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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之如敝屣 文 / 拉爾夫·格萊迪內

    6月4日,星期三

    其人被勃起的感覺驚醒了。性愛的夢幻一個接一個,整夜沒有停息。很明顯,謀殺行動的刺激使他加快了節奏,這可是原來的計劃中沒有想到的。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媽的,性感是他能夠拿到的一份不期而遇的紅利。

    妻子醒來發現他正輕柔地吻著自己最敏感的部位,很舒服。她假裝熟睡,內部的熱情卻在上升,直到渴望代替了興趣。她呼吸變得急促,突然,她動情了。她可以感覺到溫熱的浪潮向她湧來,氾濫到全身,一次,兩次,三次,第四次浪潮,她全身激動地扭曲著,把她的男人拉向自己。

    過後,她洗完淋浴,披上便袍下到廚房,決意為自己的愛人做一份與他出的力相當的早餐。給他的煎蛋卷攪伴著蛋糊,她想,也許他真的只愛我一個。

    其人一邊刮臉,一邊暗自竊笑。以後每天早晨得用這種方式弄醒她。本來幾年前就應該做這樣的嘗試,媽的。

    他的妻子整個早晨都很激動。在廚房門口與他吻別的時候,她幾乎想要求他在家裡多呆一會兒,她還想要。

    相距不到半英里之遙,在豪華的奧科諾基公寓俯瞰長島海峽的時新的朗伍德鄉村俱樂部的頂樓套房內,法官和他的妻子伊莎貝爾-沃勒正要穿衣。最後,法官終於下了床。他是一個非常守時的人,每天都是7點整起床,今天卻晚了40分鐘。但是他想,昨天晚上有特殊的原因,他們與朋友在鄉村俱樂部舉行宴會,慶祝他由聯邦地區法官被提拔為第二巡迴上訴法院的法官。除最高法院之外,這是一個法官所能夠企及的最高職位。伊莎貝爾為這一消息樂不可支,為了表示她對丈夫提職的熱情,她喝的「佩裡農閣下」太多了。

    法官俯過身輕輕吻了伊莎貝爾的臉頰。她睜開一隻眼看看,接著又閉上了。他柔聲低語地說:「早上好,美人兒」。

    他喜愛她棕色的眼睛,這雙眼睛中總是流露出熱情和幽默。

    她乾澀的嘴唇上出現了一絲微笑。她知道自己並不漂亮,粗短身材瘦長臉,可還是願意聽到丈夫的讚美話。她試圖從枕頭上把頭抬起來,唇上的微笑消失了。哎喲,我的頭……轟轟隆隆,吱吱嘎嘎亂響。她的頭跌回枕上,又閉上了眼睛。

    法官停止了胡思亂想,又開始親吻伊莎貝爾。她輕輕地騷動了一下,模糊不清地說;「我馬上就起來,就5分鐘……」說著又睡著了。

    他笑了一下,穿著拖鞋上了洗澡間。解便之後,開始洗手洗臉,在鏡中望著自己滿頭湧起的白髮,崎嶇不平的臉頰的牙齒。還不錯,他想,都還是真的。他去拿自己用慣的牙刷,不料在那兒放著一支新牌子的。

    這個伊莎貝爾,真拿她沒辦法。她總是趕著為我買東西,法官想,那把舊的還滿不錯的嘛。

    他打開克利斯特牙膏,擠到牙刷上,開始刷潔白的牙齒。

    他兩次把齒齦擦破,雖然只流了一點點血,卻使法官心中很不快,他的牙齒以前從來沒有破過。有點頭暈,他以為是昨晚的香按仍在起作用,又往牙刷上擠了一些牙膏。過了不到40秒鐘,他開始昏迷,呼吸越來越慢,越來越困難;感到窒息和噁心。

    他蹣跚著想扶住洗臉盆,沒有成功,彎著腰跌落在地板上。

    伊莎貝爾聽到了法官跌倒的聲音。她穿著睡袍,赤著腳跌跌撞撞地跑進浴室。看到躺在地下的法官,她尖叫一聲,倒在丈夫身邊。

    伊羅-賴斯和湯姆-法羅坐在鄧普西辦公桌的對面,保羅正在說話:「我們在試驗室檢查了海蒂-斯達爾的死亡面具,是自製的,用的是混凝紙。」

    「自製的?」法羅問了一句,「那東西做得很正規。」

    「是他媽的做得不錯,」賴斯說,「撕碎報紙做成的紙漿,此人用了不少時間,他清楚自己是在幹什麼,」他輕輕地用手捋一下自己的卷髮「一個藝術家……雕刻家……」

    「會不會和劇院有關係的人呢?」鄧普西問道,顯出不太有把握的樣子。

    「有這種可能,」賴斯解釋說,「可是我們找到了一些近期報紙的碎片,5月底的。因此看起來不像是丟棄的戲劇道具,而是特製的。」

    法羅朝前坐坐,臉上又出現了疑問。「我想像不出……」他猶豫了一下,尋找合適的詞句。「某個有創造性的人……有創造性的人一般都是很熱情的……他們創造事物。可是我總認為這是一個凶殘的冷血人,一個毀滅狂。無論誰殺死一個天真無邪的人,他都是毫無人性的。」

    鄧普西慢慢地搖搖頭。「別想不開,湯姆。沒有現成的殘暴殺手模式。其人可能出了一些毛病,但是出在他的內部。

    到目前為止就是這樣,」鄧普西用手指彈一下自己的頭,「外表上他可能還是很正常。他很聰明,非常的聰明。行動很謹慎。但他遲早還是要露馬腳的,因為他幹的事使人深惡痛絕。我們覺得他是一個墮落的人,一個食屍鬼,牙齒上還在淌著鮮血……」

    「太對了,」法羅打斷他的話,「一個弗蘭肯斯坦怪物……一個兩面人……一個長著激光眼的曼森。」

    「我覺得不是這樣,」鄧普西接著說,「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要找的人外表和行動都很正常,其人會千方百計不讓自己引起人們的懷疑,他將很難被發現。但是其人也會犯錯誤,我們會盯住他的。」鄧普西從木椅中站起來,走到窗前。

    「警長,這名稱對他太合適了,」賴斯說,站起身轉過臉望著鄧普西。

    「什麼名字?」

    「其人。你有四次稱他為『其人』。」

    「其人,這名字不錯。不知是什麼樣的人,很合適。可是……」鄧普西的臉色沉下來,「無論我們怎樣稱呼他,不能忽視了這是一個危險分子,一個殘暴的殺手……」

    法羅突然發出一陣大笑。「『其人』,我們有幸稱這個雜種為『其人』……他會變成一個女人的。」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們的討論,鄧普西示意賴斯去接電話。賴斯簡單講了幾句,放下電話,一副洩氣的樣子。「警長,我們在海蒂-斯達爾家發現的指紋。是窗戶清掃工的。」

    鄧普西轉過身去望著窗外。「現在是6月,這些加拿大鵝還沒有飛走,鳥也亂套了。瘋狂的世界。可能……也可能是個女人。」他的笑容顯得比信心更少。

    上午9時35分,瑪麗急匆匆闖進房間,驚慌的臉色顯得蒼白。「警長,沃勒法官出事了,他死了。要你們到奧科諾基去。」

    鄧普西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開始發佈命令:「保羅,我們兩人去。湯姆,你最好留在這兒搞斯達爾的案子。瑪麗,告訴多克-布羅迪,讓他跟我們一塊兒去。」

    鄧普西和賴斯到達奧科諾基公寓的時候,已經有兩輛巡邏車停在那裡,時間是上午9時40分。

    女僕在9時20分來到,發現法官夫婦都躺在地上。法官的妻子服用了大量的鎮靜劑,她還在昏迷中,現在剛被抬上擔架送醫院。走過去的時候鄧普西看了她一眼,她的臉色灰白。

    很快,在場的警察簡單地告訴鄧普西:「我們發現兩個人都躺在地板上,男的已經死了,女的瘋瘋癲癲。她告訴我們今天早晨法官摔倒在浴室內,好像是心臟病發作。可憐的傢伙剛剛提拔一天,第二天就死了。」

    用了不到兩分鐘時間,鄧普西和賴斯就已發現法官不是死於心臟病。他是他們看到的第三個被謀殺者,兇手是同一個人。他們在浴室洗手池下面的空水桶中發現一張黑桃J,問題就很明白了。

    在場的警察向鄧普西證實什麼東西也沒動過。他和賴斯仔細地勘察了謀殺現場。法官仍躺在地下,四分之三的臉貼在地板上,右手抓著他的牙刷。賴斯首先注意到了牙刷上有一些粉紅色的東西。

    二人小心地檢查法官的屍體。賴斯指出了法官眼睛的極度擴張,臉上的淡藍色色暈和喉頭的硬結。「我覺得是毒殺,」他不太確定地說,等待警長提出他的看法。

    最後,鄧普西站起來著有所思地說:「剖驗屍體可以檢查出他是如何被殺死的。如果是毒殺,他的血液就是黑色的。他可以在昨天晚上毒殺……不……不久……那時候兇手不會知道那個地方……其人把黑桃J就放在這兒,」鄧普西強調指出,「就在洗手池底下,很像一張十元的鈔票。」

    「他在那上面還做了記號!」賴斯叫道,他從自己脆的位置向屍體的方向看過去。

    「太對了。如果法官是被毒殺,那一定是致命的神經毒劑,像筋毒什麼的。」

    「可是,警長,兇手怎麼知道確切的……」

    「別碰那把牙刷!」鄧普西叫聲之大,使賴斯一驚。

    「對不起,保羅。但是很可能……」

    賴斯小心地站起身,等待著鄧普西的解釋。

    「毒物……可以通過牙齒上的小破口進人法官的體內……玻璃碴或者細鐵絲可能安裝在他的牙刷毛上。」他用食指作出刷牙的樣子為賴斯表演。

    「牙刷上的紅點!」

    「正是,就是紅點提醒了我。箭毒子……只要針尖大的一點兒就夠了。」

    「藥效有這樣快嗎?」賴斯望著鄧普西。

    鄧普西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一點兒就能致命,一分鐘就完事。一旦進入血管,馬上侵襲肌肉和神經系統。然後,晚安吧!」

    留下屍體給多克-布羅迪檢查,他們仔細察看了每一個房間。沒有發現明顯的線索,只是注意到法官和伊莎貝爾的衣服從昨晚起一直堆在地板上。

    賴斯說:「看來他們好像喝得太多了。他們喝香檳,我們患頭痛。我敢說他們在家裡不會喝成這樣。」

    「他們做的事情太糟糕了,」鄧普西評說著,悲傷地搖了搖頭。

    賴斯發現臥室中的電視機壞了,他說:「這可有些奇怪,就他們的財力來說,像這樣的東西應該請人及時修好的。」

    起居室用美國早期風格的傢俱佈置得十分典雅。鄧普西認出有一套安娜女皇的扶手椅,一張與最近在索瑟比以55000美元高價售出的十分相似的畫。他認識這裡的奇坎代爾高腳櫃,凹面寫字檯,一對威廉瑪麗長靠椅和內戰時期的凸肚書櫥,這些幾乎都是無價之寶。廚房中的傢俱同樣豪華,最突出的是一套罕見的安娜女皇式餐具,擦得錚亮,保存十分完好。這是一個博物館的財產。

    鄧普西對賴斯說:「如果這些東西丟了一件,你應該知道到那兒去找。布倫達和我有一件美國古代的東西。」看到賴斯的表情,他又補充說:「不是很貴重的東西。」

    鄧普西臉上露出崇敬的神色。「這可能是我見到過的最高級的私人收藏,而且還是在一套公寓房間內。你瞧那些油畫,兩張斯圖爾特的亞當斯全家原始畫像,妙極了。」

    賴斯給他的下屬下達了指示。屍體運走之前,他要人拍了照片。牙刷、牙膏袋、飲料杯和紙牌都在試驗室進行了分析化驗,所有的物品都進行了指紋檢查,還查看了所有的門窗,以確定有無強行進人的跡象。

    守問人記不起前一天有任何不尋常的事情。他在下午6點下班,由夜間守門人接班。他知道沃勒夫婦為慶祝法官的陞遷而外出晚餐,並說他們是親密溫和的一對兒。「這兩人兒,就像談情說愛的年輕人,從走廊過的時候還拉著手呢。」說著,他搖搖頭。

    保羅-賴斯查到了夜間守門人弗雷德-斯坦厄普的電話號碼和地址。「警長,回局後我馬上找他核查,他是最主要的證人,甚至可能是嫌疑分子。法官住的頂樓是在第六層,兇手必得用電梯,我弄不清他是怎麼從守門人那兒過去的。」

    「我們的其人可以過,而且過去了,」鄧普西強調說,「難以置信,是不是?」

    法官沃勒被謀殺的消息象野火一樣撒播開了。緊接著唐納利和海蒂-斯達爾被殺,現在又出了法官事件,引起了一陣轟動。法官是一位重要的國家官員。鄧普斯和賴斯還沒有回到局裡,就同記者和廣播員交上了火。

    「不回答問題,夥計們,現在不行。我們認為法官是被謀殺的,試驗室檢驗完成之後馬上告訴大家。我們可以相當肯定地說是同一兇手。」鄧普西咬著牙擠出記者群進人樓內,電鈴正響個不停。

    鄧普西建議瑪麗和她的兩位助手應付公共關係。用5分鐘的時間他口授了對可能提到的問題的預定回答,然後回到辦公室,鎖上門,以便一個人好好想一想。

    格斯-貝利的小組從46人的爆炸嫌疑名單上排除了22人。這是一件使人精疲力竭的篩選工作。如果你是一位偵探,又接受了謀殺案件,這可能就成了你的生活。

    目前他們還沒有找出真正的嫌疑分子。但貝利毫不氣餒,堅信他們會找到。在挖掘細節方面貝利有過人之處,做起來總是有條不紊,不厭其煩。他相信出色的偵探都是從自己的汗水中撈出來的。鄧普西在一份檔案中對他的評語是:「一個發案後埋頭苦幹的人,熟知如何闡釋和運用自己發掘出的信息。」

    貝利勤勤懇懇地工作,他沒有忘記自己的過去。他是下東岸一家意大利移民8個孩子當中的一個。父親靠一輛手推車起家,10年後開起了一間小小的雜貨店。他1964年死於一次商店搶劫事件,被殺的原因只是為了保衛現金登記簿上僅有的17.20美元。父親死後,格斯的哥哥接管了雜貨店。

    格斯是他們家族中唯一念完大學的人,全家人都指望他將來能夠出人頭地。父親的死促使他選擇了警察職業,決心成為一名超級偵探。高中時的女友瑪麗婭,還有三個孩子和他一起住在費爾波特東溪地區一座小小的海濱矮層別墅中。為了能與鄧普西在一起他選擇了費爾波特警察局,結果他如願以償。

    望著剩下的爆炸嫌疑名單,貝利突然產生了一個靈感:

    尼科爾斯,貝克爾,狄龍,奧頓,霍伊爾,這些人都是扶輪國際的成員,這裡面可能隱藏著殺人的動機,要一個一個地仔細偵察。尼科爾斯太圓滑,圓滑得過了頭。他巧舌如簧,骨子裡卻最冷酷無情。

    布裡格斯和警長也都是扶輪國際的成員。布裡格斯一個謎一般的人,他強壯粗暴,對女士卻彬彬有禮。貝利曾聽到一個謠傳,說布裡格斯是一個劍客,和一個年輕的女時裝攝影師如何如何。真是,有這種關係也不致於鬧到殺人嘛。要是那樣。

    一半以上的費爾波特人都得進監獄。把市區上空拉上一頂帳棚,整個城市就是一座大妓院。此外,布裡格斯是警察,而且還是一個高級警官呢。

    賴斯上尉按響了弗雷德-斯坦厄普家的門鈴。皮可羅警官站在一邊,手放在左輪手槍上。賴斯看到他已經解開了手槍套的皮扣。斯坦厄普腰間纏著一條毛巾出來開了門,滿臉睡意,上下眼皮很不情願分開的樣子。

    「謀殺!沃勒法官!」斯坦厄普上巴下垂,嘴合不攏。

    「噢,媽的,全樓就他給小費,我喜歡這傢伙。」斯坦厄普完全清醒了,他整好腰間的遮羞布,問道:「怎麼死的?」

    「我們來就是要問你這個,」賴斯冷冷地回答,和皮可羅一起擠進房間裡來。

    皮可羅迅速檢查了三個房間。斯坦厄普獨身居住,床鋪邋裡邋遢,屋內空氣中瀰漫著陳腐大麻的特殊氣味,用了三四天的盤子堆在洗碗池中,主室內的長沙發和兩隻安樂椅汗漬斑斑,絨毛脫落,根本就沒有窗簾,一塊擋布掛得歪歪斜斜,地板正中放著一隻床墊子,此外再沒有什麼別的傢俱。一堆髒衣服堆在床的一角,另一角是一隻廉價的衣箱,被曬褪了色的牆紙斑斑駁駁地掛在牆上,兩隻鵝頸管地燈分放在床兩邊。

    奇怪的是,臥室的窗戶上連塊擋布都沒有,人們從窗外一眼就可以看出室內有什麼可疑之處,有十多家住戶可以看到斯坦厄普的臥室。皮可羅出了一個怪相。

    皮可羅從臥室走出來,聽見斯坦厄普正在對賴斯說:

    「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沒什麼可說的。」

    皮可羅把賴斯推到一邊,他一聲不吭地往斯坦厄普身下塞進一個直背木椅,讓他重重地坐了下去。他拽過旁邊的一把椅子,面對守門人以很瀟灑的動作騎在椅子上。他的牛頭犬樣的臉離斯坦厄普只有幾寸遠,粗粗的食指指著守門人的喉嚨。

    兩人無言對坐了差不多有兩分鐘的時間,賴斯頗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屋子裡除了斯坦厄普不均勻的吸氣聲沒有任何別的響動。守門人瞪大眼睛從他的臉上轉到他的食指,接著又轉回來。

    賴斯屏住呼吸,生怕皮可羅用他那竹植般的手指一戳,刺透斯坦厄普的喉嚨。

    最後,斯坦厄普吃不住勁了。起初,他眼神閃爍,身體發僵,可以看出內心的劇烈衝突。後來,他的目光離開了皮可羅,身體跌落在自己的椅子裡,閉上了眼睛。猶豫一會兒,他終於吞吞吐吐,嘮嘮叨叨地說出了電視修理工的事。最後他說:「這個長毛雜種,他在裡面撒尿的時候肯定做了手腳,別的時候我一分鐘也沒離開他。真他媽的!」

    「你還能認出他嗎?」賴斯問道。

    「沒問題,他長著濃密的黑髮,下垂的黑色小鬍子和一雙奇特的眼睛。」

    「奇的特眼睛?」

    「是的。他的眼睛裡有一種不平常的東西,我覺得它一下子就能把我看穿,永遠也忘不了。」守門人打了一個寒顫。

    「到底是什麼東西不平常呢?」

    「它們是藍灰色的,就像石頭的顏色一樣,」斯坦厄普從椅子裡站起來,整整腰間的毛巾,「哎呀,他還給了我一個卡片。」他跳了起來,毛dJ落到地板上。

    「先穿上衣服再去拿卡片,」賴斯命令他,「你得跟我們走一趟,我們把你說的記下來,再讓畫家畫一張你說的那個人的素描圖。這可能是我們第一次真正的突破。」

    斯坦厄普的聲音聽不見了,賴斯拍拍皮可羅的肩膀,問他:「好事來了,婁。你幹了些什麼,對他施行催眠術了?」

    「沒有,」皮可羅笑了,「我發火了。他還以為我要吻他呢。」

    湯姆-法羅很為難,費爾菲德縣沒有爬蟲學專家,他一直問到哈特福德和紐約,沒有一個人在費爾波特地區見到過響尾蛇。

    「誰會瘋到那步田地?」布朗克斯動物園園長滿懷狐疑地反問。

    法羅還與T保安公司通了長途電話,、他們正為有人能通過報警系統而大傷腦筋。他們堅信系統不可能被破壞,也不可能有人複製出鑰匙來,因為鑰匙上的齒孔是麥德克為這個系統特製的。

    瞎吹,法羅想,我真想從他們辦公室裡偷出一把給這幫傢伙看看。其人找到了破壞系統的方法,他很可能使用了鑰匙。而尼科爾斯甚至用不著從T保安公司偷鑰匙,作為海蒂的保險櫃的管理人,他向她借出鑰匙複製一把是很便當的。內德-尼科爾斷……生長在新墨西哥,那可是個出響尾蛇的地方。

    這真成了頭號難題,法羅覺得額上的皺折更深了。不,不是一個難題,而是三個,三個互相聯繫的難題組成一個難解的餅字板。

    就是愛解難題的嗜好成了法羅進入犯罪學領域的第一要案。在波士頓大學二年級,他認識到自己的足球技藝不過聊以使自己擺脫緬因州的那個家庭農場四年而已。他對農場毫無興趣,一心想尋找更有意義的生活道路。瞭解到偵探就是和難題打交道,這樣的生活道路就算找到了。

    在大學四年級他與薩莉結了婚。她剛從凱瑟琳-吉伯斯學院畢業,在一個公司當秘書。她時常使他冷靜下來,提醒他注意可能的危險,是他的好助手。現在她緊隨他之後,工作得更賣力了。

    他來到費爾波特也是因為鄧普西的緣故。警長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偵探高手,一位超級警察。他在偵破犯罪案件肘使用歸納演繹法的道理和能力為全國的刑事學家所稱道Z法羅知道他受到這樣的尊崇是當之無愧的。

    鄧普西對法羅在解決問題時的開放性思維和創造性方法有著深刻的印象,但有好幾次鄧普西暗示他沒有把潛力全部發揮出來。目前,他們遇到了一個錯綜複雜的大難題,三天之內三個人被殺,現在到了湯姆-法羅向人們展示才能的時候了。如果他首先揭開了謎底,就會贏得自己的榮譽,前途就有了保證。他要一改自己過去的的行徑,做給薩莉和鄧普西看看。

    法羅覺得這一系列的謀殺是兇手為掩蓋殺害其中一個死者的動機而製造的假象,兇手的真正目標是死者當中的某一個的一個特定的方面。他想用一系列單獨的謀殺轉移人們對某一犧牲者的特殊動機的注意力,因此每個死者被殺的原因都應該細心地單獨考查。

    海蒂-斯達爾被捲了進去,她可能留下了幾百萬美元的遺產。尼科爾斯巴結海蒂好幾年了,作為她的律師,他應該知道她的遺囑的內容。遺囑是否提到了尼科爾斯?這會不會是殺人的動機?

    其人辦公室中的私人電話在整整11點30分叫了起來。他先關好門,然後才拿起話筒。他曾指示秘書,不管是她還是別的人都不得接聽或使用他的私人電話,他確信沒有人幹過這樣的事。辦公室的人都傳說這是他的「熱線」,沒有人意識到這個稱呼是何等的準確。只有三個人知道這個沒有登記的電話號碼,她們是簡妮,芭芭拉和蓋伊拉。

    電話的另一頭是蓋伊拉。「寶貝兒,我回來了。好久不見了,什麼時候能看到你呀,老虎?」她特別強調「老虎」兩個字,好像是作為一個專門的性感的呼喚。

    「嗨,親愛的,上午忙得不可開交,今天晚些時候怎麼樣?」他用臂彎夾住話筒,燃著一支蒂帕裡洛。

    「親愛的,什麼時候都行。從哥本哈根回來的最後一段飛行很不舒服,我可以先瞇幾個鐘頭,給你留著門。離開你四天真不好過,老虎,我已經準備足接受你的特別招待。」

    「真想念你呀,我的空姐兒。一騰出空來我馬上過去。」他用喉音衝她吼叫一聲,掛斷了電話。

    有好幾分鐘時間,其人的腦子裡一直在想著蓋伊拉。她屬於那種頗帶幾分甜蜜的姑娘,仍體現著亞拉巴馬大學鍛煉出的全美最佳啦啦隊長的風采。如今時光流逝了10年,她作為一名女乘務員和美國美女的頭號代表而獻身於泛美航空公司。蓋伊拉金髮碧眼,皮膚白皙,才智過人,熱情大方,友好開朗,性格活潑,身材三圍是36—26—36英吋,簡直無可挑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吐出一朵煙雲。

    在遇到其人之前,蓋伊拉瘋狂地製造性愛,追求真正的愛情,探尋總是使她迷惑的不可捉摸的東西。如果她有了一個愛人,這個對她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的人也會非同尋常地被她弟弟所吸引,結果使蓋伊拉感到不快和壓抑,甚至到了非用極端手段不可的地步。

    幸運的是,這些極端手段都不需要了。由於一次偶然的機會,蓋伊拉遇上了其人。他想到初次相會的的情景,又大笑起來。儘管事情發生在三年前,可至今在他腦子裡仍栩栩如生。

    經過一整夜的飛行,蓋伊拉駕駛她的大眾牌汽車從肯尼迪國際機場返回她在「溪畔莊園」的鄉間住所,她和另外兩位姑娘同住在這所房子裡。在路上她撞上了其人的車。確確實實是她撞了他,她剛剛駛下高速公路,一條驕縱的長毛犬突然從一輛停著的汽車底下衝到她的車前。她用盡全力猛打方向盤,攔腰抵在其人的新牌子美洲虎車上。正巧他剛開過大街,想到吉利餐廳喝一杯早咖啡。

    她把車開到路邊,心裡直發毛。他氣沖沖地走過來,嘴裡低聲罵著駕車的女人。他大聲叫道:「幹得好啊,把狗躲過去了!」

    「哎喲,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碰你的車。撞得厲害嗎?」蓋伊拉天真的藍眼睛眼淚汪汪的。

    其人的目光軟下來,溫和地笑著回答:「只撞上了左擋板,沒有修不了的大毛病,車總是比狗禁撞。看看你的車吧。」

    她爬出汽車的時候,其人用內行的眼光把車子粗粗檢查了一遍,然後對她說:「你今天好運氣,就保險槓頭上有一個小坑,沒有別的損壞,不礙什麼事。」

    蓋伊拉緊張地笑笑,用十分抱歉的語氣說:「太感謝你了……你可真是太好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執照,要我填個卡片什麼的?我是保了險的,這是頭一回出事。」

    「你的卡片已經填得很好了。可是我不想看你的執照瞭解你的住址,為的是不再以這種方式見面。來一杯早咖啡如何?」其人笑吟吟地拋出了他的誘餌。

    「很願意,老虎,很喜歡你的邀請,我叫蓋伊拉,」她給他一個甜甜的微笑,很情願地上了鉤。

    他伸出手。「你叫我老虎,我會喜歡這個名字的。」他挽起她的胳膊兩人一起朝餐館走去。

    ZO分鐘之後,兩人都發覺自己找到了某種不尋常的東西。

    他們都喜歡對方的陪伴,有著共同的波長。他說他有一種曾在一起生活過的感覺,她向他提出了所有的獨身姑娘都要向自己感興趣的新男友提出的問題,他答道:「是的,我有。可是從不通姦的塔斯瑪尼亞人早就滅絕了,這誰都知道。」她聽後「撲」地笑出了聲。

    走出餐館的時候,蓋伊拉注意到她的月長石成指由亮黑變成了品藍色。他的幽默感,他奶白色的牙齒和曬得起了皺折的眼睛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喜歡他的坦誠,覺得他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鄧普西坐在辦公桌旁,深深地思索著,疲憊的臉上浮現出過度勞累的眼睛的皺紋,更加深了他的灰暗情緒。

    連續三天三個人被殺,這是一種什麼方式?一天一個,就像在吃維生素片。兇手是不是想保持這種速度?嘿,真是胡思亂想!殺人的動機是什麼?沒有發現明顯的搶劫,那罪犯又得到了什麼呢T謀殺是不是復仇所驅使的?如果是的話,為什麼復仇,向誰復仇呢?是否有共同的線索?肯定是有的。

    殺人的動機往往是性慾或金錢,除非……除非兇手是一個精神病患者,是瘋子,他們殺人沒有動機,有時他們殺人僅僅是為了取樂。可是多數瘋子都是完全癲狂的,他們殺人憑一時的衝動,臨時的興致,不管擊中與否,完全沒有計劃。這個「其人」,這個殺人兇手是誰呢?他是否住在費爾波特?是否認識他?不知為什麼他肯定自己認識他,這個感覺非常強烈。兇手看來使用的不是一種手法。他打開抽屜,拿出一支鉛筆在本子上記下:

    行政委員炸死黑桃K

    女演員蛇殺黑桃Q

    法官可能是毒殺黑桃J

    案件之間一個連貫的因素是每個謀殺現場都有一張紙牌,兇手顯然是要告訴人們同一個人對這些謀殺負責。為什麼是這樣?每天謀殺一位顯要人物,這肯定是一個精神病息者,是另外一個曼森。但又有所不同,甚至有很大的區別。這些受害者是被有計劃地殺死的,不是由於一時的衝動。看來好像是一種有控制的「希爾特-斯格爾特」,而且聰明過人。

    與精神病患者殺人不同的是,每次的殺人手段都不一樣。連續殺手總是用同一種方法行兇,一次又一次地反覆,就像「薩姆之子」一樣。莫非兇手是在向他自己,向其他人,甚或向社會表明某種東西?他還會殺嗎?莫非他要從頭至尾幹完黑桃的全部13張,然後是全副紙牌——52位受害者?那就是世紀性的恐怖表演。他嚥了一下,嘗到了自己嗓子眼裡的酸膽汁味。一陣突如其來的夏季暴風雨遮黑了天空,打斷了他的思索。他開亮辦公室的燈,被突然的亮光刺得眨了眨眼。

    他向後靠在椅子上,望著窗玻璃上水流的變化。開始是單個的雨滴,再變成流淌不息的水柱,不到一分鐘時間,窗子上已經形成小瀑布。現在,傾盆的大雨象令人恐懼的鼓點敲擊著房子的石板屋頂。路上為數不多的幾個行人忙不迭地搶著使勁往避雨的地方擠。一個不服氣的男孩子渾身淋得透濕,正推著自行車越過被滿街的雨水猛衝下來的人們幾天來在街上亂扔的東西,身後濺起一片水花。

    就像來時那樣快捷,雨突然地停息了。天空出現亮光,太陽從一堆旋轉的黑色雲牆後面透露出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希望能看到一道彩虹,那七彩的顏色可能為他提供兇手的線索。

    從兒時起,那鮮艷的彩虹就使他著迷。當他只有7歲的時候,祖父就曾為他講述到彩虹的另一端去尋找純金壺的事情。「沿著投圈一直向前走,我們就能找到,」他對他說,那情景至今歷歷在目,老人已是滿頭銀髮,關節炎使他腰彎腿跛,可他依然冉愛這一大自然的奇景,喜愛太陽照射在小小水珠上產生的這種絢麗生動的色彩。

    天上沒有彩虹,沒有彩色的拱圈為他指路。或許他的難題會像夏季的暴風雨一樣來去匆匆,太陽會重新普照大地,事情就是這樣。他坐在辦公桌前重新拿起了鉛筆,他必得更深刻地挖掘,更艱難地思考。鉛筆的橡皮頭敲在紙上砰砰作響,他沒有介意。現在仍沒有答案,甚至連像樣的推斷都沒有。

    一個全國聞名,頗受尊敬的聯邦法官被害,兇手使用的是惡魔般精巧而又簡單的計劃。鄧普西確信是毒殺,很可能是箭毒。多克-布羅迪止在化驗,肯定沒錯。突然,一個問題使他一驚。黑桃K、Q、J都有,A到哪裡去啦?黑桃A不見了。

    下午一點還不到,「揚基快帆」酒吧就已經擠滿了人。人們噴吐的煙霧使房間顯得更小了。店主跟法羅打了一聲招呼,給他指了指角上的座位。透過霧靄,法羅可以辨認出與格斯-貝利坐在一起的一個強壯的男人的輪廓,便衝著他們擠過去。

    「湯姆-法羅,見見喬-多孔,」貝利說。多孔摘下了他的銀邊太陽鏡。

    法羅差點沒笑出聲來。這名字可太恰如其分了,這傢伙真像一塊大海綿,禿頭象圓圓的大南瓜,一隻花椰菜狀的鼻子,臉上的肉軟沓沓的,好像要流下來似的,中間還點綴著大個的麻子,一雙靈活的小眼睛深深地埋藏在暗棕色的眼窩裡。這就是多孔,看一眼就會知道這頓午餐不會是很好吃的。法羅執勤時從不飲酒……可是……他又看了一眼多孔,對女招待說:「貝克酒。」

    「要兩份,」貝利加上一句。法羅暗自好笑,。貝利根本不會喝酒,他是兩杯啤酒下肚就要爛醉如泥的人。可是眼下,貝利不得不陪著多孔喝。

    「特干馬提尼,要快,」多孔要了酒,他的聲音象嘶啞的耳語。

    女招待轉過身對男招待喊道:「兩個德國佬一個白嘮叨。」她回轉身,用一塊濕布抹去桌上的碎麵包屑。她俯下身的時候,法羅看到她穿的T恤衫上模印的快帆船張開了全部的風帆。

    「游泳池生意怎麼樣?,法羅問道。

    「是檯球,」多孔糾正說,「還不錯,感謝回力球挽救了布裡奇波特。人群擠生意旺嘛。」

    用過醃牛肉三明治之後,接下來有半個鐘頭的時間,他們簡直沒什麼話說。多孔的檯球室是人所共知的口子,是費爾波特地下社會的主要出口,多孔的聯繫從這裡延伸到各個方向。兩年前貝利在一次摩托車事故中救過多孔的愛子一命,他為那個孩子止住動脈大出血,直到救護車開到。多孔給貝利寫過一封推薦信,可直到如今他從未使用過。

    咖啡過後,貝利亮明瞭來愈。「我們有三個人被殺,你聽說過什麼沒有?」

    多孔靜靜地坐著抽一支古巴粗雪茄,聽到第三個人被謀殺的消息他一點驚奇的表示都沒有。最後,他神色黯淡地搖搖頭,濃重的煙霧被攪地亂轉。

    法羅和貝利交換了一下目光。法羅說了話:「什麼也沒有?」

    「沒有,」多孔誠懇地說,在桌上張開他粗圓的手,「嗯……請相信我……我問過左右的人。」

    「是嗎?」貝利問道,他黝黑的臉上顯出失望的神色。

    多孔慢慢地環視整個房間,感到滿意後,用沙啞的音調耳語著,露出他的黃牙。「沒有關於謀殺的消息,可是……」他的頭又開始來回轉動,把一口粗雪茄的煙雲噴到法羅的臉上,「我們聽到了你們鎮上一些別的事情。」

    「什麼事?」法羅的喉嚨嚥了一下。

    「古怪的錢和烈性麻醉藥,」多孔用他精短的手指劃著說,「獨立行動,但是數量很大,真正的大買賣……我就知道這些。」

    法歲和貝利再次交換目光,二人臉上都有不相信的神色。

    「我就知道這麼多,」多孔又說一遍,「可是……我還要再打聽。殺人……總是不好。」

    又過了幾分鐘,多孔離開酒店之後,貝利厭惡地說:「我們碰上了三次謀殺案,這塊大海綿又給了我們一個悶葫蘆。」

    「你能想像出來嗎?古怪的錢和烈性麻醉藥。我們在費爾波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類的問題。看來我們需要新的消息來源。」法羅狠狠地吸了一口蒂帕裡洛,吐出一個完整的煙圈。

    午飯之後,賴斯馬上向鄧普西報告了他與奧科諾基公寓夜班守門人斯坦厄普的談活細節。

    「這個大笨蛋真的用電梯把兇手帶到了法官的房間,用自己的萬能鑰匙給他開了門。那人假扮成阿克米電視服務公司的修理工,我查問過,阿克米公司沒有啟用和斯坦厄普提供的形象相似的人。他說是一個白種男人,高約6英尺,35到40歲,體重190到兩百磅,濃密的黑頭髮,飄垂的黑鬍子,長著一雙機敏的藍灰色眼睛。」

    「兇手確實給了斯坦厄普一張阿克米公司的業務卡片,上面的名宇是阿爾溫-羅斯。阿克米公司說,羅斯三個月之前就不幹了,他已經移居芝加哥。我核查過,」賴斯歎了口氣,「他還在那兒。此外,羅斯的身高大約是5英尺4英吋,體重140磅。」

    鄧普西很認真地聽完,然後說:「業務卡片很容易弄到,他們每天都送出許多,這事就算了。可是對兇手的描述我很感興趣,這是我們得到的第一個真正的線索。」他的臉上出現淡淡的笑意。

    賴斯滿臉驚訝。「得了吧,頭兒。濃密的黑頭髮,飄垂的小鬍子,藍灰色的眼睛,聽起來就像是萬聖節前的化裝。

    我已經讓畫家繪出一張素描圖,可是我覺得用處不是很大。」

    「可能是這樣,保羅。但戴上濃密的假髮套和假鬍子之後,他肯定覺得自己已經偽裝得很好了,他身體的其他部分可就改變不了。」

    鄧普西從椅子裡站起來坐到桌沿上,他的眼睛與賴斯處於同一水平。

    「我們有理由認定他是一個白種男人,身高6英尺左右,體重在190磅到兩百磅之間。斯坦厄普關於年齡的說法問題可能更大些,特別是如果那人戴著假髮和面具,但是至少我們還是知道了一些東西。」

    賴斯點點頭表示理解。「還有那灰藍色的眼睛,斯坦厄普幾次提到這一點,肯定是給他的印象比較深。他說那人的眼睛的顏色就像……」賴斯停了一下,「就像墓碑一樣。」

    「聽起來就像發套和鬍子一樣是假的,」鄧普西說,「是貓眼。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吧。」

    響起了敲門聲,貝利和法羅走進警長辦公室。

    「我聽說兇手向守衛公寓的人借路,他的把柄已經被抓住了,」貝利說。

    「我們抓住他的時候,這就成了要找的真正樂趣了,」鄧普西說,「誰先盯住他誰立頭功。」貝利從警長的表情可以看出,這話不是說著玩的。

    簡單討論了一下,鄧普西把調查法官沃勒被害案的責任分派給了賴斯,要他挑選三個人組成一個小組。賴斯很快離開了,他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很想試一試。

    貝利報告說,對唐納利周圍的人的訪問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結果。鄧普西要求他們擴大訪問範圍,把海蒂和法官的熟人朋友都包括進去。

    「我們肯定是找到了一種模式。」鄧普西說。

    「什麼模式?」貝利和法羅同時問道。

    「每個名單上都有的同一個名字,」鄧普西思索著園答。

    「這可能是一個共同的線索,假如他真是一個白人,身高6英尺,體重在190磅到兩百磅之間的話。」

    「警長,兇手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貝利提議說,「三個被害人都是有身份的居民。可能是一個要殺盡富人的極端主義集團。」他滿懷希望地抬起頭。

    「行政委員並不富,他欠的債務都淹到脖子了」。法羅說,「但是關於犯罪集團的想法……有價值。他們可能是為了毀滅我們的政治制度。唐納利和法官在政治上都很活躍,海帶-斯達爾是穩定共和黨集團的幕後力量。那些候選人實際上都受她支配。」

    「有可能,」鄧普西若有所思地說,「按照這個說法,許多問題部能說通。但如果是為了毀滅我們的政治制度,為什麼在費爾波特這樣的小城市,而不從華盛頓開始呢?」

    「在華盛頓,幹這類事情影響更大,」貝利說,臉上帶著苦笑。

    「地下組織,激進集團,甚至還有可留是一群崇拜狂,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法羅說,「紙牌上的黑桃可能就是辨認他們的鑰匙」「有可能。可是我憑直覺認為是一個人幹的,」鄧普西說著,給自己倒上一杯濃咖啡。「一個思想飄忽不定的人,一個想證明某種東西的人。」

    「證明什麼?證明他有能力殺人嗎?」貝利反問道:「這是他媽的什麼類型的水果蛋糕?」

    「就是!證明他能夠殺人,而且成功了;證明他能夠一次接一次地謀殺,然後逃脫。他是為了羞辱我們,為了讓我們難堪,」鄧普西作了一個手勢,「為了證明他是一個高級殺手。」

    其他人離開辦公室之後,鄧普西站起身走到窗前。午前的暴風雨留下的雲朵在西方的地平線上翻騰,像一堆巨大的香草冰淇淋。太陽射出明亮的光線,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淡淡的長虹。

    直到下午3點過一點兒,其人才擠出時間出去會蓋伊拉。他告訴秘書要去參加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將在4點或4點半以前趕回來。剛要離開辦公室,芭芭拉的電話來了。她已安全抵達女兒的營地,一直在想念他,沒有他感到很痛苦。她可能在星期五或星期六晚些時候回來。他已經把她去佛蒙特的事忘記了。

    驅車到蓋伊拉住所的路上他打開了收音機,調到1010千調WINS電台的「每天24小肘全新聞廣播節目」。

    「康涅狄格州費爾波特市今天又發生了一起可怕的謀殺案。最近剛被任命的第二巡迴上訴法院法官霍雷肖-沃勒,在俯瞰長島海峽的豪華的奧科諾基公寓被害。警方懷疑法官是被毒殺的,他們希望今天下午晚些時候能發佈一個更明確的死因報告。這是費爾波特的第三起謀殺案……」

    其人關上收音機,點燃一支蒂帕裡洛,心滿意足地噴雲吐霧。他知道這些謀殺案件將會通過全國範圍內所有的新聞廣播,通過每一家電視台,每一家廣播電台,通過所有的報紙和新聞雜誌傳遍四面八方。這些傳播媒介正在向全國散佈恐懼,正在幫他的忙。在費爾波特發生的事情也可能在他們那裡發生。

    他吐出一個形狀很糟的煙圈。計劃是完滿的,此後幾天內,電視台的人將蜂湧到費爾波特,關於謀殺案的特別報道將傳送到全美國的千家萬戶,這都是計劃的組成部分。他要用第一流的恐怖行動給公眾一個意想不到的震驚,電視黃金時間的謀殺害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又為自己的獨出心裁笑了「其人剛剛考慮完這些謀殺的念頭,蓋伊拉馬上佔據了他的思維空間,他又成了老虎。他把車轉向通往蓋伊拉住所的胡同。現在她獨居,兩位同伴在他們建立關係之後暫時到紐約去了。他停下車,在礫石地面上掐滅手裡的雪茄,向爬滿青籐的石屋走過去。

    下午4時05分,賴斯帶著多克-布羅迪試驗室的報告闖進鄧普西的辦公室。

    賴斯的臉上帶著欽佩的神色。「警長,你說得對。一根寶石匠用的金屬線,就像一根針,嵌在法官的牙刷裡面。只要他刷牙,就肯定要劃破齒齦。試驗室找出了牙刷上的毒物,牙膏筒裡裝的都是這種東西。多克報告說死亡是由神經性毒劑引起的,他相當肯定地說是巴夫龍……」

    「這是一種合成箭毒,是不是?」

    賴斯臉上欽佩的神色更明顯了。「你早就料到了,警長,是不是?」

    「坦率地說,是這樣的,」鄧普西回答說,「各醫院都使用這種藥品為外科病人鬆弛肌肉。這東西可以弄到,其人可能是從……」

    「我已經開始調查了,」賴斯用驕傲的語調回答。

    瑪麗走進房間,她的臉色發灰,行動卻很平靜。她遞給鄧普西一個和星期一的那個完全相同的信封,上面打著一行字:「系列信件第2號」。地址寫得很簡單:「費爾波特警察局,童子軍頭頭收」,是當天從本地郵局寄出的。

    打開信封之前,鄧普西先用蜂音器叫來法羅和貝利,並招呼賴斯湊到辦公桌旁,瑪麗也被留下了。

    接著他戴上一雙塑膠薄手套。其他人一到齊,他就把信從信封中抽出,展開念道:

    「紅桃鮮紅,

    黑桃青。

    國王王后與傑克,

    已到你手中。

    草花黑,

    方塊紅。

    我已安排好黑桃10,

    弗雷德被選中。

    時間還富餘,

    線索已挑明。

    可否在我動手前,

    將弗雷德查清?」

    「保羅,馬上進行指紋檢查!」鄧普西臉色發青,「瑪麗,你從哪兒取的這封信?」

    「和正常的信件一塊來的。」

    「這個雜種太趾高氣揚了!這次他可做過火了,把受害人的名字也告訴我們了。瑪麗,請找一份全費爾波特所有叫弗雷德的人的名單。」鄧普西用拳頭猛擊了一下桌子。

    「我怎麼下手呢?」瑪麗疑慮重重地問。

    「拿一個電話號碼簿,找幾位姑娘按名字查找,把叫弗雷德的人都記下來,」鄧普西對她說。

    「可是,警長,會不會有人只登記名字的首字母F?」法羅問道。語氣中帶點挑刺兒的味道。

    「可能的,」鄧普西掃了法羅一眼,把頭轉向瑪麗,「把只登記首字母的那些人都列出來,然後跟電話公司核對,或者直接打電話找他們本人,瞭解他的名字是不是弗雷德。你的全部名單編製完成之後,我們馬上一起分析鑒別,看能不能找出可能的受害者。」

    「那些沒登本的號碼怎麼辦?」賴斯問道,「這個傢伙可能聰明得……」

    「想得很周到,保羅。我從電話公司直接把那些人抄過來,」瑪麗答話說。

    「警長,你覺得我們真的能夠把範圍縮到那個真正的弗雷德嗎?」貝利問道。

    「這有點靠運氣,可這是其人的第一個錯誤,我們希望能找到他,」鄧普西說完,轉身走了。

    警事試驗室,賴斯指揮他的技術小組檢查了其人的兩封信,查尋上面的指紋、污漬纖維、毛髮、水跡等有可能提供線索的東西、兩封信上的郵戳都是胡塞托克大街郵政總局的。

    他們將信件、打字墨,甚至對封口的膠水都進行了化學分析,還進行了紫外線和紅外線檢查,以搜索任何線索。

    按照在紙上偵析印跡的實驗程序,信件被噴上了三色。這種藥繫條命美紙上原來留下的任何印額一用普通方法一看不見的小皺折、紋渦、碎點,比針頭還小的線頭都可以顯現出來。

    試驗室技術員有條有理地作完了可能導向其人的每一步調查程序,目前尚未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在第一封信上,他們發理了鄧普酋的手印,第二封上什麼都沒有找到。

    瑪麗精神煥發地回到辦公室,彈出一支麥裡特100香煙點上,警長給她分派了一項重要工作。「這回要結那些男人看看我的能力。我有一種自然的本能。我知道,女人的感官,女人的直覺。」

    她從交通科抽調了兩位秘書和兩位姑娘,湊齊了核查班子,並已由鄧普西批准。她們把電話號碼簿拆成幾份,現在正伏案埋頭工作。她強調了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檢查每一部分的重要性和準確性的意義。

    她鬆弛下來,用勁抽了一口香煙。賴斯被分派搞法官的案子,如果再有謀殺案件,警長或許會派給她。火線提升!

    瑪麗-普特爾上尉和她的全女子偵探隊,太棒了!

    她感覺到煙氣在肺部騷動,劇烈地咳嗽了一下。另一次謀殺?怎麼會胡思亂想這個?她打了個冷戰。

    費爾波特儲蓄銀行,銀行家塞米爾-蒂爾頓正在大發雷霆。他的眼睛中噴射著怒火,正對著他的三個副手和兩位銀行查帳員咆哮:「你們說什麼?短缺了將近20萬美元的款子?」

    「是的,先生,就是這麼回事。」第一副經理嚅囁著說。

    「這不可能。」蒂爾頓肯定地叫著,他猛地伸出手抓住第一副經理顫抖的胳膊。

    「可是,那贗品製造得簡直難辨真假。」第二副經理解釋說。

    「偽鈔?值20萬美元的偽鈔?我們銀行用了一批什麼樣的笨蛋啊!」蒂爾頓的嗓門更大了。突然,他透過辦公室門看到職員們正朝這邊觀望,他們的臉僵住了,砰然一聲關上門,氣咻咻地咕噥著:「白癡,真他媽的白癡!」

    「不,先生,不是現鈔。一個是10萬美元的儲蓄存款單,另一張是10萬美元的銀行本票,都是十分精緻的複印件。」第三副經理說。他面對蒂爾頓站著,顯得比他的兩位同人有點骨氣。

    「報告警察吧。」蒂爾頓嚷道。

    「先生,」一位銀行查帳員說,「我覺得警察幫不上什麼忙。你得和他們通報情況,這不用說,還得讓司法部捲入,財政部也得插手。可是……無論誰辦這樣的案子……」他停了一下,想找一個合適的字眼兒。

    「怎麼啦?你說這些什麼意思?」蒂爾頓打斷他的話,火氣轉到了查帳員身上。

    「是你的銀行上個月安裝的施樂6500彩色複印機干的,這種機器使許多生手也具備了製造偽鈔的能力。這是我三個月來遇到的第三個發現較大規模造假現象的銀行。這種機器可以使用各種類型的紙張,複印的效果極好,用人眼不可能把複製品和原件區分開,必須進行檢驗才行。我來給你們表演一下」查帳員接著拿出兩張10萬美元的銀行本票,它們看上去一模一樣,他用一條白色棉紙很仔細地擦拭每張支票的一角。擦第一張的時候,棉紙上出現了一點與原件顏色相同的污跡。

    「這是真品,」查帳員說。他擦第二張支票的時候,棉紙上的顏色與原件顯出了不同。「這是偽品……機器油墨,你瞧。」他把棉紙遞給蒂爾頓。

    「你是說,」蒂爾頓吃驚地說,「有人把這些假票混到當天的收到款項中,然後提出相同數量的現款,再改寫好進出登記?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

    「說得對,蒂爾頓先生,你第一次說對了。所以我覺得警察查不出是誰幹的,這事至少已經有一周時間,那些錢早就遠走高飛了。我所能夠提出的最好的忠告是在你的施樂6500彩色複印機上安裝一個保險系統,不讓這樣的事件重演。」

    「眼看著錢都要被偷走,」蒂爾頓急忙辯解,「我急了。」他的臉紅了。

    「我們要在機器上安裝一個雙鑰匙才能開啟的系統。我建議,蒂爾頓先生,你親自帶一把。」

    「這還不夠,」蒂爾頓怒氣未消地說,他的頭上下抖動。

    「我還要找人調查這次短款。銀行裡的每個人都是懷疑對象,每一個人,每一個接近過複印機的人,而且……」他非難地望著眾人,「他們總是在尋找保險的事情。」

    突然,他轉過身抓住查帳員的手腕,「哪家公司調查這類案件最成功?」

    「先生,我不認為……」

    「我不在乎你怎麼認為,我就是要知道。」蒂爾頓急切地說。

    「邦德——邦德公司,在波士頓附近。他們是一家老字號,就是要價很高。」查帳員平靜地說。

    「不在乎多少錢,我要剔除這個爛蘋果。」蒂爾頓的臉色第一次鬆弛下來。

    後來,其他人離開了蒂爾頓的辦公室,向保險公司通報了情況,安排好雙鑰系統的安裝事宜,將短事件通報司法部和財政部。蒂爾頓又親自打電話聘請了邦德公司。

    做完這些之後,蒂爾頓才讓自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你他媽的太對了,說謊的人就是為了掩蓋真情。沒有人能夠找到那筆錢,它被藏得好好的,全部免稅。比僱員們先瞭解一步施樂6500複印機的性能真是一件好事,不然其中一個白癡可能已經搶劫了我的銀行了。」

    6000英里之外,在考愛島—處偏辟的沙灘上,一位身材苗條的黑髮秀女靜靜地躺在籐條沙灘席上。她抬起頭,將周圍的美景收進眼簾。那翻捲著的巨大浪花……湛藍色的晴空……伸進海中的青籐覆蓋著的石崖……那平滑的,完全與世隔絕的白色沙灘。她笑了,鬆開黃色比基尼的帶子翻下來,溫暖的夏威夷陽光撫摩著她的酮體。

    這是假期的第四天,她感到身體的不適消失了,自己又恢復了生機。考愛島景色優美,她在普林斯維爾租用的公寓十分完備,是一座人間樂園。這裡是她把自己的各個部分重新拼裝到一起,再次使它們發揮作用的理想之地。

    朱迪-羅傑斯被她的兩個愛人撕碎了,就是她的事業和裡克-泰勒。泰勒在要求她嫁給他的時候對這一點毫不諱言。

    朱迫感到事情太突然,她拒絕了他。可能是太突然了,一個南加利福尼亞格林維爾紳士農場主的妻子對於她是不相稱的,可是她又深深地愛著裡克,麻煩就在這兒。兩個人都被傷害了,一個出言不遜導致另一個反唇相譏,其實兩個人說的都不是自己心裡的真正意思。現在,她失去了他。過去的六個星期她的世界是暗談的,她需要擺脫出來。清理一下這件事,從頭到尾考慮一遍,要萬無一失。她塗上一層日光油,躺在蓆子上。要前途,她決心把全部精力傾注到自己的事業中去。她熱愛波士頓,在邦德——邦德公司,他們將把她看做一位能幹的女人。他懂得調查的決竅,有處理細節和找出答案的魔力。成功不就是靠魔力、頭腦和運氣嗎?

    在過去兩年中,她解決了三個不同類型的保險訴訟案件,公司中沒有人能夠望其項背。她對職業的迷戀使她不容許接受失敗的結局。她辛勤地工作,注意挖掘細節……這就是她的魔力嗎?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坐起來,繫好比基尼的帶子,向著大海湧起的浪花衝過去。她知道自己是對的,讓裡克回家搞棉花去吧,她有自己值得驕傲的事情。前程燦爛,但是要靠自己去爭取。

    下午4時45分,賴斯向鄧普西報告了有關三起謀殺案的第一次真正的突破。除了法官沃勒的紋印之外,試驗室還在幾乎是全新的牙膏筒上偵析出一套相當完整的身份不明的人的指紋,有左手姆指的很清晰的紋印,還複製了相當清楚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中心紋渦的照片。

    兩人一起站在鄧首西的桌前查看那些指紋照片,賴斯從頭到腳都樂顛顛的,高興得連背疼都忘記了。

    「這下我們可抓住他了。我用傳真電報把照片發到了華盛頓聯邦調查局鑒別處,負責這項工作的傢伙叫西爾維斯特,他說得過幾個星期的時間才能出結果,」賴斯說著,有點不安地望了一眼鄧普西。

    「幾個星期!」鄧普西叫起來,「為什麼?不是都上計算機了嗎?」

    「我也是這樣說,可是西爾維斯特說,如果不知道誰是嫌疑分子,還得用手工干。」

    「噢,媽的!」鄧普西用拳頭狠擊了一下張開的手掌。

    「我告訴他了,警長,關於聯邦法官被殺的事……這是聯邦事務。他說他已經知道了,現在馬上就開始一個指紋一個指紋地查對。」

    「這地方現在就要爬滿聯邦調查局的代理人了。我剛和薩姆-格雷迪通過電話,他要和我一塊吃午飯,這樣我就能把最新消息告訴他。」

    「誰是格雷迪?」賴斯問道。

    「我的一位老朋友,你會喜歡他的。現在他正在哈特福德掌管著聯邦調查局的地方處,」鄧普西停了一下,「有格雷迪插手,這項調查將會取得優先權。」

    5時20分,瑪麗的小組已將電話本上首名為弗雷德的人彙集成冊。使鄧普西吃驚的是,包括兩位「弗雷迪斯」和四位電話號碼表上登記的「弗雷德某某太太」在內,費爾波特總共只有84個弗雷德。

    鄧普西和他的班子把名冊仔細查閱一遍,最後挑選出5名最重要的、可以認為有被害可能的人。守門人弗雷德-斯坦厄普不是重要人物,但是他曾見過殺人兇手並跟他談過話,所以是很明顯的目標。為了他自己的安全,他們決定將斯坦厄普關在單人牢房內,並加以保護。如有必要,他們還可能以「嫌疑犯」名義將他逮捕,待危險過去以後再把他放出來。

    他們還討論了是否將兩封恫嚇信的內容透露給新聞界的問題。鄧普西持強烈的反對態度。「我們最好對這件事保密,不然可能引起公眾的恐慌,一夜之內,費爾波特就會變成一座武裝的兵營。」

    「或者一座鬼城,」法羅以強調的語氣補充說,「我們應該將其人信件的內容保密。不把這個雜種的想法告訴新聞界會使他感到失望,以致向我們提供更多的細節線索。」

    「同意,」賴斯說,「新聞界得到這些信以後將會大事張揚,我都可以想像出那些題目:『其人向警察挑戰,你們能在我動手之前找到弗雷德嗎?我們不能讓他利用新聞界尋找自己的快樂。」

    貝利的聲調柔和,但他的意見卻顯得頗有信心:「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信中有些材料,在遇到其人的時候可以幫助我們鑒別他。」

    鄧普西笑著看看瑪麗,她點點頭。意見一致通過。

    儘管沒有人要求將其人的信透露給新聞界,他們還是一致同意要找出一種方法警告叫弗雷德的人。

    「警長,你看這樣做行不行?」瑪麗說著遞給鄧普西一張打印好的新聞稿。

    他很快地瀏覽一遍,改了一個字,賞贊地看著瑪麗說;「很好。」稿子是這樣寫的:

    在今天的調查中我們瞭解到,費爾波特的兇手

    已認定一個名叫「弗雷德」的男性作為可能的受害

    者。我們不知道弗雷德的身份,因此凡是用此名的

    人都應該特別注意。

    簽字:警長鄧普西

    費爾波特警察局

    「瑪麗,要保證馬上向公眾發佈。我還要求地方電台每小時都廣播一遍。」瑪麗拿著稿子匆匆走出辦公室,很快又轉了回來。

    鄧普西站起身開始圍著桌子踱步,口裡對其他人說著話:「我們已經分出了兩組弗雷德,第一組包括最有可能成為受害者的人。」

    他停了一下,接著說:「保羅,把斯坦尼普監護起來,他是最危險的人物。湯姆,我要你負責其他四人……個別通知……警告他們可能遇到的危險,建議他們到外地度幾天假。如果他們堅持呆在家裡,就要提供保護。」

    「關於第二組……另外79讓弗雷德……瑪麗,讓你的小組一個個地通知他們。先通報自己的身份,再給他們讀新聞稿,一個也不要漏掉,我不在乎你要打多少電話。干吧!」

    辦公室裡只剩下一個人,鄧普西靠在他的長沙發上緊張地思索著。要是能知道其人的行動該有多好啊!他們現在只是猜測,這個瘋子又要追殺哪個弗雷德?他希望他們能有好運氣。

    鄧普西將車子開進私人車道的時候,驚奇地看到了布裡格斯的美洲虎。布倫達和斯派克坐在院內,正喝著雞尾酒。

    她跳起來,露出內心的快樂。斯派克則顯出侷促不安的樣子,脖頸上很快升起了一片紅暈。

    「親愛的,怎麼回來啦?我還以為你很晚才能回家呢。

    又出了法官的事!真是,這是怎麼啦?三起謀殺案,我們剛剛還在談論這個。」她很有感情地親吻了吉姆,斯派克也站了起來。

    與布裡格斯握過乎,鄧普西說:「夥計,在這兒見到你真高興。我到辦公室找過你,想邀你出來吃晚飯。你肯定知道我的想法了吧。薩姆-格雷迪,聯邦調查局的處長,已經從哈特福德過來了,他預計在7點半到達。他們之所以插手是因為沃勒是一位聯邦僱員。我想你也願意參加吧?」

    「很願意,我要給艾麗絲打個電話,告訴她我不回家吃晚飯了。」布裡格斯到廚房去打電話,他覺得吉姆對他和布倫達一起喝酒並沒有在意。他是一時衝動來訪的,不過是為了看看她……那藍色短褲……總是在他腦海中出現。

    回到院中,布裡格斯報告說;「和艾麗絲說好了,那只家鄉雞她給留著。」布裡格斯被自己的笑話逗樂了。接著他轉過身小聲對吉姆說:「我希望能聽到一些最新消息。提取出一部分成套的手印可是個大新聞,如果手印是兇手的,我們就能掐住他。」

    「好像是個僥倖的突破,我們原來沒有料到。其人聰明過頭,反而留下了一個如此重要的線索。斯派克,幫我們一個忙,我和辛迪道別的時候你準備開宴,所有的東西都在那邊,」鄧普西向院子的一角指了一下,「我想咱們得弄些烤牛肉,這樣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把情況給你們簡要通報一下,我們還需要你們州警察的幫助。」

    「寶貝兒,」吉姆在布倫達穿的金伯利便褲的臀部愛撫地拍了一下,「給我也兌一杯伏特加,加上滋補劑。我下樓之後馬上把牛肉拿出來,再把你的特製沙拉調一份,好嗎?」

    「好吧,親愛的。」布倫達把她深棕色的頭髮拋到身後,繫上白色三角背心。「我先給辛迪做好吃的,讓她上床。」

    鄧普西走上樓梯,把頭探進辛迪的房間。她正在聚精會神地看電視。豬小姐,青蛙科米特正和一些長毛的小動物跳舞。

    「嗨,金鳳花,我的小姑娘怎麼樣啦?」鄧普西俯下身吻了她的前額。辛迪的眼睛沒有離開螢幕,她臉上露出笑靨,給父親一個木偶式的大擁抱。

    薩姆-格雷迪從哈特福德駕車行駛了一小時多一點兒的時間,於晚7點30分準時到達。薩姆從車子裡出來的時候,鄧普西大吃一驚。他的跛行引人注目,拄著一支象牙柄手杖才艱難地走完汽車到院門之間兩三步遠的路徑,坐下來以後,薩姆將破足的原因告訴了他們。三年前,他在「迷信山」一次野外騎行時從馬上跌了下來,左腿被摔斷。經過三次手術,現在走路踱拐仍很明顯,所有的體力活動都受到限制。

    喝了一圈酒,他們坐下來在燭光下享用簡單而精美的晚餐。鄧普西覺得布倫達穿著天藍色的裡莉服,顯得格外可愛。這是她最好的宴會服。他隔著桌子不出聲地用嘴巴暗示布倫達:「我喜歡你的衣服。」她理解地笑了。餐桌上的話題多半是聊家常,他們都盡量不提謀殺案,想把這種嚴肅的會談放到咖啡之後。

    鄧普西大部分用餐時間都是在和格雷迪敘舊。43歲的薩姆仍是一位強有力的人物,聯邦調查局很有希望的高級官員,注定要在華盛頓總部佔據一把交椅的人。有一段時間,他和鄧普西的道路十分相似,都以優異的刑事學成績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同在聯邦調查局工作了三年。之後,兩人即分道揚鑣,鄧普西到警察學院教授訓練課,格雷迪留在了聯邦調查局。

    鄧普西心目中的格雷迪在智力和體力上都是超人的,他至今還記得二人在受訓期間進行近身空手道比武的情景。他提醒薩姆,他正是在這時候發現了自己的能力。

    布倫達因格雷迪向她介紹了吉姆如此之多的事情而感到驚奇。他與吉姆有同樣寬闊的肩膀,英俊而粗擴的臉型,眼睛中充滿了機敏,只是有點閃爍不定。可是,當格雷迪要活動的時候,兩個人的相似之處就消失了。

    布倫達去洗刷餐具的時候,鄧普西向其他二人通報了最新情況。格雷迪建議說:「為什麼我們不把你們在法官那裡發現的指紋與爆炸嫌疑人員的指紋核對一下?如果你的名單沒有出錯……媽的,我們用幾個鐘頭的時間就能把其人鑒別出來。」

    鄧普西和布裡格斯馬上點頭表示同意。布裡格斯先開口說話;「好主意總是很簡單。」

    「我們優先處理這件事,明天早晨你們就能見到答案,」格雷迪自信地說。

    鄧普西湊過來低聲說:「如果他想暗殺重要人物或者謀殺行動和政治有關聯,我倒真為本森參議員和州長擔心,他們要在星期天來訪,參加這裡的200週年市慶。」

    「我的天,我把這事都給忘了,」布裡格斯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額。「這個狗崽子在這一天可能有重大行動。」

    「參加海蒂和法官葬禮的人也要有幾次聚會,」鄧普西補充說,」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斯派克。因為調查三起謀殺案,我不可能再派人出去保護他們了。」

    布裡格斯立刻同意了。「你說的對死了,吉姆。哎呀,對不起,用詞不當,」他歉意地笑笑,「我們將擔負起保護任務,你集中精力解決謀殺案。我們在當天上午把保護措施的細節都擬製出來。」

    「謝謝你,斯派克,我對你們的工作表示感謝。」從鄧普西的臉色可以看出他的心情稍有寬慰。「我還得力勸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不要去參加法官的葬禮。薩姆,你覺得你們在華盛頓的人不能給點什麼幫助嗎?」

    「他們肯定會試一試。但你是瞭解那些政客的,他們不聽勸告,他們日思夜想的就是混在人群裡拽出人們手上的選票。新聞界比我們的影響更大。我在路上聽了廣播,你們市的聲望受到的打擊可不小。」

    「每天出一起謀殺案,你還能指望什麼呢?我們必須抓住這個傢伙,」鄧普西一邊說,一邊把他的杯子倒滿白蘭地。

    「海蒂的葬禮是個真正的難題,」布裡格斯說。

    「她將把全世界有錢進行環球航空旅行的人和好萊塢的全部人馬都招來。」

    「我盡力說服她的親友在紐約舉行儀式,然後將屍體運回來舉行一個小型的家庭葬禮,」鄧普西說,「她要求安葬在費爾波特,這兒是她的家。」

    布倫達打斷了他們的討論,簡短地道了晚安。布倫達想為薩姆提供他們的客房,薩姆婉言謝絕了。他說他在費爾波特老客店預定了一個房間,要和他們在這個地區的代理人舉行一次早餐會。

    三位執法人員的會談一直持續到將近午夜。為避免重複勞動,大家同意由一個人總負責調查工作,鄧普西是合乎邏輯的人選。他們還同意視需要經常會晤。

    鄧普西很高興,現在他得到了州警察和聯邦調查局雙方堅定一致的合作。

    他們互致晚安,鄧普西目送他的兩位朋友朝著各自的汽車走去。格雷迪蹣跚跛行,手杖在車道上發出空洞的聲響,布裡格斯動作優雅瀟灑,猶如一隻下山覓食的猛虎。

    回到家的時候,其人已將剩下的巴夫龍倒進了廁所。6個星期之前,他假扮成一位訪問實習醫生,從醫院的麻醉藥劑師那裡盜走了足夠的藥品。他知道這點失竊院方不會向上報告,甚至察覺不出來。

    美國三大廣播公司廣泛報道了法官沃勒被害事件,這成了它們的頭條新聞。壓力正在形成,人們開始表現出不安情緒,開始留心自己的身後,時刻不忘鎖好插牢門窗。他們感受到了恐懼的氣氛,這種氣氛瀰漫在空氣中,人人可以嗅到。

    憂懼會日益加深,最終使整個費爾波特窒息。人們開始留心腳步聲;他們會在問上配置新鎖和鎖閂,購買槍支來保護自己。開始時,這種憂懼只是影響少數人的涓涓細流,但它會慢慢形成淹沒全城的滔滔洪水。明天就會有人離開這座城市。起初離去者寥寥無幾,接著一天比一天增多,直到城裡只剩下幾個人。

    上床睡覺之前,他拿起一支黑色鉛筆,在法官沃勒,黑桃J,謀殺名單中的第四個名字上畫了「x」。他冷笑著把筆記本放回秘室,小心地鎖進了抽屜。他仰靠著椅背,舒了口氣,拍拍膝益,感到這項計劃很完滿。

    當他考慮計劃中的下一次謀殺時,曾產生了一時的顧慮而有所猶豫,他應該到此為止嗎?下一個謀殺案將使全美國震驚!

    不,不止全美國,作為最偉大的人,全世界都會記著他。他,一個誰也無法認出的人,把一切執法機構弄得惶惶不安。他不是狂犬,不是精神失常的殺人犯,不是獸性的瘋子。不,他是非常健全的人,他是最偉大的,他不能不殺,不能不無休止地殺。

    其人在進行新的冒險,他會超越極限,遠遠地超越極限。那正是他的計劃,就這麼簡單,那計劃非常成功。他不是精神病息者,不是怪物,不是瘋子。因為正是他有著前所未聞的最偉大的犯罪意志和天才,他將繼續冒險,去證明這一點。於是,疑慮轉瞬即逝,良心不復閃現,霎時的罪惡感永遠泯滅。他暗自發笑,朝窗外看了一眼。弗雷德呀,弗雷德,你不過是一具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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