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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文 / 伊莉絲·瓊森

    第二天晚上,大轎車停在門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在沙漠的黑夜中,衛理堊的家好像是一座閃亮的宮殿。但卻遙遠而冷漠,似乎一點也不歡迎她的歸來。

    她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黛娜疲倦地猜想。她一向把這個地方視為她的家,這一定是因為她已經疲憊得近乎-痺,才會產生這種錯亂的想法。

    她本想在見衛理之前換下這些牛仔褲和運動衫,可是她已經累得動彈不得。自從昨天早上離開聖地卡哈後,她就沒有睡過覺。

    杜布斯就像尼爾預期的那麼頑固,而他們花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討論巡迴演唱的細節後,才決定如何說服杜布斯答應投資。今天早上,他們只停下來吃早餐,然後繼續和杜布斯討論,一直到下午才使那塊頑石點頭。登上飛機後,她又緊張得無法休息,始終忐忑心不安地惦記著在這裡等待她的場面。她緩緩地爬上階梯。她在巴黎機場打過電話告訴他們她到達的時間.而羅爾相當不好意思地告訴她衛理太忙,沒有時間接她的電話。

    打開大門走出來的是羅爾本人,她給他一個相當僵硬的笑容。「嗨,羅爾。你被派來看守大門嗎?我不敢相信我有這麼大的面子,可以勞動你的大駕。」

    「我只是來告訴轎車的司機稍等一下,然後請你去書房見酋長和他的客人。」羅爾的聲音中有親切和同情。

    「他的客人?」不會是她的父親吧?老天!求求您,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他。她挺起胸膛,昂起下巴。「好吧!羅爾,我馬上去見他。我本來想換衣服,但最好還是不要讓他久等。」她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那既不禮貌,也不體貼,對不對?我相信他一定急著要和我見面。」

    他衝動地踏前半步。「麥小姐,或許你現在最好回巴黎,等過一陣子後再回來,那時候酋長的心情會比較好。」

    「情況那麼糟嗎?」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等他心情好一點時再回來會是明智之舉……」他無奈地聳聳肩。「你最好等一陣子。」

    地搖搖頭。「我不會逃走。我早就知道回聖地卡哈後會碰到一些棘手的問題。」她堅決地抿緊雙唇,「轎車的司機可以等一整個晚上,但我還是用不著他的服務。」

    羅爾退到一旁,讓她過去,他的表情仍然充滿關懷。「我不認為……」

    「不要擔心,羅爾,我不會有事。你說在書房嗎?」她很快走下那道長廊,書房的門開著一縫。她推開門走進去,下意識地武裝起自己,準備應付可能面臨的一切。

    坐在面對房門椅子上的人並不是她的父親,而是一個女人,一個極其漂亮的女人。猩紅色的薄紗禮服把那頭絲緞般的黑髮襯托得更加閃亮和光澤,她仰頭望著站在椅邊的衛理,微分的唇邊掛著一個熱情的笑容。

    和那個女人比較起來,她看起來一定像個流浪兒,黛娜憂鬱地想看。「嗨,衛理,」她不動聲色地說道。「我相信你要我見一個人。」

    衛理穿著晚宴服,看起來和「艾迪帕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一樣深沉和危險。他含笑轉向她,但笑意始終沒有到達他的眼中。「噢,不錯,我確實認為你們兩個人應該見個面。過來這裡,黛娜。」

    她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黑髮美女穿紅色的衣服確實明艷動人,」她沙啞地說道。「不過我相信你穿其它顏色的衣服也會同樣出色。請問你是……」

    「黎小姐,」衛理說道。「黎娜妲小姐。」他瞇起眼睛注視黛娜的臉龐。「那你應該已經猜出她是取代你的人嘍?」

    「你好,黎小姐,」黛娜疲倦地說道。「很抱歉必須把你扯進這種場面,衛理不應該這樣對待你。」

    「我不懂。」黎娜妲困惑地低語。

    「送她離開這裡,衛理。」黛娜簡單地說。「用另一個女人在我面前晃並不會使我氣餒。」

    「你憑什麼以為我是為了你才找娜妲來這裡?」衛理柔聲地問道。「娜妲是我的老相好,我們一向欣賞對方的陪伴。」

    「那是以前,」黛娜大聲地說道。「不是現在!也不是未來。我才是你的未來,衛理。」

    「不!」他非常柔和地說道。「你是過去,黛娜。接受事實吧!」

    她開始顫抖,他的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刺穿她。「不要對我做這種事,」她低聲地說道。「你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不是嗎?」他的唇彎成一個殘酷的笑。「你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羅爾現在應該已經把它放進車裡。你必須原諒我們的倉促,可是娜妲需要隔壁的房間,對不對,甜心?」

    黑髮美女的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她開始站起來。「或許我應該讓你們私下談談。」

    衛理的手立刻放在她赤裸的香肩上,把她推回椅中。「不!留下來,我要送你一個禮物。」

    「禮物?」

    「一個非常特殊的禮物。」他朝黛娜走近一步,雙手滑進她金銀色的長髮下。「黛娜不再需要這個了。」他找到項鏈的絆扣並打開,從她頸上取下那條項鏈。她的心彷彿在這一瞬間被割為碎片。「她正要離開聖地卡哈。」

    「我無法再忍受了,衛理。」她感覺強烈的憤怒開始奪走了她心中的痛苦。「那是我的項鏈。」

    「只有在我決定讓你保留它的時候,」他慢條斯理地說道。「而我已經不再選擇你。」他走到椅子後方。「我希望把它送給我新任的凱丁女。」他用那條項鏈環住黎娜妲美麗的頸項,但沒有扣上。「她有非常美麗的喉嚨,對不對?」

    「你該死!」黛娜的臉突然變白,黑色的眼睛則噴著怒火。「你應該下地獄,衛理。誰給你這樣傷害我的權利?你不必愛我,可是你難道不能至少對我仁慈些嗎?」她的聲音戰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怕你可能會把你自己的一部分給別人嗎?好吧!你放心,我不會再要你給我的任何東西,我可能會被凍死。我認為你非常喜歡你居住的那個冬天世界。」她奔向門口,然後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如果我懷了你的孩子,我也不要他住在那個冬天的世界裡.這應該可以使你鬆了一大口氣。你可以獨自擁有自己的小世界,我們不會再來騷擾你。」

    接著她就走了。衛理發現自己盲目地瞪著那扇門,感覺好像剛從一個夢幻般的噩夢中醒來,卻又踏進另一個真實的噩夢中。她已經離開他了,這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嗎?那他為什麼會感覺如此的痛苦和空虛?

    「你不是真的要把這個東西送給我,對不對?」娜姐柔聲的說道。「這只是為了要傷害她吧?」

    「對,這只是為了要傷害她。」他憂鬱地說道,緩緩地移開她頸上的項鏈,感覺對自己厭惡到極點。

    「我覺得你做得很成功,」她優雅地站起身子。「我相信你已經傷透了她的心。」

    「我也這麼覺得。」他憶起黛娜臉上的神情時,突然有一股反胃的感覺。「我一向擅於扯斷蝴蝶的翅膀。」

    「我認為我應該去收治行李,」娜妲優雅而敏捷地走向門口。「你不要我待在這裡。這只是一場遊戲!對不對?」

    「對。」他心不在焉地說道,眼前仍然是黛娜蒼白的臉龐。「你當然還是會得到適當的報酬。」

    「謝謝你,你一向非常慷慨。」她低沉的聲音很嚴肅。「如果你真的要我,我還是會來。」

    門在她身後關上。

    他不要地,也不要任何女人,只要黛娜。除了黛娜以外,他永遠不要其它人。

    這個領悟像當頭一棒。盲目啊!老天!一個男人可能會有多盲目呢?盲目和恐懼,就像她先前的指控。

    自從她說她要去巴黎後,他就感覺好像在發高燒,強烈而灼熱的痛苦使他本能地往後退縮,並狂亂而急切地丟出所有武器。他為什麼看不清他在做什麼呢?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然後門被打開。「我應該告訴那個司機他現在可以離開了吧?」羅爾冷著臉問道,顯然極度不滿。

    「司機?」衛理猛地抬頭。「車子還在這裡嗎?可是黛娜……」

    「麥小姐沒有用轎車。」羅爾說道。「她跑出大門,可是沒上車。」他停頓一下,然後譴責地補充道:「我認為她甚至沒看到那部車子,她顯然激動到極點。」

    「我知道。」衛理說道,痛苦地抿緊雙唇。「她去哪裡?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呢?」

    「我不確定你要我阻止她,畢竟,你顯然很希望她離開。」

    「她到底去哪裡?」衛理追問道。「我不需要你把刀口轉向我,羅爾。現在對唯一需要知道的是,黛娜離開這裡後跑去哪裡?」

    「她跑向馬廄的方向。」

    衛理低咒一聲。他早該知道她會去馬廄,那裡一向是她心目中的天堂。接著,另一個念頭閃進他的腦中,他的心跳立刻停止一拍。

    「『艾迪帕斯』!」他低呼道。「噢,老天!」他奔向門,恐懼像一個堅硬的拳頭般擊中他的胃。「『艾迪帕斯』!」

    ※※※

    她拚命往前跑。在離開書房後沒多久,憤怒就被痛苦所取代。經過花園時,她根本沒意識到淚水正不斷滑落她的雙頰,只注意到她必須設法逃離那種椎心的疼痛。可是,她無路可逃,即使在她爬過牧場籬笆並奔向另一端的草坪時,她仍然心痛如絞。

    「艾迪帕斯」輕輕的嘶鳴著。在月光下,它那身黑色的皮毛比絲緞還要閃亮和誘人。如此優美、如此強壯,多麼像她深愛的衛理啊!可是,衛理不要她,而「艾迪帕斯」卻在她身邊。她勾住它的頸項,把臉埋在它的鬃毛裡。它對她親切而和藹,一點也不像冷漠的衛理。

    「要不要去跑跑?」她破碎地問道。「我要。今晚我要乘風而去。」或許風會帶走她的一些痛苦。她滑上「艾迪帕斯」的背,它像雕像般靜立,直到她催促它。

    「今晚我們不要在牧場裡總圈子。」她探下身子打開柵門,然後催促它加快步伐。「我們需要自由自在地奔馳,對不對?」幾分鐘後,他們已經遠離衛理的家,馳向通往山丘的路。

    「現在。」地壓低身子湊向「艾迪帕斯」的馬鬃。「快跑,寶貝!」

    它盲目地奔馳時,狂風撕扯著她的長髮。她無法呼吸,可是過了一會兒後,她也無法感覺,兩邊的景物飛快地自她身邊消失。噢,老天!沒有感覺是多麼慈悲的賞賜。月光照亮眼前的路,而陰森森的黑色山脈正在遠方召喚她。

    她突然憶起昨天早上曾坐在懸崖上俯視那些山脈,衛理大笑著和她開玩笑,他的臉上漾著一股稀有的溫暖。她感覺到強烈的痛苦刺穿她的身軀。不,她不能去那裡!

    她想拉住「艾迪帕斯」,可是她手上沒有韁繩,現在它越跑越快,迅速地拉近山谷和山腳的距離。然後,它開始往上爬,她必須夾緊雙膝,才能避免從它的背上滑下來。他們停留過的那片懸崖越來越近!她突然感覺一股恐慌!並連忙彎下身環住「艾迪帕斯」的脖子,想拉住它或轉個方向。

    這個動作只使它感覺困惑,它猛地抬起前腿,在空中揮舞。她的手臂脫離它的頸項,而她感覺自己正滑下、墜落……

    她撞向堅硬無比的石地時,肺中的空氣完全被擠出,她掙扎著吸進空氣,但清晰的意識只維持片刻。接著,背部下方的痛楚撕裂她的全身,使她忍不住大叫出來。她模糊地意識到雙腿之間的潮濕,一團越來越黑的迷霧在此時包圍住她。她設法抬起頭,但發現她的視線再也無法穿透那層黑霧。多麼奇怪,今晚明明有月光啊!她想著。接著,那層迷霧完全籠罩住她,而她再也沒有任何意識了。

    她正躺在某個剛硬而頑強的東西上,而蓋著她的那條毛毯好粗糙。她聽到衛理的聲音在迷霧中進進出出,但始終那麼沙啞而急躁。她以前從來沒聽過他以這種聲音說話。

    可是她強迫自己張開眼睛時,俯視她的那張臉龐卻絕對屬於衛理。只是那對藍綠色的眼眸亮得有些奇怪。「我的錯。」她低聲說道。

    他更湊向她。「不要說話,我們馬上把你送進急診室,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他輕輕地拂開她太陽穴上的一綹髮絲時,手微微顫抖著。

    不!這一定是她的想像,衛理一向穩若泰山,絕對不會顫抖。可是他會生氣,非常生氣。她必須使他瞭解。「我的錯,」她又低聲地說道。「不是『艾迪帕斯』的。我太愚蠢,不是『艾迪帕斯』。」

    他下顎的肌肉跳動一下。「我知道,不是『艾迪帕斯』的錯。我知道。閉上眼睛,設法休息,你父親很快會來這裡,我們會照顫你。」

    「我父親?」她突然顫抖著。「冷,我好冷,衛理。」

    「我知道。」他握緊她的雙手,好像要把他的熱力傳給她。「不會持續大久,然後你永遠不會再冷。我保證,黛娜。」

    衛理一向言而有信,她知道。可是,即使衛理都無法創造奇跡,他怎麼能把春天帶進這個冬天的世界裡?「我父親不知道春天。」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睛也再次閉上。「他不知道,衛理。」

    「那我們必須教他。」衛理沙啞地說道。「我保證,黛娜。只要再支持一下,然後我會掌握一切。」

    「好吧!我試試看。」他聽得到她的話嗎?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好像他正在設法把她拉回去。回去哪裡呢?她正飄浮在溫暖而友善的黑暗中,而一波波溫柔的海浪好像一雙強壯的手臂般懷抱著她,就像許久以前的那個晚上,衛理抱著地從葡萄園走回家,多麼甜美的回憶……

    「她失去意識了。」麥卡爾的聲音自衛理身後響起。他踏前一步並拿起她的手腕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羅爾說是在山上摔下馬。在你發現她之前,她在那裡躺了多久?」

    「不會超過兩個小時,可能更短。『艾迪帕斯』回到馬廄後,我立刻組成一個理索隊去尋找她,我們非常小心地用擔架把她抬下山來,而且也大致檢查過,我覺得她好像沒有跌斷任何骨頭。」他輕碰她穿著牛仔褲的大腿。「不過,她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而且流了一些血。」

    「我懂了。好吧!我們必須做幾項試驗,可能根本沒事。」麥卡爾邊說邊迅速速地拉下牛仔褲的拉煉。「我會盡快讓你知道結果。我的助手正在大廳等待,麻煩你叫她進來,我得到結果後,馬上會去書房向你報告。」

    「我要留下來。」衛理沙啞地說道。

    「當然可以,可是你會妨礙我們的工作。如果你離開房間,我可以更有效率地工作。」

    衛理低咒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黛娜的小手。「好吧!可是快一點。該死!我要馬上知道結果。」

    「我會盡快完成診斷,我們必須作試驗,可能還得照X光。我瞭解我的工作,巴酋長。」

    衛理知道他確實是個好醫生,他或許沒有感情,但醫術卻極其高明,否則衛理也不會僱用他這麼多年。「我要馬上知道結果,」他又說道。「我在書房等你。」

    他快步離開房間走向書房,中間只停下來告訴麥醫生的助手趕快去急診室。

    走進書房後,他為自己倒了一大杯烈酒,然後跌坐在辦公桌旁邊的巨大皮椅上,伸直穿著長筒靴的雙腿。他啜飲著白蘭地時,含糊地瞭解他的身上很髒,或許他應該回他的套房去洗個澡、換件衣服。他的灰色馬褲上甚至沾著血跡。她的血。他的手不知不覺地握緊酒杯,然後他強迫自己鬆開手,一次一根指頭。他必須保持心靈的空白,老天知道麥卡爾會在什麼時候進來報告黛娜的情況。如果他讓自己回憶他發現她蜷縮在碎石山徑上時的噩夢,那一定會崩潰為千萬個碎片。

    他不能那麼做,黛娜需要他保持冷靜。老天!她喃喃地承認都是她的錯時,他感覺他的心彷彿正在滴血。他仍然在滴血。他把頭靠著椅背,閉上眼睛。從很小的時候,他就不曾再祈禱過,但現在他吸進的每一口空氣都是一聲祈禱。讓她平安無事,讓他有機會履行他的承諾。

    ※※※

    兩個多小時後,麥醫生才敲門並走進書房。衛理立刻坐直身軀,專注地搜索著醫生臉上的神情。「怎麼樣?」

    「我沒有為她照X光,但大致上可以看出沒有骨頭跌斷或跌碎。」他朝酒吧點點頭。「我可以喝杯酒嗎?」他禮貌地問道。

    衛理不耐煩地揮個手。「自己動手吧!你是什麼意思,大致上?為什麼不用X光?」

    「我覺得最好不要用,至少得先和你商量。」麥醫生走到酒吧前為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我必須確定你希望如何處理這件事。」

    「我希望如何處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只希望你盡快醫好你的女兒,你到底以為我要什麼?」

    「黛娜一定會在相當短的時間內痊癒,這是毫無疑問的。」麥醫生慢慢地品嚐他的白酒。「她有非常強壯的身體,我現在說的是孩子的問題。X光會對胎兒產生不良的影響。」

    衛理全身一僵。「孩子?」

    「黨娜大約有四個星期的身孕。」麥卡爾平靜地說道。「她摔得不輕,我們必須極其小心地處理才能確保胎兒的安全。」他迎向衛理的眼睛。「我要非常肯定你希望我採取哪些措施,畢竟,對一個像你這種地位的男人而言,一個私生子可能會惹來非常大的麻煩。」

    房內籠罩著驚愕的沉默。「老天!」衛理不相信地低呼。「她是你的女兒。」

    麥卡爾聳聳肩。「一個私生子通常也會為母親帶來許多不便。」

    「你簡直是禽獸。」

    「沒必要意氣用事。」麥卡爾扶正牛角框的眼鏡。「你是我的僱主,我當然必須為你的利益著想。」

    「她的利益呢?你明知道黛娜一定會要那個孩子的。」衛理感覺憤怒正在每一根血管中沸騰。「你明明知道,可是你卻想趁她無助地躺在那裡時奪走她的孩子。你知道她根本無法保護她自己。」

    「我相信你要那個孩子。」麥卡爾後知後覺地說道。「你只要說一聲就好了,我當然會盡力保住那個孩子。」

    「你說得對極了,你當然得全力以赴。」衛理咬牙說道。「你已經在精神上虐待她一輩子,絕對不能再奪走她的孩子。你必須小心翼翼地照顧她,好像吹一口氣她就會化掉。」他站起身子,雙手緊握成拳。「你給我好好對待地,否則我會一片片割下你的肉。」

    麥卡爾驚訝地眨眨眼睛。「我從來沒虐待過黛娜,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衛理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鬆開拳頭。麥卡爾說的顯然是實話,他在感情方面是天生的殘廢。他必須不斷提醒自己,否則他一定會勒死那個男人。「只要確定你不會傷害地,」他邊說邊疲倦地轉開身子。「或許你盡量少和她見面會更好。」

    「一切遵照你的吩咐。」麥卡爾把酒杯放在吧抬上。「不過,我想提醒你一件事,黛娜今晚的意外並不是我造成的。」他抬頭望著衛理。「而我認為可能是你,巴酋長。」

    衛理感覺得到血液逐漸自他臉上消失,而他彷彿是個一萬歲的老人。「你說得對,」他苦澀地說道。「我們兩個人幾乎合力摧毀她。我們應該非常得意才是。」

    他舉起顫抖的手遮住眼睛。「她可能是我們這一輩子遇見的人當中最有愛心的一個,而我們卻設法把她撕為碎片。」他的手落在身側。「現在也必須由我們把那些碎片再組合起來,我只希望她會允許我們。」

    他坐回椅中,拿起桌上的白蘭地。「現在,回去照顧黛娜吧!如果那個孩子夭折,我會打斷你的腿,麥卡爾。」他皺起眉頭。「不要告訴黛娜她懷孕了,我會親自告訴她。還有,如果你不能對她說什麼仁慈的話,就乾脆不要開口。」

    麥卡爾沉重地走向門口。「我當然會全力以赴,我已經告訴過你。」他很快地關上房門。

    衛理再次把頭靠著椅背,視而不見地瞪著前方。一個孩子。他從來沒想過要成為一個父親,可是他絕對要黛娜的孩子。只要是黛娜想要和喜愛的東西,他沒有不加以珍惜的。

    他不要再想過去的痛苦和未來的困難,也不要再想麥卡爾或黛娜先前奔出書房時蒼白的臉孔。他想要黛娜的孩子,他的孩子,即使他現在還沒成形。他試著去幻想,並發現他突然感覺一股泉湧的喜悅。對,在他能去見黛娜之前,他要一直想著他的孩子——

    掃瞄&OCR:JoJo||排校:Corde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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