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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康郎山英雄遇好漢 兩軍陣神槊會寶刀 文 / 單田芳

    常茂追趕妖怪,遇上了占山的大王。他穩了穩心神,道出自己的真名實姓。

    這兩個山大王不聽則可,一聽呀,則氣得「哇呀」暴叫。尤其那個使刀的,他二目圓翻,鋼牙緊咬,用手指著常茂的鼻尖,大聲喝斥道:「好小子!我與你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爾等休走,吃我一刀!」說罷,「嗚」!舉起大刀,就要發招兒。

    常茂急忙喊話:「等一等!我說朋友,要講打仗,我可不怕。不過,我得先問明白。剛才你說咱們有仇,這仇從何而來?你先講清楚,再戰不遲。」

    這個年輕人聞聽此言,二目之中湧出淚花,心頭不由一陣發酸:「常茂,要講此仇,得從老一輩談起。」

    原來,使刀的這個小伙子,是賽展雄於錦標的兒子。於錦標乃於橋鎮人,那可是出了名的英雄。在元朝,文中過進士,武中過探花。他因看不慣元朝的暴政,賭氣辭官不做,回到原籍。不過,身雖回歸故里,心卻思著戰事。朱元璋於橋兵變之時,他曾鼎力佐助。並且,走馬取襄陽,屢立大功。為此,朱元璋欽封他為五虎上將軍。

    後來,朱元璋奪下滁州,軍兵驟增,愈感缺少領兵的主帥。為此,重禮招賢,奔廣太莊三請徐達,讓他登台拜了帥印。

    徐達出世,於錦標不服,他二人貌合神離。正趕上大元太師脫脫進兵,明營輕易不能取勝。於錦標暗怨徐達用兵無方,與元帥打賭擊掌,以三天為限,要挫敗脫脫。結果,未能成功。於錦標敗北,覺得愧見眾人,就在滁州城外,橫刀自殺。

    朱元璋聞聽,悔恨莫及,追封他為忠烈王,在於橋鎮為他修墳立墓,營造了祠堂。

    於錦標死後,他的妻子悲傷過度,沒過半年,也瞑目於九泉,只剩下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那就是於皋。從此,他就跟表大爺——雙-大將丁普朗一起生活。

    丁普朗恨透了朱元璋、徐達和眾位戰將,他以為:朱元璋卸磨殺驢,忘恩負義;徐達等人心胸狹窄,嫉賢妒能。所以,從小就不斷向於皋述說,朱元璋如何利用你爹,徐達等人如何陷害你爹。你爹之死,純粹是他們逼的。這孩子天真幼稚,使信以為真。從那時起,在心靈裡就種下了仇恨的種子,立志長大成人,要為天倫報仇。怎麼報仇呢?他便跟雙-大將丁普朗苦學武藝。

    丁普朗見這孩子天資聰敏,膂力過人,是一棵好苗,所以,也樂於栽培。後來,丁普朗的武藝已經教完,他又不惜重金,聘請了一位武林高手——神刀無敵武元功。

    武老英雄自從收於皋為徒,二人就把勁提在了一起。師父用心教,徒弟用心學。一學就是十年哪,於皋已經長大成人。

    出師之後,於皋跟丁普朗離開於橋鎮,投靠了南漢王陳友諒。在那兒不足一年,發覺陳友諒是個「外君子、內小人」的狂妄之徒,料定不會成其大事。這爺兒倆又欲辭官不做,改換門庭。可是,該投奔何人呢?他們挨個兒數了數,哪個也不稱心意。乾脆,佔山為王吧!就這樣,他們流落到東南各省,走遍了各個角落。最後,來到康郎山,遇見了寨主傅友德。這個博友德,過去跟丁普朗就有些交情。賓主相見,各訴前情。從此,丁普朗與於皋就佔據了康郎山。二老一少,成為三家寨主,獨霸一方,誰來打誰,不服天朝轄管。今日下山,巧遇常遇春之子。在於皋看來,那也算仇人哪!所以,才變臉動手。

    於皋含著眼淚,將前情述說了一番。常茂聽罷,說道:「啊呀,原來如此。」可是,又覺得不對。常茂心中合計,想當年,影影綽綽聽過此事。皇上、元帥提起於錦標,都說他是開國的元勳,功高蓋世。為失去這員大將,他們經常咳聲歎氣。怎麼能說成是仇敵呢?常茂又一想,哼,管他呢!我先把他降伏,然後交給皇上,讓他發落吧!他打定主意,便說道:「啊呀,原來是仇人相遇。不過,你說的只是一面之詞。你爹究竟是怎麼死的,前因後果自有公論。再說,我爹又沒害你爹;我那時還小,更害不著你爹了。你那些廢話,跟我說都沒用。我呀,是降妖捉怪來的。方才有個妖怪,調戲民女,是你們手下的不是?咱先把這事辦完,然後再辦別的。」

    於皋聽罷,不由一愣。轉臉問丁普朗:「這是怎麼回事?」

    丁普朗聽罷,也不明白,難道是我的嘍兵所為?他略停片刻,吩咐一聲:「來呀,給我查!」

    嘍囉兵查來查去,把妖怪查出來了。這傢伙被帶到馬前,兩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抖顫著嗓音,說道:「二位寨主爺饒命!」

    於皋用刀一指,厲聲喝喊:「你是何人?」

    「前鋒第八棚的頭目,我叫李德勝。」

    「為何裝扮妖怪?」

    「寨主爺容稟。前山周家寨內,有個老頭兒叫周善。他有個姑娘,長得十分動人。我早想給寨主爺找個壓寨夫人,便托人前去提親。不料,卻遭到了拒絕。一怒之下,我就想出了這個壞主意,先把他們嚇趴下,然後再逼他應親。這事是我瞞著寨主爺干的,小人罪該萬死!」

    「啊?!」於皋一聽,氣撞頂梁,「好小子,你真是膽大妄為。來呀,把他殺了!」

    嘍囉兵聽了,疾步躥來,將他推到樹林邊上,手起刀落,「喀嚓」一聲,人頭落地。

    此時,於皋又對常茂說道:「喂,我處置得如何?」

    「行,夠個英雄,我很佩服。既然妖怪已死,那就沒事了。好,咱們回頭見!」說罷,常茂轉身就走。

    於皋催馬攔住去路,說道:「回頭見?沒那麼便宜。這個事完了,咱倆的事還沒完呢!」

    常茂故作不知,問道:「咱倆有什麼事?」

    「剛才我那些話白說了?咱們是冤家對頭,我要給爹爹報仇!」

    「啊,我倒忘了這個茬兒了。於皋,你現在毛兒還嫩,跟茂太爺相比,還多少差點兒。最好找你師父回爐另造,從頭學學能耐,再來找我。這陣兒我沒工夫理你,再見!」常茂說罷,轉身又走。

    那於皋哪能答應?「鏘」!掄刀在後邊就追。

    常茂一看,心想,這小子真兇啊!茂太爺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麼能耐?於是,站穩身形,說道:「於皋,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來吧!」

    這陣兒,於皋的眼都急紅了。只見他二次搶刀,力劈華山,砍了下來。常茂往旁邊一閃,晃禹王神槊,大戰於皋。

    幾個回合過後,常茂嚇了一跳。心裡說,喲!這個於皋,好厲害呀!他一看人家這口刀,那是真不含糊。神出鬼沒,招數精奇,摟上就夠戧。常茂他是大將,眼下沒有戰馬,怎麼打怎麼彆扭。為此,心中十分著急。

    正在這時,就聽身後鑾鈴聲響。霎時間,朱沐英、武盡忠、武盡孝、胡強、常勝等人,全部趕到。

    這幫人正在廂房睡覺,後宅忽然傳來了響動。朱沐英頭一個躥到繡房,尋找常茂。結果,蹤跡皆無。往地上一瞅,靴子還在床前。他推開窗戶,探頭竊聽。聽了片刻,那響聲由近及遠,傳到後山。朱沐英略一思索,轉身回到廂房,挨個兒劃拉醒眾家弟兄:「快……快起來,常……常茂要歸……歸位了!」

    大伙嚇了一跳,忙問:「怎麼回事?」

    「叫妖怪叼……叼到後山去……去了。」

    「哎喲!」大伙急忙披掛整齊,牽出戰馬,勒緊肚帶,操起了兵刃。朱沐英還拎著常茂的靴子,牽著他的戰馬,率領眾家弟兄,火速趕奔後山。可巧,遇見常茂大戰於皋。

    朱沐英見常茂側側歪歪,有點頂不住了,馬上端錘,衝了過去:「茂,我……我來也!」

    常茂見了眾人,忙沖於皋喊話:「等一等!於皋,等我騎上戰馬,再戰不遲!」說話間,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回到弟兄們面前,穿好戰靴,紐鐙上馬,又要前去拚殺。可是,他剛一撥轉馬頭,忽然想到,不行!剛才就這幾下,差點讓他劃拉趴下。想到此處,他眼睛一轉,沖弟兄們喊話:「你們幾個小子,怎麼才來呀?非得治罪你們不可。」說到這兒,沖朱沐英喊道,「小磕巴嘴!」

    「在!」

    「你先過去迎戰,待本帥歇息片刻。」

    「遵……遵命!」朱沐英答應一聲,雙腳點鐙,掄雙錘直奔於皋而去。

    於皋見朱沐英其貌不揚,並未把他放在心中。把鋸齒飛鐮大砍刀一橫,厲聲喝喊:「呔!來者為誰?」

    「我乾爹朱……朱元璋,我是金錘殿下朱……朱沐英。」

    於皋一聽,滿心歡喜:「朱沐英?好-!老朱家沒好人,乾兒子也一樣壞。爾等休走,吃我一刀!」說罷,掄刀就剁。

    朱沐英晃雙錘往上招架,二馬盤旋,戰在一處。

    於皋的能耐,比朱沐英大得多。大戰十幾個回合,朱沐英就頂不住了。一個沒注意,讓人家的大刀砍到頭盔上,「喀嚓」一聲,頭盔落地。朱沐英不敢再戰,趕緊敗歸本隊,對常茂說道:「元……元帥,夠戧啊!要不是我武藝高……高強,把腦袋就混……混丟了!」

    「呸!就你這模樣,還武藝高強呢?滾到一邊!」常茂轉臉對武氏弟兄傳令:「武盡忠、武盡孝,該你們倆的了!」

    「得令!」武氏弟兄答應一聲,晃鑌鐵懷抱拐,撒腳如飛,大戰於皋。只過了十幾個回合,把他們累了個滿頭大汗,敗歸本隊。

    簡短捷說。常茂又派將上陣,結果,全敗在於皋手下。

    常茂派將輪戰於皋,一來是休息休息;二來,在旁邊仔細看看,究竟這於皋有多大能為。他看了半天,心中有數了。暗自稱讚道,行,這藍靛額確實有兩下子。這回,看茂太爺的吧!常茂打定主意,大喝一聲:「眾將官!」

    「有!」

    「壓住陣腳,看茂太爺的!」說著話,雙腳一點飛虎-,大黑馬往前躥去,來到於皋近前,高聲喊話:「藍靛頦,有兩下子。一看便知,你受過名人的傳授,高人的指點。行,我太贊成了。」

    「常茂,少說廢話。來來來,你我決一死戰。」

    「嗯,是得決一死戰。不過,咱倆打呀,得打出個名堂來。」

    「噢?什麼名堂?」

    「乾脆,你老老實實,撒手扔刀,讓我將你拿住得了。我保險以禮相待,決不叫你委屈;如若不然,你看見我的禹王神槊沒有?我非把你的腦袋拍碎不可!到那時,不但你爹的仇報不了,你們爺兒倆還得走一條道!」

    「呸!胡說八道。」

    於皋可真氣壞了,掄開鋸齒飛鐮大砍刀,再戰常茂。

    常茂主意真多。他見大刀來了,早也不躲,晚也不躲,單等離頂梁門不遠的地方,他的禹王神槊,從底下就兜上來了,正碰到大砍刀的刀桿上,耳輪中只聽「鏘啷啷」一響,把大刀掂起有六尺多高。

    於皋在馬上一栽歪,「嗒嗒嗒嗒」,戰馬退出有一丈多遠。他不由一愣,心中合計道:這小子個兒不大,力氣可不小啊!這也就是我,若換個旁人,刀非撒手不可。

    於皋發愣,常茂也震得夠戧!他使了十足的力氣,只以為能把人家的砍刀磕飛,結果沒有。這一交鋒,他就知道於皋也有把子力氣。不過,常茂心裡倒挺高興。嗯,打仗非得這麼打不可。若遇上個稀泥軟蛋,也不過癮哪!常茂略定心神,又對於皋喊話:「來來來,藍靛頦,看傢伙!」說罷,掄開禹王神槊,又奔於皋砸去。

    於皋也不示弱,雙手橫刀,趕緊招架。就這樣,一來一往,二人又戰在一處。

    這陣兒,朱沐英也有點擔心,在後邊連連喊叫:「茂,注……注意啊.你那招兒要不……不好使,最好使我教……教你的招數!」他也不知教什麼來著。

    小弟兄也在後邊喝喊,給常茂加油。

    雙-大將丁普朗,也怕於皋有了閃失。心裡說,如若於皋出了事兒,對不起我已死的表弟呀!於是,也在那裡喊叫:「皋兒,留神注意!」轉臉又對嘍囉叫嚷,「快,擂鼓助威!」

    「遵令!」

    霎時間,戰鼓咚咚,響如爆豆。

    於皋聽到鼓響,立時來了精神。掄開大刀,奮力廝殺。

    簡短捷說。他二人大戰了一百二十個回合,沒分勝負。於皋滿頭大汗,常茂也汗流使背。打著打著,常茂虛晃一招兒,把馬撥開,說道:「等一等!我說咱喘喘氣再打,行不?」

    「行!」

    兩個人各歸本隊。

    於皋覺得頂盔掛甲太礙手,他摘盔卸甲,軟巾包頭,身穿箭袖,把袖面一挽,重新提刀上馬。

    常茂也全脫光了。上身光著膀子,下邊穿個褲衩,斜挎皮囊,肩扛大槊,撥轉馬頭,再戰於皋。二人又打了五十個回合,仍沒分輸贏。

    常茂打著打著,心想,要憑真能耐,恐怕贏不了他。乾脆,使我的飛抓得了。想到這兒,虛晃一招兒,帶住戰馬,沖於皋說道:「藍靛頦,你願找誰報仇,就去找誰,茂太爺不奉陪了!」說罷,撥馬就跑。

    於皋以為他真要撤陣,所以,拍馬掄刀,在後邊就追。

    常茂人往前邊跑,眼往後邊盯。他偷眼一瞅,來了!趕緊把禹王神槊交到單手,沖皮囊裡一伸手,「嘩楞」就拽出了龜背五爪金龍抓。常茂打這東西,太有把握了,都不用回頭看。只見他把飛抓擎到手上,嘴裡喝喊:「藍靛頦,你著傢伙吧!」說罷,「嘩楞」一聲,順著肩頭,朝身後扔去。霎時間,一道寒光就撲奔於皋。

    欲知於皋性命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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