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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賊殺賊來安喪命 盜遇盜張一逢屯 文 / 丁耀亢

    第八回賊殺賊來安喪命盜遇盜張一逢屯

    詩曰:

    反覆人心總似棋,勸君切莫佔便宜。

    魚因貪餌遭鉤系,鳥為銜蟲被網羈。

    利伏刀傍多寓殺,錢埋戈側定遭危。

    古人造字還垂誡,剖腹藏珠世不知。

    這首詩單表昧心之財不可輕受,無義之人不可輕交。也是《感應篇》中說那橫取之報。卻說吳月娘自那日莊上被盜劫了千兩金銀後,在薛姑子庵住起兩月有餘。薛姑子做道場,窩隱下三眾淫僧,被小玉看破,悄俏說與月娘,恐怕在庵中惹出禍來,自己又是個寡婦,不好聲揚,辭了薛尼回城,只說與吳大舅送殯去了不題。

    且說這家人來安與張小橋合謀假妝強盜,夜間將月娘金銀劫去,來安掘的月娘埋下包袱、皮箱等件,俱交付小橋父子,連夜挑去西村家裡藏下。來安夫婦卻來妝神做鬼,哭一回叫一回,月娘已信其實,那知道有這裡勾外連的家賊,行出這樣沒天理的事來。他辭了月娘,也不在莊上住,恐怕人看出手腳來,就搬在張小橋家間壁,指望和他三七分那金銀,還不肯給他一半。尋思著這些大皮箱,俱鎖的是月娘自己的首飾衣服、金簪釵環、珠子冠子三四頂,連李瓶兒、潘金蓮撇的物件俱在箱子裡,少說也值五七百銀子。那包袱裡是西門慶的官衣、杯盤尺頭和那貂鼠披風兩三件,好少東西。

    慢慢的一件件取出,向當鋪裡典些銀子來,和張小橋合夥,卻不是個現成財主!心裡想著,口裡念著,和老婆商議著,在西村尋下三間草房、一口廚房,小小的一個院子,還有一口井,好不方便!過了三日,老婆說:「咱那包袱,今黑夜拿了來罷,怕張小橋家婦女們留了咱的針頭線腦,相厚間不好說,怕傷了和氣。」來安道:「你不知,張小橋原在咱老爹衙門裡,人極是義氣的。我照顧了他這一場富貴,他就十分昧心,敢做出這樣事來?俺兩個商議,要做夥計開店,要拜交。你要的緊了,著他說咱小器,到看低了咱。」老婆一聲不言語了。正是:狐鼠同住原非伴,鶴蚌相持又有人。

    卻說張小橋父子,那夜得了這股大財,喜之不荊路上和他大兒張一商議:「這宗財真是天送上門來,又不費手腳,又不露眼目。」到家有五更天氣,俏悄叫開門,後園有個埋葫羅葡的窖子,使上些草,把金子連匣盛著,用土埋好,又取出兩個大磁甕,把包袱、皮箱內首飾弄的亂騰騰,倒了兩缸,俱是明晃晃珠子、金鐲、金首飾、貂襖蟒緞,全家喜個不了。張小橋的老婆道:「你和他來二叔兩個做的,難道不分些給他?咱就藏起來,他也不依,還該留下些給他,省的費嘴,又取了和氣。」張一道:「好容易的財貝到了咱手裡,再分給別人,犯了事,各人的賊名,誰替咱爺們不成,」商議了半日,張小橋留下了一個包袱,是西門慶的冬夏官衣:一套是天藍雲緞員領,攢著虎補,綠緞襯衣,一套是懷素紗員領,沒有補子,月白紗襯衣,又是一件織的玉色緞子飛魚披風,原是何太監送的;又是一件舊潞綢豆黃女襖、紫絲綢女衫;又是對襟銀紅綾比甲、新舊兩件白綾花裙、兩個手帕、一對金裹頭簪子、兩隻銀掠兒,也重三錢多。還要拿幾件,張一攔住道:「夠了,各人家的財帛,難道是來安血汗裡掙的?和誰合的夥計,憑契取的銀子?有誰是證佐支付與俺的?他經紀打了牙——自家咽,狗咬尿泡——空歡喜,敢和誰說。他不過西門慶家一個毛奴才,著主子趕出來,又領了外人劫了他家主母的財物,他還敢聲揚出來,先犯了一個大罪的名,才治的別人。依著我,這幾件衣裳給他,還是便宜了他。他好說便罷,略敢有些閒言閒語,先打他個下馬威。好不好,這亂世裡,哄到沒人處,給他個絕戶計。他一個窮老婆還不知他漢子怎麼死哩!」張小橋道:「咱且穩坐鈞魚船,看他怎麼著撐篙。」幾句話,倒把張小橋點出殺人心,說動了貪財膽,各自計較,藏在心裡不題。

    那一日,張小橋家見來安新搬在緊鄰,買了三斤燒酒,殺了一隻雞,城裡又買些肝肺板腸、一大塊燒肉,替來安暖鍋。請將來小屋炕上坐下,安了一張低桌,兩人上炕,張一來往斟酒,接進萊肉來擺下。張一炕沿上也坐下,大家把門關了商議。張小橋先說道:「這銀子還好零使,只這金子不敢這裡賣,不是臨清就上東京去賣了。這三百兩金,少也要七八換,值二三千銀子。治下貨來,咱就在臨清只開青布店。咱兄弟二人,一個上南治貨,一個坐店開張,不消二年,連本三合。這布貨是算出來的,又不零碎,又沒剩貨。」來安接過來道:「這布行生意好多哩,西門慶家起手就是生藥鋪和布行起家。這臨清三行生意,布行是上等。不拘有幾千幾萬布來,不消幾日,就發脫了。卻是兩京、三邊上的大客人湊來總收,各邊關上去賣,還要掙錢哩。」說到炔活處,燒酒一飲而荊來安便道:「這幾日弄的一個錢又沒有,天又冷了,還待要買幾匹布穿,不知那包袱裡有穿的衣裳沒有,待取來看看。這幾日支鍋盤炕,忙個不了,弄的我這手腳不閒。」張小橋聽了,只管吃酒,也不答應。張一又斟上一杯,來安又說道:「那包袱裡還有一包散碎銀子,是那日匣子沒盛了的。咱取出來,買下些米糧,過了年,咱弟兄們好出門做生意、把金子賣了,就不愁窮了。」張小橋聽了,又不答應。這來安悶上心來,也有兒分著急。張一又來斟酒,來安一手按住鍾子道:「酒不吃了。倒是這黑夜裡沒人看見,把前日那匣子和包袱取出看看,大家記個明白,哥還收著,我那窄房窄屋的,也沒處盛他。只這包袱裡有舊衣舊裳,拿出幾件來穿罷,恁弟媳婦還沒有綿襖哩!」張小橋見逼的急了,妝做幾分醉,把眼斜斜看著道:「你這話通不在行!這個東西是一時間就拿出來的?那一黑夜挑到這裡,我通走的力氣也沒了,到虧他一個壓壓背背的擔將來。小家人家,有個人來,那裡去藏躲?惹出事來,不是耍的!各人擔著個死罪身上,你還救不的我哩!」指著張一道:「虧了他黑夜裡刨了個五尺多深的窖子,一頓埋了。蒼蠅、蚊子敢銜你的一個米粒去不成?我看你忙忙的,只怕人昧了你的,豈有此理!人也要有良心,終不成咱兩個就不做活計了?依著我說,明日請個香紙來,咱弟兄兩人先明一明心,村裡關王廟先設了誓,從今後,你我比親兄弟一樣,如有負心的,不得好報!到明日把門關了,只推不在家,咱兩個取開窖子。——原說過的,我只要三分,別的你都拿了去。賢弟你心下如何?」說的來安笑了。又吃了幾杯,酒也淨了,各人散去。

    這來安到家,老婆接著問道,又說了一遍,說明日要取匣子分用,把包袱拿過來的話。夫妻都信了,說張小橋是個好人。大家睡去不題。

    到天明,張小橋先取了一件貂鼠披風,往城裡張二官人家新開的當鋪去當,只要十兩銀子,推說是個過路的遠客投在他家,托他來當的。原來賚四從西門慶死後,見沒人做主,後來為陳經濟罵他,來安又偷了他的衣服,月娘惹氣把來安逐出,也就住的無光。又遇見大亂,搶了本錢,月娘不在城住,逃躲去了,他央著應怕爵說,就投在新起家的張二官人門下,照舊還開當鋪,在東門口裡,認的張小橋,接過皮襖來看了又看,有些眼熟,只想不起來,稱了十兩銀子給他去了。後來細想一會,自己道:「到像西門大官人家那大娘的件披風,怎麼到他手裡?」又想,這兵過搶城,誰家的東西沒失了?也就丟下了。

    卻說次日來安早起,要與張小橋取匣子、包袱,過來叫門,沒一個人答應,連張一都出去了。問道他老婆,說是趕集去了。來安坐等一日,至黃昏過來問道,還沒回家。老婆道:「他這光景有些吊躲。這不是咱打的兔兒送上門給他吃?

    將來這財帛還要費手!」來安半信半疑,只說:「他不像這樣人,你過去和他老婆再要要包袱,試試他的口氣。」這來安老婆穿上布裙,一直走過牆西來問張小橋家,推說討火,坐在炕沿上敘起話來,說道:「天冷了,沒有綿襖,那包袱裡還有幾件舊綢絹衣裳,要早些取出來漿洗漿洗。」那張小橋老婆是個潑婦,極是不良的,把臉變了道:「沒的浪聲浪氣,放屁拉臊,精扯淡的話,誰是你家奴才,收著你的包袱?半夜三更,敲門打戶。恁家漢子來鬧的老娘一夜沒合合眼,領了俺家兒子和漢子去,不知做的是甚麼勾當,還來俺家要包袱。恁的包袱怎麼到了俺家來?隨和誰說,人也不信有這樣事。」氣的個來安老婆把臉蠟黃了道:「嫂子不要這樣說,等他張大爺來家當面招對,他原說今日來取包袱,我才來說話。難道這些東西就昧了不成?也要個良心,也要個天理!」

    張小橋老婆接過話來道:「要有良心,有天理,就不做這樣事了!」說的個老婆進不來,出不去,又不敢高聲爭攘,怕人聽見。這來安隔牆聽著這邊亂炒,知道說不來,疾忙叫過他老婆去,故意說道:「慢慢的講,你這樣小器,俺弟兄們分的甚麼彼此:」俱各不言語了。張小橋父子吃的大醉來家,老婆細細告訴:「他要包袱,著我說了一頓,閉口無言的去了。」

    到了次日,來安過來假妝出賢說:「老婆們見小,因取包袱,險不爭起來。」大家笑了。張小橋過意不去,說道:「包袱是我取出一個來,今夜你先取去用著。等明日閒了,大家開窖子好看東西。賢弟你休娃子氣!你沒處收拾,到不如我藏的嚴緊,」來安也答應道:「且放著罷,甚麼大事!」到了一更天,張大把包袱捆著,從牆上丟過來,來安夫妻滿心歡喜,又道:「張小橋還是個好人,我說他不肯負了咱這場好心。」打開一看,原來是幾件員領、兩三個舊綢絹小襖,幾枝簪子,還不值十數兩銀子。——「這樣光景,難道就騙了咱這幾千兩銀子去罷?」一面說著,一面又想:「如今變了臉,他只是一個不認賬,又不敢經官告理,不如還是好哄,哄的到手,各人自己做生意便了。」且不言語。

    到了正月十五,來安買了一個三牲,請了香紙,要和張小橋拜交賭咒。那張小橋等不的一聲,換了一件新青直掇,齊齊整整,進的廟來,上了香紙,各人賭了兩個昧心咒,說:「誰要負心,誰先死了!」來安、小橋兩人平拜了。因小橋大來安五歲,就稱小橋是哥,一口一個賢弟,又叫張大來與來安夫婦磕了頭。從此且不言語。

    來安見小橋每日買肉買酒,使錢大大的,他卻一文也無,幾件官衣,又不敢拿去當,忍氣吞聲。和老婆設了一計道:「咱如今只說和他合夥開布店去臨清買貨,他自然取出金子來賣。那時,買下幾百筒布,這是藏不了的,他敢不分與我,那時節到官也不怕他,強似這金子是開不得口的。」

    夫妻議定。到明日和張小橋說要上臨清賣金買布的話,張小橋順口接話道:「賢弟這識見高多哩!我才服你是條好漢。你終日指望要分這金子,你就計較些,我也不敢取出來。萬一事發,各人性命要緊。如今看個出行日子,我和你人不知鬼不覺,你我腰間各帶一半,打扮成走差模樣,背個黃包袱,說充州府上臨清下文書的。到臨清置了貨,開起店來,過兩個月把他娘們雇輛車子離了清河縣,在臨清住下,誰來問你!

    此計何如?」把來安喜的當不得,說道:「我說哥是好人,你弟媳婦他那知道哥這等小心?只說是不給包袱,吵的我耳朵也聾了。今日果然哥的主意極是!」忙叫張一借個歷日看了,正月二十八日是出行日期:開市納財,上表章,長行寫著,定於這日起身。來安心喜,正中下懷。不知此去吉凶,有詩為證:結義穿箭入綠林,此中安有管鮑金?

    同行好作腰纏計,失卻頭顱沒處尋。

    原來這財、命二字是天生一定的。當初有一書生行路,在高崗看見一人撇下一串錢,急急走來要取,只見一條青蛇在亂草伏著,口裡吐須,唬的書生跑回。又在高崗上看,明明又是一串錢,心中疑不定,坐在嶺上看著,來往的人俱不見。到天晚,忽有一人走來取去。書生下來問他,果是一千錢。書生嗟歎而去。又有一家財主,家人偷出一錠元寶,沒處去藏,埋在他家陰溝裡,指望雨大通溝,順便取出。那日大雨一夜,明日天晴,家主有六十餘歲,時常拿根拄杖走來,在那陰溝裡不住的亂通。只見放過水去,露出一條白邊來,使拄杖挑開泥土,原是他自家的元寶,也不言語,取回去了。可見,各人的財原是取不去的。如該破財,就是埋在地下,也是要去的。今日這來安和張小橋做賊劫的金子,果起了家,天理鬼神何在?

    到了二十八日,來安穿了一件半舊半破青衣,早起過來叫張小橋家門,小橋已是和他兒子張一計較已定。只見他穿著一件烏青舊布坐馬小衣,腳上兩耳麻鞋,笑嘻嘻的迎出來,先關上門,忙迎來安小屋裡去,拿出那匣子——一可不原封未動!白的是銀,黃的是金,照的滿屋明晃晃的——向來安道:「賢弟你看這些東西,可動你半毫麼?咱如今托妻寄子,還要做大事哩。」一面說著,把金子分作兩堆,都是十兩一錠的,每人包起十五錠,放在搭包貼身底下,這張小橋還說收拾的不好。他包作三小包,兩肩窩上帶了兩包,腿上帶了一包。各人背個黃包袱,也不敢帶刀棍,只扮作下文書的公差,各人囑咐了渾家,也不吃飯,喜喜歡歡上路去了。

    走了兩日,天氣寒冷,路上吃兩鍾燒酒又行。原來來安不知這條路是上小河口去的,不是大路。張小橋領著迤斜往西下去十里多路,一望都是湖泊,沒有人家,來安也有些害怕道:「咱不錯走了路了?我跟著老爹來接按院,那是這個路?」小橋說:「你不知,這條小路近二十里,又無人走。咱這身上帶著行李,敢走大路?如今響馬土賊極多,這條路安穩些。」說不及話,只見前面林子密密層層,一個人探探頭又沒了,又行了半里路,到林子裡,只見張小橋坐在石頭上道。

    「我且歇歇。」來安也坐住了。

    那時,日色將落,沒人行走,只見林子裡鑽出一個人來,腰帶著刺心刀,手執著齊眉棍,望著來安腦門劈來。來安赤手空拳,大叫:「好賊!」張小橋怕走了,早一手探祝只見:棍當腦蓋,迸的血漿直流,刀刺心窩,絞的肝腸稀碎。一個踏著脖項,用黃土填塞咽喉;一個按著胸脯,使白刃先割首級。叫不應頭上青天,即是閻羅追命鬼,現放著腰間黃物,這才斷送負心奴。綠林深處隱屍骸,青草坡前噴熱血。

    這才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借賊殺賊,鬼神之巧。張小橋怕有人認的,割下頭來,林子後使刀掘個凹坑,用土埋了,使塊石頭蓋著,然後拖了屍首在深草裡,剝下那條搭膊十五錠金子,張一帶在腰間。不敢久住,離了小河口林子,父子商議:「且不可回家,往那裡去好?」張一笑道:「你老人家怎麼當差來?這一時就糊塗了!咱有這些行李,父子二人上了臨清把金子賣了,才好做生意。難道來安會做買賣,咱父子二人到不如個奴才了,」張小橋喜道:「有理。」就迤斜找上大路來。

    天已黃昏,歇了一夜,明日又走。可霎作怪,只見一陣旋風隨他父子亂滾,一直往北去了。這是臨清河口地方,來往官員、客商極多。原來自金兵搶過,路上行商稀少,有一夥土賊起來搶了村坊,和些大營的逃兵做了響馬,約有二三百人,不時截路。那張小橋父子正走,只見前面起了一陣旋風,刮的對面不見。風過後,只見有二三十匹戰馬,盡裹紅巾,胡哨了一聲,就有一枝箭射來,先中了張一左腿,射倒在地。到是張小橋久走江湖,知是響馬,就順下一包金子,種在路傍,使腳蹴起土來蓋了。早已人馬到跟前,叫:「快丟行李,饒你命去罷!」二人跪在地下說是公差,現有文書。依著馬上大賊,就過去了,步下的土賊跟著百十桿槍趕上來道:「這衣裳也是錢。」即將二人剝的赤條條,翻出兩大包一搭包,都是金子。忙稟了馬上賊回來,喜個不了,問道:「你這金子那裡來的?」張小橋說:「這是本府充州大爺送按院爺干升的。」賊們大喜,叫聲「得財」,一陣風去了。

    這父子二人呆了半晌,拔了箭,赤手空拳,走了幾步,又望馬去遠了,才取出埋的行李,只落了五錠,輕輕的上腰。父子面面相覷道:「好薄命呵!」張一道:「五十兩金,也還值四百兩多銀子,家裡還有五百兩銀子,這些首飾、衣服,也還有二千金以外的財帛,也勾咱爺們過的了。這不成是咱自家的東西。且回家去商議怎麼哄來安老婆,才得無事。」兩人垂首而行,再回大路。正是:小路截來大路拋,烏鴉銜肉遇鵬雕。

    如今仕路多如此,總替傍人先上腰。

    未知這剩的金帛,張小橋如何享用;來安死的人命,日後作何發覺,有分教:黃金素債,連累殺性命四條;白手爭財,撮弄成冤家一處。

    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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