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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文 / 巴特裡克·格蘭維爾

    馬爾科姆-莫瑟威爾,這是個皮革製成的名字,柔韌而有力……就是這個名字對我

    產生了影響。莫瑟威爾則複雜化了,使人厭煩,我不太喜歡。至於馬爾科姆,這名字沒

    有一個太響亮的元音,簡直就沒什麼活力;名字中沒「I」這個叫得響而尖尖的字母,

    比較低沉;它是青銅鑄成的,好像在曼哈頓的柏油馬路上跳躍的聲音……他是個美籍黑

    白混血兒,一個黑人……黑人。英語中「黑人」這個詞的發音倒像是一面造反的旗子嘩

    嘩作響,布拉克(Black)!布拉克!

    我跌入漩渦,什麼也抓不住了,我失去了呂絲,我的夢想;她倒在漢克的懷抱裡。

    璐給我一個地址,不是馬爾科姆的地址分析了推理和辯論中的錯誤。參見「勝論派」。,

    而是一個替班醫生的。他向我建議了三個名字,三種可能,三次預備性談話。我看了一

    下名單,是馬爾科姆-莫瑟威爾,路易-勒裡丹和彼德羅-西莫尼。我毫不遲疑地選擇

    了他。勒裡丹,這名字好像是牙膏或鎮痛藥的牌子。我相信名字,不管別的。馬爾科姆

    像我一樣,也是個混血兒,我依賴這一相同點。某種紐帶,某種歷史背景,把我們連在

    一起,這已經是件複雜的事了。同樣的黑人血液是我們夜晚的美酒,我感到放心。我一

    見到他,馬上就感到自己好多了。他是個瘦高個兒,心平氣和,戴著眼鏡,淺灰色上衣,

    較深的灰色長褲。他幾乎沒說什麼話,他讓我說,可我不敢大膽行事。那些雜亂無章的

    事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從中國區模糊不清的徵兆,還是從那條不和諧、刺眼的街說起?

    我覺得自己生活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中,在討厭的花裡胡哨裡。我開始追憶13區。塔

    樓……人們讓大豆在地窖裡發芽,成袋成袋地銷售。我母親總是希圖在萬塞納寶培求籤

    算卦,她並不信教,也不迷信,這是她擺弄命運的方式。

    越扯越遠,莫瑟威爾又說了一個詞:「噪音」或「中國的」……「閃爍」,這就一

    下子把我的嘴堵住了。他總算沒有在「擺弄」這個詞上跟我糾纏……他本可以利用機會

    逮住這個「擺弄」,那樣我就會想到:璐!璐!無論如何這個動詞是為她而造的,按她

    的尺寸造的。

    在韋西內,有一夜,我跟M爭吵後,很快在璐的房內睡著了,我入了夢鄉,我不知

    我是否做夢,很難做出決斷。好像是在夢中,我覺得璐在「擺弄」我……輕輕地擺弄我

    的睡衣……按摩、撫摸我絲綢底下的臀部。我如墮雲裡霧裡,不知是醒是夢。我有一種

    模模糊糊的激動,難以捉摸的陶醉,微妙的快樂……糟糕!這下子可好啦!如果莫瑟威

    爾稍稍把我引導到「擺弄」這個詞上,我就會把璐的行為和盤托給他,承認璐有一夜擺

    弄了我。可能這會刺激他。不行,要是璐有像我這樣的幻覺狀態,她又會盡一切力量去

    挑逗他。而我呢,要是他一反駁,我就會自殺。我必須徹底排除「擺弄」。談論璐比承

    認呂絲之事更糟糕。這樣就會糾纏不休了。對,有一夜璐粘著我,當時,我好像聽見狒

    狒的聲音,可我沒有真正醒過來。稍後,璐跌床了,床吱吱呀呀地響,我低聲抱怨,璐

    在我耳邊說她想到阿爾羅房裡去找他。當她天亮回來時,我立即明白,璐慘敗了。阿爾

    羅不屬於她,他是個解不開的謎。

    這麼說,我還不敢對莫瑟威爾什麼都說。開始,十分正常,但當他向我提出問題時,

    我就中斷不說了。我太擔心掃興,洩露什麼髒事、醜事。然後,我繞過障礙重又說下去,

    我不能馬上就把心裡的事都掏給他,我必須習慣自己關上閘門,習慣他的沉默。

    第一次談話時,我們倆面對面。他毫無表情,無一絲笑容。我本來可能會對這垛光

    滑的城牆大失所望,產生反感;可是沒有,我卻不可思議地感到信心十足。我相信他不

    會傷害我。他可以沉默不語,以緘默來掩蓋自己;在每句話的拐彎處窺伺我。然而我卻

    有信心:他不會把我引向他那預言家的幻想。他建議我唱歌,建議我排練一場演出。他

    吸引我但並不要求我什麼。我樂意給他的沉默付報酬。我驟然凌駕於他,他尋找回敬,

    但找不到。他有點像收銀員,像商人,一個有良心的小市民,也十分天真。他變得有點

    人情味了。我用錢卡住他,使他說出他的弱點、需要。我大概已跟他一樣富有,對……

    但我不看重錢,這流水樣的錢;我鄙視對錢的貪得無厭,討厭那嘩嘩的數錢聲,我想過

    手不碰錢的日子。

    我不能獨自一人對付M和勒普蒂,乘他們的船航行,他們兩人在同一個方向權衡、

    決定、監督路程。從得知呂絲有了愛情生活的那一刻起,我就陷入了孤獨。孤獨使我脆

    弱,把我完全付諸M和勒普蒂操縱,付諸雅娜有力的打擊。璐向我表示忠心耿耿,但她

    的舉止、她的出現粘上了慾望的污點,她不乾淨。我真是成了孤家寡人了,除小組人員

    外沒有外界聯繫,在這封閉的、自我禁錮的小圈子裡,我覺得生活是那麼乏味,可又懶

    得與外界交往,我已不相信在大千世界裡能汲取到詩情。總之,我是心灰意冷了。

    馬爾科姆-莫瑟威爾跟我一拍即合。這一次兩人的談話,我覺得是掏心窩的。即使

    他什麼也沒表示,但我憑直覺就相信他。如果說這只是幻覺,那這幻覺也激勵我、支持

    我,我的消沉開始消失,心裡只斷斷續續地泛起陣陣苦惱。我還未真正談起我的母親和

    父親,也未談到M,談到他的車子撞人的事。我第一次見到他,只是在耀眼的玻璃下一

    晃而過,後來在小花園裡認出了他。他不知道我已認出他,這不能說。我為他逃避罪責

    感到羞愧,這罪孽還把我和M連結在一起。但我內心一直無法原諒他。馬爾科姆-莫瑟

    威爾要是知道這些,肯定會失望的,如此,我的形象也就破壞了。說實在的,他挺嚴肅,

    從不看我的胴體,也不看我的臉,他只注意我的思想。但我知道他理解我了,確確切切

    地理解我了,我對此毫不懷疑,馬爾科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通過璐,我知道了他的兩三件小事,但他最迷人的特點是他愛好游泳,他似乎特別

    喜歡在遠離海岸的海面游泳,有節奏地游進外海,在大海和航標的那邊。或者他沿著曲

    折甚至有點陡峭的海岸游,劈波斬浪地環遊。他是個半人半魚的海神,是希臘海神,羅

    馬人眼裡的海王星。希臘海神是莊重地盤腿坐著的。他卻是用腳在水中大步前進;他是

    塊結實的岩石,藍的波濤、白的浪花、飛動的海鷗,全都歡快地簇擁著他。

    眼前,我尤愛跟他談論斯里蘭卡,談論湖裡一望無際的潔白無瑕的蓮花,然後談論

    風、鷹、鷹落在我肩頭上時的份量;我對他講達巴高的圓屋頂,講高大的白色舍利子

    塔……我多次跟他談到白色、純潔、光明、輝煌、興奮、寧靜。他默默地聽著。斯裡蘭

    卡是我的動力源、我的光輝、我的目標、我的聖體櫃,我扎根在那兒,在那永恆的帳篷

    裡。

    永恆的帳篷……他也使用這個比喻。我只在進入這種情境時才使用。我也在拐彎處

    等著他。我走在他前面,我想把他領到哪兒就哪兒。在第三次會面時,隱藏在沙發後面。

    他中止了面對面,溜走了。這對我是個打擊。我害怕,感到自己很脆弱。我像病孩子一

    樣躺著,而他這心理醫生卻躲藏起來。可我知道他仍然是馬爾科姆-莫瑟威爾……他的

    名字反常地加重了份量,具有很強的魅力。他理解我,而我卻不理解他。這真無法令人

    相信,我甚至不知道他理解我的什麼,理解到什麼程度。他高興時就觀察我;空閒時,

    他能眼盯著我身體的這個或那個部位,轉移視線,胡思亂想,打盹,又開始凝視……他

    使用眼睛,我呢,什麼也看不到,在他的默默無聲中聽到自己的聲音,猶如自己在寂靜

    的海洋裡前進。這無聲的海在支持著我,聽著他沉默中的呼吸,我覺得身心輕鬆起來。

    一天,我談論雅娜。儘管她愛撫過我,我還是樂於懷著惡意談論她,談論她的醜事

    和陰謀。我覺得雅娜提出一個觀點,這觀點使我得以在自我保護下對待不少有關自己的

    問題。我再也沒有她的消息,她犯下罪行後,銷聲匿跡了。記者們斷了炊,於是他們就

    編造。可是假設的東西是靠不住的,沒人相信,慢慢地自行消失了。記者們沒有了信息

    源,他們尋找雅娜,但找不到她。他們宣稱索比公司成功地使她失去了作用。一天我竟

    打電話到她家,沒人接電話,也沒回音。

    我不談呂絲,不談我對呂絲的愛,我感到羞愧。對自已被拋棄、被欺騙、不被她愛

    感到難以啟齒,對自己曾經想要個姑娘感到羞恥。我只是在同馬爾科姆-莫瑟威爾作對

    比時才感到羞愧,他是個硬漢子。我的弱點就是愛姑娘,他會對此猛攻,逼得我走投無

    路的。喔!他不會提高聲調,但卻給我「記分」,就像人家在踢足球時用的詞彙。於是

    我隱瞞呂絲,還不想談論她。最糟糕的是,我隨時都會見到她,她卻什麼也不知道。璐

    什麼也不對她說,我要璐發誓閉口不談我的嫉妒,不談漢克。當我非常消沉時,呂絲表

    現得十分溫柔、關心、同情……可是她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勞。她得不到我的信任,因為

    她和她的漢克沉浸在愛情的歡樂中,而我,卻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她的關心傷害了我,

    我恨呂絲。她弄虛作假,她撒謊,她玷污了我那純潔的愛。

    她會機靈地把談話引向專業方面。她興奮得臉有點發紅,她迷上了自己的工作。她

    正在同英國新聞媒體多方簽訂合同。她要去倫敦。勒普蒂正在促進索比公司裡他那些英

    國同行在英國著手推出那張新唱片。為中止合同而想跟我們打官司的馬蘭已偃旗息鼓。

    勒普蒂拿出一大筆錢,經過討價還價,總算打發了他。一家英國電視台剛買走電視音樂

    播放權。同時,索比公司跟美國MTV頻道談判。他們總把MTV掛在嘴上,甚至呂絲在說

    MTV時也眼睛發亮。MTV登峰造極,妙不可言,是晴天霹靂!璐如是說。我不喜歡這種說

    法……

    於是我跟馬爾科姆-莫瑟威爾談論MTV,為了讓他吃一驚,向他顯示我瑪阿並非一

    錢不值。他把這三個字母分開來響亮地重複了一遍:M、T、V,彷彿在猜謎語。他有點

    使我惱火,他具有一切職業怪癖,愛好有條不紊地破謎。有時射中靶心,十分準確;有

    時卻打偏,甚至顯得有點弱智。我害怕感到馬爾科姆-莫瑟威爾智力差,這可不是時候。

    但這種突如其來的輕度神經質又改變了。馬爾科姆又恢復他那高傲、沉靜的神態,那種

    游刃有餘的灑脫。他在游泳,在深海中游戈,在藍色的海洋上奔馳。馬爾科姆是一條角

    鯊,是端坐海中寶座的大角鯊。

    我幹了件傻事,我將不把此事告訴任何人。我到巴士底獄區去了好幾次,我跟蹤漢

    克。我戴著眼鏡,繫著顏色鮮艷的頭巾,穿著長大衣……誰也料不到這是瑪阿。為了避

    免湊巧碰上記者,我不從自己家裡出發,而是從璐的家裡出去。璐的一位鄰居和朋友在

    停車處開車把我帶出去,然後在我讓她停下的地方把我留下。最初兩次的盯梢我沒抓到

    什麼證據。中間在幾家酒吧裡休息,最後在第5區他的住處,我沒看見呂絲。她沒來等

    他上完舞蹈課出來會面,她沒時間,白天她太忙了,要準備去文布利的事。第三次時,

    漢克坐上RER線地鐵,我上了同一節車廂,但在另一頭。車廂內人很多,我們在韋西內

    下了車。我知道璐這一天不在韋西內,除阿爾羅外,別墅裡空無一人。他經常在下午出

    去一兩個小時,把鑰匙留給一個女鄰居。我沿著一棵棵樹木在平行的側道上向前走,跟

    這舞蹈演員拉開一定的距離。他在寧靜的林蔭大道中央走著,路上車輛很少。他走到花

    園的柵欄門時,按了下門鈴,這時呂絲出現了……她跑到門口迎接情人,他們緊緊擁抱。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們在一起。我隱蔽在一排杏樹後的角落裡,呆在那兒發愣,心如刀

    絞。然後,他們分開身子手拉著手,溜溜躂達地穿過花園。呂絲和漢克被我親眼目睹了。

    這個明擺著的事實折磨著我,我痛苦得失去了理智。我怒火中燒,這是食肉類動物的怒

    火,是食人肉者的怒火,我的胸中好似被掏了個窟窿,這是他們用自己的幸福給我挖的

    窟窿。他們經過別墅的另一頭,向籠子走去。我也溜進花園,悄悄地向別墅跑去。我在

    草地上飛快地奔跑,從左邊繞過牆。我側耳細聽,聽見他們在孔雀籠子裡笑。我遲疑地

    等待去籠子的時間,免得他們走出籠子撞見我。於是我開始沿著那排茂密的側柏繞了個

    大彎,到達籠子後面,在出口的對面。然後我貼著側柏向帳篷走去……篷布有一些接頭。

    我十分害怕,然而還是把眼睛湊到碰到的第一個裂縫處。我看見漢克……他慢慢地向孔

    雀走去,孔雀則往後退縮,驚恐萬狀……漢克重又開始靠近它,他似乎要逗孔雀玩。呂

    絲稍稍站得遠一點,旁觀舞蹈演員跟孔雀戲耍。孔雀直起脖子,抖動著羽冠和長尾巴。

    後來,漢克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塞在嘴裡,這是阿爾羅的哨子,是呂絲從別墅裡順手

    牽羊拿來交給她的情人的。漢克試著吹了幾聲。他蹲下身子,讓孔雀稍稍平靜下來。哨

    子開始吹出尖細的小夜曲。孔雀賭氣、驚奇、向前挪步……接著後退,但動物的好奇心

    驅使它又走向前來。它抖了抖翅膀,隨後又一動不動。漢克小心翼翼地叫喚,這時孔雀

    驟然展開翅膀,恢復鎮定,收攏翅膀,後來一下子開屏了,這是個完整的花冠……漢克

    面對孔雀的圓花冠,緩慢地站起身來,他輕步向前走去,彷彿踮著腳尖走路。孔雀抖動

    著羽毛,大拱形的尾部長羽毛和華麗的羽軸。漢克向後退,敏捷地向旁邊一跳。顯而易

    見,他在跳舞,他要創造一個華美的孔雀舞……他想用與孔雀共舞這樣的詩意來吸引呂

    絲。漢克慢慢地脫去他的套頭毛衣和襯衣,光著上身,展示自己那象牙般的肌肉。他蹦

    跳、踢腿、踮起腳尖、懸空腳尖,像個華麗的「I」字立了起來,一動不動,像根刻著

    男人雕像的柱子……接著他左右搖擺,猛擊雙腿,胳臂在頭頂上彎成圓圈……這一切動

    作都做得那麼輕巧、無聲、連貫,連天使也難達到。我看見漢克的背凸起,靠著孔雀屏,

    舞蹈演員的頭對著藍寶石色的孔雀腦袋。漢克展開雙臂旋轉,他使孔雀著了魔,發出低

    沉的咕咕叫聲,彷彿要猛撲到他身上,用半張的喙咬他。它驚慌不安,是不是因為快樂?

    它似乎想去碰碰這象牙白的上半身,擦傷其胸口。漢克跪了下來……他不再動彈。開著

    屏的孔雀向他撲去,搖搖晃晃,暈頭轉向,它在這個一動不動的小伙子面前停住了,伸

    著喙,顫動著……就這樣,它著魔似地呆了片刻。

    漢克離開孔雀,重又朝呂絲走去,喜氣洋洋,十分得意,他全身心洋溢著舞蹈的朝

    氣與活力。她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他吻她,使她緊靠著籠子的鐵柵欄。呂絲的手揉捏

    漢克那肌肉發達的背部。她脫去套頭毛衣,露出兩隻精妙絕倫的乳房。我發現這兩隻圓

    球真是完美無瑕,被手捏得漸漸變了形。漢克的嘴撲到花蕾上。突然,兩人又分開身子,

    為了更好地對視。我逃跑,經過花園柵欄門,在RER地鐵站口跳上出租車,消失在濃重

    的夜色中。

    他們是雙人舞的一對。她對他說「裝孔雀」,他就照辦。我不知道他們還要創造什

    麼。他們的溫柔之鄉,這麼美,這麼潔白。他們從容自若地四目相對,充分交流著愛。

    他,每一個小動作都準確、蜿蜒、有力、刻意求美。呂絲欣喜萬分。他們的愛情蜜月無

    半點缺陷。全部完整的愛,別人連半點也奪不走。他們將相受到天荒地老,那時我早就

    死了。因為現在我就覺得自己的生命之火已經熄滅,只剩下一個乾枯的軀殼。命運啊,

    難道這就是造物主為我安排的命運?它那麼慷慨地賦予我形體美、容顏美,卻偏偏讓我

    與幸福無緣。

    冬夜的寒風吹落了最後的幾片樹葉,而我已是春天的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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