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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若即若離 文 / 帕特·布爾切斯特

    華盛頓特區的交通不論何時都很少有暢通無阻的時候,即使是在星期天。清晨與傍晚是交通的高峰時期。這就像是一個冒險遊戲,每個人都要輪流排隊,並暗中希冀著等待的時間不要太久。

    凱恩在各種天氣、季節與情況下都遇到過塞車的麻煩。當她將車駛離擁擠的車海,向奧特菲德斯公司方向駛去時,她對自己心煩意亂的情緒感到納悶。也許是保羅聲音中驚慌失措的腔調對她產生了影響,每次她與他通話時,他不是打趣、開玩笑,就是抱怨,指責她將他的辦公室搞得一團糟。但公平地說,他從來沒有因為過一兩件東西不在它們原來的位置而對她真正地發過火。

    發火意味著他對什麼東西有著強烈的感情,凱恩不相信保羅有能力更深刻地理解每個人和每件事,這個疑慮在她心中產生了很長時間,這正好可以阻止她將渴望瞭解他的情感向嚴肅的方面發展。然而在那天晚上,他的聲音中流露出一絲她以前從來沒有聽到過的緊張。經過與保羅這些日子的打嘴仗,她可以說自己已經對他情緒的變化稍有瞭解了,這一次,她感覺到他對找不到的東西真的焦灼起來。他聲音中的絕望深深地觸動了她靈魂深處的一根心弦,他在她心中引起的共鳴她無法忽略。當他請求她時,她感覺到自己不顧一切地向著他靠近。她喜歡他需要她的想法。

    上帝知道,被人需要對她而言不是一個革命性的概念,她理智地思索著。她的家庭成員依靠著她平靜、現實的個性來使他們的生活穩定地繼續。她喜歡給予的感覺,將一切奉獻給她所愛的人。

    保羅的電話在她心中激起的反應與這一切是不同的,她對自己說,滿足顧客的需要是做生意的首要宗旨,只此而已,不會再有別的什麼。

    幸運的是凱恩找到了一處距離奧特菲德斯公司辦公大廈最近的停車場,停車對這個城市而言就像是在岩石上找黃金一樣困難。當她認為她已經物色好了一個車位時,一群蜂擁而至的汽車佔據了那個寶貴的地方。

    幾分鐘以後,她走進了大廈的走廊裡,向著電梯方向走過去。剛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抓住了。

    「貝特蕾小姐?」

    凱恩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著身邊這個穿著制服的保安人員。他就像是一棵高大堅固的橡樹。他筆挺的制服與腰中的手槍並不讓她感到驚慌,讓她驚慌的是他的手指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臂,看起來輕而易舉。

    「是的,」她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是凱恩-貝特蕾。」

    「請跟我來。」他用嚴肅的語調說,一點兒也沒有放鬆對她的控制。

    他們沒有向電梯方向走,那個大塊頭的保安拖著她向走廊另一側的一扇門走過去。凱恩覺得自己就像是他手中一件等待寄出的包裹。

    「等一下,」她掙扎著說,「你帶我去哪裡?」

    「放心,貝特蕾小姐,我們並不走多遠。」

    「如果你能放開我的手臂,我才能放下心來。」

    『俄工作很忙,小姐,我不應該從我的桌子前離開。」

    「於是你就拖著我跟你一起走。」

    「看起來是這樣的,我只是執行命令。」

    「什麼樣的命令,艾爾?」她問,看到了別在他襯衫口袋上的塑料牌,那上面寫著他的名字,「是誰給你下的命令?」

    「當我們穿上這身制服時,我們就要服從這棟大樓裡付我們薪水的人的命令。」艾爾伸出手,將他們面前的門推開,「福格先生請我在你去他辦公室以前,陪你到貴賓室來。」

    提到保羅的名字,她心中的焦慮平息了,她不再擔心被人戴上手銬,推進小黑屋裡。她微笑了一下,對自己異常豐富的想像力感覺到有趣。通常都是她家裡人有想像的特權,而不是她。

    凱思走進門裡,踩著鋪在地上的鑲著金邊兒的栗色長毛絨地毯,它一直向走廊盡頭伸展過去。保安放鬆了握住她的手掌,走在她的身邊。他們走過了幾扇緊閉的房門,他沒有向它們瞥一眼。

    「我有些好奇,艾爾。」當兩人之間的沉默變得令人壓抑時,凱恩開口了。

    「福格先生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小姐。」

    「你怎麼知道我是福格先生要等的人?當我走進大樓時,最少有三十個人站在走廊裡,至少有一半是女人。」

    他們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前停下來,艾爾微笑著看著她。「福格先生讓我攔住一位身材適中、梳著短髮的小姐,她看起來就像是櫥窗裡的模特兒,有著一雙美麗的咖啡色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白色的真絲外套下面的那件織錦馬甲與綠色裙子上,「他還說她屬於那些穿得像個男人但看起來仍然是女人的那一類。」

    凱恩的感覺徘徊在憤怒與得意之間,保羅那拐彎抹角、模稜兩可的恭維讓她哭笑不得。艾爾沒有等她對他的話做出回答就推開了那扇門,她很感謝艾爾的知趣,她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至少對艾爾。她跟在艾爾的後面,走進那間佈置雅致的房間。房間的地上鋪著酒紅色、深綠色、金色與白色相間的彩色地毯,幾張長毛絨沙發與高背椅靠在牆角,一張大理石桌面的辦公桌上放著盛開的鮮花,一張安妮女王時代風格的桃花心木桌子上面擺著電話、傳真機和一攝記事簿,看起來還沒有人用過。

    這間屋子顯得非常空曠。

    『俄還以為我會被囚禁到最糟糕的地方呢。」她咕噥著說。

    「想喝咖啡嗎,貝特蕾小姐?或者汽水和果汁?」

    「不,謝謝你,艾爾。」凱恩轉頭看著艾爾。「如果你綁架我的原因是為了贖金,那你恐怕就要非常失望了。我的父親只能給你幾罐蜂蜜和幾本他寫的書,這些是他最珍貴的物質財產。我的大哥屬於堅定而沉默的那一類人,與人相比,他更喜歡同植物呆在一起。他可能送給你幾棵從他的園子裡採下來的蔬菜。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指望得到那些冷冰冰的鈔票。我的二哥搞設計、建築,他將各種木塊組裝在一起,很少有時間的概念。你抓錯了人,艾爾,你不能從我身上得到贖金,你一星期賺的錢比我的家庭能給我付的贖金還要多。」

    艾爾的嘴角感興趣地彎起來。「我沒有綁架你,貝特蕾小姐,我剛才對你說了,是福格先生請我將你帶到這裡來同他會面。」

    「那麼他在哪裡?他打電話時說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然而他卻不在這裡等我。」

    「我不知道,小姐,我最後一次看到福格先生時,他正躲在男土休息室裡,為了避開他的妹妹。就在那時,他請我在你到來時攔住你,並將你帶到這裡來。」

    「非常感謝你,艾爾。」保羅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來,他正在關另一側的房門,「每一個男人都想讓他的女性朋友認為他是一個從容不迫的男人。我沒有躲避琳達絲,我只是想選擇適當的時間面對她。」

    凱恩看著保羅走到她面前。他穿著灰色的褲子與白色的襯衫,打著一條灰色花紋的領帶,看起來修長挺拔而又懶散。即使保羅對與他妹妹的見面感到緊張,或者為保安對待她的方式感到內疚,他也一點兒沒有將這兩種感情表露出來。

    他在她身邊停下腳步,很自然地用左臂摟住了她的腰,這個舉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任何一個看到他這樣親密地歡迎她的場面的人都會以為他們的關係絕不僅僅是一般的相識。

    看到艾爾的神情,凱恩就知道艾爾對他們之間的關係誤會了。

    她不能責怪艾爾得出了那個錯誤的結論。在保羅的手臂環繞著她腰間的最初幾秒鐘裡,她感覺到他的舉止十分自然,這彷彿就是他們之間存在已久的默契。

    然後,現實世界回到了她的腦海裡。她不知道保羅玩的是什麼花樣,但是她也沒有從他身邊走開。

    保羅將右手向保安伸過去。「謝謝,艾爾,我真的非常感謝你。」

    「沒什麼。」那個男人一邊與保羅握了一下手,一邊說,「我很高興能有些幫助。我也曾經年輕過,你知道。」

    「我一分鐘也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在你回到辦公桌之前喝點飲料怎麼樣?」

    「謝謝,福格先生,但是我最好趕快回去。」艾爾的態度忽然間戲劇般地變得害羞起來,他咬著他的下嘴唇,一絲紅暈在他的面頰上浮現出來。凱恩以為會看到他隨時行屈膝禮。

    「不論什麼事情,只要你需要,你就說一聲,福格先生。」艾爾說,「愛迪娜和我永遠也報答不完你對我們的幫助。沒有你,傑不會進入倫敦的學校;如果你不為我們提供助學金和其他的費用,我們也根本讀不起書。」

    保羅揮了一下手,打斷了這個男人的感謝詞。「我所做的不過是讓你與一兩個人見見面而已。你的兒子很有天賦,如果他不能將他的才能發揮出來,這是很大的遺憾。」

    凱恩注意到——即使艾爾沒有注意到——當他們談話的時候,保羅小心翼翼地向她與艾爾幾分鐘以前走進來的那扇門移動過去。

    「再次感謝你的幫助,艾爾,」保羅說著推開那扇門,「我想我可以對付這裡的局面了。」

    讓凱恩驚訝的是,那個沉默寡言的保安向她眨了眨眼睛,然後離開了。

    當門關上以後,凱恩轉身看著保羅。「你做了一件好事。」

    保羅對她語調中的責備微笑起來。「聽你的語氣似乎我應該感到內疚。我所做的事,不過是讓艾爾陪著你走到這裡來,而不是去我的辦公室。這很嚴重嗎?」

    「我指的是你幫助他的兒子進入到倫敦的學校。」

    「我不過打了幾個電話,僅此而已。傑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孩子,他需要良好的學習環境,我正巧認識一些能幫助他的人。」

    「你為什麼做這些仁慈而慷慨的事?」她惱火地問,「現在我不得不重新調整對你的看法了。我一直喜歡將你看做是一個被寵壞的花花公子,從來都是以自己為中心。」

    他的笑意加深了,他用手指輕觸著她面頰上柔嫩的皮膚。「給我一分鐘的時間,我會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或者說一些令人髮指的話,這樣你就會重新得到對我的壞印象。」

    凱恩皺起了眉頭,咬著嘴唇。「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身上令人喜愛的方面,你知道。」

    「我知道,」他溫柔地說,『姐是有時候我們無法將局面完全控制在手中。」

    「這並不讓你煩惱,是不是?你喜歡讓事情順其自然地發生,而不喜歡將它們向你需要的方向引導。」

    「我知道我不能控制這個世界上的每一件事。」他慢慢地說,顯然被她語調中的嚴肅性迷惑住了,「即使我能我也不願意這麼做。」

    「我們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共同之處。」她固執地說,「我們從兩個極端來看待生活,我們不想要同一件東西。」

    他用食指撫摸著她下嘴唇上剛剛被她的牙齒咬出來的牙印。她感覺到一絲戰慄從她的脊柱傳下來,但是她沒有躲開他執著的目光。

    他再次微笑起來。「你說我們不想得到同一件東西,現在,我想知道你是否像我想像的那樣興奮。我想你會好奇地想知道當我吻你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但是你並不打算現在吻我。」她用確定不移的語氣說。

    「我不打算?」他問,將頭歪向一側,注視著她的表情,「有什麼東西能阻止我?」

    「時間。」

    「時間怎麼了?」他眨了眨眼睛,對這個答案感到迷惑。

    「我認為,一旦你決定去做什麼事情的時候,你就要花時間從容地去做。」

    保羅用雙手扳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著他。『非常長的時間,」他咕噥著說,『持久、深沉而用力,我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保羅的話立刻讓凱恩在頭腦裡想像出幾幅生動的畫面,她的喉嚨不由得收縮了一下。「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我們不能捲入到與生意無關的關係中。」

    「廢話。」他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來,用他的嘴唇摩擦著她的。「我把與你談情說愛當做我的生意。」

    她迅速捕捉到了第一個閃送她腦海中的阻止他再次吻她的事情。「這一切發生在你妹妹找你之前還是找你之後?」

    保羅呻吟了一聲,用前額抵住她的前額,低聲咕噥著。

    「我把她忘記了。」

    即使她現在站得離他非常近,凱恩也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感官吸引力在慢慢減弱,她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也忘記了你請我到這裡來的理由?如果你忘記了,那麼我們可以討論一下你吻我的計劃。」

    『什麼時候?」他毫不讓步地問。

    「如果你忘記了。」她沒有妥協。

    保羅的目光在她的嘴唇上徘徊了幾秒鐘,然後,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撫摸著她的手臂,用手掌緊緊地握住她的小臂。「你使我忘記了我妹妹的事實可以讓你看出你對我的影響有多大,」他說,「琳達絲可不是一個能讓人輕易忘記的女孩。」

    這是那一天裡的第二次,凱恩覺得自己就像一匹沒有頭腦的小馬駒,被別人指揮得團團轉。保羅向與她進來的那扇門相對的另一扇門走過去,強壯的手指握在她的手臂上,拉著她隨他一道走,不論她願意不願意。

    門外是一座平台,分別連接著兩條鋼筋混凝土樓梯,一條通向樓上,一條通向地下室。凱恩用她僅有的理智判斷出他們要通過這條樓梯走到他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在九層。「電梯出了什麼問題?」她問,跟在他身後開始爬第一層台階。

    「我不想冒險在前面的電梯裡遇到她,我希望你能在她回到我辦公室之前找到我需要的東西。」

    「我要找什麼東西?」

    他們走到了第二層平台,保羅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第三層樓梯走上去。「音樂會的票。」

    「什麼?」

    「聽音樂會的票。你一定聽說過這樣的事情,音樂、歌唱、小提琴,一個指揮家揮舞著指揮棒,似乎在驅趕蒼蠅。曼提的經濟人兩個月以前給我送了幾張票,但是我現在找不到它們了,你的那些超級艦隊不知道將它們扔到哪裡去了。如果我的辦公室沒有這麼整潔,我會找到它們的。」「這正是我來這裡的原因,我來找它們。」她開始感覺到爬樓梯的勞累了,她在第四層平台上停下來瑞了口氣,「如果發生意外我找不到你迫切需要的那些票怎麼辦?」

    「我的餘生裡將要聽到不停的抱怨,不僅琳達絲會抱怨,她的丈夫——泰勒,還會把我磨成碎塊;如果曼提發現我們沒有坐在音樂會上他為我們安排的位置上,他也會的。」

    一道電光倏然閃過她的腦海,照亮了她突然得出的一個精彩的推論。「你說的是曼迪-秦,那個西班牙吉它演奏家?」凱恩沒有試圖隱藏她聲音中的震驚,曼迪尤在華盛頓特區演奏的最後三場音樂會她一直沒能弄到票,「他在這個星期六舉辦的音樂會的票在售票的第一天就全部賣光了,我知道這件事,因為我也去買票了。」

    「正是他。即使他的音樂會的票沒有全部售罌,我也弄不到像他給我的那幾張前排座位的票了。現在你可以看出來找到這些票的必要性了吧?」

    只剩下一層樓梯要爬了,看到刷在門邊牆壁上的大大的八字,凱恩心裡說了聲謝天謝地。她的呼吸在她攀登這些樓梯時早已變得氣喘吁吁了。為了將心思從腳下正在爬的樓梯上分散開,她隨便找了一個話題。「我很難相信你居然害怕你的妹妹。你攀登危險高聳的山峰,乘坐薄如脆餅的橡皮筏,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而手中不拿著音樂票面對你妹妹卻讓你感覺到緊張,這與你參加過的那些體育運動比較起來不過是一碟小菜而已。一定還有別的原因使你不想讓她煩惱。」

    「的確有。」當保羅在第九層平台上停下來時,他咕噥著說,「琳達絲就要生小孩了。她去年流產了一次,失去了那個孩子幾乎要了她的命。她幾個月以來一直想看到曼提,我不能讓她失望。」

    凱恩呻吟了一聲,一半的原因是她開始感覺到她左側的腿肚子抽起筋來。「見鬼,保羅,你又這麼做了。」

    他聳了聳肩。「我什麼也沒有做。」

    「是的,你做了。」她惱怒地說,「你對你妹妹是真正的關心與摯愛,你不想讓她受到傷害,也不想讓她發火。」

    「我是一個無賴。」他笑容燦爛地承認著,對她奚落般的憤慨得意起來,「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在你做出任何不可原諒的事情之前遠遠地盡快地跑開——像對你好。」

    「如果我能的話我會的,」她彎下腰,開始按摩著酸痛的肌肉,希望在同時也能擺脫掉在她心中增長起來的對保羅的著迷,「如果我能走都是幸運的。」

    「發生了什麼事?」他若無其事地問。

    「如果你剛剛穿著高跟鞋爬了九層樓梯,你就不需要問這個問題了。」

    「對不起。」他說,微笑起來。

    他在她的腳邊跪下一條腿,將她的兩隻手推到一邊去,這樣他就可以給她按摩小腿了。當她想將他的兩隻手拍掉時,他制止了她。「我有一些對付抽筋的肌肉的經驗,讓我來幫助你。」

    凱恩閉上眼睛,向後靠在牆上。保羅的兩隻手開始在她緊張的小腿肌肉上施展魔力。痛苦減輕了,她舒了一口氣。

    「好一些了?」

    她發出了愉快而低柔的響鳴聲,保羅沒有挪開他的手掌。

    她睜開了眼睛,她感覺到他的觸摸變成了輕柔的撫愛,他的手指沿著她的膝蓋向上滑動著。她低下頭,遇到了他的目光,她覺得自己似乎融化在他的眼眸與他的手掌所散發出來的熱力中了。當保羅發現她裙子下面穿的是高統襪而不是連褲襪時,他的手指在她高統襪上面裸露出來的大腿肌肉上流連著。他用另一隻手環抱住她的臀部,讓她靠近他。

    他的聲音嘶啞起來,他的重音比以往更明顯了。「你知道當我想到我們兩個人是多麼般配時,我幾乎神志不清了。」

    凱恩想找到什麼堅固一點兒的東西來支撐住身體,她的雙膝已經開始發軟了。她將雙手搭在他的腰間,將頭理進他溫暖的肩頭。「你的媽媽告訴你做一名紳士,記得嗎?」

    「你怎麼以為我不會脫光你的衣服,就在這裡強姦你?」他咆哮著說。

    她抬起頭,觸到地燃燒著的眼眸。「我的媽媽警告我不要讓素不相識的男人親密地撫摸我。你當然算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你觸摸我的方式當然可以算是親密的了。我應該給你一記耳光,並喊艾爾來救命。」

    「凱恩?」

    「什麼?」

    「閉上嘴。」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嘴唇上,他俯下了頭。當他的嘴唇壓在她的嘴唇上時,她閉上眼睛,張開了嘴。她感覺不到倚在身後的冰冷的牆壁了,也聽不到門的另一側的走廊裡傳來的來來往往的聲音了,她所能感覺到的就是他的身體壓在她的身體上的重量,他嘴唇的溫暖和他在她的心裡攪起的興奮。

    呼吸變得不再重要了,她感覺到如此多,太多了——似乎要爆炸的喜悅。她開始意識到身體內隱隱產生的疼痛了,彷彿一股情感的激流在身體內洶湧著。她處於矛盾的煎熬之中,她的情感想要依附他,她的理智卻警告她離開他。

    保羅移開了頭,將他的臉理進她頸部的曲線裡。她的清香包圍著他的大腦,讓他的理智模糊成一片,她那吁吁的氣喘聲混合著他的。

    他的意志力就像是他曾經走過的一架繩梯,它橫亙在深深的峽谷之上,有幾處地方已經磨破了,眼看著就要斷裂,將他拋入到杏無人跡的遺忘世界裡去。穿過繩梯的喜悅是激動人心的,但是如果他的判斷力稍有差錯,他就會墜落到萬劫不復的境況裡,遭遇到最悲慘的命運。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它們對他說面前這個女人是與眾不同的,甚至可能是危及他的自由的最危險的敵人。在他將一切都小心翼翼地計劃好之前,在他將為了防止萬一而事先擬定的逃跑方案謹慎地安排好之前,他從來不曾盲目地冒過險,這也同樣是他對付女人的方式。

    意識到他正與凱恩踏入到一片未知的領域裡的想法原本會讓他東張西望地尋找一座安全的島嶼,尋找一條微妙的退路。但是他等待的時間太久了,他無法挽救自己了,這也顯示出他已經多麼深地讓凱恩捲入到他的情感世界中了。

    凱恩撫摸著他的後背,漫不經心地讓自己從這個過程中鬆弛下來。她能感覺到他後背的肌肉在她的手底下繃緊了,她明白她是引起他的緊張感的原因。當他終於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眼眸時,她已經準備好面對他了。「我有一個想要給你媽媽打電話的強烈的渴望,」她說,「告訴她收回培養一個紳士的夢想。」

    「我可以自己給她打電話,」他粗魯地說,握住她的手,推開門走進裡面的走廊裡,「讓我們先來對付我的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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