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鐵廠街 文 / 大仲馬
希科天生一副善跑的長腿,要趕上那個棒打戈蘭弗洛的人,只要緊走幾步,並無難處。但他發現這個傢伙行蹤詭秘,尤其是他的同伴的舉止令人疑竇叢生。他頓時意識到,要是貿然上前與他們打個照面,必會凶多吉少,因為他們似乎在避免碰上人。事實上,這兩個逃遁者一望而知正竭力想混入人流中,他們只有在街角才停下來回頭瞟上幾眼,以確信身後沒有人盯梢。
希科尋思,要不讓別人察覺自己在尾隨這兩個人,唯一的辦法是到他們的前面去。這兩個傢伙穿過錢幣街和蒂爾夏普街,來到聖奧諾雷街。希科在蒂爾夏普街就超過他們走到前面,他健步如飛,跑到布爾多內街盡頭躲了起來。
兩個男人重新來到聖奧諾雷街,沿著麥市場的一排排房子走去。他們將帽了蓋住眉毛,大衣直拉上來,遮住臉龐,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們邁著急急的步子向鐵廠街走去,走路的姿態頗有軍人味道。希科仍然遙遙領先。
在鐵廠街街口,兩人再次停下來,向四周投去最後一瞥。
這時,希科繼續向前走,已來到鐵廠街街心。
在街心,一棟破舊不堪、似乎時刻都會倒塌變成一堆瓦礫的樓房前面,停著一輛兩匹大馬賀著的馱轎。希科朝四下一望,見車伕在前面打瞌睡,轎內有一位夫人,看上去憂心仲忡,將臉貼在窗上張望著。希科心頭一亮,斷定這乘馱轎一定是在等那兩個男人,於是他轉到車後,藉著馱轎和樓房混為一體的黑影,一縮身鑽到一張寬大的石凳底下。當時在鐵廠街每週有兩次集市,這種石凳就是給菜商們設攤用的。
希科剛剛蜷縮身子藏到石凳下,就瞥見那兩個人在馬前出現了。他們再次惴惴不安地停了下來。
其中一人搖了搖車伕想叫醒他,可車伕睡意正濃,那人用濃重的加斯科尼口音罵了一句:「該死!」而另一個卻更不耐煩,掏出匕首朝車伕的屁股上刺了一下。
希科暗自說道:「噢!噢!我一點沒猜錯,他們是我的同鄉;怪不得他們要棒打戈蘭弗洛,誰叫他對加斯科尼人大放厥詞。」
那位年輕女人認出這兩個男人正是她盼望已久的人,立即從那乘沉重的馱轎的門口深出身來。這回希科看清楚了:她年約二十到二十二歲,臉色蒼白,但容華絕世。要是光線充足,能夠照亮她那被霧氣打濕的金黃秀髮和一對四周顯出黑暈的明眸,照亮那雙白皙而暗無光澤的纖手,以及顯得憔悴虛弱的身子的話,人們便可以看出她正忍受著某種疾病的折磨。這種疾病,只要看到她時常疲倦乏力的樣子和圓鼓鼓的腰身,就會恍然大悟了。
但希科卻只注意到三件事:即她很年輕,臉色蒼白,以及金黃色的頭髮。
兩個男人走近馱轎,於是很自然地站到那位女子和希科藏身的石凳中間。
身材較高大的那人用雙手捧住青年女子從窗口伸給他的白皙的手,一隻腳踏在上下轎用的踏板上,手臂倚在轎門上,問道:
「啊!我的愛人,我的小心肝,我的寶貝,感覺好點了嗎?」
那位女子淒惋地一笑,搖了搖頭,指指手中的嗅鹽瓶。
「還是虛弱乏力?!真見鬼!我親愛的,要不是您的病讓我感到內疚,我真要恨您這麼虛弱了。」
邊上那個男人生硬地說:「那您為什麼將夫人帶到巴黎來?老天在上,您總愛到哪兒都帶著女人,這是極大的不幸。」
先說話的那個人答道:「哎!何格裡帕,和心愛的人分離豈不叫人肝腸寸斷?」這人看來是那位夫人的丈夫,或是她的情人。
說著,他和那女子交換了一下目光,目光裡充滿了愛的憂鬱。
那個乖戾的同伴又說:「見鬼!您真叫我惱火。憑良心說。您一說這話,我總要問,難道您到巴黎來就是為了談情說愛?您這個風流公子!我覺得貝亞恩夠大的了,有的是幽會的地方,完全不必跑到巴比倫[注]來。今晚您至少二十次叫我們累得精疲力竭。要是您只想對著轎子向女人獻慇勤,那就回去吧。要留在這兒,我的君主,那就只能一心搞政治,不能兼顧其他。」
希科聽見他喊主人,很想抬起頭來看一看,但是他這樣做不能不讓人看到,只好罷了。
「讓他去詛咒吧,我的寶貝,別聽他那一套。我看他馬上也要像您一樣病倒了。如果他不說長道短,怨天尤人,他肯定會像您一樣頭暈目眩,虛弱不堪。」
那人又叫道:「該死的畜生!這是您的口頭禪。您要向夫人傾訴衷腸,至少也該到轎上去說呀,您這樣站在大街上,要被人認出來的。」
那位情意綿綿的加斯科尼人答道:「你說得對,阿格裡帕。我的寶貝,您瞧,他看上去一副蠢相,倒也是個好謀士呢。我的寶貝,請給我挪點地方,如果您不願讓我靠在您的雙膝上,允許我坐在您的身邊吧。」
年輕女子答道:「陛下,我不但允許,而且一心盼望著呢。」
希科聽到這裡,不由喃喃自語道:「陛下?陛下?她是什麼意思?」他不假思索地一抬頭,立刻將腦袋在石凳上撞得生疼。
這時,情深意切的戀人不失時機地上了車,只聽見轎底在新的重壓下嘎吱作響。
緊接著傳來了長時間的甜蜜的接吻聲。
站在車外的跟隨叫了一聲:「見鬼!男人真是一種愚蠢的動物。」
希科這時又嘟囔了一句,「要是能弄明白他們是怎麼回事,就是把我吊死也心甘,不過,不可操之過急,只要耐心等待,什麼都能成功。」
那個被稱為「陛下」的人根本不顧同伴的不耐煩,看來他對這位夥伴的急躁早已習以為常。只聽他逕自一個勁兒地說:「噢!我太幸福了!該死的畜生!今天是個好日子,看來巴黎人打心底裡嫌惡我,要是他們知道我在哪兒,就會毫不憐憫地把我送進天國。可正是這群巴黎人正在為我鋪平通向國王寶座的道路而忙忙碌碌呢。而我的懷裡正抱著我心愛的女人!我們這是在哪兒啦,德-桑比涅?一旦我登上王位,一定要在這裡樹起一尊雕像,以紀念貝亞恩人的蓋世之才!」
希科不禁重複了一遍,「貝亞恩……」但還沒說完就停下來了,因為他的腦袋又磕出一個大包。
德-奧比涅說:「我們在鐵廠街,陛下。這裡有一股臭味。」他窩了一肚子火,但又懶得再去責怪人,於是就拿周圍的事物出氣。
亨利——讀者們也一定猜到這人就是納瓦拉國王——繼續說:「我好像已經一覽無餘地看清了我的一生。我看見我已成為國王,雄踞國王的寶座,威震四海。但也許我那時不再會像現在這樣被人愛戴。我看到了未來,直至生命的盡頭。噢,我的愛,再告訴我一遍您愛我,因為一聽到您的聲音,我的心就融化了。」
貝亞恩人心情憂鬱,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將頭靠在他情婦的肩膀上。
年輕女子驚慌失措地叫起來:「唉!上帝!您不舒服嗎,陛下?」
德-奧比涅說:「妙啊!就缺這個了。一個優秀的士兵,威武的將軍,才華蓋世的國王暈過去了。」
亨利說道:「不,我的寶貝,放心吧,如果我在您身邊昏厥過去的話,那是因為我太幸福了。」
德-奧比涅說:「說真的,陛下,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簽上亨利-德-納瓦拉的大名,您應該簽上隆薩爾或者克萊芒-馬羅才對。見鬼!既然您和瑪戈王后都是感情奔放的人,為什麼弄得夫妻不和呢?」
「啊!德-奧比涅!求求您啦,別提我的夫人。該死的畜生!您知道這句俗語:躲了今天,躲不了明天。」
德-奧比涅說:「儘管她在納瓦拉,您也怕撞見她?」
「該死的畜生!難道我不也在納瓦拉嗎?難道人們不認為我就在那裡嗎?瞧,阿格裡帕,你真氣得我發抖,上來,咱們回去吧。」
德-奧比涅拒絕了:「我的天,我可不進來。走吧,我在後面跟著你們,不然我會使你們感到尷尬的。更壞的是,你們會讓我難堪的。」
亨利說道:「那麼就關上門吧,貝亞恩狗熊,您願怎樣就怎樣吧。」
然後,他又轉向車伕:「去拉瓦萊納,那地方你知道。」
馱轎慢慢走遠了。德-奧比涅一邊責怪他的朋友,一邊跟在後面,他想為國王擔任警戒。
他們一走,希科才得以從這種可怕的境地中解脫出來。因為按德-奧比涅的為人,在與亨利進行了一場如此的談話之後,是不會讓一個貿然聽到他們談話的人活下去的。
希科四肢著地,從石凳底下爬出來,說道:「瞧,要不要讓瓦盧國王知道這件事呢?」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以便被痙攣而弄得麻木的一雙長腿重新靈活起來。
希科繼續自言自語地說:「為什麼要讓他知道呢?兩個東躲西藏的男人和一個身懷六甲的婦女!要是告訴他,我就是個真正的懦夫。不,我要守口如瓶。此外,只有我一人洞悉全部事實真相,這才是最重要的。因為,說到底,我才是真正的統治者。」
希科想到此,不禁手舞足蹈起來。
「好一對癡情戀人!不過德-奧比涅說得有理,對於一位權力有限的地方國王來說,這位親愛的亨利-德-納瓦拉也太放蕩了。一年前,他為德-索弗夫人而潛入巴黎。今天他又隨身帶著這個嬌小可愛、弱不禁風的女人。她會是誰呢?可能是美麗的福瑟。再者,我想如果亨利-德-納瓦拉是一個認真的覬覦王位者,如果他真的對王位垂涎三尺,這個可憐的孩子,那他就應該時刻想到消滅他的敵人『傷疤臉』德-吉茲公爵、紅衣主教和那位親愛的馬延公爵。好吧,我喜歡他,這個貝亞恩人,我確信他總有一天會叫那個可憎的洛林屠夫頭疼的。好,就這樣,對我今天的所見所聞,我一點口風也不洩露。」
這時,走過一群喝得醉醺醺的神聖聯盟成員,他們大聲嚷著:「彌撒萬歲!殺死貝亞恩人!燒死胡格諾分子!燒死異教徒!」
此時,馱轎已轉過聖嬰墓場的牆角,進入聖德尼街的深處。
希科說:「好,讓我回顧一下剛才的一幕:我看見了德-吉茲紅衣主教,我看見了馬延公爵,我還看見了亨利-德-瓦盧瓦國王和亨利-德-納瓦拉國王;唯一不曾見到的親王是安茹公爵;我一定要四處搜尋,把他找到。嗯,我的弗朗索瓦三世跑到哪兒去啦?媽的?我真想見到他,這位尊貴的君主。」
希科重又踏上到聖日耳曼-奧塞爾教堂去的路。
並不是希科一人對安茹公爵的缺席忐忑不安,四處尋找。吉茲三兄弟也在到處找他,但結果卻和希科一樣徒勞無功。德-安茹先生不是那種喜歡鋌而走險的莽撞人,讀者不久就可以知道。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促使安茹公爵到現在還遠遠離開他的狐朋狗友。
希科有一陣子以為發現了他,那是在貝蒂齊街,當時有一大群熙熙攘攘的人群圍著啤酒商的大門,希科在人群中看見了德-蒙梭羅先生和「傷疤臉」。
於是希科對自己說:「好啊!鯽魚在這裡,鯊魚就不會遠啦。」
希科這回弄錯了。蒙梭羅和「傷疤臉」在一家擠滿了醉醺醺的酒鬼的酒店門前,正大杯大杯地用酒灌一個演說家,逗他繼續結結巴巴地慷慨陳辭。
這位演說家就是酩酊大醉的戈蘭弗洛。他正在講述他的里昂之行,講他如何在一家客棧裡和一個可怕的加爾文幫兇決鬥。他講的故事引起了德-吉茲極大的注意,他覺得這個故事與尼古拉-大衛突然失蹤、查無音訊有著某種巧合。
這時貝蒂齊街人山人海,好幾個神聖聯盟的貴族將他們的馬拴在圓形空場上,當時這種圓形空地在大街上很普遍。希科走近圍住空地的人群,豎起耳朵聽起來。
戈蘭弗洛此時已東倒西歪,又笑又鬧,不停地從驢背上栽下來,又勉勉強強地重新爬上巴汝奇的背上;他在德-吉茲公爵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盤問下,以及蒙梭羅巧妙地誘導下,成了他的手中玩物,他們一心想從他口中套出幾句合情合理的話,從片言隻語中探明實真相。
在一旁細聽的希科卻被戈蘭弗洛這一番話弄得心驚肉跳,其驚恐程度不亞於他在巴黎與納瓦拉國王不期而遇。他眼看著戈弗洛就要說出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一出現,將會使一切秘密都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無遺。這時,希科見圓形空地上一些店舖窗下有一群正在互相溫存的馬;便毫不遲疑地將拴住馬群的韁繩割斷或解開,用皮鞭對其中的兩三匹馬狠狠地抽了幾下,讓它們衝向人群。人們面對飛奔而來、嘶鳴不已的馬群,紛紛四散奔逃。
戈蘭弗洛擔憂的是他的巴汝奇;貴族們放心不下的是馬匹和箱子;更多的百姓卻是對自身的安全感到擔心。人群忽地一下散開了,人人都躲避不迭。突然有人高叫:救火啊!頓時就有十幾個人此起彼伏地呼應起來。希科像離弦之箭,倏地擠進人流,靠近了戈蘭弗洛,目光炯炯地瞪著他,戈蘭弗洛看見這對眼睛,開始有點清醒了。希科抓住巴汝奇的韁繩,轉過頭來,這著人流走去。這樣一來,不一會兒戈蘭弗洛就遠遠離開了德-吉茲公爵,他們中間立即擠滿了跑來看熱鬧的人。
希科於是拉著踉踉蹌蹌的修士走到聖日耳曼-奧塞爾教堂後殿的死胡同裡。他讓戈蘭弗洛和巴汝奇背靠著牆,自己站在他們面前,就像一位準備把浮雕鑲嵌在岩石上的雕塑家。
他罵道:「啊!醉鬼!啊!異教徒!啊!奸賊!啊!叛徒!你為一杯酒寧肯出賣朋友,對嗎?」
修士結結巴巴地說:「啊!希科先生。」
希科繼續說:「怎麼!我供你吃喝玩樂,你這個無恥的傢伙,我請你喝酒,我填滿你的肚皮,還填滿你的錢包!你卻背叛你的恩公!」
修士可憐巴巴地一個勁說:「啊!希科先生!」
「你把我的秘密和盤托出,你這個混蛋!」
「親愛的朋友!」
「閉嘴!你這個告密者,真該狠狠地接你一頓!」
修士雖然長得五大三粗,肥肥實實,像頭大公牛,但由於此刻後悔莫及,再加上喝得暈頭暈腦,因此他像一隻充了氣的皮球,毫無反抗地任憑希科搖來晃去。
只有巴汝奇對它的朋友遭受虐待大為不滿,使勁用蹄子踢去,可踢了個空。希科則狠狠給了它幾棍。
修士喃喃地說:「狠狠地罰我!狠狠地處罰你的朋友吧!親愛的希科先生!」
希科說道:「對,對,是要懲罰你,你等著挨打吧。」
說著,加斯科尼人便把木棍從驢子的屁股挪到修士肉嘟嘟的寬肩膀上來了。
戈蘭弗洛大怒,說道:「噢!要是我沒有喝醉酒的話……」
「那你就要按我了,是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你要按你的朋友嗎?」
「那悠呢?您是我的朋友,可您卻在痛打我!」
「打是疼,罵是愛嘛!」
戈蘭弗洛咆哮起來:「那您立刻要我的命吧!」
「我就要你的小命!」
戈蘭弗洛深深地歎息了一句:「噢!要是我沒喝醉酒的話……」
「你還嘴強。」
於是希科為證明他的友誼,加倍接起這個可憐的熱內維埃芙修士來,後者痛得拚命嚎叫起來。
加斯科尼人說:「好吧!老牛叫後牛犢叫。現在,好好騎上巴汝奇,乖乖地回豐盛大飯店挺屍去吧!」
修士兩眼淚汪汪地說:「我看不清路。」
希科說道:「啊,要是你將灌下去的酒全哭出來,也許你就能清醒過來了。唉,不,還是讓我來作你的嚮導吧。」
說畢,希科拉起韁繩,而修士用雙手緊緊抓住鞍子,竭盡全力保持重心平穩,唯恐再摔下來。
他們就這樣過了磨坊主橋,穿過聖巴托羅繆街和小橋,回到聖雅克街。修士一路走,一路抽抽搭搭地哭著,希科則一直拉著韁繩。
這時博諾梅老闆和兩個侍從聽到希科的招呼,跑上前來,將爛醉如泥的修士從驢背上扶下來,進了飯店。
然後,博諾梅老闆又走出來說:「好了。」
希科問道:「他躺下了?」
「已經鼾聲如雷了……」
「好極了!不過,他總有一天會睡醒的。您要記住,我不願意讓他知道他是怎樣回到這裡來的,不要向他作任何解釋。如果能讓他相信,他自從那天夜裡在修道院作了引起軒然大波的演說之後,就一步未出飯店大門,讓他以為這是一場大夢,那就更妙!」
飯店老闆說道:「希科老爺,行啊!不過,這可憐的修士出了什麼事?
「非常不幸,好像是他在里昂遇見了德-馬延先生的使者,兩人發生了爭吵,修士將那傢伙送上了西天。」
老闆驚叫起來:「噢,我的上帝!……結果以至於……」
「結果以至於馬延先生發誓要將他活活率裂分屍,不然他就不叫馬延!」
博諾梅說道:「請儘管放心,我決不讓他以任何借口踏出這裡一步!」
「太好了!」希科對戈蘭弗洛這頭已經放心,又繼續說:「現在,必須去找我的安茹公爵了。走,去找他。」
他向弗朗索瓦三世陛下的府邸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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