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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胡大海戲耍賽張飛 寧伯標營救護國王 文 / 單田芳

    話說賽張飛張九六走出中軍大帳,立馬橫矛,將胡大海攔住。

    胡大海見了,大吃一驚。暗自思忖道:唉!我怎麼闖到這裡來了?遇上這頭瘟神,焉有我的命在?又一想,事到如今,乾脆,來個痛快的吧!想到這裡,他把大黑腦袋一撲稜,朗聲問道:「對面來的可是張九六兄弟嗎?愚兄胡大海在此!」

    張九六厲聲喝喊:「姓胡的,少來這一套!誰是你兄弟,你給誰當哥哥?」

    胡大海冷笑一聲:「哼!想不到天下竟有你這樣的畜牲!就憑我老胡,管你叫聲兄弟,算是往你臉上貼金。你不要捧著屁股親嘴——不知香臭。你掐手指算算,老胡我的兄弟都是些什麼人?懷遠黑太歲常遇春怎麼樣?玉面霸王郭英怎麼樣?寶槍大傳張興祖怎麼樣?八臂哪吒寧伯標怎麼樣?這幾位當中,你能比得了哪個?」

    張九六聽罷,氣得哇哇直叫:「姓胡的,本帥沒工夫與你嚼舌根。我且問你,你是怎麼闖出山口的?」

    胡大海說道:「這有何難!老胡我在山裡呆得心頭煩悶,想出來放放風,溜躂溜躂。你管得著嗎?」

    張九六見胡大海不說人話,不由得火往上撞。他雙手抖矛,分心便刺。胡大海不敢怠慢,操起鑌鐵大槍,往外招架。只聽「鏘啷」一聲,兩件兵刃撞在一起,把胡大海震得虎口發麻。他心中說道,好大的力氣,我不是他的對手。他急中生智,大聲喝道:「張九六,你是英雄,還是狗熊?」

    「英雄怎麼說,狗熊怎麼講?」

    胡大海說道:「若是英雄,咱倆單打獨鬥;若是狗熊,我讓你們一群。」

    張九六微微一笑,答道:「不是張某說大話,要打你這樣的,有一隻手就夠用了,焉用別人幫忙?」

    「好,痛快,那就請你進招吧!」

    張九六聽罷,雙腳點鐙,運足力氣,就要伸手。

    胡大海見了,忙說道:「等一等!」

    張九六不解其意,帶住坐騎,問道:「何事?」

    胡大海說道:「我知道你說話是算數的。可是,我對你手下的人卻信不過。他們若見你不是俺老胡的對手,都過來攙和該怎麼辦?」

    張九六冷笑一聲:「你不用疑神疑鬼。沒有本帥的將令,他們誰也不敢妄動!」

    「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來吧!」

    張九六二次較力,雙手托矛欲刺。

    「等一等!」胡大海冷不丁又喊了一嗓子。

    張九六又將長矛抽回:「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多毛病?」

    胡大海說道:「依我看,咱倆別這樣打了。」

    「為什麼?」

    胡大海接著說道:「你是英雄,我是好漢。就這麼平平常常地比劃,豈不被軍兵恥笑?要打,咱倆就露點特殊本領,你看如何?」

    張九六是個性如烈火、愛找死鉚的人,聽了胡大海的話,滿不在乎地說道:「隨你的便,本帥奉陪!」

    胡大海問:「我且問你,你在張士誠帳下擔任何職?」

    「兵馬大元帥。」張九六瞪著眼睛說道。

    「好。我先考考你,當兵馬大元帥應具備哪幾條?」

    張九六不耐煩地說道:「休要囉嗦,本帥沒工夫跟你磨牙。」

    胡大海冷笑道:「輸了吧?我就料定你不是我老胡的對手。」

    張九六氣壞了:「胡說!還未動手,怎知本帥輸了?」

    「張九六啊張九六,你真是地瓜去皮——白數(薯)。身為大將,光有武藝能頂何用?俗話說,『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有勇無謀之人,不配做大將。想當年,楚霸王項羽有多勇?落了個五馬分屍;三國時的呂布有多勇?被曹操勒死在白門樓。遠的不說,就拿元軍來說吧,那四寶大將脫脫有多勇?不也死在了我的手下嗎?」

    張九六聽到此處,怒喝道:「少來胡扯!據本帥所知,那脫脫是服毒自盡的,怎說死在你的手下?」

    胡大海冷笑著說道:「要不說你不配當元帥呢!真是癩蛤蟆跳水——不懂(咚)!那是因為我搬來了寶槍將張興祖,寶槍破寶刀,脫脫大敗,逼得他走投無路,才服毒自殺的。歸根結底,還不是死在我的手下嗎?」

    張九六聽膩味了,說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吧?」

    胡大海說道:「我是想看看你夠不夠當元帥的材料。這樣吧,我給你擺個陣,看你認識不認識。」

    張九六不屑一顧:「這有何難,你快擺來!」

    胡大海見火候差不多了,他把大槍操起來,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足有三間房大小。畫罷,問張九六:「你看看,這是一座什麼陣?」

    「這個……」張九六看了半天,也猜不出來。

    胡大海又在圓圈外面畫了一條直線,好像是一把大錘。這條直線越畫越長,離張九六足有一百步開外。胡大海站在那裡,又問張九六:「這是什麼陣?」胡大海嘴裡說著,馬往後捎,而且越捎越遠。等離張九六挺遠了,他急忙調轉馬頭,奔西邊就跑。

    張九六先是一愣,接著,才知道上了當。直氣得他哇哇暴叫,高聲大嚷:「胡大海,你不是說擺陣嗎,怎麼逃跑了?」

    胡大海邊跑邊扭頭說道:「你懂個屁!老胡擺的就是逃跑陣。我說小子,再見!」說罷,用槍攥一戳馬後-,這匹馬四蹄蹬開,拚命向前跑去。

    蘇州兵見了,各擎兵刃,攔住去路。胡大海急了,掄起大槍,一頓亂刺。霎時間,蘇州兵撞著的死,挨著的亡,被殺得四處潰逃。到了這個時候,胡大海什麼也顧不了啦,一個心眼兒往前逃命。但只見他這匹馬,越溝壕,跨障礙,橫衝直撞,越跑越快。四更天以後,終於逃出了蘇州兵的連營。

    這陣,胡大海心裡的這個痛快勁兒,那就甭提了。他暗暗合計,我回去之後,定要貼副對聯,上寫「眨眼間傾生喪命」,下配「打新春兩世為人」,橫批「好險好險」。

    胡大海正在瞎琢磨,突然身後有人喊話:「胡大海,你哪裡走?」

    胡大海回頭一看,可把他嚇了個夠戧。怎麼?張九六追了上來。

    張九六上了胡大海的當,心中十分懊喪,若讓他闖出十八道連營,我有何臉面去見蘇州王?所以,他在後邊拚命追趕。由於他的馬快,把軍兵遠遠地甩在了後邊,自己單人獨騎追到胡大海近前。

    張九六二話沒說,雙手捻矛,奔胡大海後心便刺。胡大海急忙往旁邊一閃,撥回馬頭,大戰張九六。過了五六個回合,胡大海就頂不住了。他眼珠一轉,虛晃一招,撥馬便跑。

    張九六的馬快,眨眼間就又把他追上了。胡大海無奈,只好勉強接戰。只累得他盔歪甲斜,熱汗直流。他一邊打著,一邊合計,難道我這回真要玩兒完了?我該如何將這個瘟神甩掉呢?唉呀,急死我了……想著想著,突然又來了主意。他打著打著,猛然間朝張九六身後疾呼:「老英雄唐雲來了,快助我一臂之力!」

    張九六嚇了一跳,撥馬跳出圈外,回頭一看,沒人!扭回頭來再看胡大海,已經逃跑了。這一回,把張九六的肚皮都快氣破了,他催馬又追。眼看又要追上了,只見胡大海猛一抖手,喊道:「著法寶!」話音剛落,有一東西,奔張九六的面門打來。

    張九六縮脖藏頭,這件東西從頭上飛過,「啪」地一聲,落到馬後。張九六勒住坐騎,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戰靴。張九六剛一回頭,胡大海又扔過一物。張九六用長矛往外一撥拉,此物又落到地上。回頭一看:又是一隻戰靴。這更把他氣壞了,心裡說,本帥征戰多年,還沒遇見過這種臭無賴!什麼損招兒都有,真氣死我也!他二目圓睜,挺矛衝殺過來,恨不能一矛扎胡大海個透心涼。

    別看胡大海能耐不大,還真不好對付。一抓一轉個兒,一碰一打滑兒,又難抓,又難拿。胡大海邊戰邊退,邊朝四外蜇摸。踅摸什麼?他是蜇摸著從什麼地方逃走合適。

    這時,天交五鼓,東方已經發白。遠處的村落、山崗,近處的樹木、花草,已經隱約可辨。但只見眼前是一面山坡,坡上樹木交雜、野草叢生。胡大海心想,乾脆,我鑽樹林往坡頂跑吧!於是,緊催戰馬,踏草叢,繞樹木,奔樹林而去。

    張九六在後邊窮追不捨,邊追邊喊:「胡大海,你往哪裡走?」

    胡大海邊跑邊答:「請你不必操心,有地方可走!」

    張九六怒喝道:「本帥一定要把你抓住!」

    胡大海笑著說道:「爺爺一定要叫你抓不住!」

    張九六隔著樹空,左一矛,右一矛,不住地猛刺;胡大海以樹幹作屏障,左躲右閃,一點也沒被紮著。

    這時,胡大海飛馬越過坡脊,開始往下坡跑。坡下是一片稻田,遠處閃出一個村莊。胡大海心想,若能進了村子,可就不怕了。他心急只嫌馬慢,不住地緊抖嚼環。誰知,那大紅馬只顧往前飛跑,不料被一個樹墩絆到前蹄子上,「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大紅馬一倒,把胡大海甩出三四文遠,「啪嚓」!摔了個仰面朝天,差點兒摔死。

    張九六心中大喜,飛馬來到他面前,用長矛點住他的前心:「別動!這回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胡大海心頭一涼,完了,這回可徹底完了。不過,他至死嘴也不軟,躺在地上,還一個勁兒地跟張九六對付:「姓張的,等會兒下手,容我再說一句話。」

    張九六怒喝道:「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就閉眼吧!」說罷,把長矛舉起,對準了他的前胸。

    胡大海冷笑了一聲:「要是這樣,我死了也不會服你!」

    「因何不服?」

    胡大海說道:「你連句話都不敢讓我說,我還服你什麼?」

    張九六是個強眼子,非要弄清原委不可,忙說:「那你就講吧!」

    胡大海說:「哎,這才算英雄呢!實話對你講吧,我老胡一貫心慈面軟,不忍要你的性命,今天饒你不死,快快逃命去吧!」

    張九六一聽,把鼻子都氣歪了。心裡說:真不害臊,咱倆到底誰敗了,我逃什麼呢?難道姓胡的嚇昏了不成?

    此時,胡大海又催促道:「你愣什麼,還不快走!」

    張九六說:「爾休要滿口胡言。本帥豈能容你!」

    胡大海也生氣了:「哼,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現在不走,呆一會兒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此話怎講?」

    胡大海又吹上了:「要不說你是癩蛤蟆跳水——不懂(咚)呢!誰不知我老胡,自幼受過異人傳授、神仙指點,學會了拘神遣將的本領。只要我一念真言,天兵天將隨時可到。倘若神仙來了,你還跑得了嗎?」

    「胡謅!」張九六大吼道,「本帥不是三歲的孩童,豈能信你胡說八道?」

    胡大海瞪大牛眼說道:「不信?那咱試一試,看我的咒語靈不靈!」

    張九六冷笑道:「那你就念吧,本帥倒要看看!」

    胡大海聽罷,先坐起身形,從容不迫地活動著胳膊腿。

    張九六怕他跑掉,瞪著眼睛盯著他,閃亮的長矛直指到他的胸前。心裡說,你若敢動,我就扎死你。

    胡大海坐在地上,瞇縫著雙眼,往四處偷看。看什麼呢?他看看四周有人沒有。若要有人前來,他不就得救了嗎?可是,他看了一陣兒,連一個人也沒看見。他又怕耽擱時間長了,惹張九六生疑,所以,無奈抬起右臂,伸出中指,口唸咒語,假意作法:「天靈靈,地靈靈,六字真言一點通。胡大海這裡唸咒語,呼喚天將和天兵。托塔李,趙公明,二郎楊我太白星,金、木、哪吒三太子,四大金剛摩裡青。駕祥雲,下天宮,保佑老胡大英雄。靈光阿彌勒敕——」

    胡大海那裡亂念,張九六這邊兒暗笑,天底下竟有這麼不要臉的人,真能繃著臉裝蒜。他對胡大海說:「念完沒有?神仙在哪裡?」

    胡大海說:「別急。你沒聽說過嗎?真言得念三遍。這是頭一遍,神仙剛得著信兒。」說罷,緩了一口氣,又念第二遍。

    張九六等他把第二遍念完,又問:「神仙在哪裡?」

    胡大海認真地說:「別急。這會兒正在半路上呢!」

    別聽胡大海嘴裡這麼說,其實,他心裡早涼了。為什麼?他一看山坡上下,連個人影兒都沒有,誰能來救他?他心想道:等把第三遍念完,我還能說什麼?

    此時,張九六又催促道:「磨蹭什麼,還不快念?本帥可把話說清楚,你的神仙拘不來,我可就不客氣了!」說罷,把長矛抖了三抖,晃了三晃。

    胡大海無奈,扯開嗓門又念道:「天靈靈,地靈靈,六字真言一點通……」

    說也奇怪,他剛念到「金、木、哪吒三太子」的時候,忽聽樹林之中有人高喊:「謹遵法旨,吾神來也!」

    這一嗓子,可把張九六嚇了個夠戰。怎麼?他萬沒想到真有人來捧場啊!

    這陣兒,胡大海也是一愣。心裡說:這是哪一位!他定睛一看,見樹林中鑽出一人,飛馬來到他二人面前!

    見來人,好相貌,

    威風凜凜九尺高。

    虎頭巾,頭上罩,

    一朵紅纓頂梁飄。

    身上披,箭袖袍,

    一條寶帶圍在腰。

    弓在囊,劍在鞘,

    上鑲珠寶放光豪。

    黃騾馬,透骨龍,

    四蹄蹬開快如風。

    面似火,眉如弓,

    兩隻鳳眼亮如燈。

    長得好,五官正,

    三結長髯飄前胸。

    軟籐槍,手中擎,

    好像怪蟒舞當空。

    人似虎,馬賽龍,

    十人見了九人驚。

    胡大海看罷,頓時心頭豁亮起來。來者是誰呀?原來是八臂哪吒寧伯標。

    書中交待:寧伯標,字興國,蘇州鳳凰莊人氏。此人文武雙全,元順帝至正八年,他考中了武狀元,先在兵部任職,後調安徽做了蕪湖鎮守使。常遇春攻打蕪湖時,弟兄二人相見。怎麼他倆成了弟兄呢?常遇春自幼父母雙亡,是寧伯標之母寧氏夫人把他奶大的,因此,他二人親同骨肉。十歲時,弟兄分別。後來,寧伯標保了元順帝,常遇春保了朱元璋。

    弟兄二人相見,常遇春勸兄改邪歸正。寧伯標也見元順帝昏庸無道,便帶著一家老小,棄城而走,回到原籍鳳凰莊。按理說,鎮守使是國家的命官,棄城而走是犯罪的。可是,當時義軍四起,元兵已不能控制全國,蘇州又屬張士誠管轄,所以平安無事。

    寧伯標的父親早年去世,只有母親寧氏健在。他的原配夫人灑氏,因婆媳不和,早已離去。拋下一個女兒名叫彩霞,年已及等。寧伯標怕孩子受氣,一直未有續娶。

    寧伯標家資巨富,廣有莊田,是鳳凰莊的首戶。在家裡一躲,吃穿不愁,倒也逍遙自在。

    不過,他是個重義氣、有抱負的人。他時常想念常遇春、胡大海這些弟兄。無奈,老母在堂,女兒又到了訂親的年齡,使他不能遠離。為此,經常悶悶不樂。為消磨時光,他有時練武,有時讀書,有時到郊外行圍。前兩天,他帶了六個家丁,用馬車拉著帳篷和炊具,到鳳凰崗來打獵。他駐在山坡上,聽過路商賈說,牛膛峪一帶擺下了戰場。細一打聽,才知道是張士誠與朱元璋開兵見仗。當然,他是心向明軍的,為此,一直掛記在心中。今天早晨,他讓家丁看守帳篷,自己單人獨馬準備到前敵去一趟。這真是無巧不成書,他剛走進樹林,忽聽山坡上有人喊叫。聲音挺熟,可聽不清喊叫什麼。寧伯標略一思索,順著聲音就來了。剛走到樹林邊,忽聽有人喊:「天靈靈,地靈靈……」寧伯標一聽,心裡說:這不是胡大海的聲音嗎?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又往前緊走了幾步,隔著樹空一看,只見胡大海坐在地上,正胡說八道呢!而且,張九六托著長矛,站在他的面前。寧伯標看罷,明白了,真使他又驚、又喜、又氣、又樂。驚只驚,在這裡見到了胡大海;喜只喜,弟兄二人巧相逢;氣只氣,胡大海胡說八道,丟人現眼;樂只樂,張九六這麼大的元帥,竟受了胡大海的擺佈。寧伯標心想;乾脆,我給二哥捧捧場吧!這才大喊一聲「吾神來也」,催馬來到他倆面前。

    書接前文。胡大海見了寧伯標,精神頓時振作起來。只見他一個魚躍,站起身形,一手掐腰,一手比劃:「我就知道你準得來嘛!快,給我打!」

    寧伯標也不敢笑,說了聲「遵命」,手托金絲軟籐寶槍,對張九六說道:「張大帥一向可好?寧某這廂有禮了!」

    他二人原來認識。三年前,張士誠聽說寧伯標回到原籍,曾派張九六相邀,請他到蘇州做官。寧伯標假借「家有老母,不便遠行」為由,婉言謝絕,兩年前,張九六又親自趕奔鳳凰莊,請他出頭。不料,又被他拒絕。一年前,張九六又帶著八彩禮品,還有一顆副元帥大印,來到鳳凰莊,請他做官。寧伯標以「侍母盡孝,無心為宦」為理由,還是沒有答應。為此,張九六很不高興。寧伯標見他生氣了,才答應道:「寧某已隱居深山,今後誰也不保,誰的官也不做。」這是為什麼呢?張九六怕他保了別人,對自己不利呀!

    閒話休提。張九六一看來人是寧伯標,心中十分不悅,勉強還禮道:「不敢當,不敢當。請問寧將軍,你莫非要搭救胡大海不成?」

    寧伯標笑道:「正是。大概您還不知,胡大海是我的好友,焉有不救之理?請大帥看在寧某的分上,高抬貴手吧!」

    張九六大怒,圓睜環眼,倒豎虎鬚,高聲喝喊:「姓寧的,我勸你少管閒事!胡大海是我的仇敵,他闖連營,殺傷了許多軍兵。本帥正要給弟兄們報仇,豈能把他放掉!」

    寧伯標又冷笑了一聲:「方纔我已講過,他是我的好友,我不能見死不救。請大帥三思!」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胡大海一聽,氣得夠戰,急忙出口罵道:「你配,你配,你也配!不信,你動老胡一下試試!」

    張九六大吼一聲,舉矛便刺。寧伯標不敢怠慢,一翻手腕,用金絲軟籐槍把他的長矛壓住,厲聲喝喊:「張九六,你真不開面嗎?」

    「不開面又怎樣?」

    寧伯標說:「那就休怪寧某無情了!」說罷,一抖寶槍,拉開了陣勢。

    張九六來了個打仗先下手,雙手抖矛,分心便刺。寧伯標往右一側身,把這一矛躲開。張九六右手扳回矛頭,左手一推矛桿,奔寧伯標左肋點來。寧伯標又一閃身,將這招躲了過去。張九六使了個泰山壓頂式,大鐵矛掛著風聲,奔寧伯標的頭頂打來。寧伯標把馬一撥,又跳出圈外。

    此時,張九六問道:「寧伯標,為何不來還手?難道你怯戰不成?」

    寧伯標笑道:「非也!寧某是有意讓你三招。其一,念你我同在蘇州,有同鄉之情;其二,念張士誠派你三顧鳳凰莊,有一定的交情;其三,寧某打仗,向來讓別人先動手。」

    胡大海把大腿一拍,誇讚道:「你聽聽,我兄弟多明白。跟你這混蛋怎麼比呢?」

    張九六又羞又惱,施展開通身的本領,下了絕情。寧伯標不敢大意,與張九六戰在一處。

    胡大海在一旁觀陣。他一看張九六,真不愧叫賽張飛,丈八蛇矛上下翻飛,呼呼掛風。但只見:

    蛇矛槍,快如風,

    雨打梨花滿天星。

    上打插花蓋頂,

    下扎惡虎掏胸。

    左刺八仙慶壽,

    右挑黑龍點睛。

    霸王一字摔槍式,

    鬼神見了也心驚。

    再看寧伯標。他一不著急,二不忙亂,把金絲軟籐槍使得神出鬼沒。但只見:

    一扎眉心二扎肘,

    三扎咽喉四扎口,

    五禮金雞亂點頭,

    六扎怪蟒穿襠走,

    七扎戰馬和雙腿,

    八扎雙肩掛雙手。

    使開九路絕命槍,

    十方好漢難逃走。

    胡大海看了,不住地點頭。

    這二人大戰了四十多個回合,未分勝負,胡大海心中暗自著急。為什麼?他雖然見寧伯標不至於敗陣,可又怕萬外有一。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暗暗說道:胡大海呀胡大海,你在旁邊站著幹什麼?難道你是看戲的,上不了台?為何不助寧伯標一臂之力?想到此處,他往地上一看,喲,遍地都是石頭塊兒,有三角的,四稜的,還有長的和圓的。胡大海心想,乾脆,我用這些東西砸他吧!於是,他把腰一哈,撿起幾塊應手的石頭,高聲喝喊道:「張九六,休要猖狂。著老胡的法寶!」

    欲知張九六性命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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