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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文 / 賀爾

    三天過去了,沒有菲力的蹤影。他又演出了另一幕失蹤記。

    蓮娜覺得這樣最好。她不想見他。她不能再忍受那生氣和充滿仇恨的臉。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呢?繼續留在這裡有什麼意義呢?她已經自胡力歐處學到所有與多塔多相關的知識——這麼短的期間,也只能學這麼多了。她很明白,還有很多事是她所不懂的,不過那些都必須靠實際經驗才能學到,要靠日復一日的投入牧場工作才能學到。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菲力所說的那些話。菲力認為她的計劃是荒謬的,不成熟的和不實際的,真是這樣嗎?她很懷疑。還是他想把她趕走而故意阻攔她?

    他說過,這種安排終究會對多塔多造成損害,這是她不願見到的。這點而言,他們的出發點完全一樣。

    另外值得考慮的是她的處境。就算這種安排證明是可行的,六個月後,她又將如何自處?像菲力所恫嚇豹,花費了巨額的機票錢,往來大西洋兩岸,最後落得兩手空空?

    畢竟,卡先生也不敢保證他所建議的計劃在對簿公堂時可以站得住腳。他所能提供給她的只有「可能行得通」這句模稜兩可的話。

    如今最合理的選擇是忘掉這整件事,回倫敦去,就當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也可避免浪費掉她無法負荷的巨額鈔票。

    事實很明顯,這是最合理的做法,但她卻沒勇氣去做。想到要打好行李然後永遠地離開這個地方,使她心如刀割。

    這種猶豫不決的心情,使她不願到特藍洛吉回電給克裡夫。原因很簡單,她不知道該告訴他什麼。她只是在原地打轉,追尋一樣她無法得到的東西。

    那天早餐之後,她感到分外的沮喪,因此坐進白色的汽車漫無目的地開著。她只是想逃離那股壓在她身上,及她無法理性思考的巨大壓迫感。

    不論她到何處,似乎都可看到菲力充滿怨恨的面容向著她皺眉。他為什麼要恨她?她一再地自問。為什麼他要和她不共戴天?

    而她又為什麼對他的所作所為這麼在乎呢?為什麼她似乎突然喪失了與他奮戰的意願?

    她沿著向日葵花盛開的道路開著車。三個星期之前,這個地方對她來說就像另外一個星球般陌生。現在,她已對這裡瞭若指掌。

    她失笑了。終其一生,她一直相信自己是一個愛好園藝的都會女郎。誰會想到她在這片大草原上竟會感覺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中午時分,她在咖啡廳下車,點了午餐,並和胡力歐介紹認識的牧場工人閒話家常。

    但是,這對她的情緒毫無幫助。這只能使她更鬱鬱不樂。她回到車上繼續開著。

    終於,午後的酷熱帶著她駛回平房。當她駛進前門時,她幾乎想立刻調頭而去。在平房前面,以其一貫的傲慢方式停泊著的竟是菲力的汽車。

    當她把車停在他的車旁時,一陣紛亂的情緒湧向她。他在這裡做什麼?她感到有些焦慮,她不能再生氣了。奇怪的是,她竟感到些興奮,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興起了希望。

    也許他是來道歉的,來收回他所說的那些殘酷的字眼。在這可笑的樂觀思潮裡,她突然理解到這一聲道歉對她的意義有多大。

    蓮娜推開車門,因太緊張而感到胸口發悶,但她的唇角卻露出一絲傻笑。但當她跑上車道瞥見一個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迴廊時,她的笑容凍結了。

    他不是她一直期待的人。

    他不是菲力。

    他是克裡夫。

    「你怎麼來了?」蓮娜一動不動地站著,瞪著他問。「為什麼你沒告訴我你要來?」

    克裡夫穿著精緻的白襯衫及薄料長褲站在木梯的頂端,漂亮的短髮在陽光下閃耀著。

    他微笑著看著她:「怎麼啦?你不高興看見我嗎?」

    「我當然高興看見你!」她在想什麼呀?蓮娜向前衝,兩步並一步的跑上木梯,投進他懷中親吻他。「你使我大吃一驚,如此而已。我以為看到鬼了。」她用勁地抱著他:「真高興看到你!」

    就在這時候,菲力步出了前門。

    他根本不看蓮娜。他向著克裡夫說:「我要走了,很高興認識你。希望我們有機會再見面。」他向克裡夫伸手道別。

    「希望如此,謝謝你的幫忙。」克裡夫笑著向這個被太陽曬得黝黑的高大男子道謝。蓮娜覺得他的笑容中透著真正的熱情。

    這使得她有些驚訝。她原以為菲力對待克裡夫的態度,會像對待她一樣的粗暴無禮。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他只恨她一人。這個想法嚙蝕著她的心。

    菲力離開了,自始至終,他沒有看蓮娜一眼。幾分鐘後,克裡夫告訴她是怎麼來的。

    「上飛機前我從倫敦傳真給卡先生,而他又將消息傳給了菲力。當我抵達布宜諾斯艾利斯時收到菲力的留話,他說要在特藍洛吉接我。我猜想從那裡來的巴士=定很少。我們在幾個小時以前就到了。」

    他們各執一杯冰涼的啤酒坐在迴廊上。蓮娜斜脫著克裡夫。「你使我覺得好內疚。你歷經這一切的麻煩,只因為我沒有照約定打電話回去。」

    克裡夫微笑著。「我承認我有些擔心。一星期以來,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甚至連封信也沒有。然後在我錯過那次電話後你又沒有再打電話回來。我終於決定親自來一趟。」

    蓮娜向他道歉時,他傾身向前。「我知道這裡沒有電話,郵件也不定期。我並不怪你,我也明白你非常地忙……」

    他抓起她的雙手。「這只是一時衝動。真的,我突然覺得好想念你,希望見到你。」

    蓮娜聽著他的敘述,心中卻感到有些不自在,她想回答說:「我也想念你。」但她無法說這樣的謊。事實上她並不很想念他。她偶爾會想到他,但卻不帶渴望之情。

    她勉強擠出個微笑道:「你沒法兒相信我有多忙!我從來不知道牧場上有這麼多該學習的事情。」

    克皇夫往後靠著椅背,帶著微笑,藍灰色的眼眸中有著體諒及溫柔。「把那些事告訴我吧,我很有興趣。」他敦促她。

    蓮娜帶著感激的心情,告訴他有關胡力歐教導她的有關多塔多的事,有關她在訪特藍洛吉的事,以及她在這裡學習到的新生活。

    在這輕鬆的閒聊中,蓮娜很清楚地知道這只是緩兵之計,到最後她還是得面對更重要的問題。她必須要回答一些更嚴肅的問題。

    例如,當她看到克裡夫步人迴廊時,為什麼有那種反應?為什麼她見到克裡夫時並未欣喜若狂?為什麼她當時反而覺得麻木?

    即使現在,這種感覺仍未消失。當她擁著他時,那種感覺曾消退了些。看到他時,她的確感到溫暖及快樂。但也僅止於此而已,毫無歡欣雀躍的感覺。那感覺只像是接待一位老朋友,而不像見到一個她即將要嫁給他的男人。

    在談話時,她試著摒除這些感覺。她現在感受到的這種冷淡的感情,可能是因為她太久沒見到他了吧,她完全投入了新的生活方式,與他們曾經共享的生活方式相距太遙遠了,而且他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現的。

    一定是這樣的。她堅信這是正確的解釋。她舊日對他的感覺很快就會恢復的。

    下午在寂靜中度過。克裡夫在經過長途跋涉後當然是累了。用過晚餐後,他們坐在迴廊上。喝咖啡時,克裡夫間她:「你準備停留多久?」當然克裡夫曾告訴她,他必須在幾天之後就回倫敦,但奇怪的是,這個問題直到現在才被提出來。

    蓮娜輕歎一聲,笑著向他說:「也許我會和你一道回去。我曾經想過要盡早回去的。現在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想你是對的。」克裡夫同情地表示。「從你告訴我的情況來看,特別是附於遺產上的連帶規定,我想你已經盡力了。我們只能的,我突然覺得好想念你,希望見到你。」

    蓮娜聽著他的敘述,心中卻感到有些不自在。她想回答說:「我也想念你。」但她無法說這樣的謊。事實上她並不很想念他。她偶爾會想到他,但卻不帶渴望之情。

    她勉強擠出個微笑道:「你沒法兒相信我有多忙!我從來不知道牧場上有這麼多該學習的事情。」

    克裡夫往後靠著椅背,帶著微笑,藍灰色的眼眸中有著體諒及溫柔。「把那些事告訴我吧,我很有興趣。」他敦促她。

    蓮娜帶著感激的心情,告訴他有關胡力歐教導她的有關多塔多的事,有關她在訪特藍洛吉的事,以及她在這裡學習到的新生活。

    在這輕鬆的閒聊中,蓮娜很清楚地知道這只是緩兵之計,到最後她還是得面對更重要的問題。她必須要回答一些更嚴肅的問題。

    例如,當她看到克裡夫步入迴廊時,為什麼有那種反應?為什麼她見到克裡夫時並未欣喜若狂?為什麼她當時反而覺得麻木?

    即使現在,這種感覺仍未消失。當她擁著他時,那種感覺曾消退了些。看到他時,她的確感到溫暖及快樂。但也僅止於此而已,毫無歡欣雀躍的感覺。那感覺只像是接待一位老朋友,而不像見到一個她即將要嫁給他的男人。

    在談話時,她試著摒除這些感覺。她現在感受到的這種冷淡的感情,可能是因為她太久沒見到他了吧,她完全投入了新的生活方式,與他們曾經共享的生活方式相距太遙遠了,而且他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現的。

    一定是這樣的。她堅信這是正確的解釋。她認為對他的感覺很快就會恢復的。

    下午在寂靜中度過。克裡夫在經過長途跋涉後當然是累了。用過晚餐後,他們坐在迴廊上。喝咖啡時,克裡夫問她:「你準備停留多久?」當然克裡夫曾告訴她,他必須在幾天之後就回倫敦,但奇怪的是,這個問題直到現在才被提出來。

    蓮娜輕歎一聲,笑著向他說:「也許我會和你一道回去。我曾經想過要盡早回去的。現在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想你是對的。」克裡夫同情地表示。「從你告訴我的情況來看,特別是附十遺產的連帶規定,我想你已經盡力廠。我們只能等待,看看在兩個大陸之間往返的計劃是不是行得通。」

    「你會介意嗎?」

    「如果這是你想要做的,我不介意。」

    蓮娜輕歎。「是的,可是,也許不太可能做到。他只給我六個月的時間,六個月後他會向我的所有權挑戰。就我對他的認識,他幾乎是贏定了。」

    「你是說菲力?」

    蓮娜頷首。「他會盡一切方法來阻止我。而且我也會喪失數千英鎊。」

    克裡夫傾身向前,隔著桌子握著她的手。「如果你擔心錢的問題,我可以幫助你。我看得出來,這件事對你的意義重大,我想至少值得一試。所以,別擔心費用的問題,只要放手做你想做的事。」

    蓮娜凝視著他,覺得有點鼻酸。她絕不可能讓他把錢投入這麼高風險的投資上孤注一擲。對他的慷慨,她覺得深深的感激,也自覺不配。

    「謝謝你,你對我大好了。」

    她望著他的眼眸,堅定的告訴自己,她對他曾經有過的感覺一定會恢復的。她絕望地暗自期待,這種感覺非恢復不可。

    隔天,他們開車瀏覽牧場,蓮娜驕做地向克裡夫展現她的新知識。

    她指著玉米田告訴他:「我們一年可收穫兩次。小麥和燕麥在十二月收成。向日葵和玉米在三月收成。土壤很肥沃,所以幾乎不用施肥。表層土有好幾尺深呢。」

    「和孟斯威嶺不大一樣。」克裡夫望著她:「希望你不會覺得恢復都市生活太困難?」

    蓮娜笑了,雖然她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別傻了。」她抗議說:「我一直是住在都市裡的!」

    「但是你愛這個地方,是嗎?從你臉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的確是。」她忽然記起菲力指控她想做阿根廷牧場女主人純粹是出於虛榮心,為的是向在倫敦朋友炫耀。

    菲力對她的瞭解何其膚淺,而克裡夫則對她知之甚深。她衝動地倚向克裡夫,親了他一下。

    「星期天我和你一道飛回倫敦」,她宣佈道:「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第二天早上,羅莎遞給她一張請帖。「菡妮小姐的請帖。菲力先生叫我給你。」

    蓮娜在打開信封之前,已經知道內容了。她也知道除了接受邀請,她別無選擇。畢竟她曾答應過菡妮,在她離開之前會去拜訪菡妮。

    晚宴訂在她和克裡夫飛回倫敦的前一天晚上。

    當她告訴克裡夫這項邀請時,他說:「好極了,我很期待認識你的表妹。」

    蓮娜也期待再見到菡妮。但她也害怕菲力屆時會出現在晚宴上。

    當晚,她穿著簡單的白色洋裝以襯托她古銅色的肌膚。她也告訴自己,為什麼要怕菲力呢?她為什麼這麼在乎?只要不理他就好。而且有克裡夫在場,不怕他找麻煩!

    菡妮的小屋是村子裡最漂亮的——白屋,綠窗,前門還種了許多花。而最令蓮娜高興的是,門前沒有菲力的汽車,根本沒有菲力的蹤影!

    她覺得輕鬆多了。也許命運之神仍然是仁慈的,她似乎平靜地享受這最後的一夜。

    女主人除了精心烹調了晚餐外,還調了桑格裡酒,蓮娜很高興地取用一杯這種頗具傳統風味的開胃酒。她注意到在餐桌上只安排了三人份的餐具。她真是衷心地感謝上帝。

    他們喝著桑格裡酒井閒聊一晌,然後菡妮帶領他們進入餐廳。正當他們準備開始用餐時,門鈴響了。

    菡妮前去應門時,蓮娜屏息靜氣。命運真是這般殘忍?正當她要開懷享受的時候?

    一會她聽到他的聲音了——似乎是以西班牙語向菡妮道歉。蓮娜感到心猛往下墜。雙手不自覺地緊握著。正當她覺得透不過氣時,他穿著藍色西服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餐廳,黑髮閃亮,唇上帶著一抹微笑。

    蓮娜凝視著他的臉,感到血液沸騰,心好像要跳出胸口了。她對自己這樣激烈的反應感到震驚。她終於明白了。她心中充滿恐懼。她愣住了,雙目茫然地注視著餐盤。

    「多令人驚喜!」菡妮跟在他身後進來。「菲力原以為他不能來,可是他總算還是來了!還好我準備的食物足夠四個人吃!」

    「依你的個性,你準備的食物大概足夠一個軍團的人吃!」菲力關愛地看著他的妹妹。他笑著向克裡夫道:「抱歉,我來晚了。」

    「沒關係,我們還沒開始呢。」蓮娜驚惶地看著菡妮將菲力安排在她和菡妮之間。當菲力自牆邊搬來椅子坐下時,蓮娜覺得自己完全沒法子呼吸。

    她腦中不斷地想著:我得找個借口離開,我沒有辦法在他旁邊坐整個晚上而不失態。

    「我覺得我不該錯過這次送別晚宴。」蓮娜感到他溫熱的氣息向著她壓過來。她輕輕地移動身子,半轉身向他,但她立刻發現,這句話是對著克裡夫說的。

    原來,他計劃忽略她的存在,那更好,也許她終究能夠熬過這個晚上。

    事實上,他並未完全忽略她,但是他也沒有直接和她談過話。偶爾,他會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形同陌路。她似乎只是室內一件無足輕重的裝飾和傢俱。

    一方面,蓮娜覺得他的態度可使這個夜晚好過些,但她同時也感到他對她的冷淡及漠視使得她的心如刀割。

    因為她現在明白了這是毫無疑問的。而她一直如避蛇蠍地,不願去發現這個事實。她覺得自己心頭彷彿在淌血。

    吃完晚餐,菡妮收拾餐具時,蓮娜立刻起身說要幫忙。菡妮未來得及回答,菲力已經插嘴:「如果你不介意,我有事和蓮娜談公事。」

    他看著克裡夫:「你不介意吧?這是你們離去之前最後的機會。」

    「當然,當然。」克裡夫點頭,並轉向菡妮:「我來幫你收拾吧。」

    蓮娜僵立在桌邊,看著菡妮及克裡夫拿著餐具往廚房去。她的心跳如雷鳴。他為什麼要找她談話?她只想逃避,逃離這裡。

    菲力好整以暇地起身。他建議道:「我們到花園去吧,我想吸些新鮮空氣。」

    蓮娜不情願地跟隨著。她實在不願單獨面對他,她也納悶他為什麼要到室外來。

    她站著門口,心狂亂地跳著,看著他穿過小陽台及花圃,坐在一張白椅子上。他嘲謔地看著她,並提出保證:「別擔心,你很安全的。我不會吃掉你。」

    她感到赧然及懊惱。她的不安竟是這般明顯?她快步向前。「我可沒這麼想。我只是納悶你到底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告訴你了,公事。」

    「正確他說法,是你告訴克裡夫了。」她奇怪自己怎麼會說出這句話,這聽起來好像她很在乎今晚他刻意忽略她的事。

    「那也是說給你聽的。」從他那能洞見她心曲的雙眸中,她知道他已經注意到她的反應,但是這次,他的眼神中不再有傲慢嘲謔,臉上也不見輕蔑的微笑。連一點微笑的痕跡也沒有。

    「你不會認為我找你談話的原因,是為了公事以外的事吧?就我所知,我們之間好像沒有私事可討論。」

    蓮娜坐下。「是沒有。」她很快地附和。她鸞圖輕鬆,但覺得自己僵硬、笨拙。「但是我想,就公事方面來說,該說的也都說了。」

    「是嗎?」他展開長腿、雙臂枕著椅子的扶手。相對於她的緊張及僵硬,他顯諄輕鬆多了。他看著她:「不過,我不同意你的說法。」

    「為什麼?你要討論什麼?」她無法制止自己劇烈的心跳。每次他望著她時,她就有一股想要落淚的衝動。

    「除了多塔多,還有別的可以討論嗎?」他回應道。那冷淡的語氣如利刃般把她的心切成了碎片。「我有權知道你對多塔多的安排。」

    他很快就會知道的。今晚她已經對自己的遺產做了最後的決定。可是在告訴克裡夫之前她不能告訴他。到底克裡夫是她的未婚夫,他有權利先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決定。

    她抬頭看著菲力。「我得和克裡夫談談。」

    「你們還沒有足夠的時間談嗎?」時間是有,但是一直到今夜她才洞察了自己的心之歸屬。她重複說道:「我必須先和克裡夫談過。」

    「什麼時候?」他不耐煩地問:「要等多久我才能知道你的決定?一星期?一個月?總要有經營牧場——」

    「我知道。」蓮娜以堅定的語調打岔:「我回倫敦後會盡快以電報告訴你我的決定。」

    他笑了。「這麼說,你早應下定決心了。和未婚夫商量不過是個詭計,只是個使我整日懸慮的計謀。」

    「隨你愛怎麼想。」這憑空無據的指控使她氣惱。她一直認為她的一舉一動多少都該受到他的影響。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的這種信念是相當接近事實的。

    她發現自己竟以幾近撫慰的口氣,試圖結束這場對話:「我說過,你很快就會知道我的決定——我有理由相信,你一定會對我的決定表示滿意的。」

    黑色眉毛挑起。「你是說,你計劃放棄那從倫敦經營多塔多的荒謬計劃了?」

    她以嚴峻的眼神迎向他。「放棄」這個字眼觸動了她敏感的心弦。他可知道她將放棄多少東西?而自倫敦兼營多塔多,卻是她準備放棄的東西中最不重要的一項。

    她深深地吸口氣,然後緩緩地、堅定地回答他:「別再強迫我討論這件事。等我和克裡夫談過後,你就立刻會知道我的決定。」

    他後仰靠在椅背上。「可憐的克裡夫,我絕不願和他易地而處。他娶了你之後,日子一定過得很悲慘。」

    「別擔心克裡夫。」蓮娜感到全身僵硬,想逃離菲力,但肢體不聽使喚。她握緊雙拳,告訴他:「克裡夫會沒事的。」

    「你是說你會沒事的。你並不在乎克裡夫。你不愛他。你唯一愛的人是你自己。」

    他的語氣很嚴厲,令她覺得肝腸寸斷,錐心位血。他所說的話有一部分是無法否認的。她是不愛克裡夫。這項認知在過去數天中不斷地縈繞在她心頭,但是,真到今夜,她才坦誠地面對這一事實。她視克裡夫如朋友,她對他的愛缺乏深度,沒有熱情。

    但菲力另又指控她只愛自己,這卻完全悻離事實,此刻她憎恨自己——為了兩個原因。為了她不愛克裡夫,這個男人是值得她愛的。另一個原因,則是今夜當菲力踏入餐廳時,她看著他,感到一波強烈的愛,但這樣的愛卻如利刃穿心般地痛苦。

    她當時就知道了,她愛他。這般深情地、熱烈地愛著他。這樣的愛耗盡了她的心神。

    現在,她痛苦地望著他那含著輕蔑神情的黑眸。她愛他,她一生中從未像這樣地愛過任何男人。

    雖然她的雙腿疲軟,她還是站起身俯視他,她的心充滿愁苦。「我想我們的談話該結束了。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

    「是嗎?」他起身站在她身旁時,她的心中一陣驚惶。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你確定嗎?」

    漆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視她良久,她臂上的手的燙著她的肌膚。就這一刻,她渴望靠在他胸前,傾訴出胸中的煎熬。淚水在眼眶中浮現。她渴望向他承認:我愛你。

    但克裡夫突然出現在門口而救了她。

    「我們該回去了。」他說:「明天一大早就要出門了!」他頓了一下,又說:「如果你們的公事已經談完的話。」

    「我們談完了。」蓮娜打起精神,而菲力已放開她站在一邊。他面無表情地,冷冷他說:「我們正要進屋去。」

    其後的十五分鐘對蓮娜而言是一片空白。她機械性地向女主人道謝,然後坐上車由克裡夫開車回多塔多去。她知道,從今而後,她的生命將完全地改變了。

    一回到倫敦後,她就要解除婚約,這樣對克裡夫才公平。不過她想等回國再告訴他。然後她將打電報給菲力,告訴他她將放棄多塔多,她準備立刻簽約將自己名下的遺產完全轉讓給他。

    她沒有辦法再面對菲力,那只會如飛蛾撲火。她下定決心,今生今世,她不再上阿根廷的國土。而且,最重要的,她永遠也不要再見到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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