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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傳統的女人 第四節 文 / 露絲·哈雷斯

    星期六,伊芙琳和納特對視了一眼,然後放聲大笑起來。伊芙琳已經和父母談了她和納特的事,他們請他週六去吃晚飯。儘管伊芙琳擔心父母會瞧不上納特的那身裝束:上衣及膝,褲子瘦長,鞋尖上還帶著個大包,但她沒勇氣建議他為晚飯更換服裝。她愛他,她將和他站在一起,支持他的一切,包括服裝。

    為了這重要的晚餐,伊芙琳改變了裝束。平常為取悅納特所紮的馬尾松,所穿的寬鬆毛衣和短襪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保守的海軍藍,白襯衫加束帶,和一雙長襪——這些都是經母親同意九月份從阿爾特曼商店買來的,她還到髮廊去做了一個三七分的齊肩童花頭。

    當她看到納特後,禁不住大笑起來。他的思維顯然和她的相同,保守的海軍藍制服裡是一件白襯衫,領口繫著一條淺色領帶。他甚至走了極端,把他那直立挺拔的頭髮剪成了保守的商人式髮型。

    「我們倆簡直棒極了!」伊芙琳說。

    「正如常言所道:英雄所見略同。」納特應道。當他們坐上紅色的哈德森汽車驅車去她的家時,他們驕做極了。

    在這之前,伊芙琳和父母談起納特時,他們伺的第一個問題是她是否愛他,當她使他們確信她愛他勝於愛世界上別的一切,嫁給他是她生活的唯一願望時,他們問她埃尼怎麼辦。

    「我們一直以為你和埃尼會……」他們說。

    伊芙琳聳了聳肩:「我明白,可我不愛埃尼,我只是喜歡他,那與愛是兩碼事。我愛的是納特。」

    她的父母簡直被這個消息驚呆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羞澀靦腆的女兒竟會做出如此果斷的決定。她如此捍衛自己的權利,對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如此明瞭肯定,根本不像往日她。這使他們猛然意識到他們的小姑娘長大成人了。

    伊芙琳的母親嚼位起來。一想到自己的小女孩兒現已長成女人,她就止不住要哭。懷念往日,懷念從前。這哭泣也是幸福的哭泣,因為這個剛剛長成的女人已經找到了自己所鍾愛的男子。雖然她不曾和女兒談過,但她總不時地為女兒擔憂,害怕她這個十九歲的小姑娘會找不到丈夫。她早已意識到伊芙琳不願同埃尼訂下終身。她擔心除了埃尼外,再沒有男人能看到掩飾在伊芙琳平平的相貌和謙遜的舉止之後的甜蜜。現在她感覺到,不管納特-鮑姆是怎樣的一個人,既然他有這個眼力看上伊芙琳,那麼他一定本身就是個甜蜜可愛的年輕人。

    西蒙-艾德華茲則保持沉默,他考慮的是女兒的將來。

    「這個納特-鮑姆是做什麼職業的?」

    「他很快要去哥倫比亞研讀美國政府的軍事法案。」

    「那樣的話,他怎樣養家餬口呢?做為學生,他是養活不了妻子的。」

    「他能養活我,爸爸,我知道他一定能。他會很有出息的。」

    西蒙沒有被說服。

    「你知道,你不能光靠愛情來生活。」他說。

    「嗨!爸爸,我知道。我們會過得很好的。我知道我們會的,等你看到納特,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但願如此。」她爸爸說。

    西蒙從未想到自己的女兒對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如此肯定。他明白,如果他反對他們結婚,伊芙琳就會有生以來第一次拒絕服從他。這一意識使他吃了一驚。另外,他推想到,伊芙琳也許是對的。這個納特-鮑姆可能確實前途無量,不僅會是個好丈夫而且還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家庭生活的承擔者。西蒙決定暫且不做結論,他要等到見了納特-鮑姆之後再做定奪。

    畢竟,西蒙想,戰爭才剛剛結束幾個月。很多退伍軍人,剛剛離開軍隊,必須經過一段調整期才能適應正常生活。有關定居的問題再次出現在每天的報紙上。沒有工作,前途無著落都不足以用來否定一個青年人,尤其是一個在軍隊裡成功地獲得了上尉軍銜的青年人,如果一個年輕人有雄心,肯努力,畢竟還是大有希望的。仔細想想,西蒙自己的父親創業時,所有的就只不過是背上的衣服和縫在外衣裡子上的幾個金幣罷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西蒙和自己的兒子彼得一樣幸運,有興旺的家業可以繼承。再說,西蒙愛自己的女兒勝於一切,他希望她幸福。假如納特-鮑姆能夠使她幸福,那……」

    「如果你愛他,寶貝,我相信他就是你說的那樣。」

    「你會喜歡他的,爸爸,我相信你會的。」

    「你會喜歡我父母的,我知道你會的。」伊芙琳說。他們正驅車向南,馳向新澤西。「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伊芙琳為納特指著路,他們終於來到了艾德華茲家的住處。它離開公路有一段距離,是一座真正的中產階級的住宅,但沒有一點虛誇的味道。白色的牆壁,灰色的百葉窗,擦磨得珵亮的青銅門把手。這是一幢諾曼-洛克威爾也會願意油漆的房子。

    「你一定是納特了。」西蒙-艾德華茲打開房門時說。他握著年青人的手,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頗贊同他的裝束:外衣、領帶以及剪得很乾淨的頭髮,然後莊重他說:「歡迎光臨。」「謝謝,先生。」納特答道。他站在那兒與西蒙握著手,顯得既英俊又嚴肅。伊芙琳簡直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足夠的愛可以表達她的感受了。

    伊芙琳的母親什麼也沒說。她眼裡噙著淚水。有好一會不知如何才好。然後,她走上前去,激動地吻了納特的面頰。

    他們在廳裡坐走後,伊芙琳的母親用一個銀盤端來了小杯的雪利酒。有一小會兒,無人打破沉默,大家都感到有些不自在。

    「伊芙琳跟我說,你們打算結婚。」西蒙-艾德華茲打破了緊張的氣氛。「我還記得當我到諾米家求婚的時候,我渾身顫抖的樣子。我不想讓你也這樣。」這個對那一傳統場面所開的玩笑使每個人都輕鬆地笑了起來。笑聲止後,納特說話了。

    「真謝謝你,」他說。「說真的,我剛才緊張極了。我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

    「你只要告訴我你愛我女兒,並準備照顧她就行了。」

    「那就簡單多了,」納待答道。「我愛伊芙琳我願意盡我的餘生關心她,愛護她。」

    席間,西蒙對納特完全平等相待了。他就杜魯門該如何處理叩六年早些時候大規模的罷工浪潮詢問他的看法。他們談到達洛菲-夏佛被任命為羅德與泰勒公司的總裁和她那每年七萬五千美元的收入。西蒙還問納特他是否已看了瑞典籍電影新星:英格麗-褒曼主演的影片。她那一年內主演了三部影片,都極為成功:《女式旅行箱》,《墜人情網》和《聖瑪麗的鍾》。

    納特對西蒙的評論反應機敏,彬彬有禮。他吃掉自己盤子裡所有的東西並要求再添。他誇讚燒雞皮香脆,土豆泥可口,這使諾米-艾德華茲覺得這是她做過的最好的飯了。

    伊芙琳幾乎未說一句話,只是看著納待,欣賞著他,注意觀察父母對他的反應。他顯得成熟,自信,但沒有一絲她喜歡而她父母會不贊同的自傲。她尤其對他們上周未所幹的見不得人的勾當感到驚異。她確信她的這些灼熱的思緒一定會顯露在臉上,但顯然無人注意到。等晚飯結束後,納特。鮑姆己被默認為這個家庭的一員了。諾米-艾德華茲請他留下來過夜,他可以睡在客人室。納特接受了邀請。伊芙琳的父母對女兒所選中的人感到很滿意,所以,很快他們便上樓就寢去了,讓納特和伊芙琳單獨待在一起。

    伊芙琳情緒極佳,這個世界上她所熱愛的人們都愛她,而且彼此相愛。她覺得他們的愛是一個堡壘。有了個這堡壘,任何不好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在她身上,永遠不會。

    「他們愛你,就和我想的一樣。」伊芙琳說。

    「他們好極了。」納特應道。

    「他們對你會像親生父母一樣,」伊芙琳說。「他們會把你當親兒子看待的。」

    「我喜歡他們這樣。」納特說。他對自己的母親只有零星的記憶而且都是悲傷的。至於自己的父親,現在已經死了,他所記得的只是暴政和毆打。「有個家該多好啊!」

    他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納特注意到窗上掛著厚重的村裡子帷布,地板整個被厚厚的地毯蓋住了,咖啡桌上的雕花玻璃瓶裡插著鮮花。這些都不合他的口味——他不會這樣裝飾房間的。但他意識到這樣的裝飾意味著什麼:財富和舒適。兩者他都渴求,他更渴望得到伊芙琳——她代表著這兩者。此刻,清楚地意識到她很快就會成為他的,但卻尚未合法地擁有她,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愛她了。

    「有件事我覺得很糟糕。」納特說。

    「什麼?」

    「我要送你一枚定婚戒指。」納特頓了頓,對自己將要說的話感到尷尬,「可我又買不起。」

    「我不介意,」伊芙琳說,「我要你,我不在乎有沒有戒指。」

    「可我在乎。」

    「對我來說有與沒有沒什麼兩樣。我愛你,這是唯一要緊的。」

    「總有一天,」納特說,他沒有聽到她說的話「我會送你一枚美麗的大鑽石戒指。」

    「納特,你不一定非這樣不可。」

    「我明白我非這樣不可。我要這樣做。」他說。等到納特和伊芙琳星期日離開她父母的時候,大家商定六月份舉行婚禮。納特和伊芙琳即將開始新的生活,這恰是美國這個絕對的戰勝國,在經歷了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代價最高、毀滅最嚴重的戰爭之後,做著金色未來之夢的時候,納特和伊芙琳忙著定計劃,列購貨單,準備婚禮,同時盡享交歡。幾個月在忙亂中很快便逝去了。1946年春是《開城》和瘋狂即興爵士樂興盛的季節。爵士樂那暗示性的調情詞句和節奏使做父母的震驚。這個季節也恰是房子垣缺的時候,退伍軍人返回故里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結婚,第二件事便是生孩子。戰後嬰兒出生率的增長給美國建築工業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同時改變了美國社會生活的進程和結構。

    象威謙-萊維特這樣的人從問題中發現了機會,建造了萊維居民鎮,由此致富。住公寓成為美國社會生活中的新成份。以洛山礬、芝加哥和紐約等大城市為中心的城市聯合體飛速增長,向多方向延伸出好幾百英里,吞併了郊區,美國傳統的鄉村理想在人們湧入人口中心的浪潮裡黯淡下來,社會學家對個性的喪失,雜亂和孤獨等新現象進行研究。數百萬美國人所採取的新的生活方式在美國這個流動不安的社會中的反響是多方面的,——社會本身,經濟界、政治界以及藝術界皆可感受到其影響。治安部門注意到暴力罪行猛增;道-瓊斯股票平均指數漲至212的新高度;溫斯頓-邱吉爾在密蘇里州的福爾頓做了鐵幕講演;畫家和雕刻家,如漢斯-阿波,瓦西裡-康丁斯基,康斯但丁-布朗居基和馬捨爾-杜查博與自己過去的藝術追求一刀兩斷。

    西蒙-艾德華茲對伊芙琳和納特說,他將給他們買幢房子做為結婚禮物。曾有那麼一段時間,伊芙琳很想到格林威治村住;她也曾喜歡上納特在閣樓舞會和烏煙瘴氣的爵士酒吧裡使她接觸到的放蕩不羈的生活趣味。但是伊芙琳覺得詩情畫意的充滿霉氣和蟑螂的漆黑的地下室,卻只能使納特想起自己從中長大的房子。伊芙琳很快在納特面前讓了步,於是他們接受了她父親的禮物。

    買房子一事給納特上了戲劇性的一課,使他認識到支票簿的力量。儘管報刊雜誌耗費了成百上千萬的詞彙大談「住房短缺」,但是,一但擁有豐厚銀行資本家的買主露面,這種短缺便奇跡般地無影無蹤了。這種經濟力量的作用使納特終生難忘。

    同房地產經紀人商談了五個星期天後,納特和伊芙琳決定買下大耐克街區一條林蔭道上的一幢價值兩萬的農場主錯層式住宅。錯層式是建築業最現代的概念,是擺脫自本世紀初開始壟斷美國建築業的維多利亞式和美國早期建築模式的先鋒。農場主錯層式住宅是最新式的。瞭解了其風格與地位後,納特和伊芙琳興奮極了。

    當簽字手續辦完,房契到手後,伊芙琳著手裝飾她的新家。雖然在此之前她從未裝飾過任何房子,但她對式樣和色彩。結構和形狀的佈局卻新穎別緻。每個看過的人都大為讚揚。伊芙琳從未意識到自己還懷有某方面的才能。她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把她才能的展示,與納特愛她並將娶她為妻這一事實聯繫在一起。在伊鞭琳的心裡,她把這一切歸功於納特。是他激勵了她的才能。所以她不接受任何讚揚,堅信自己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除了購物、計劃和夢想,還有性愛。定婚與結構之間這數月對伊芙琳來說,充滿了激情和肉慾。那個週末,他們在新希望旅館所做的嘗試性探索,怒放為難以擺脫的纏綿。

    他們常常回到那間他們整夜做愛、最後精疲力竭的房子陽台上去。他們在紅色的哈德森汽車裡做愛。一次,他們非法闖入澤西城海邊的一幢沒上鎖的房子。他們根本不知道主人是誰。淡季的霉氣和那張屬於陌生人的凹凸不平的床使他們的做愛嗇了一種非法的亦是強烈的陶醉感。

    伊芙琳把自己完全奉獻出去,恣意縱情,她變得敏感,能夠意識到天氣和周圍的人、物以及顏色的細微變化。她覺得自己處在幸福的顛峰,世界在她周圍熠熠閃光。然而,美中不足,無限的快樂中隱藏著某種擔心。

    她擔心會懷孕。

    避孕藥尚未發明。四十年代未婚的姑娘,沒有去生育控制診所要子宮帽的。沒有泡沫也沒有避孕環。只有按民間傳說的土法,用可口可樂灌洗陰道。

    每個月,伊芙琳都焦急地望著日曆和自己的身體,注意是否有早晨嘔吐或是尿液變濃的跡象。伊芙琳只知道這兩種懷孕徵兆。如果月經遲到一兩天,她便會手足無措,坐臥不寧。她不知道一旦懷了孕她該怎麼辦,對誰說,納特是否還會愛她還要娶她。性交是她的骯髒秘密,而對懷孕的恐懼便是她為縱慾狂歡所付的代價。

    但是,她捱過了那六個月。就她所知,結婚那天她尚未懷孕。

    婚前第六周,即四月下旬,西蒙-艾德華茲邀納特與他共進午餐。他問納特是否願意到位於紐約的艾德華茲毛鬃公司去任職。西蒙有個想法,準備讓納特大吃一驚。他簡直迫不及待地要看看納特有何反應。

    那想法是三月份早期才想到的,來得非常突然。西蒙甚至想,為什麼他沒早想到這一點。

    西蒙與納特接觸越多,對他的印象就越深。納特在軍隊服役時幹得不錯,顯然在市民生活中同樣會幹得不錯。儘管他不具有埃尼所受的正規訓練,但他仍會成為艾德華茲公司的一大筆財富。

    西蒙徵求彼得對他的打算——讓納特成為彼得的夥伴共同經營艾德華茲公司——的看法。西蒙說,這樣也可算作是平分產業的方法。西蒙早已和兩個孩子打過招呼,他準備把財產一分為二,不偏不倚,彼得沒有理由不同意。再說,彼得喜歡、欽佩自己未來的妹夫。他覺得自己雖有能力,勝任自己的工作,但有點過於操勞。他認為納特膽大、自信,而這兩種品質恰是自己較缺乏從而希翼和追求的。西蒙的建議不花他分文,而他卻得到了一個堅強的夥伴,會受益匪淺,所以,他欣然贊同父親的提議。

    得到了彼得的完會贊同,西蒙便開始按自己的想法進行安排。他讓人把彼得隔壁的辦公室漆刷一新,鋪上了全地板地毯,然後搬入一張桌子和一張皮椅,它們和彼得的一模一樣。西蒙力圖給納特造成一種完全平等的感覺,而不只單單是一個女婿——一個由於婚姻關係被納入家庭企業的外人。

    共進午餐的那天早晨,西蒙讓人用吸塵器清掃了納特辦公室的地毯,撣去了各處的灰塵,並把玻璃桌面擦得珵亮。當接待員通報納特到了時,西蒙親自出門相迎。爾後,陪他來到自己的樓角辦公室,關上了身後的門。西蒙一切都已計劃好了:他提出自己的建議,納特欣然接受。然後,西蒙把他帶到走廊的那一頭去看那間裝飾一新的辦公室,納特又吃一驚。如果納特願意,西蒙想,他當天下午就可辦公。

    「我想我們該正正經經地談一次了。」西蒙說著,示意納特坐下。納特對西蒙在辦公室裡發號施令的派頭感到震驚。在家時,他多麼和藹可親,平易近人,這可是有趣的對照。「我意思是說只有我們男人,沒有女人在身邊,好好談一次。」

    納特點點頭。

    「女人,我愛她們。」西蒙說,「但別在辦公室裡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開場白過後,西蒙開始切入正題。他談了將來。這是從艾德華茲毛鬃公司的往來帳談起的。往來帳表明情況越來越好,訂貨數目大大超過了公司的現有存貨。在歐洲、遠東和南美,公司都派去了業務代表,出高價戰勝競爭對手,購進鬃毛。經艾德華茲公司加工後,再賣給眾多的製造商。西蒙談了毛鬃業發展的廣度,其範圍遠遠超過人們最常見的毛髮和牙刷,儘管這兩種產品的需求市場是艾德華茲公司發展的基礎。鬃毛有很多公眾一般不大瞭解的用途。在醫學上如此;在工業方面亦如此,不論是重工業還是輕工業。金匠和鑽石磨製匠需要極為精巧的刷子;象胡佛公司,電器公司這樣的企業則需要重量適中的;而像波音、福特、通用汽車和克瑞斯特勒美國鋼鐵這樣的重型大企業,需要的卻是經久耐用的粗毛刷子。至於將來,西蒙總結道,除天空外,我們的企業的發展領域將沒有任何限制。

    「這個將來是你的天地。」西蒙最後點了題。

    納特點點頭,沒說什麼。

    「相信我,這並非因為你將娶我女兒。如果你是一個大街上的過路人,我同樣會雇你。」西蒙接下來談了他這提議的細節:年薪一萬美元——與彼得的相同;股票所有權各佔一半;納特將做為一個平等的夥伴與彼得分擔公司的工作。西蒙說他和彼得已經考慮過了,準備讓納特暫時負責推銷和重辟市場,而彼得則負責工廠的運轉和一切內部事務。

    「當然,」西蒙很快補充道,「如果你和彼得覺得需要另行分配,我當然沒說的。咳,納特,我要退出了。我要好好享受享受了。你和彼得就全權負責吧,一切都交給你們了。」

    西蒙說完後,靠在椅背上等待納特的反應。他知道自己慷慨的提議會使納特大為吃驚。一九四六年那時候,很少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年薪能達到一萬美元的。有了這筆錢,一個人簡直可以像國王一樣生活。

    「非常感謝,先生。」

    西蒙從椅子裡站起身,繞著自己的辦公桌走起來。他想和納特握手,然後就帶他去看為他準備的辦公室。西蒙滿意極了,滿臉堆笑。他急於要看納特第一眼掃視那間辦公室時臉上呈現的表情,簡直急不可待了。

    「您的提議,我非常感激。真的,非常感激。」納特說,「可我不能接受。」

    西蒙以為自己聽錯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還有別的工作?」西蒙想知道那是個什麼工作,然後用自己的提議超過它。

    納特搖了搖頭。

    「不,沒有。我想自己創辦實業。」

    「噢」

    西蒙從未想到過這一點。

    「另外,」納特補充道,「儘管我非常喜歡您的提議,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接受。那樣會使我覺得自己無異於寄生蟲。」

    「我並非在向你發慈悲,」西蒙說道,感覺頗不自在,他不習慣於防守。

    「我們吃午飯吧,」納特說,「我會告訴你我心裡在想什麼。」

    他們在一家光線暗淡的酒館坐下,要了迪瓦爾飲料和半熟牛排三明治。納特邊吃邊向岳父談了自己的計劃。

    飯後,西蒙陪納特走到艾德華茲毛鬃公司總部處的停車場,那兒停著紅色的哈德森。兩個男人握了握手,納特上了汽車,馳回曼哈頓。

    當西蒙-艾德華茲走回自己的辦公定後,他才意識到他一直未得機會讓納特看一眼為他精心準備的辦公室。西蒙想,他的小女兒選了一位真正的男子漢。他希望女兒能柔情似水,體貼入微地對待他。

    伊芙琳過六歲生日時,比婀姨媽曾送給她一個音樂盒子,外形與婚禮蛋糕別無二致。當最上面一層被拉出時,盒於裡便傳出「新娘來了」的樂曲,直到將最上層按回原處,音樂才停。那年聖誕節,伊芙琳要求並且得到了一個披著金髮,穿著長長的婚禮裙的布窪窪。像大多數女孩子一樣,伊芙琳最喜歡「扮新娘」的遊戲。無論什麼時候,只要能說服哥哥扮新郎,她便會饒有興致地玩起來。伊芙琳認為,做新娘是女孩子一生的最高峰。也同大多數女孩子一樣,伊芙琳想著自己的那一天。

    她把那一天想像得千姿百態,而且不斷地增添細節,修改細節。她要花好幾個鐘頭來決定到底穿何種白色的裙幹好:是牡蠣白還是香擯白還是燭光白。袖子要長得能遮注手的,這她已想好;可裙裾要多長的,面紗要什麼式樣的卻一直沒定下來。她想像著戒指、項鏈、伴娘、伴郎、持鮮花的姑娘們……她翻來覆去地想著那一天,自己成了新娘,童話中的公主,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而自己嫁的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子。

    當婚禮真的到來時,實際的情況超出了她孩子氣的設想。

    1946年6月11日是一個絕美的日子。藍天無雲,和風習習,艷陽嬌好無比。婚禮在艾德華茲家的草坪上露天舉行。粉色白色的山茱萸正鮮花怒放,蔥鬱的灌木前擺放了一圈盆裝粉玫瑰和白玫瑰。花匠還搭了一個花壇,擺放了更多的白玫瑰粉玫瑰。同時,他還為伊芙琳準備了一束絕美的白蘭花。婚禮儀式是由新澤西州最高法院的一位法官主持的。他滿頭白髮,威嚴莊重。這使婚禮增添了恰到好處的肅穆。儀式後的招待會是酒席備辦人的傑作。一個白色的大帳篷裡擺了好多桌子。桌面上的食品極為豐盛:魚子醬和香擯,新堡調味汁泡龍蝦,斯多格諾夫調味汁加鮮魚片,三種不同風味的冰糕,巧克力奶油凍和一個四層的塔狀結婚蛋糕——個糖果商的狂想作品,外表由白糖凍結,最頂層立著一個新娘和新郎。

    新娘的母親穿了一件灰色玫瑰裙。當伊芙琳和納特向蒼天起誓,然後長時間充滿柔情地接吻時,她被感動得哭了。新娘的父親容光煥發,充滿自豪。他為自己的女兒感到驕做。她身穿海蒂-卡耐基長裙,看起來非常美麗。他為自己的乘龍快婿感到驕做,同時亦為自己驕做,他為女兒舉行的這個絕妙婚禮,將成為今後幾周內人們談論的話題。

    來賓共有一百五十位,全都著了迷。女人們喝多了香擯酒,格格地傻笑個不停。孩子們興奮得都吐了,然後便在客人室裡睡著了。男人們身穿晚禮眼,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談生意,談政治,談優秀棒球手鮑伯-菲洛的投球。一個四重奏樂隊在花園裡轉來轉去,不停地演奏取自電影《俄克拉荷馬》,《旋轉木馬》和《演藝船》中的所有浪漫歌曲。

    伊芙琳幾乎什麼也沒注意到。她所想的只是儀式中的誓言以及怎樣在今後的每一天裡履行自己的誓言。她將愛他,尊敬他,服從他。

    當與家人站成一排,接受完親戚朋友們的歡呼,親吻和良好的祝願後,伊芙琳走進了自己的臥室,換上了與結婚禮服同時購買的為度蜜月準備的淺灰藍色套裝,它包括一件鬆緊式雙層衣肩,一件帶荷花邊裝飾的夾克衫,一件長及小腿的連衣裙和一頂帶面紗的無邊女帽。像她的結婚禮服一樣,這也是海蒂-卡耐基的原始設計,正風行一時。

    伊芙琳的父母將這對新人送到等在外面的大轎車那兒,他們將乘車去肯尼迪國際機場。伊芙琳的母親哭了,吻了他們兩個;伊芙琳的父親吻了吻女兒,然後同納特握了握手,遞給他們一個裝有一千美元的封了口的信封。

    納特和伊芙琳乘的是一架半週一次飛往百慕大的泛美航空公司的飛機。飛行共需五小時,所以他們在機上吃的晚飯——香擯和精美魚片。當他們在旅館登記時,接待他們的服務只稱伊芙琳為「鮑姆夫人」。這是別人第一次用她的新姓氏稱呼她,伊芙琳的臉刷地紅了。她知道自己會永遠記住這一時刻。

    百慕大溫柔而浪漫,白天明媚,夜晚柔和。伊芙琳學會了在開著燈的情況下縱情做愛。

    一周的時間飛逝而去,短如瞬間。在飛回紐約的途中,伊芙琳想著新添的托兒所,現在空了,正等待著新的嬰兒,而納特想的卻是生意。星期一早晨他要拜訪的第一個人是傑克-桑德斯。傑克-桑德斯上校是納特在軍服役期間的上級。退役後,他和維克多亞重操舊業。他欠著納特的情呢——

    轉自白鹿書院

    王錦掃瞄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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