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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聽證會 文 / J·K·羅琳

    哈利猛抽一口涼氣,他沒法控制自己。這個巨大的地牢看起來異樣地熟悉,他不僅僅是看過這個地方,他,來過這裡。這就是他在鄧布多的記憶盆裡曾經來過的地方,在這裡他看到雷斯堅一家被判處在阿茲卡班監禁終生。

    黑色的石頭牆壁即使在火炬的光亮底下依然模糊不清。他兩旁的椅子都是空的,但是在前方,最高的那排椅子上面有許多人影。他們本來還在小聲說話,但是當大門在哈利身後轟然關閉的時候,大廳裡一片寂靜。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法庭裡響起:「你遲到了。」

    「對不起,」哈利緊張地回答,「我-我不知道時間改變了。」

    「那不是維真魔塔的過錯,」聲音說,「今早已經給你送了一隻貓頭鷹了。坐下。」

    哈利低頭看著法庭正中放著的椅子,椅子的扶手上纏滿鐵鏈。他以前見過這些鐵鏈,它們會像有活的一樣彈起來把人緊緊綁住。他穿過屋子,鞋在地面發出很響的回聲。當他小心地坐在椅子邊上的時候,鐵鏈威脅地發出一些聲響,但是並沒有撲過來綁上他。他覺得更加不舒服了,他抬起頭看著高高地坐在上面那排椅子上的人。

    他能看到的大概有五十來個人,每個人都穿著紫色的長袍,左胸上有一個做工精巧的銀色「W」字(維真魔塔的頭一個字母——譯注),他們正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哈利,一些人的目光嚴厲,另一些人則毫不掩飾他們的好奇。

    最前排的正中,坐著現任魔法部部長,考尼烈斯。法吉。法吉身體略微發福,經常戴一頂檸檬綠的圓頂禮帽,不過,今天他沒有戴帽子。而且,他以前對哈利的善意笑容現在也蕩然無存。一個寬肩膀、方下巴的女巫坐在法吉左邊,她的短髮已經灰白,戴著單片眼鏡,表情十分嚴厲。而法吉右邊也坐著一個女巫,但是她緊靠在椅子後面,把臉隱藏在陰影裡。

    「很好,」法吉說道,「被告總算到了——我們現在開始。你準備好了?」他向旁邊問。

    「是的,先生,」一個哈利熟悉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說,那是羅恩的哥哥帕西,正坐在前排裡最靠邊的椅子上。哈利抬頭看帕西,以為帕西會有認出自己的表情,但是他並沒有,他玳瑁鏡框後面的眼睛正目不斜視地看著面前的羊皮紙,手上準備好了羽毛筆。

    「八月十二日,懲戒聽證會,」法吉大聲宣佈,帕西馬上開始記錄,「將審理家住薩裡郡小文金鎮女貞路4號的哈利。詹姆斯。波特先生違反《未成年人施術合理限制條例》以及《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有關條例的行為。」(哈利的全名是哈利。詹姆斯。波特,中間的名字來自他父親的名字,使用全名是法律標準,後面在庭上出現名字也都是包括了中間名字的全名。——譯注)

    「審判官:科尼利厄斯。奧斯瓦德。法吉,魔法部部長;阿米莉婭。蘇珊。邦斯,魔法司法局局長;德洛麗斯。簡。安布居,高級副部長。庭審記錄員:帕西。

    伊格內修斯。衛斯理——「

    「辯護律師:阿伯斯。帕西瓦爾。烏福瑞克。布賴恩。鄧布多,」一個平靜的聲音從哈利身後傳來,哈利的頭猛地往後看,結果把脖子都扭疼了。

    鄧布多正穩穩當當地邁步穿過房間,他身穿深藍長袍,表情坦然平靜,長長的銀鬍子在火炬照耀下微微地閃光。他站到哈利身旁,架在鷹鉤鼻上的眼境滑下一半,他透過半圓形的老化鏡片向上看著法吉。

    維真魔塔的成員們開始交頭接耳,現在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鄧布多身上了。有些人看起來有點不滿,其他人略微驚慌,而後排坐著的兩個老巫師,卻揮動雙臂,歡迎他的到來。

    一看到鄧布多,哈利的胸中立刻充滿了堅強和希望,那種感覺,不亞於鳳凰歌聲曾帶給他的鼓勵。他希望看著鄧布多的眼睛,但是,鄧布多並沒看他,他的眼睛仍緊盯著明顯狼狽不堪的法吉。

    「啊,」法吉說,看起來驚慌失措,「鄧布多,啊是,你-呃-接到我們-呃-改變聽證會時間和-呃-地點的信了,是不是?」

    「我一定是錯過了那封信,」鄧布多愉快地說,「不過,因為一個幸運的錯誤,我提前三個小時到達了魔法部,所以還好沒有耽誤事。」

    「是-嗯-我想我們需要再加張椅子-我-衛斯理,你能不能——?」

    「沒關係,沒關係,」鄧布多快樂地說,掏出自己的魔杖,輕輕一晃,一隻舒適的印花布扶手椅就忽然出現在哈利旁邊。鄧布多坐下,把他長長的手指尖頂在一起,從上面用禮貌而有興趣的眼神打量著法吉。維真魔塔的成員依然竊竊私語,緊張得坐立不安,直到法吉再度開口,他們才安靜下來。

    「是的,」法吉一邊翻著他的筆記一邊說,「好吧,那麼,所以,那些指控,是的。」

    他從面前的羊皮紙摞裡抽出一張,深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始宣讀。對被告的指控內容如下:在被告明確瞭解其非法作為之情況下,於八月二日晚九時二十三分,在麻瓜居住區,有麻瓜在場的情況下,施展神護魔法,而在此之前,被告已經接到過魔法部頒發的同類書面警告。此舉觸犯了1875年制定的《未成年人施術合理限制條例》丙段內容,以及《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第十三條之規定。

    「你可是家住薩裡郡小文金鎮女貞路4號的哈利。詹姆斯。波特先生嗎?」法吉越過羊皮紙,盯著哈利問。

    「是的,」哈利說。

    「三年前你曾經收到過魔法部關於非法施用魔法的書面警告,是也不是?」

    「是,不過——」

    「而且你在八月二日曾經施展過神護魔法?」

    「是,」哈利說,「可——」

    「你明知在十七歲以前,你是不允許在學校以外施展魔法的?」

    「是,但——」

    「明知你施展魔法的地方,是麻瓜居住區?」

    「是,可是——」

    「充分意識到你的身邊還有一個麻瓜在場?」

    「是的,」哈利生氣地說,「但我用魔法是因為——」

    那個戴單片眼鏡的女巫飛快地打斷了他的話:「你施展了一個完整的神護衛?」

    「是的,」哈利說,「因為——」

    「一個成形的神護衛?」

    「一個——什麼?」哈利問。

    「你呼喚出來的神護衛是否形像清晰?我的意思是,它不僅僅是一股汽或煙?」

    「是的,」哈利說,覺得自己的耐心在縮減,他豁出去了地說:「它是一頭牡鹿,一直是牡鹿。」

    「一直?」邦斯女士大喝:「你在以前就施展過神護魔法?」

    「是,」哈利說,「我已經做了一年多了。」

    「你現在是不是十五歲?」

    「是,而且——」

    「你在學校裡學會的?」

    「是的,盧平教授在我三年級時教我的,因為——」

    「很驚人,」邦斯女士說,向下看著哈利,「在這個年紀居然能施展一個完整的神護衛……實在相當驚人。」

    她旁邊的一些巫師們再次小聲嘀咕起來,有幾個人點著頭,但其他人都皺著眉搖頭。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魔法是否驚人的問題,」法吉暴躁地說,「事實上,我認為越是令人驚奇就越壞事,因為,這個孩子施展魔法時,被一個麻瓜清楚地看見了!」

    那些剛才皺眉的巫師現在都喃喃地表示同意,但是看到帕西也一本正經地點頭,哈利給激怒了。

    「我施展魔法是因為攝魂怪!」哈利搶在別人打斷他之前大聲說。

    他原以為這會讓他們再次嘀咕起來,但是現在的寂靜似乎比剛才更濃了。

    「攝魂怪?」邦斯女士停了一下,才問。她揚起濃濃的眉毛,單片眼鏡幾乎要掉下來,「你是什麼意思,孩子?」

    「我的意思是說有兩隻攝魂怪出現在路中間,襲擊了我和我的表兄!」

    「啊,」法吉再說,毫無笑意的笑臉轉向維真魔塔的成員,似乎想讓他們也來分享這個笑話:「是啊是啊,我就知道會從你這兒聽到這樣的東西。」

    「攝魂怪出現在小文金鎮?」邦斯女士十分詫異地問,「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邦斯?」法吉仍然笑著,「讓我來解釋。他顯然已經徹底想過了這件事,他認為攝魂怪會是個相當好的頭版小故事。相當好啊,反正麻瓜也看不見攝魂怪,不是嗎,小子?太方便,太方便了……所以我們只能相信你的話卻沒有目擊證人。」

    「我沒有撒謊!」哈利喊著,聲音蓋過了審判席上再次爆發的竊竊私語,「它們有兩隻,從小路兩頭出來夾擊我們,周圍變得又黑又冷,我的表兄能感覺到它們,他想逃跑——」

    「夠了,夠了!」法吉說,一臉目空一切的表情,「我很抱歉打斷你的話,我知道你已經排練好了這個故事——」

    鄧布多清了清喉嚨。維真魔塔成員們再次安靜下來。

    「事實上,我們有證人目擊攝魂怪在小路出現時的經過,」他說,「我的意思是,除了達達力。達斯裡以外的證人。」

    法吉豐滿的臉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下松洩下來,他瞪了鄧布多好一會,最後終於看起來好像重新振作了自己,說:「我們恐怕沒有時間聽更多的謊話,鄧布多,我想盡快處理這件事——」

    「我大概是記錯了,」鄧布多依然愉快地說,「但是我確信,維真魔塔的權利憲章上規定被告有權向法庭提供證人?難道這不是魔法司法局的條例嗎,邦斯女士?」

    他向戴單片眼鏡的女巫繼續說道。

    「正確,」邦斯女士說,「完全正確。」

    「啊,很好,很好,」法吉猛地說,「這個人在哪裡?」

    「我把她帶來了,」鄧布多說,「她就在門外。我去帶她——?」

    「不用——衛斯理,你去,」法吉沖帕西喊,後者立刻站起來,從審判席的石頭台階上跳下來,目不斜視地跑過鄧布多和哈利面前。

    一會兒帕西就回來了,費格太太跟在他身後。她看起來有點害怕,比任何時候更神經兮兮的。哈利希望她記得換下那雙方格布拖鞋。

    鄧布多站起來,把他的椅子讓給費格太太,然後給自己又變了一把。

    「你的全名?」法吉大聲說,費格太太正緊張地坐上椅子邊緣。

    「阿拉貝拉。多仁。費格,」費格太太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回答。

    「還有你究竟是誰?」法吉的口氣高傲而且厭煩。

    「我是小文金鎮的居民,哈利。波特先生的鄰居。」費格太太說。

    「我們的記錄裡,除了哈利。波特以外,小文金鎮沒有其他的巫師。」邦斯女士立刻說,「我們對那個地區一向監察得比較仔細,因為……因為過去曾發生過的事件。」

    「我是一個似貴,」費格太太說,「所以你們不會有我的記載,不是嗎?」

    「一個似貴,嗯?」法吉說著,仔細打量著她,「我們會調查的。記得把你的家庭資料交給我的助手衛斯理。順帶問一句,似貴能看見攝魂怪嗎?」他加上一句,向旁邊的座位左右看著。

    「是的,我們能!」費格太太憤怒地回答。

    法吉把目光轉回,向下看著費格太太,揚起眉毛,「很好,」他冷淡地說,「你可以講了。」

    「那晚我出門到柴籐路盡頭的小商店去買貓食,那是八月二號晚上九點多鐘的事兒,」費格太太馬上匆匆忙忙地開始講了,彷彿曾經用心學習過她準備講的話,「那時我聽到從木蘭巷和柴籐路中間的那條小路上傳來一陣騷動,等我走到路口,我就看到攝魂怪在跑——」

    「跑?」邦斯女士尖銳地說,「攝魂怪不用跑,它們會滑行。」

    「這就是我要說的意思,」費格太太連忙說,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粉紅的顏色來,「它們滑行著向看起來是兩個男孩那兒去。」

    「你說它們看起來像什麼?」邦斯女士的眉毛緊皺,單片眼鏡的邊緣都埋在皮膚裡了。

    「嗯,一個胖胖的,另一個又太瘦了——」

    「不,不,」邦斯女士不耐煩地說,「攝魂怪……描述攝魂怪的樣子。」

    「哦,」費格太太說著,臉上的紅暈現在蔓延到脖子上了,「它們很高大。高大,而且穿著斗篷。」

    哈利覺得他的心在這一刻沉了下去。無論費格太太說什麼,在哈利聽來都好像她最多只是見過攝魂怪的相片,而相片是永遠不會傳達全部事實的:它們離地漂浮時的怪異和陰森,隨它們而來的那種腐爛氣味,還有它們呼吸氣時發出的可怕的呼嚕聲音。

    第二排一個身材矮胖、留著大黑鬍子的巫師側身湊到坐在旁邊的女巫那裡耳語,那個有著一頭小卷頭髮的女巫冷笑著點頭。

    「高大,而且穿著斗篷,」邦斯女士鎮定地重複,法吉嘲弄地嗤笑一聲。「我明白了。還有其他的嗎?」她問。

    「是的,」費格太太說,「我感覺到它們。整個地方都變得很冷,你得知道,那是夏天裡相當熱的一個晚上。而且我感到……好像所有的快樂都從這個世界裡消失了……而且我記起了……恐怖的事情……」

    費格太太聲音顫抖著停下了。

    邦斯女士的眼睛瞪得大了些,哈利可以看見她臉上曾經埋著單片眼睛的地方留下了一個紅色的痕跡。

    「攝魂怪做了什麼?」邦斯女士問,哈利猛地燃起一絲希望。

    「他們衝向那兩個孩子,」費格太太的聲音現在大了一點,也更有自信了,粉紅的顏色也逐漸從臉上消失,「其中一個孩子摔倒了,另一個孩子往後退,想擊退攝魂怪,那個孩子就是哈利。他試了兩次,但都只有銀色的蒸汽放出來。他試第三次的時候,他釋放出一個神護衛,那個神護衛擊退了第一隻攝魂怪,然後,在哈利指揮下又把第二隻攝魂怪從他表兄那裡趕走了。這就是當時的事情經過。」費格太太結束了講話,似乎並不太讓人信服。

    邦斯女士看著費格太太一言不發。法吉則煩躁地翻著文件,完全不注意費格太太。最後,他抬起眼睛,有點挑釁地問:「這就是你看到的,是不是?」

    「這就是所發生的一切,」費格太太重複。

    「很好,」法吉說,「你可以走了。」

    費格太太把驚恐的目光從法吉轉向鄧布多,然後站起身,慢吞吞地挪向門口。

    哈利聽見大門在她身後砰然關上。

    「不是十分可信的目擊證人,」法吉傲慢地說。

    「嗯,我不知道,」邦斯女士用她的疾速語調說道,「她的確相當精確地描述了攝魂怪攻擊時所產生的影響。而且我想像不出如果攝魂怪沒有出現在小文金的話,她為什麼要這樣說。」

    「可是攝魂怪在麻瓜的居住區遊蕩,怎麼會正好就撞上了一個巫師?」法吉嗤之以鼻,「這樣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就算是百格門都不敢打這個賭——(百格門,指路都。百格門,曾經是快迪奇球星,後任魔法體育和競賽局局長,曾賭博上癮。

    ——譯注)「

    「哦,我不認為我們中間有任何人會相信攝魂怪是碰巧在那裡出現的。」鄧布多輕鬆地說。

    法吉右邊坐著的那個臉藏在陰影裡的女巫移動了一下身體,但是其他人仍坐著不動,也沒有發出聲音。

    「你這是什麼意思?」法吉冷冰冰地問。

    「我的意思是,我認為攝魂怪是被人派到那裡去的,」鄧布多說。

    「如果有人派兩隻攝魂怪到小文金鎮去遊蕩,我想我們至少會留下記錄的!」

    法吉咆哮道。

    「如果在最近一段時間攝魂怪聽命於魔法部以外的人,那你就找不到記錄,」

    鄧布多平靜地說,「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對這件事的看法,法吉。」

    「是的,你說過,」法吉咄咄逼人地說,「但是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你的看法不是無理取鬧,鄧布多。攝魂怪都還在阿茲卡班,它們依然聽從我們下達的一切命令。」

    「那麼,」鄧布多的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我們就必須問問我們自己,為什麼魔法部裡會有人在八月二號命令攝魂怪去那條小巷。」

    徹底的寂靜成為給這句話的回答。這時,法吉右邊的女巫探了探身子,因此哈利頭一次看到了她的樣子。

    他覺得這個女巫長得就像一隻蒼白、巨大的癩蛤蟆。她的身材短粗,寬闊鬆弛的臉,脖子幾乎和沃能姨丈一樣的短,嘴倒是又寬又鬆的,她的大眼睛圓圓的略向外鼓。她的卷頭髮很短,上面繫了一個黑色的天鵝絨蝴蝶結。就連那個蝴蝶結都讓哈利感覺好像是一隻大蒼蠅,正等她伸出長長的粘舌頭捕食了。

    「審判長介紹德洛麗斯。簡。安布居,高級副部長。」法吉說。

    這位女巫用一種尖尖的、帶著顫音的、彷彿少女般的聲音說起話來,這讓哈利吃了一驚,他還以為她會呱呱地叫呢。

    「我一定是誤解了你的話,鄧布多教授,」她說著,臉上的假笑把大圓眼睛裡的冷酷襯托得越發明顯了。「我太笨了,但是你的話,有那麼一小會兒,聽起來好像是認為是魔法部下令襲擊這個孩子的!」

    她發出的清脆笑聲讓哈利脖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維真魔塔裡也有幾個成員跟她一起笑了,但是顯然沒有一個是因為這件事情好笑。

    「如果攝魂怪確實只聽命於魔法部,而一周前兩隻攝魂怪也確實襲擊了哈利和他的表兄,那麼,唯一的邏輯就是魔法部有人操縱了這次襲擊,」鄧布多彬彬有禮地說,「當然,也許是這兩隻攝魂怪脫離了魔法部的控制——」

    「沒有攝魂怪會脫離魔法部的控制!」法吉大叫著,臉已經漲得通紅。

    鄧布多微微點一下頭。

    「那麼毫無疑問魔法部就要展開全面調查了,為什麼有兩隻攝魂怪會遠離阿茲卡班,還有為什麼,它們會在沒有接到命令的情況下襲擊。」

    「鄧布多,還輪不到你來決定魔法部該做和不該做什麼!」法吉大吼,現在,他臉上的豬肝顏色一定會讓沃能姨丈也為他驕傲。

    「當然不是,」鄧布多溫和地說,「我僅僅是表示我對魔法部將妥善處理這件事情的能力有信心。」

    鄧布多看著邦斯女士,後者調整了一下單片眼鏡,微微皺著眉頭,直視著鄧布多。

    「我要提醒在座諸位,這些攝魂怪的行為,即便它們不是這孩子想像出來的話,也不是這次聽證會應該討論的題目!」法吉說,「我們這次的目的是為了調查哈利。波特所違反《未成年人施術合理限制條例》的行為。」

    「我們當然是,」鄧布多說,「但是攝魂怪在小巷現身是這個問題的關鍵。根據該條例的第七條規定,在特殊情況下,一個人可以在麻瓜面前施展魔法。而特殊情況裡,包括巫師本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或是其他在場的巫師、術士、或麻瓜的生命——」

    「我們也熟悉第七條的內容,非常感謝你的提醒!」法吉怒吼。

    「你當然清楚,」鄧布多親切地說,「那麼我們都同意哈利施展神護魔法的條件是完全在這一條所標明的特殊情況之內了?」

    「如果真的有攝魂怪在,是的,但對這點我相當懷疑。」

    「你剛剛也聽了目擊證人的話。」鄧布多打斷他。

    「如果你仍懷疑證詞的真實性,那麼叫她回來,再問她一次。我肯定她不會反對的。」

    「我-那個-不——,」法吉氣急敗壞地說,擺弄著面前的文件。「是-我今天要把這事情弄完,鄧布多!」

    「但是很自然地,你根本不在乎目擊證人的證詞,即便這樣會導致嚴重的誤判。」

    鄧布多說。

    「嚴重誤判,我的天哪!」法吉用他最大的聲音吼著,「鄧布多,你難道就沒計算過,他為了逃脫屢次公然在校外施展魔法的處罰,這小子究竟編出過多少荒唐故事?我想你大概已經忘了他三年前用的那個盤旋魔法——」

    「那不是我,那是一隻家傭精靈做的!」哈利說。

    「看到了沒有?」法吉咆哮著,誇張地指著哈利的方向,「一隻家傭精靈!在麻瓜房子裡!我倒要問你。」

    「該家傭精靈現在是霍格沃茨學校的僱員,」鄧布多說,「只要你需要,我可以立即把他叫來作證。」

    「我-沒-我沒時間聽家傭精靈的廢話!不管怎麼說,這不是唯一的一次——他居然把他的姨媽都炸上天了,看在老天的份上!」法吉大喊著,拳頭重重地拍在審判桌上,打翻了一瓶墨水。

    「而我認為您那次沒有追究哈利的責任是非常仁慈的做法,您的原因,在我想,是因為即使是最好的巫師有時候也難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當法吉手忙腳亂地把墨水從文件上擦去的時候,鄧布多鎮定地說。

    「他在學校裡犯的錯誤更數不勝數,我還沒開始講呢。」

    「但是,魔法部沒有懲罰霍格沃茨學生在校內所犯的錯誤的權利,哈利在校內的表現,與本次聽證會毫無關係。」鄧布多說,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彬彬有禮,但是現在他的話裡似乎也有了一些寒意。

    「哦噢!」法吉說,「現在連他在學校的表現我們都管不了了,嗯?你真這麼想?」

    「正如八月二日晚上我曾經提醒你的,法吉,魔法部無權開除霍格沃茨的學生,」

    鄧布多說,「它也沒有在判決一個人有罪之前,就沒收他的魔杖的權力,這也是我在八月二日晚上提醒過你的。你對貫徹法律的急迫讓人欽佩,可是在此同時,你自己也似乎——我相信這不是你故意的——忽略了幾條相當重要的法律。」

    「法律是可以改變的,」法吉殘酷地說。

    「當然,」鄧布多點著頭說,「而你的確是在做著許多修改,法吉。為什麼,在我被迫退出維真魔塔的短短幾周之內,處理一個單純的未成年人施展魔法的事件要用上全套刑事審判了!」

    幾個巫師在座位上不安地移動身子。法吉本來就已經是深褐色的臉現在更深了。

    然而,坐在他右邊的那個癩蛤蟆樣的女巫卻只是盯著鄧布多,臉上毫無表情。

    「我所知道的是,」鄧布多繼續說,「目前沒有一條法律,規定這個法庭的職責就是懲罰哈利曾經施展過的所有魔法。他因為一件事情而被審判,他也已經為自己做出辯護。現在我和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你們的裁決。」

    鄧布多再次把指尖頂在一起,然後一言不發。法吉瞪著他,顯然已經被激怒了。

    哈利側眼看鄧布多,想從他那裡找到讓自己放心的信號。他不能確定鄧布多剛才讓維真魔塔立即做出判決是否合適。可惜,又一次鄧布多忽略了哈利看他的眼神。他繼續抬著頭看上面的審判席,所有的維真魔塔成員都在緊張地小聲談話。

    哈利低頭看自己的腳。他的心臟似乎已腫得異乎尋常的大,在肋骨下面轟然跳動。他原以為聽證會比這個要長得多,現在他對自己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完全沒有信心了。他實在說得太少了,他應該再解釋一下攝魂怪的事的,比如他怎麼摔倒了,還有他和達達力幾乎挨到攝魂怪的死亡之吻……

    哈利抬頭看了法吉兩次,想開口說話,但是他腫脹的心臟現在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來了,每次他都只是深深吸一口氣,然後繼續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然後說話的聲音消失了。哈利本想抬頭看著審判官們,但是他馬上發現繼續低頭檢驗鞋帶要更容易得多。

    「同意撤消被告一切指控的請舉手?」邦斯女士的急促聲音傳來。

    哈利的頭猛抬起來。空中有手舉起來,很多的手……超過半數!哈利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想去數,但是還沒等他數完,邦斯女士已經接著說:「還有,認為被告有罪的請舉手?」

    法吉舉起手,一起舉手的還有十幾個人,包括他右邊那個癩蛤蟆樣的女巫,還有坐在第二排的那個大黑鬍子的矮胖巫師和他旁邊的卷髮女巫。

    法吉看看周圍的人,看起來就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裡,然後他放下手。他深呼吸了兩次,聲音因竭力壓抑的憤怒而扭曲:「很好,很好……撤消一切指控。」

    「太好了,」鄧布多高興地說著,一下站起來。他抽出魔杖,把那兩張印花布扶手椅變沒了,「好了,我得走了。各位,再見吧。」

    接著,他沒有再看哈利一眼,從地牢裡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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