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節 文 / 亞歷克斯·哈里
有天下午,華勒主人父母在恩菲爾德的車伕送來請函,請他們去參加為裡士滿一個重要商人所舉辦的晚宴,那個客人在前往弗雷德裡克斯的路上在當地暫宿一晚。當康達天黑後盡快地趕到思菲爾德的大房前時,大約已有十多輛馬車停在外頭。
雖然自康達和蓓爾結婚這八年來他已到過那裡無數次,但只有最近幾個月來,他們家那個一直對康達相當傾心的胖廚娘海蒂才開始再與他說話——那是有一天他帶安小姐連同濟茜去看她的祖父母後。今晚,當康達到廚房門口去向她打招呼——順便要點東西吃時——她和她的助手以及四個服侍的女僕正好也準備完晚餐的所有餐點,因此她就請康達進去。康達心想他從未見過這麼多食物在這麼多的鍋子、爐子裡煮。
「你那個小甜心好嗎?」海蒂邊問邊啜著飲料。
「她很好。」康達說,「蓓爾現在已開始教她做飯,前幾天她還著實令我吃一驚地做了個蘋果餅給我。」
「那個小鬼靈精,你知道下次是輪到我吃她做的餅乾,而不是她吃我的。她上次來此時吃掉了我半罐的姜餅!」
海蒂望了最後一眼那三四種正在爐上烘焙且令人垂涎的麵包後,就轉向那個年紀最大、穿著燙得服貼工作服的女侍說:「去告訴夫人說我們已準備好了。」當那婦女消失在門口時,海蒂告訴其他的三個說:「端碗時如果你們敢把湯滴到桌布上,我馬上用湯勺給你們好看!珍珠,現在去做你的事。」她對那個十來歲的助手說,「在我把這些羊腰肉擺到飾盤的當兒,你把蕪菁苗、甜玉米、胡瓜和秋葵放到那個湯盤裡。」
幾分鐘後,其中一個女侍進來在海蒂耳邊喃喃地說了些話,然後又匆忙地出去。海蒂轉向康達。
「你記得幾個月前有艘商船在大海上被法國人偷襲嗎?」
康達點點頭。提琴手說他聽說亞當總統氣得派遣所有的美國海軍去掃蕩他們。
「嗯,這是真的。露維娜剛告訴我說那個來自裡士滿的商人說美軍奪下了八十艘法艦。她說大廳的那些白人準備用唱歌和跳舞來慶祝他們給法軍的教訓。」
當海蒂說話時,康達已經開始狼吞虎嚥地吃起她放在他面前的堆得尖尖的一盤食物,而且驚歎地望著她忙著準備上桌的烤牛肉、烘火腿、火雞肉、雞肉和鴨肉。他剛剛吞下一口奶油地瓜時,四個女侍就忙亂地回到廚房來——個個都捧滿了空碗和湯匙。「他們把湯都喝光了!」海蒂向康達宣佈,不一會兒後,那些女侍又陸續捧著高聳的盤子出去,海蒂用圍裙抹抹臉說:「還有四十分鐘才要端上科點。你剛剛是否有話要說?」
「只是想說八十艘船跟我無關。」康達說,「那是白人間的紛爭,不是和我們。他們好像不向別人挑釁是不會快樂似的。」
「那要視對像而定。」海蒂說,「去年有個混血兒領導反抗軍來對抗日森,如果總統沒有派船隻去幫助圖森的話,那混血兒可能早就贏了。」
「聽華勒主人說圖森沒有當將軍的機智,更別說領導一個國家了。」康達說,「他說這些已獲得自由的海地奴隸比在他們主人控制下的情況還糟,而那正是白人所期待的。但我說他們在農場上工作日子已夠好了。」
其中一個已回到廚房而且正在傾聽此段對話的女侍開口說:「主人們現也正在大廳裡談論此話題——自由黑人。他們說弗吉尼亞有一萬三千名自由黑人,實在太多了!一個法官說他贊成釋放那些曾有過顯著事跡的出眾黑人,像在革命中追隨他的主人,或是曾密合過黑人的暴動計劃,亦或懂得草藥、連白人都說那可治療百病的那些人。那個法官也說他覺得主人們有權利在遺囑裡釋放那些忠心的老僕人,可是他和在場的每個人都說他們死也要反對教友派和其他人無條件地釋放黑奴。」那個正在往門口走的女傳又加一句:「法官要大家記住他的話,有些將立案的新法案——不久就會阻撓那項權利。」
海蒂問康達:「你對北方那個聲明所有自由黑人都應該遣送回非洲,因為黑人和白人差別太大而無法和平相處的那個亞歷山大-漢彌頓主人如何看?」
「他說得很對,那也是我的看法。」康達說,「但白人說歸說,他們照樣不斷地運進許多的非洲人!」
海蒂說:「換作是我,我會把黑人安置在佐治亞和卡羅來納采棉花,因為近幾年來棉花生意大發利市。同樣的道理,這裡有許多主人把他們的黑奴賣至南方,賺得了當初他們所付費用的兩至三倍。」
「提琴手說南方的那些大農場主人都僱用殘酷的窮白人工頭來逼迫黑奴,像騾子般不停地犁新田以種棉花。一康達說。
「是的,那也是為何最近報紙常常刊登黑奴逃脫的消息的原因。」海蒂說。
正當此時,女侍們又開始端著成堆的髒碗盤進來。海蒂驕傲地微笑說:「看來他們已盡其所能地大吃。現在在清除桌面準備上甜點之前,主人大概正在為客人倒香擯吧!吃吃看你喜不喜歡這梅子布丁塔。」她把一個放到碟子上,端到康達面前。
「除了梅子外,還有用白蘭地浸漬的水蜜桃,但我想起你是滴酒不沾的。」
當康達正享受著那多果肉的布了塔時,他發現自己突然憶起一則蓓爾最近從官報上讀給他聽的抓拿逃奴廣告,報上說:「混血少女、塊頭大、大胸脯、右乳上有個深疤,是個狡猾的騙子兼小偷,因為她的前任主人讓他學習寫字,因此有可能出示假通行證,或有可能自稱是自由黑奴!」
海蒂很笨重地坐下,用手從罐子裡挖出一塊用白蘭地酒浸漬的桃子往嘴裡一塞。她放眼望過廚房看著兩個大木槽裡堆著滿滿待洗的玻璃杯、碗盤、刀叉和廚具,然後歎了一大口氣,疲備地說:「天啊!我今天晚上一定會很高興看見我的床,我簡直快累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