充滿了炸藥的味道。

    他鼻孔裡充塞著的炸藥味和煙臭味經久不散,直到次日清晨5點半鍾他與弗莉克-馮-格魯塞並肩站在一艘大型游輪船舷護欄邊上時,他仍聞到那種氣味。「加勒比親王」號出事後,有好幾艘船隻——其中包括屬於另一家輪船公司的兩艘巨型游輪——趕來救助。落難的乘客都被兩艘巨型游輪救起。此時天已黎明,其他船隻都遠遠地開到一邊,靠近「加勒比親王」號的只有兩艘美國軍艦。那兩艘軍艦已經撲滅了遊船上的大火,此時正艱難地拖著遊船,一面設法阻止它傾覆,一面牽引它行進。

    「聖誕幽靈走過去了。」弗莉克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向邦德做個鬼臉。

    他點了點頭。他腦子裡顯然在想著別的事情,不過,他還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此時頭髮亂蓬蓬的,滿臉鬍子拉碴,船上人借給他的牛仔服也很不合身。「你自己也不見得是個時裝模特嘛。」這話剛一出口,邦德馬上覺得自己說得不太對。即便不施脂粉,也沒有漂亮衣衫來裝扮,就像現在這樣穿著與他一樣借自別人的不合身的衣服,弗莉克-馮-格魯塞看上去仍魅力十足。「我的夢中情人」,他經常這樣稱呼她。幾個小時前所發生的一切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她身上的魅力。就以她此刻這種頭髮蓬亂、衣衫不整的模樣,她也可以毫無愧色地在皇室招待會上露面,而且仍會令人對她的優雅風度投以欽慕的目光。

    邦德的思緒又一次被拉回到對這次海難的思考上去了。雖然聽不到槍炮聲,也看不到激烈的戰鬥場面,但邦德覺得「加勒比親王」號上的爆炸就是一場戰鬥。最能證明這一點的就是那個衛生兵說的那句話——那些企圖搶劫旅客的惡棍搶劫前就在船上安放了定時炸彈,安排好在他們劫取財寶離開游輪之後就讓游輪爆炸。他們原來可能打算劫持一隻救生艇逃離游輪,甚至有可能專門為自己準備好了一隻快艇。

    後來,邦德曾稱這次游輪事件是接下來幾個月中所發生的一系列危難的真正開端。雖然這場災禍已經過去,但他耳邊仍迴響著「加勒比親王」號的船長通過廣播喇叭發出離船命令的聲音,腦海中仍浮現出水手和船員們神色倉皇的模樣。「離船」這一命令使他感觸很深。他在情報局為國家工作多年後,如今卻要受命負責00行動組的工作,離開那個自己十分熟悉的部門,邦德覺得這也是要他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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