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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用心計蘭兒受寵 升貴人漢女遭殃 文 / 單田芳

    自幼顛沛受清貧,

    機緣巧合升貴人。

    若非奸狡多權木,

    豈能統治五十春。

    蘭兒被選中秀女,又被派在坤寧宮承值,伺候皇后鈕祜祿氏。按理說,她在秀女當中已經很不錯了。偏偏蘭兒野心勃勃,總想爬上嬪妃的位次。為此事,便在暗中打探皇上的行蹤。

    坤寧宮有個老太監叫張栓。因為他舌尖嘴快,消息靈通,人們給他送了個綽號叫「畫眉張」。這個人喜歡奉承,愛貪小便宜。蘭兒投其所好,經常向他孝敬點兒銀子。所以,畫眉張對蘭兒也不錯,二人無話不說。

    這天下午,閒暇無事,蘭兒向他尋問有關皇上的事兒。畫眉張心血來潮,便打開了話匣子:「咱家進宮快二十年了,服侍過兩代君主,三位皇后。對宮廷軼事、個人秘聞,敢說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就說咱們這位萬歲爺吧,稱的上是『風流天子,採花的蜂王』。三宮六院還嫌不足,居然又玩弄起漢女來了。」「漢女是什麼?」蘭兒問。「就是漢族姑娘。」蘭兒又問道:「我進宮快半年了,怎麼沒看見?」畫眉張笑著說:「順治初年,奉孝莊皇太后懿旨,有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殺無赦,偏偏這位萬歲爺,卻迷戀上了漢女。皇宮進不來,他就傳下一道旨意,將漢女們移居到圓明園。這樣做,既不違背祖訓,又可任意放縱。真是變通古制,一舉兩得。」

    畫眉張見蘭兒聽得入神,講得更起勁了:「這圓明園乃是萬園之園,實在是好極了。光園門就有十八座,而且各有不同。園子裡龍樓鳳閣,瑤草瓊花,實在是賞不勝賞哇!比起皇宮大內,不知要勝強多少倍。這座園子始創於雍正皇爺,至乾隆方才告成。真可謂曠古無二,地上天堂。」蘭兒問道:「聽您老人家這麼一說,那些漢女孩兒更享福了?」「那還用說嗎?萬歲爺讓她們分居亭館,任情姿采。今夕是這個當御,明夕是那個侍寢,簡直是接應不暇。漢女孩兒當中,有四個最得寵。萬歲爺還給她們賜了芳名,叫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武陵春。四春佳麗,聞名天下。你很少見到萬歲爺吧?他常到園子裡,連大腿都拔不出來了!」

    蘭兒聽罷,從牙根裡冒出酸水兒,冷笑幾聲,問道:「萬歲爺這樣糟踏龍體,皇后為什麼不管呢?」畫眉張說:「說起咱們的皇后來,真是個大好人哪!她文靜賢惠,忠厚老實。對萬歲爺的所好,向來是不過問的。」「我可不行!」蘭兒氣極了,脫口說出這麼一句不在行的話。話也說出去了,也感到失言了,只羞得粉面通紅。從此,蘭兒對漢女頗有反感。尤其對「四春娘娘」,更是恨之入骨。

    光陰流逝,不覺又到了春天。蘭兒曾托人,給母親捎去五十兩銀子。聽說家裡還過得去,才把提著的心放平。這天,畫眉張告知她,奉旨調她到圓明園承值。蘭兒一聽,驚喜交加:驚之驚,突然調離,不知吉凶禍福;喜之喜,到園中有可能接近皇上,好實現她夢寐以求的夙願。

    蘭兒坐著車子,來到圓明園,被內務府派到「曲徑通幽」當了一名小頭目。手下管著宮女十一名,負責給四春娘娘培植花卉。她住進一所三合套小院,前院是花圃,後院是魚池。迴廊抱廈,小巧玲瓏,十分幽靜。蘭兒當了小頭目,每月又多收五兩銀子。吃住順心,無拘無束,可比在皇宮大內隨便得多了。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也沒見著皇上的面。有個宮女告訴她,皇上從來也沒到這裡來過。蘭兒聽了,十分懊悔。可是,她沒有洩氣,默默地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鋼樑磨繡針,功到自然成!」

    自從她來了以後,把屋裡、院外重新佈置了一遍。種植了各種花卉,又用五色鵝卵石砌成S字形甬路,把「曲徑通幽」收拾得別具一格。她還用積攢下來的一百兩銀子和皇后賞賜她的一部分首飾,買通了圓明園的嚮導太監安得海。求他在方便的時候,把萬歲請到這裡來。

    安得海人稱小安子,直隸南皮人,十二歲淨身入宮。該人喜於阿談奉承,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又善於隨機應變,很受咸豐的賞識,故爾派在園中擔任嚮導。這小子最愛佔小便宜,宮女、太監差不多都給他進貢。否則,就會給小鞋穿。蘭兒瞭解到這些情況,所以,盡量打點他,並向他提出這個要求。安得海見蘭兒相貌出眾,人又機靈,估計能討萬歲的喜歡。倘若蘭兒受寵,肯定不會虧待自己。萬歲爺要是高了興,對自己的好處可就更大了。因此,他欣然應允。

    這一天,咸豐皇帝用罷早膳,到園中散步。安得海在前邊領著路,轉來轉去,有意把皇上領到「曲徑通幽」。咸豐第一次來到這裡,頓覺眼目一新。他問安得海:「這裡住的都是什麼人?」「啟奏萬歲爺,這兒住著十幾名宮女,是專門給陛下養花的。有一個叫蘭兒的秀女,真是花神仙。把那花養得枝嫩葉肥,簡直是妙不可言。萬歲爺不信,一看便知。」咸豐一時高興,邁步走進小院。安得海怕宮女沒有準備,惹皇上生氣,便高聲喊叫道:「萬歲駕到——」

    宮女們正低頭侍弄花草,猛抬頭見萬歲駕到,一個個嚇得容顏更變,趕緊趴在地上接駕。咸豐讓她們起來,然後背著手賞花。他一看這裡點綴得十分精奇別緻,不覺心曠神怡。這時,突然從後院飄來歌聲,抑揚頓挫,回梁九轉,如行雲流水,似燕語鶯啼,把咸豐帝聽得如醉如癡。他向眾人一揮手,意思是別打攪我。侍從人等個個屏息凝神,都呆立在那裡。咸豐帝順著歌聲來到後院,但見魚池一方,清可見底,岸邊楊柳,倒垂於水面。在一塊臥石之上,坐著一位麗人。見她半臥半躺,一手托腮,一手拂水,正全神貫注地唱著。

    咸豐聽罷,拍手叫絕:「好歌,好歌!」蘭兒一驚非小,回頭看時,見一俊美的青年人站在眼前。仔細一看,原來是當今天子。蘭兒嚇得魂不附體,忙趴伏在地上,說道:「婢子蘭兒,不知聖駕駕到,真罪該萬死。」這聲音甜脆圓潤,悅耳動聽。咸豐大喜,叫她站起來,從頭至腳仔細地觀看,他見蘭兒皓齒明眸,身量苗條,濯濯如春月楊柳,艷艷似出水芙蓉,把咸豐看得眼睛都直了。心裡說:這女子好面熟,朕在何處見過?蘭兒道:「聖駕如不嫌棄,婢子敢請陛下到屋中小坐。」「朕正要休息一下。」咸豐道。

    於是,蘭兒在前面引路,把咸豐讓進她的寢室。咸豐見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卻十分規整。芳香撲鼻,令人陶醉。咸豐落了鞋,盤腿坐到炕床上。蘭兒忙取了兩個繡花枕頭,倚在皇上身後。又轉身給皇上衝了一杯香茶,跪著呈上。

    咸豐把茶杯接過,放在炕桌上,便問蘭兒哪裡人氏、多大年歲、何時進宮、現居何職、祖宗三代……簡直問了個底兒朝上。蘭兒低垂粉頸,站在咸豐面前,一一作了回答。咸豐笑道:「朕想起來了,你是去年進宮的,被派在坤寧宮服侍皇后的那個蘭兒吧?」「正是。」「朕公務繁忙,早把此事忘記了。」蘭兒心裡說:胡扯,你倒是夠忙的,光顧跟四春娘娘扯蛋了,哪能把我放在心上?

    咸豐又問道:「方纔那首歌是誰編的?」「是婢子編的。」「嗯,很好!你還會唱什麼?」蘭兒道:「還會唱野調無腔、少板無眼的幾首昆曲。」「好,快唱給朕聽。」

    蘭兒見機會來了,心中暗自慶幸。於是,拿出全身本領,唱了一段《玉堂春》和《雷峰塔》。咸豐一邊聽,一邊合著板眼。有時,也低聲隨著唱幾句。蘭兒剛唱完,咸豐就鼓掌稱道:「太好了,想不到『雞群之中還有綵鳳』,可惜朕發現得有些晚了。」

    蘭兒聽到皇上的誇讚,樂得神魂顛倒,喜不自勝,又給咸豐倒了一杯濃茶。咸豐沒接茶杯,冷不丁把蘭兒的手腕抓住,拉到懷裡,又親又吻。

    書要簡短。當晚,蘭兒被咸豐召幸。越日,傳下聖旨,封蘭兒為貴人。此後,人們都稱她蘭貴人了。蘭兒早就打聽明白了,皇后以下,一為皇貴妃、二為貴妃、三為妃、四為嬪、五為貴人。以下還有佳人、常在、美人等共有九級。現在,已經熬上第五級了。如再加一把勁兒,還愁不步步高陞嗎?

    咸豐自從召幸了蘭兒,簡直是無法擺脫,把四春娘娘也拋在腦後。不出一個月,又把蘭貴人升為懿妃,搬進園中的望月樓,並把安得海賜給懿妃。咸豐也住在這裡,每日與懿妃鬼混。就連文武大臣奏事,他也不見。

    消息傳齊,朝堂嘩然。眾人竊竊私議,啼笑皆非。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肅順,對懿妃頗有反感。這日,具本朝見皇后。他跪在鈕祜祿氏面前,奏道:「時下國運衰微,內憂外患,民不聊生。聖上理應勵精圖治,勤政愛民。今被懿妃所迷,置國事於不顧,非明君之所為也。皇后乃一朝國母,當規勸皇上潔身遠色,則天下幸甚。」皇后道:「卿言是也!待本宮具本,上達天顏就是。」當晚,鈕祜祿氏提筆在手,給咸豐帝上了一本,勸他趕回大內,主持朝政。

    這天,咸豐正在望月樓與懿妃作畫,內監把本章呈上。咸豐看罷,快意皆消,低頭不語。懿妃忙問道:「朝中出了何事,萬歲爺這樣苦楚?」咸豐道:「皇后勸朕回宮,主持朝政。」「那您的意思呢?」咸豐道:「皇后乃六宮之主,輕易不勸朕。只此一次,朕怎好拒絕?」懿妃不悅道:「難道堂堂的皇帝陛下,還當不了皇后的家?」「非也!皇后知書達理,令人可畏可敬。朕若不回,怕不好交代。」

    懿妃雖然心中有氣,卻不敢再講。咸豐又住了一夜,於次日返回紫禁城。他滿以為皇后聽了別人的挑唆,跟懿妃爭風吃醋。哪知皇后見了皇上,對此事卻隻字不提,照舊對他畢恭畢敬。為此,咸豐帝深受感動。

    要說起鈕祜祿氏,人樣子也並不錯。五官清秀,身量苗條。而且,正在豆蔻年華,自然有迷人之處。咸豐又憐她,又敬她,便安心在坤寧宮住了下來。每日處理國事,漸漸把懿妃扔在腦後了。

    且說懿妃,自從皇上走後,好像把她的魂兒也帶走了。每日裡頭不梳,臉不洗,唉聲歎氣,坐立不安。安得海見主子不悅,早猜出她的心事,勸道:「主子的心事,奴才都知道。萬歲爺有萬歲爺的難處,請主子多加體諒。」懿妃冷笑道:「他還是沒把我擱在心上。不然,雷打也不能動!」小安子笑著說:「主子說得也在理兒。不過,皇后的話,皇上是不能不聽的。」懿妃道:「還是做皇后好哇,連皇上都得聽她的。像我這妃子,受寵也無用!」小安子道:「宮廷例制,等級森嚴,自然是要聽皇后的。不過,望長久遠嗎,情況也許有變。」「你這話怎麼講?」懿妃聽出他話中有話,便追問起來。小安子道:「主子這麼聰慧,難道還看不出來嗎?皇后雖賢,而不能生育。俗語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倘若主子您爭口氣,給萬歲爺生個太子,就能鶴立雞群,出人頭地。到那時,情況豈不大變?」「是啊!」懿妃連連點頭,重賞了安得海。從此,她盼著快有身孕,並渴望生個男孩兒。

    兩個多月過去了,皇上還沒回來。懿妃越想越生氣,越尋思越焦躁。一股狂怒湧上心頭,又摔盆又摔碗,還無故打人。嚇得宮女們膽戰心驚,不知噩運會輪到誰的頭上。

    這天早飯畢,懿妃坐在望月樓上,憑欄遠眺。突然發現樹叢中有一漢女,奔太液池跑去。又見在她身後,追著一名太監。那太監伸手抓住那漢女的胳膊,便撕撕摟摟起來。一會兒湊在一起談話,一會兒又站起來奔走。懿妃怒道:「禁園之中,豈能容得爾等胡鬧!」她把小安子叫過來,吩咐道:「快去,耙這一對狗男女給我抓來!」小安子領命,帶著一夥太監去了。

    約頓飯之後,小安子覆命說:「都抓來了!」懿妃怒沖沖走下望月樓,讓宮女搬了把椅子,坐到正廳的廊簷下,吩咐道:「快把那對狗男女帶上來。」

    時間不大,一名太監、一名漢女都倒捆著二臂,帶進院中。小安子喝斥道:「還不給懿妃娘娘磕頭!」二人跪倒道:「參見娘娘千歲。」懿妃怒問道:「你二人做了什麼好事!」那太監道:「娘娘千歲誤會了。此女叫銀鳳,乃蘇州人氏,被買進圓明園承值。她終日想念一家老小,總是哭啼。今早,有人給她捎了個信兒,說她母親想她想死了。為此,銀鳳也不想活了。方纔,她要投池自殺。奴才不忍,又攔又勸,才被娘娘發現了。剛才之言,全屬實情,望娘娘千歲恕罪。」

    其實,這個太監說的都是真的。銀鳳果然是被拐買來的良家女子,被迫在園中服侍皇上。不但失身,還要受氣,在園中吃盡了苦頭。再說,母親又死了,因此痛不欲生。這個太監出於好心,從她的住處追到太液池,又說又勸。不料被懿妃錯以為有不正當的行為了。既然把話說清楚了,不就完了嗎?偏偏這個懿妃耍起刁來。把憎恨漢女的怒火,都噴灑在了他二人身上。她怒斥道:「呸,滿口胡說。明明是你倆做了苟且行為,還敢巧言狡辯?來人,剝掉衣服,給我狠狠地打!」小安子咋唬道:「剝光,狠狠地打!」

    掌刑的宮監不敢不聽,把兩個人摁翻在地,剝光衣服,用廷杖狠狠地抽打起來。把兩個人打得鬼哭狼嚎,滿地翻滾。懿妃還不解恨,又命人把那太監吊到樹上,把漢女的鞋襪扒掉,露出窄窄的「三寸金蓮」,由兩個太監架著,在碎石路上來回跑。這一招實在毒辣,別說一個弱小的女子,即便是堂堂男子漢也受不了。銀鳳的兩隻小腳,被磨得血肉模糊,幾度昏厥過去。懿妃還不罷休,命人用涼水噴過來,又光著身子在石子路上爬。銀鳳發出絕命的吼叫,叫得都失去了人聲。在場的宮女們見了,無不膽裂魂飛。可是,懿妃卻毫不理會。最後,這個漢女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氣了,懿妃還不放過。命人在銀鳳和那個太監的脖子上,拴了一塊大石頭,扔進太液池,活活地淹死了。

    懿妃覺著挺開心。第二天,又抓來幾名漢女,怒斥道,「都是你們這些狐狸精,迷住了皇上的心竅,真是死有餘辜。哀家今日要把你們這些妖孽剷除!」說罷,命人把這些漢女的衣服剝光,逼她們打鞦韆。可憐這些漢女,個個累得筋疲力盡,從鞦韆上跌落下來,摔得半死不活。懿妃還不解氣,又命人把她們扔到太液池裡。更有甚者,懿妃還命漢女對打,對咬,不從者便被活活打死。手段之殘忍,方法之獨特,真是曠古未聞。可憐一百多名漢女,被懿妃折磨死一半以上。餘者,有的躲藏,有的被嚇瘋,有的自殺,簡直是苦不可言。就連最受寵的四春娘娘,也不能倖免。懿妃雖不敢像折磨一般漢女那樣隨便,卻斷去了她們的飲食。害得四春吃這頓沒那頓,三天兩頭挨餓受渴。日久天長,逐個地都病倒了。

    正在這緊要關頭,咸豐帝回到圓明園來了。咸豐一晃走了三個多月,最近思念起懿妃和四春娘娘,不由得長吁短歎,坐臥不安。皇后猜透皇上的心意,怕他急出病來,主動勸他到園子裡去散心。咸豐如蒙大赦,對皇后感激得不得了。他乘輦輿正好路過四春娘娘居住的四春園,便徑直走了進去。

    「聖駕到——」四春娘娘驚喜交加,忙整理雲鬢,迎接聖駕。減豐下輿,手扶四春走進藏春樓。坐定後,他左顧右盼,發現與走的時候有些異樣。又見四春娘娘容顏枯槁,秀質皆無,不免吃驚地問道:「卿等這是怎麼樣了?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成?」四春支支吾吾,不敢明言。減豐愈疑,非要問清楚不可。四春見瞞不住了,忙一齊跪倒,哭訴了懿妃折磨漢女的經過。

    咸豐聞聽,氣得五臟冒火,七竅生煙。大吼道:「反了,反了,懿妃欺朕太甚!」說罷,馬上傳旨,起駕趕奔望月樓。

    這陣兒,早有人報與懿妃。懿妃一聽聖駕回來了,不由喜形於色。忙對鏡梳妝,更換衣服,走下樓來,去見皇上。可是,她一見皇上的面,就發現有點不妙。只見咸豐面沉似水,冷若冰霜。侍從人員站了兩大溜,一個個屏息寧神,鴉雀無聲。懿妃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忙搶步上前,行了大禮,口稱:「臣妾蘭兒敬問聖安。」咸豐瞪著她,惡狠狠地說:「你做了什麼好事!」懿妃嚇得一哆嗦,委屈地說:「請問陛下,蘭兒把什麼事情做錯了?」咸豐一拍桌子:「你還嘴硬!朕問你,是誰無故折磨漢女?是誰下令把她們扔進太液池淹死?又是誰下令切斷了四春娘娘的飲食?」「這個……」懿妃一聽,知道有人先把她告了,真是又怕又氣。可是,她還想給自己找個理由:「陛下容稟。這是因為她們不守園規,皇上又不在,所以奴婢才……」「住嘴!」咸豐怒不可遏地說:「朕都問清楚了,漢女沒有一個違犯園規的。都是你醋海生波,有意報復。別說她們沒有犯罪,即便有罪,也要由朕來處置。誰允許你這麼幹的?」懿妃仗著受寵,強嘴道:「陛下封我為妃,難道妃子連懲辦奴才的權力都沒有嗎?」「放肆,還敢強辯。你以為朕不能處分你嗎?」咸豐暴跳如雷,傳旨道:「來人,把她拉下去,狠狠地打!」

    掌刑的宮監不敢不聽,「呼啦」往上一闖,七手八腳就要動手。懿妃破著嗓子喊叫道:「皇上開恩,陛下開恩哪!」咸豐理也不理,催促道:「打!重重打!」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喊叫道:「萬歲爺,打不得呀!」說罷,跪在咸豐腳下,不住磕響頭。咸豐一看,乃是安得海,怒問道:「小安子,你敢抗旨?」「不不不,嚇死奴才也不敢。」「你方才說打不得,這話是何意?」安得海往前跪爬了一步,仰著臉說:「恭喜萬歲爺,懿妃娘娘她有孕了。」「什麼?」咸豐一驚。「回萬歲爺的話,懿妃娘娘已經懷孕了。」「此話當真?」「奴才沒長兩顆腦袋。」咸豐忙傳旨道:「放回來,快放回來。」

    宮監把懿妃扶回屋中。懿妃跪倒身形,哭泣道:「謝皇上不打之恩。」咸豐問道:「安得海說你有孕了,此話當真?」懿妃道:「是真的。」「你為何不早奏?」懿妃道:「從上個月開始,婢子就感到身體不適。經常嘔吐,想吃酸的,又經常困睡。那時,才叫小安子把園中的御醫嘉亮找來。診脈後,嘉亮說是喜脈。婢子不敢叫准,所以沒向皇上陳奏。」咸豐道:「朕現在就叫御醫診脈。倘若你胡說八道,朕決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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