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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帕西和嗅嗅 文 / J·K·羅琳

    第二天早上,哈利是宿舍裡第一個醒來的人。他躺了一會兒,望著從床帳縫隙透出的陽光裡,閃亮著打旋的灰塵,享受著星期六的輕鬆。學期的第一個星期漫長地拖個沒完,簡直像一堂極長的魔法史課。

    從四周熟睡的靜謐,和那道清新的陽光來看,現在太陽剛升起沒有多久。他打開圍著四周的床簾,起身穿好衣服。除了遠處傳來小鳥的唧喳聲音,能聽到的就只有桂芬多學生們低沉、緩慢地呼吸。他小心地打開書包,拿出羊皮紙和羽毛筆,離開宿舍,來到休息室。

    他徑直走向他最喜歡的扶手椅,那是擺在已經熄滅的壁爐旁邊的、一隻軟軟的舊扶手椅。哈利舒服地坐下來,打開羊皮紙,一邊環視著房間四周。每晚上都被丟的到處都是的羊皮紙團、舊魔力彈子、空藥罐、糖紙、現在都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赫敏織的那些精靈帽子也都不見了。哈利隱約地想著,不知道有多少精靈,不管它們自己想不想要,已經因此獲得自由了。他擰開墨水瓶蓋,蘸了蘸羽毛筆,然後把筆舉在離光滑的黃色羊皮紙上空一寸的地方停住,努力地思考著。但是有那麼一兩分鐘,他發現自己只是盯著空空的壁爐,完全不知道要寫什麼。

    現在他終於理解羅恩和赫敏在暑假裡給他寫信時有多麼困難。他怎麼能把一星期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寫給瑟瑞斯、詢問所有讓他焦躁不安的問題,而又不讓偷看信的人知道他不想讓他們知道的東西?

    他凝視著壁爐,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然後,終於,他想好了。他再次把羽毛筆蘸飽了墨水,堅決地把它放到羊皮紙上。

    親愛的嗅嗅:希望你過得還好,回來的第一個星期很糟,真高興現在是週末了。

    我們有了個新黑魔法防禦課老師,安布居教授,她幾乎和你媽媽一樣好。我寫信是想告訴你,上個暑假發生的事情,又在我被安布居留堂時發生了。

    我們都很想念我們的大朋友,希望他會很快回來。

    請趕快回信。

    祝好,哈利哈利把信讀了幾遍,試著用局外人的角度看。他想不出要是只讀這封信,他們怎麼能猜到他所講的——或是猜出他是給誰講的。他很希望瑟瑞斯能明白大朋友是指海格,然後告訴他們他會什麼時候回來。哈利不想直接問,因為他怕別人會注意到海格在霍格沃茨外面做的事情。

    雖然是一封相當短的信,但也花了他相當長的時間才寫完。在他寫信的時候,陽光已經慢慢爬進了半個屋子,而且,他可以聽到上面宿舍裡傳來了走動的聲音。

    他小心地封好羊皮紙,爬出肖像洞,往梟捨走去。

    「我要是你我就不去那邊,」幾乎斷頭尼克說,在哈利走上走廊的時候從他前面的牆裡驚慌地飄了出來,「第一個走過走廊中央那個帕拉塞爾蘇斯(德國瑞士籍化學家及醫生——譯注)半身像的人,會中皮皮鬼布下的玩笑。」

    「是不是半身像會掉到那個人的頭上?」哈利問。

    「可笑的是,你說的對極了。」幾乎斷頭尼克毫無興致地說,「精細和微妙從來也不是皮皮鬼的強項(指皮皮鬼只會用粗笨遊戲拿人開心——譯注)。我這就去找血腥男爵,他也許能阻止他。再見,哈利。」

    「是,再見,」哈利說,他沒有向右轉彎,而是左轉,選擇更遠但是更安全的路去梟捨。走廊一側的高窗裡都露出了明朗的藍色天空,他的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等一會他還有快迪奇訓練,他終於要回到快迪奇賽場了。

    有什麼東西滑過他的腳腕,他低頭下看,發現管理員的灰貓,諾斯太太正從他身邊溜過,她用黃色的、燈籠一樣的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就在渴望者威望德的雕像後面消失了。

    「我沒做壞事呢,」哈利在她身後叫,她那樣子顯然是個準備向長官報告的貓。

    但哈利不明白為什麼,他完全有權力在星期六的早上走去梟捨的。

    當哈利走進梟捨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從沒有玻璃的窗戶射進來,晃得他眼花繚亂。粗大的銀色光柱交叉照射在圓形的屋子裡,上百隻貓頭鷹在房緣上站著,在清晨的陽光裡有點騷動,一些貓頭鷹顯然剛外出覓食回來。稻草覆蓋的地板被他踩得吱嘎作響,他走過地上細小的動物骨頭,伸長了脖子尋找海德薇。

    「你在這兒,」他說,在接近拱形天蓬頂端的地方找到了她,「下來,我有一封信要你送出去。」

    她低低叫了一聲,伸展開寬大的白色翅膀,盤旋飛落到他的肩頭。

    「好了,我知道這個外面寫是說給嗅嗅的,」他對她說著,把信給她,讓她叼在嘴裡。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還是小聲說:「但其實是給瑟瑞斯的,明白嗎?」

    她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他認為這就是她聽懂了的意思。

    「那麼,一路平安,」哈利說著帶她走到一個窗子前面,海德薇按了按哈利的胳膊,然後就飛進讓人目炫的藍色天空裡去了。他一隻望著她,直到她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然後消失了。他把目光轉向海格的小屋,從這個窗子裡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裡,而且,同樣清楚的,他能看到這個小屋裡仍沒人住,煙囪裡沒有煙,窗簾也是關著的。

    禁絕林的樹梢在微風中擺動,哈利看著它們,盡情享受著吹在臉上的清新空氣,腦子裡想著下午的快迪奇訓練。就在那時他看見了它:一個巨大的、有翼的、樣子好像爬行動物的馬,和給霍格沃茨拉車的馬一樣。它的黑皮翅膀像翼龍似的伸展著,從樹林中上升飛起的樣子又像一隻巨大而怪異的鳥。它在天上盤旋了一個很大的圈子,然後又飛落進樹林裡。整個事情發生得是如此之快,哈利幾乎不能相信它真的發生了,只有他的心臟依然砰砰地狂跳不停。

    梟捨的大門在他身後突然打開,他嚇了一跳,飛快地轉身,發現來的人是張楚,手裡握著一封信和一個包裹。

    「嗨,」哈利機械地說。

    「哦,嗨,」她氣喘吁吁地說,「我沒想到這麼早會有人在這兒。五分鐘前我才記起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

    她舉了舉包裹。

    「是啊,」哈利說,他的大腦似乎堵塞住了,他想說些滑稽或是有趣的話,但是那只可怕的帶翼的馬的樣子依然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今天天氣很好,」他說著指指窗戶,心裡卻已經羞愧得無地自容。天氣。他跟她講最無聊的天氣。

    「是啊,」張楚說,一邊四下搜索著合適的貓頭鷹,「打快迪奇的好天氣,我一整個星期都沒出去了,你呢?」

    「也沒有,」哈利說。

    楚選了一隻學校的倉梟,她招引它飛到她的胳膊上,它聽話地伸出腿,讓她把包裹繫在上面。

    「對了,桂芬多找到新守門員了嗎?」她問。

    「找到了,」哈利說,「就是我的朋友羅恩。衛斯理。你認識他嗎?」

    「那個不喜歡龍捲風隊的人?」楚相當冷淡地說,「他打的好不好?」

    「好。」哈利說,「我想是吧。不過,我沒看到他的選拔比賽,我給留堂了。」

    楚抬眼看他,包裹在貓頭鷹的腿上才繫了一半。

    「那個安布居女人很下作,」她低聲說,「她罰你課後留堂,就因為你講了他如何-如何-如何死的事實。每個人都聽說了,全校都傳開了。你敢那樣對付她真的很勇敢。」

    哈利的心一下子膨脹得如此之快,他覺得整個身子真地從滿是鳥糞的地板上飄起來幾寸。誰還在乎那個會飛的蠢馬呢,只要楚覺得他很勇敢。當他幫她把包裹繫在貓頭鷹上時,有那麼一會,他認真地考慮著要不要裝做不小心,讓她看到自己手背上的傷口。可惜這個令人激動的念頭剛劃過他的腦海,梟捨的門就又一次打開了。

    學校管理員費馳喘息著走進來。他深陷的、佈滿血管的臉頰上一片深紫,下顎顫抖著,稀疏的灰髮蓬亂,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諾斯太太跟在他腳後跟小跑著進來,她望著頭頂的貓頭鷹,饞得喵喵直叫。上面有一陣不安的騷動,翅膀扇動著,一隻大褐梟凶狠地砸了一下嘴。

    「啊哈!」費馳說,堅定地向哈利逼近一步,松垂的臉頰氣得都發抖了,「我得到消息說,你正打算買一大批糞蛋!」

    哈利叉起胳膊,盯著管理員。

    「是誰告訴你我要買糞蛋?」

    楚也皺起眉,從哈利看到費馳,她手臂上的倉梟已經單腳站得累了,它央求地叫了一聲,但是她沒有理會。

    「我有我消息來源,」費馳得意地嘶聲說,「現在,把你要送出去的東西交出來。」

    哈利為自己沒有延誤地送走那封信而感到萬分欣慰,他說,「不能給你,信已經送走了。」

    「送走了?」費馳說,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了。

    「送走了。」哈利鎮定地說。

    費馳氣憤地張著大嘴,足足有好幾秒鐘,然後用眼睛審視著哈利的長袍。

    「我怎麼知道你沒把它藏在口袋裡?」

    「因為——」

    「我看見他把信送走了。」楚生氣地說。

    費馳轉過頭向她。

    「你看到了——?」

    「正是如此,我看到了。」她激烈地說。

    短暫的停頓裡,費馳對楚怒目而視,而楚也同樣有力的回視著他。然後,管理員轉過身,慢吞吞地走向門口,他握住門把手時,又猛地轉回頭看著哈利。

    「如果你讓我捉到一點哪怕是糞蛋的氣味……」

    他磕磕絆絆地下了樓,諾斯太太最後依依不捨地看了貓頭鷹們一眼,也跟上他走了。

    哈利和楚互相看著。

    「謝謝你。」哈利說。

    「沒問題,」楚說,終於把包裹繫在了貓頭鷹的另一隻腿上,她的臉有些紅,「你沒有真的買糞蛋吧?」

    「沒有。」哈利說。

    「不知道為什麼他以為你要買糞蛋?」她說,帶著貓頭鷹走向窗戶。

    哈利聳了聳肩,對此他和楚一樣疑惑,不過,奇怪的是這一點現在並不讓他太過掛心。

    他們一起離開梟捨。在通往城堡西翼的走廊口,楚說,「我要走這邊了,嗯,我,我們什麼時候再見吧,哈利。」

    「是啊,再見。」

    她衝他笑笑,然後離開了。哈利繼續走著,悄悄地快樂起來,他終於有機會和她從頭到尾說了那麼多話,而且居然沒讓自己出一次丑。「你敢那樣對付她真的很勇敢。」楚說他勇敢,她不因為他活下來而怨恨他。

    當然,她更喜歡塞德裡克,他明白。不過,要是當初他在塞德裡克之前邀請楚參加聖誕晚會,也許整件事就不同了。當哈利邀她的時候,她看起來真的因為拒絕他而感到十分愧疚。

    「早上好,」哈利高興地沖羅恩和赫敏打招呼,然後坐到正堂裡桂芬多的桌旁。

    「什麼事兒讓你這麼開心?」羅恩說著,驚奇地看著哈利。

    「嗯,下午的快迪奇訓練。」哈利快樂地說著,把一大盤燻肉和蛋拉向面前。

    「哦,是啊。」羅恩說,放下了他正在吃的吐司,喝了一大口南瓜汁,然後說,「聽著,你肯定不會想和我早一點出去,就是——呃——讓我在訓練前先練習一下吧?讓我能,你知道,適應一點。」

    「行呀,沒問題。」哈利說。

    「你看,我不認為你應該去,」赫敏嚴肅地說,「你們兩個的作業已經落下好多——」

    但是她沒有說完,晨信到了。和每天一樣,一隻鳴角梟叼著《先知日報》衝著她飛旋而下,落在離糖缸近得危險的地方,伸出一隻腿。赫敏把一個銅子塞進它身上的皮袋子裡,拿起報紙。貓頭鷹飛走時,她已經開始認真地瀏覽著首頁。

    「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嗎?」羅恩說。哈利笑了,他明白羅恩是想讓她避開作業這個話題。

    「沒有,」她歎一口氣,「只有些說怪巫姐妹合唱團裡的低音樂師要結婚的小道消息。」(怪巫姐妹,原意是掌管命運的三女神或三女巫,英文直譯是「古怪姐妹」,因此在這裡譯做怪巫姐妹。——譯注)

    赫敏打開報紙,躲在後面看了起來。哈利又吃了一份燻肉和蛋,羅恩則抬著頭,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高高的窗子。

    「不會吧,」赫敏突然說,「哦,不,瑟瑞斯!」

    「什麼事?」哈利說著一把搶過報紙,結果一下把報紙從中間撕開了,他和赫敏手裡各握著一半。

    「據魔法部接到的可靠消息說,瑟瑞斯。布萊克,聲名狼藉的多重殺人犯——等等等等,現在就躲藏在倫敦!」赫敏憤怒地悄聲從她的一半報紙上念著。

    「是路修斯。馬爾夫,我敢打賭,」哈利生氣地低聲說,「他確實在站台上認出了瑟瑞斯。」

    「什麼?」羅恩看起來嚇了一跳,「你是說——」

    「噓!」其他兩個人讓他閉嘴。

    「『魔法部警告魔法界人士,布萊克極其危險,他曾經殺死十三個人,並從阿茲卡班越獄逃跑』,等等等等……一貫的胡扯。」赫敏說完,把她手裡的半份報紙放下,憂心忡忡地看著哈利和羅恩,「那個,他只要不再出門就行了。」她低聲說,「鄧布多早就警告過他不許出門。」

    哈利悶悶不樂地低頭看著他撕下來的一半《先知日報》,很多頁都用來刊登「貌靚夫人禮服店」的廣告,他們現在顯然正在大減價。

    「喂!」他說著把報紙按平,好讓羅恩和赫敏也能看到,「看看這個!」

    「我的長袍已經夠多了,」羅恩說。

    「不是,」哈利說,「看,這篇短文。」

    羅恩和赫敏趴著看,這篇短文只有一寸長,而且放在最底下,標題是:有人擅入魔法部家住倫敦西部克拉彭市金鏈花園路2號的、38歲的斯特吉斯。帕德默,在維真魔塔接受對他擅自入侵魔法部和盜竊罪名的審判。今年八月三十一日凌晨一點,魔法部的保安巫師艾瑞克。幕池,發現斯特吉斯。帕德默正企圖強行打開某扇防衛最嚴密的門。斯特吉斯。帕德默拒絕為自己的行為申辯,已經被判兩項罪名成立,將在阿茲卡班服刑六個月。

    「斯特吉斯。帕德默?」羅恩慢慢地說,「就是那個頭髮多得像個蓋子的那個傢伙,是不是?他是鳳——」

    「羅恩,噓!」赫敏說,擔心地向周圍看了看。

    「在阿茲卡班服刑六個月!」哈利小聲說,十分吃驚,「只因為他要打開一扇門!」

    「別傻了,那當然不只是因為他要打開一扇門,凌晨一點時他到底要去魔法部做什麼?」赫敏悄聲說。

    「你是不是認為他在給鳳凰做事?」羅恩喃喃說。

    「等一等,」哈利慢慢地說,「斯特吉斯。帕德默本來要來送我們的,記得嗎?」

    其他兩個人都看著他。

    「是啊,他本該負責護送我們去王十字車站的,還記得嗎?還有穆迪因為他沒來還特別生氣呢,那就是說,當時他不可能是在幫鳳凰令做事的,不是嗎?」

    「嗯,也許他們沒想到他被抓住了呢,」赫敏說。

    「可能是一個圈套!」羅恩激動地叫起來,「不——聽我說!」他接著說,看到赫敏臉上的威脅神情他立刻把音量急劇下降,「魔法部懷疑他是鄧布多一夥的,所以——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辦法引誘他去魔法部,而他根本就沒想打開什麼門!那可能是為了捉他而編出來的瞎話!」

    他們中間有一陣短暫的沉默,哈利和赫敏都在思考著他的話,哈利覺得這個推論似乎有些牽強。但是,赫敏,看起來卻相當同意。

    「你知道,即便事實真的如此,我也毫不驚訝。」

    她思索著把她那一半報紙折起,當哈利放下他的刀叉時,她似乎才從瞑想中清醒過來:「那麼,嗯,我想我們應該先解決史寶特留的那個關於自我施肥灌木的報告,然後,要是我們僥倖做得夠快的話,午飯前我們就可以練習麥格的物體可姿現咒。」

    想到樓上正等著他的大堆作業,哈利覺得有些抱歉。可是,今天的天空,是那麼晴朗、蔚藍、振奮人心,而他又已經一個星期都沒登上他的霹靂掃帚了。

    「我是說,我們今晚一定做,」當羅恩和哈利延著下坡的草坪向快迪奇場地走時,羅恩說,他們的掃帚架在肩膀上,而赫敏對他們不能通過中級巫師考試的嚴厲警告仍在耳朵裡迴響。他頓了一下,然後有些緊張地加上一句:「你覺得她說以後不讓我們抄她的作業,是認真的嗎?」

    「是的,我想是的,」哈利說,「不過,這個也很重要,要想留在快迪奇隊裡我們總得練習啊。」

    「是啊,說的對,」羅恩激動地說,「何況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把作業都做完。」

    當他們接近快迪奇場地時,哈利向右邊禁絕林裡幽幽搖擺的樹木看了一眼,沒有東西從那裡面飛出來。除了遠處梟捨旁邊有幾隻貓頭鷹飛舞,天上什麼都沒有。

    他已經有夠多讓他煩心的事情了,會飛的馬又不會對他造成傷害,於是他把這個念頭拋開。

    他們從更衣室的櫃子裡拿出了球,羅恩守著三個高高的球門柱,哈利做追球手,努力把鬼飛球打過羅恩的防守。哈利認為羅恩打得相當不錯,哈利打過去的,有四分之三的球都給他擋回去了,而且,隨著練習,他也打得越來越好。兩個小時之後他們回城堡吃午飯——在那時間裡,赫敏十分明白地表示她認為他們兩個都很沒有責任感——然後又回到快迪奇場地開始正式訓練,等他們走進去時,除了安吉莉娜,其他隊員已經都在更衣室裡了。

    「羅恩,你好嗎?」喬治說著對他擠擠眼。

    「很好,」羅恩說,在來球場的路上,他的話已經越來越少。

    「準備讓我們見識見識你的功夫嗎,小級長?」弗雷德說著,從套頭快迪奇球衣的衣領裡伸出頭來,頭髮亂蓬蓬的。他有些不懷好意地笑著。

    「閉上嘴吧,」羅恩毫無表情地說,頭一次把他的球衣穿上身。這件球衣大小還挺合適,要知道它是奧列弗。伍德的舊球衣,而伍德的肩膀要比羅恩寬些。

    「好了,大家聽著,」安吉莉娜說著從隊長辦公室裡走出來,她已經換好了球衣,「咱們這就過去吧。艾麗莎和弗雷德,你倆能不能幫大家把球箱搬過去,啊,還有,外面有兩三個人看我們訓練,但是我希望你們別理他們,知道嗎?」

    哈利從她故作輕鬆的語氣覺察到什麼,他想他能猜出外面觀看訓練的人是誰。

    而千真萬確的,當他們離開更衣室,來到陽光明媚的球場時,一陣噓聲和尖叫迎面而來。是斯雷瑟林快迪奇隊和他們的同夥們,正坐在空空的觀眾席中間,喊叫聲在整個球場響亮地迴盪著。

    「衛斯理騎的那是個什麼玩意兒?」馬爾夫用他一貫的懶洋洋的口氣輕蔑地大聲說,「有誰會蠢到給一個發酶的木棒子施飛行魔法啊?」

    克勞伯、高耀、還有潘姿。帕金森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羅恩登上掃帚,從地上飛起,哈利緊跟著他,從後面看到他的耳朵已經紅了。

    「別理他們,」他說著加速追上羅恩,「等和他們比完了就知道是誰在笑了。」

    「哈利,你這個態度正是我們需要的,」安吉莉娜贊同說,她正夾著鬼飛球從他們身旁飛過,然後她在已經飛上空中的球隊前面減速停了下來,「好,大家聽著,我們先來傳球,熱身一下,所有隊員都要——」

    「嘿,安吉莉娜。約翰遜,你那個頭髮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潘姿。帕金森在底下尖聲笑著,「什麼人會弄得像頭上長蚯蚓一樣呢?」

    安吉莉娜把她扎滿小辮的長頭髮從臉上拂開,繼續鎮定自若地說:「——散開一點,然後,看看咱們做得怎麼樣。」

    哈利轉身離開其他人,飛到場地遠端,羅恩也後退到另一端的球門那裡。安吉莉娜單手舉起鬼飛球,用力把它拋給弗雷德,弗雷德把它傳給喬治,喬治再傳給哈利,哈利傳給羅恩,但是羅恩沒接住,球掉了下來。

    斯雷瑟林的人由馬爾夫領頭,叫喊著狂笑起來。羅恩俯衝下去,在鬼飛球落地之間揀起了球,但是他轉頭上升的時候有些狼狽,身子歪到掃帚一邊,等他返回其他人的高度,臉已經紅了。哈利看見弗雷德和喬治交換了一個眼神,但是他們兩人都異反常態地沒有說話,讓他十分感激。

    「羅恩,繼續傳,」安吉莉娜叫,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羅恩把鬼飛球扔給艾麗莎。斯賓耐特,艾麗莎傳給哈利,哈利再傳給喬治。

    「嘿,波特,你的傷疤怎麼樣?」馬爾夫叫,「你確定不用躺下歇歇嗎?你肯定有,多久啦,整整一個星期都沒去醫院了吧,這肯定打破你的記錄啦不是嗎?」

    喬治把球傳給安吉莉娜,她反身把它又傳回給哈利,哈利完全沒有準備,但是仍在最後一刻用指頭尖捉住了球,然後立刻把它傳給羅恩,羅恩衝過去,但是只差幾寸沒有接住。

    「羅恩,好好幹吧,」安吉莉娜不高興地說,羅恩已經俯衝去追鬼飛球,「專心一點!」

    當羅恩再次飛回其他人的高度時,已經很難分辨究竟他的臉紅還是鬼飛球紅。

    馬爾夫和其他斯雷瑟林的人笑得更響了。

    第三次時,羅恩終於接住了鬼飛球,但也許是太欣慰了,他把球奮力扔出去的時候,鬼飛球直直穿過凱蒂。貝爾伸出的雙手,重重地打在她的臉上。

    「對不起!」羅恩呻吟一聲,疾飛過去看他是不是傷到她了。

    「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她很好!」安吉莉娜大叫,「不過你把球傳給隊友時,盡量別把她打下掃帚行不行?我們有霸嚇球就已經夠了!」

    凱蒂的鼻子流起血來。他們下面,斯雷瑟林的人跺著腳笑,弗雷德和喬治飛到凱蒂身邊。

    「這兒,吃下這個,」弗雷德對她說,把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小塊紫色的東西遞給她,「包管你馬上就好。」

    「好啦,」安吉莉娜喊,「弗雷德,喬治,去拿你們的球棒和霸嚇球來。羅恩,飛上去,到球門柱那兒。哈利,等我示意,你就可以放出霓賊球。我們要瞄準羅恩的球門,當然了。」

    哈利和雙胞胎一起飛離場地,去取霓賊球。

    「羅恩可真是弄得一團糟,是不是?」當他們三個落在球箱旁邊時喬治喃喃地說,他們打開球箱,取出一個霸嚇球和一個霓賊球。

    「他只是緊張罷了,」哈利說,「今天上午我和他練習時他好得很。」

    「是呀,嗯,我希望他不是已經越過了最佳狀態了。」弗雷德陰沉地說。

    他們回到空中。安吉莉娜吹響口哨,哈利放開霓賊球,弗雷德和喬治也釋放了霸賊球。從那一刻起,哈利就幾乎不知道其他人的在做什麼,他的職責是捉回那個可以給自己球隊加一百五十分的小小金色飛球,而這一項工作需要極高的速度和技術。他加快速度,在追球手們裡上下左右地飛進飛出,溫和的秋風拂過他的臉,現在,遠處斯雷瑟林們的叫喊對他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但是很快,口哨聲讓他再次停下了。

    「停下——停下——停下!」安吉莉娜大喊,「羅恩——你沒守中門!」

    哈利回頭看羅恩,他正在左邊的球門前盤旋,另兩個球門則完全沒有保護。

    「哦。對不起。」

    「你在盯著追擊手時總往兩邊躲閃!」安吉莉娜說,「要麼守在中間等你保護哪個球門時再動,要麼就圍著所有球門轉圈,但是不要漫無目的地跑到一邊去,前三個球都讓你這麼丟了!」

    「對不起。」羅恩再一次說,在藍天的襯托下,他的臉紅得好像烽火台一樣了。

    「還有凱蒂,你就不能把鼻血止住嗎?」

    「它越來越厲害了!」凱蒂含糊不清地說,用袖子堵住鼻子。

    哈利轉身看弗雷德,後者正神色緊張地檢查他的口袋。他看到弗雷德又拿出了些紫色的東西,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然後一臉驚恐地轉頭去看凱蒂。

    「那麼,再開始吧,」安吉莉娜說。她沒有理會斯雷特林們現在開始唱的「桂芬多輸最多,桂芬多輸最多」歌,但是她坐在掃帚上的姿勢仍然明顯地僵硬許多。

    這次他們飛了還不到三分鐘,安吉莉娜的哨子就響起來了。哈利剛剛發現霓賊球正在圍著對端球門柱打轉,現在不得不遺憾地停了下來。

    「又怎麼啦?」他不耐煩地對離他最近的艾麗莎說。

    「凱蒂,」她簡單地說。

    哈利轉過頭,看到安吉莉娜,弗雷德和喬治正以最快的速度飛向凱蒂,哈利和艾麗莎也連忙趕快飛了過去。顯然,安吉莉娜叫停的時間剛剛來得及,因為凱蒂現在已經臉色蒼白,滿身是血。

    「她得去醫院,」安吉莉娜說。

    「我們帶她去,」弗雷德說,「她——呃——她可能誤食了血泡豆——」

    「那,既然擊球手都走了,又少了一個追球手,我們也沒必要繼續練習了,」

    當弗雷德和喬治護送著凱蒂飛去城堡時,安吉莉娜不高興地說,「走吧,去換衣服吧。」

    斯雷瑟林們的刺耳歌聲一路伴他們返回更衣室。

    「訓練怎麼樣?」一個半小時之後,當哈利和羅恩從肖像洞裡爬進桂芬多休息室之後,赫敏相當冷淡地問。

    「訓練——」哈利開始說。

    「糟透了,」羅恩悶聲說,一屁股坐在赫敏身邊的椅子。她抬眼看了看羅恩,臉上的寒霜似乎開始有點融化了。

    「嗯,才第一次訓練,」她安慰地說,「那肯定是要花時間——」

    「誰說是我弄糟的了?」羅恩突然說。

    「沒人,」赫敏說,看起來有些吃驚,「我以為——」

    「你以為我肯定差極了?」

    「不,當然不是!你看,你說訓練糟透了所以我只是——」

    「我得去做作業了,」羅恩生氣地說著大步走向去男生宿舍的樓梯,然後消失了。赫敏轉向哈利。

    「他打的很糟嗎?」

    「不是,」哈利袒護說。

    赫敏揚起眉毛。

    「嗯,我想,他本可以打得更好的,」哈利喃喃說,「不過,就像你說的,這才是第一次訓練而已。」

    那天晚上,哈利和羅恩都沒能完成多少作業。哈利知道羅恩滿腦子只想著他在快迪奇訓練上極差的表現,就是他自己,也很難把那只「桂芬多輸最多」的調子從大腦裡趕走。

    星期日他們一整天都呆在休息室,把頭埋在書本裡。身邊逐漸來了很多人,然後又走乾淨了。這一天又是一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桂芬多的大部分人都把這天花在室外,享受著這個很有可能是今年最後的一點陽光。等到晚上,哈利感覺好像有人把他的大腦往顱骨上敲打一樣疼。

    「你知道,我們應該試一試在星期中間就完成一些作業,」哈利對羅恩嘟囔著,他們終於把麥格教授佈置的、關於物體可姿現咒的長篇報告寫完,放在一邊,悲慘地開始寫幸內斯查教授佈置的、同樣長而艱難的關於木星的眾多衛星的報告。

    「是呀,」羅恩說著揉了揉充滿血絲的眼睛,第五次把寫錯的羊皮紙撕下丟進身邊的壁爐裡,「聽著,你說咱們應不應該問問赫敏,看一下她的作業?」

    哈利轉眼去看她,她正坐在那裡和金妮愉快地聊天,羅圈腿趴在她的腿上,面前的空中一雙織針閃閃發亮,正忙著編出一雙不成樣子的精靈襪子。

    「不行,」哈利鬱悶地說,「你知道她不會同意的。」

    於是他們繼續做下去,窗外的天空越來越黑,漸漸地,休息室裡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十一點半時,赫敏打著哈欠走了過來。

    「快做完了?」

    「早著呢,」羅恩簡單地說。

    「木星最大的衛星是木衛三,不是木衛四。」她說,隔著羅恩的肩膀指點他的天文學報告,「還有,有火山的是木衛一。」

    「謝謝,」羅恩粗暴地說著,把寫錯的句子劃掉。

    「對不起,我只是——」

    「是啦,那麼,要是你只是過來挑錯的話——」

    「羅恩——」

    「赫敏,我沒有時間聽你的長篇大論,好麼?我這兒已經多的喘不上氣了——」

    「不是——你看!」

    赫敏指著離他們最近的窗戶,哈利和羅恩一起看過去:一隻漂亮的鳴角梟正站在窗台上,直視著屋裡的羅恩。

    「那不是赫耳墨斯麼?」赫敏驚奇地說。

    「哎呀,可不是嗎!」羅恩小聲說,扔下羽毛筆站了起來,「帕西怎麼會給我寫信?」

    他走到窗前,打開窗子,赫耳墨斯飛進來,落在羅恩的報告紙上,伸出一條腿,上面正綁了一封信。羅恩取下信,貓頭鷹立刻就飛走了,只是羅恩畫的木衛一圖上現在留了好幾個帶墨的爪印。

    「這確實是帕西的筆跡,」羅恩說著坐回椅子上,盯著紙卷外面寫著的字:霍格沃茨桂芬多學院,羅恩。衛斯理收。他抬頭看另兩個人:「你們覺得怎樣?」

    「打開!」赫敏急切地說,哈利也點點頭。

    羅恩打開紙卷,讀了起來,隨著他的目光逐漸下移,他的怒氣也越來越明顯。

    當他讀完了信,表情已經相當憎惡了。他把信丟給哈利和赫敏,他們湊到一起也看了起來:親愛的羅恩:我剛聽說(從尊敬的魔法部長本人那裡!——他是從你們的新老師,安布居教授那裡得知的)你被選上了霍格沃茨學校的級長。

    得知這個消息,我真是又驚又喜,我要先向你表示我的祝賀。我必須承認,我曾一直擔心你會朝我們所謂的「弗雷德和喬治」的方向發展,而不是遵循我的榜樣。

    所以,你應該能想像得到,當我知道你已經不再嘲笑官權,而決定要做一個有真正責任感的人的時候,我是多麼的欣慰。

    但是我希望給你比祝賀更重要的東西,羅恩,我希望給你一些忠告,這也是我為什麼不用晨信,而選擇在這麼晚的時候給你寫信。我是想讓你能躲開你身邊人的好奇和窺視,避免回答他們會提出的尷尬問題。

    部長告訴我你被任命為級長時,他也透露出消息讓我明白,你仍然和哈利。波特混在一起。我必須告訴你,羅恩,沒有什麼比和那小子交朋友更會讓你的職位難保了。

    是的,我相信你聽到這些一定很吃驚——你肯定會說哈利。波特一直是校長也寵愛的學生——但是我必須告訴你,鄧布多的校長職位有可能不會再當很久了,而真正重要的人物對哈利。波特的作為,有相當不同、而且恐怕是更準確的認識。在這裡我就不多說了,但記得看一下明天的《先知日報》,你就會明白現在風是往哪邊吹的——還有看看你能不能在上面找出你哥哥!

    我是說真的,羅恩,你不會想和哈利。波特那種人同流合污的,那會損害你的未來前途,這也包括你畢業之後的前途。因為是我們的爸爸送他去的,你想必已經知道哈利。波特今年夏天去的那次懲戒聽證會。他被整個維真維塔審判庭,要我說,他給放出來純粹是因為技術原因,給他鑽了空子,而且很多跟我談過話的人都相信他有罪。

    也許,你是不敢和哈利。波特一刀兩斷——我知道他有點不正常,而且據我所知,他還相當暴力——但是如果你擔心這些,或是因為他其他的什麼行為讓你覺得害怕的話,我鼓勵你和安布居教授說,她是一個真正令人愉快的人,而且我相信她會很樂意幫助你的。

    這就提到我想告訴你的另一件忠告,正如我前面提示過你的,鄧布多在霍格沃茨的統治可能不會多久了。羅恩,你的忠誠不應該是對他的,而是對學校和魔法部的。我很遺憾地得知,安布居教授在霍格沃茨內部進行魔法部極為關心的正當改革時,從學校教工那裡得到的支持少得可憐(不過,從下個星期起她就會輕鬆多了——還是那句話,看明天《先知日報》就明白了)。我現在只跟你說這個:一個現在熱心幫助安布居教授的學生,兩年後肯定會有希望做學生長呦!

    我很抱歉在暑假裡我沒有更多時間看你,評論我們的父母讓我十分痛心。可是,如果他們堅持和鄧布多那群危險人物混在一起的話,我恐怕不能繼續住在他們的屋簷底下。(如果你什麼時候給母親寫信,你可以告訴她,有一位斯特吉斯。帕德默,是鄧布多的好朋友,最近剛剛因為違法入侵魔法部而被送進阿茲卡班了。也許這個能讓他們張開眼睛,看清楚和他們稱兄道弟的好朋友都是什麼樣的小偷罪犯。)我認為我及時地躲開和這些人交往所帶來的恥辱,是相當幸運的——部長實在對我太好了——而我希望,羅恩,你也能擺脫我們父母的錯誤信念和行為帶給你的束縛。

    我衷心地希望,假以時日,他們會明白他們的作為有多麼荒謬,而我,當然也會準備到那一天,接受他們的道歉。

    請千萬仔細考慮我的話,尤其是關於哈利。波特的部分,再次祝賀你成為級長!

    你的哥哥,帕西哈利抬眼看著羅恩。

    「嗯,」他說著,盡量使自己聽起來好像把這件事當做笑話,「如果你想——呃——什麼來著?」——他看一下帕西的信——「啊,是啦,和我『一刀兩斷』的話,我發誓我不會使用暴力的。」

    「把信給我,」羅恩說著伸出手,「他是——」羅恩急促地說著,一邊把帕西的信撕成兩半,「全世界——」他把信撕成四半,「最大的——」八片,「飯桶!」

    然後他把碎片扔進火爐裡去。

    「趕快吧,明天早上之前我們無論如何得把這些東西做完的,」他快速地對哈利說著,把給幸內斯查教授寫的報告拉回面前。

    赫敏看著羅恩,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哦,拿過來吧,」她忽然說。

    「什麼?」羅恩說。

    「交給我,我給你們看一遍,改正錯誤,」她說。

    「你是認真的嗎?啊,赫敏,你真是救苦救難哇,」羅恩說,「我都不知道說什麼——」

    「你能說的是,『我們保證以後再也不拖拉作業』,」她說著伸出兩手等著他們交出報告,但臉上卻顯出了一點調皮的神情。

    「萬分感謝,赫敏,」哈利虛弱地說,遞過他的報告,然後坐回扶手椅裡,揉著眼睛。

    已經過了午夜,休息室除了他們三個人和羅圈腿再沒有別人。除了赫敏的羽毛筆在他們報告的這裡或那裡劃掉句子的聲音,就只有她核對細節時,在滿桌堆放的資料書裡翻動書頁的聲音。哈利已經筋疲力盡,他的胃裡有種古怪的,噁心的空空感覺,但這完全與疲勞無關,而是來自於那封正在壁爐中心燒成一卷黑灰的信。

    他知道霍格沃茨有一半人都認為他很奇怪,甚至瘋了,他知道《先知日報》編造他的瞎話也已經有好幾個月。但是,看到這樣的東西被帕西寫在信上,知道帕西在勸告羅恩與他決裂,甚至讓羅恩去向安布居供出他的故事,這樣的事情,比任何東西都讓他更體會到整件事的真實性。他認識帕西已經四年了,暑假時他在他家裡住過,快迪奇世界盃時他們睡同一個帳篷,去年的三巫師爭霸賽第二關時他甚至給過哈利滿分成績……而現在,帕西認為他是不正常的,而且有暴力傾向。

    一股對他教父的同情湧上哈利的心頭,他想,現在瑟瑞斯可能是唯一真正理解他感受的人,因為瑟瑞斯也陷在同樣的處境裡。巫師界裡幾乎每個人都認為瑟瑞斯是一個危險的殺人犯,而且支持伏地魔,他就在那樣的環境下生活了整整十四年。

    哈利眨了一下眼睛。他剛剛在壁爐的火裡看到一個不可能在那裡出現的東西,它閃了一下就立即消失了。不會的……這不可能……那肯定他想像出來的,因為他剛才想起了瑟瑞斯……

    「好了,把它抄下來。」赫敏對羅恩說,把他的報告和一張她自己寫的紙推給羅恩,「然後再加上我給你寫的結論。」

    「赫敏,我說實話,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人,」羅恩虛弱地說,「要是我再對你不禮貌——」

    「——那我就會知道你已經恢復常態,」赫敏說,「哈利,你的很好,只有最後面的一點,我想你肯定是沒聽清幸內斯查教授的話,木衛二上面覆蓋的是冰,不是釘——哈利?」

    哈利已經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到地上,現在正伏在爐邊磨露出線的烤焦的地毯上,凝視著火。

    「呃——哈利?」羅恩猶豫著說,「你在下面幹嘛呢?」

    「因為我剛才在火裡看到瑟瑞斯的頭,」哈利說。

    他說得相當鎮定,畢竟,去年他就在同一個壁爐裡看到過瑟瑞斯的頭,還和它講過話。雖然如此,這回他仍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看到了,它消失得太快了。

    「瑟瑞斯的頭?」赫敏重複,「你是說,就像上回三巫師爭霸賽時他找你那次?

    但現在他不能那麼做,那就太——瑟瑞斯!「

    她吸一口氣,緊盯著火,羅恩的羽毛筆掉了下來。在跳動的火苗中間,瑟瑞斯的頭出現了,長長的黑髮中間是他笑著的臉。

    「我已經開始擔心,你們會不會在別人都離開之前,就去睡覺了呢,」他說,「每小時我都來檢查一遍的。」

    「你每小時都探進火裡檢查?」哈利說,有些笑起來了。

    「只幾秒鐘,看看是否安全而已。」

    「可要是讓別人看見了怎麼辦?」赫敏緊張地說。

    「嗯,我想有個女孩——看樣子也就是一年級的——剛才有可能看到我,不過別擔心,」當赫敏驚恐地摀住嘴時,瑟瑞斯連忙說:「她再看我時我就已經回去了,我打賭她會以為我是個形狀奇怪的柴火或是什麼的。」

    「可是,瑟瑞斯,這太冒險了——」赫敏開始說。

    「你的口氣和茉莉一樣,」瑟瑞斯說,「這是我能想出給哈利回信,又唯一不需要密碼的方法——密碼是會被人破解的。」

    聽他講到哈利的信,赫敏和羅恩都轉過來看他。

    「你可沒說你已經給瑟瑞斯寫過信了!」赫敏責怪地說。

    「我忘記了,」哈利說,這的確是事實,在梟捨遇到張楚,把他腦子裡的所有東西都給趕飛了,「赫敏,別那樣看我,沒人能從那封信分析出秘密信息的,是不是,瑟瑞斯?」

    「是的,它保密得很好,」瑟瑞斯笑著說,「不管怎麼說,咱們最好快點,萬一有人在追我們——你的傷疤。」

    「有什麼——?」羅恩剛開始說就被赫敏打斷了:「我們之後會給你解釋,瑟瑞斯,你繼續說。」

    「嗯,我知道它疼起來不是件好玩的事,但是我們都認為你不用太擔心。去年一年它都疼著,不是嗎?」

    「是,鄧布多說每次伏地魔情緒激動時它就會疼,」哈利說,像往常一向,不去理會羅恩和赫敏聽到這個名字時的畏縮,「所以那天我留堂時他也許只是,我不知道,很生氣或是什麼的。」

    「嗯,現在他已經回來,疼是肯定會很頻繁的。」瑟瑞斯說。

    「那麼你不認為這和留堂時安布居碰到我有一點關係?」哈利問。

    「我想不大可能,」瑟瑞斯說,「我只是聽說過她,我知道她不是食死徒——」

    「她也壞得差不多夠當食死徒了,」哈利陰沉地說,羅恩和赫敏都一個勁兒地點頭同意。

    「是的,不過,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好人和食死徒兩種人的,」瑟瑞斯刺刺笑了一下,「不過,我知道她有多討厭——你應該聽聽盧平怎麼說她。」

    「盧平認識她?」哈利忙問,想起在第一節課上安布居講起的危險混血。

    「不認識,」瑟瑞斯說,「但兩年前她起草了些反對狼人的法案,讓他幾乎不可能找到工作。」

    哈利記起了盧平近日來越發破舊的衣服,這讓他對安布居的憎恨又多了一分。

    「反對狼人對她能有什麼好處?」赫敏生氣地說。

    「因為她怕他們吧,我猜,」瑟瑞斯說,看到她憤憤的樣子笑了,「顯然她恨極了混血人,就在去年,她還煽動公眾,想把人魚集中起來,給他們掛上標牌。你能想像麼,我們浪費時間和精力去追殺人魚,而像克瑞徹這樣的混蛋卻逍遙自在。」

    羅恩笑起來,但赫敏似乎有點生氣。

    「瑟瑞斯!」她責備地說,「真的,只要你努力對克瑞徹好一點,我相信他會回應你的。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你是他唯一的家庭成員,而且鄧布多教授說——」

    「那,安布居的課是怎麼樣的?」瑟瑞斯截斷她的話,「她在訓練你們怎麼殺混血兒嗎?」

    「沒有,」哈利說,不理會赫敏被冒犯了的神情,「她根本不許我們使用魔法!」

    「我們唯一做的就是讀那個蠢課本,」羅恩說。

    「啊,哼,當然了,」瑟瑞斯說,「我們從魔法部裡面得來的消息也說法吉不想讓你們練習戰鬥。」

    「練習戰鬥!」哈利懷疑地重複,「他以為我們打算幹什麼,組織巫師軍隊嗎?」

    「他確實以為你們是在這麼做,」瑟瑞斯說,「或者,應該說,這是他最擔心鄧布多在做的事——組建他自己的軍隊,有了軍隊他就可以向魔法部進攻。」

    這話讓他們都安靜了一下,然後羅恩說,「這是我聽過的,包括那個露娜。拉烏古德弄出來的東西在內,最愚蠢的事情。」

    「所以我們不能學黑魔法防禦課的原因,就是法吉怕我們用那些魔法來對付魔法部?」赫敏說,看起來相當憤怒。

    「對,」瑟瑞斯說,「法吉以為鄧布多為獲得權力會不擇手段,現在他越來越怕鄧布多。他把鄧布多以什麼莫須有的罪名關起來,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這讓哈利想起了帕西的信。

    「你知道明天的《先知日報》裡會不會有鄧布多的消息?羅恩的哥哥帕西說會有——」

    「不知道,」瑟瑞斯說,「整個週末我都沒見到鳳凰令裡的人,他們都忙著呢,這裡只剩了我和克瑞徹。」

    瑟瑞斯的語氣裡明顯地有些酸澀。

    「那,你們也沒有海格的消息嗎?」

    「啊……」瑟瑞斯說,「嗯,他現在本該已經回來的,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他看到他們難過的樣子,連忙補充說:「不過鄧布多都不擔心,所以你們三個也別操心了,我相信海格沒事。」

    「可是,如果他本該現在回來的……」赫敏憂慮地低聲說。

    「奧林蓓。梅心女士曾經和他在一起,我們一直和她保持著聯繫,她說他們在回來的路上分開了——但是這不說明他受了傷或是——嗯,沒有證據說明他不是完好無損的。」

    但哈利,羅恩,和赫敏並沒有被說服,他們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聽著,不要問太多關於海格的問題,」瑟瑞斯匆忙地說,「那只會讓更多人注意到他還沒回來,而我知道鄧布多不想這樣。海格很堅強的,他沒事的。」當他們並沒有因此顯得愉快起來,瑟瑞斯又說,「你們下次去霍格梅村是什麼時候?我想著,上次在車站的狗偽裝沒給發現,不是嗎?我想我可以——」

    「不能!」哈利和赫敏一起大聲說。

    「瑟瑞斯,難道你沒看《先知日報》麼?」赫敏憂慮地說。

    「哦,那個呀,」瑟瑞斯說著笑了起來,「他們一直在猜我的所在,可惜他們從來也沒有——」

    「是啊,但是我們認為,這一次他們猜中了,」哈利說,「馬爾夫在火車上說的一些話讓我們認為,他已經知道那是你,瑟瑞斯,他爸爸也在車站上,——你知道,就是路修斯。馬爾夫——所以,無論你做什麼都別來這裡,要是讓馬爾夫再認出你——」

    「好了好了,我聽明白了,」瑟瑞斯說,看起來極為不悅,「只是一個想法而已,我以為你會想和我見面的。」

    「我當然希望,只是我不想讓你再給關到阿茲卡班去啊!」哈利說。

    瑟瑞斯一聲不響地從火裡盯著哈利,深陷的雙眼中間擰出一道深深的皺紋。

    「你比我想像的更不像你父親。」他最後說,聲音明顯冷淡了許多,「冒險才是詹姆斯覺得有趣的地方。」

    「你聽我說——」

    「嗯,我得走了,我聽見克瑞徹下樓的聲音了,」瑟瑞斯說,但哈利明白他在撒謊,「我會給你寫信,告訴你下次在火裡見面的時間的,不過,我應該這麼做嗎?

    你敢再冒這個險嗎?「

    隨著低低的「波」的一聲,瑟瑞斯的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閃爍抖動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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