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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碼6 二戰德軍進藏真相 文 / 何馬

    藏地密碼-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三十九章希特勒秘聞

    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三十九章希特勒秘聞

    毫無疑問,希特勒是一名崇尚超自然能力的狂熱信徒,這種思想促使他和另一些崇信超自然力量的德軍高官一起,定制了諸多秘密行動,包括黨衛軍和祖先遺產委員會的成立,對聖盃、聖槍的尋找,對古文字的研究,特別在西藏事件上……

    1、密修者之謎

    見到強巴少爺恢復志氣,大家歡欣鼓舞,不免喧鬧,不多時,一名護士走進病房,告誡他們,病人需要多休息,不要這麼多人擁擠在病房內,留一兩個人就可以了,其餘的人都出去。

    此時卓木強巴已經從醉意和激動的情緒中冷靜下來,心裡尚有諸多疑問,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方新教授在電腦另一端似乎看出卓木強巴的心事。當大家都準備退出病房,留下卓木強巴和敏敏獨處的時候,教授語音傳訊道:「競男,還有師,你們傳給我的那些資料,我還有點問題想問問你們,你們等一下走。」

    張立提議,附近有快客超市,大家去買點東西。

    於是,呂競男和亞拉師留了下來,其餘人去採購,護士開始對卓木強巴量血壓,測體溫。呂競男和方新教授交流著,護士出去後,卓木強巴看著呂競男的背影,低聲問道:「師,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他略微停頓,直言道:「張立,岳陽他們回來助我,我能理解,巴桑和胡楊隊長,我也能理解,但是師你和競男,讓我感到很突兀,以你們的本事和能力,可以找到更好的隊伍,是吧,就算加入國家隊也沒有問題,對吧?為什麼,你們選擇了我?」

    亞拉師起身,將病房的門關上,呂競男只是側眼一看,似乎早有預感卓木強巴會提出質疑。亞拉師走回卓木強巴床旁,緩緩道:「嗯,強巴少爺,有些事情,我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我想,是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卓木強巴瞪大眼睛,靜靜地聽著,亞拉師道:「當年光軍,一夜之間集體失蹤,這件事雖然隱秘,畢竟還是讓諸多大家族和皇家知道了,但還有一件更為隱秘的事情,連當時的皇家也不知道。那就是,光軍並沒有完全的離去,他們還在現世遺留下一支隊伍,這支隊伍,全由十二三歲的孩子組成,他們並沒有完成光軍的訓練課程,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是合格的光軍,只是後備役力量,其中有很多,甚至是剛剛被選入光軍訓練營的。這些孩子,對成年光軍所知道所遭受的事情全不知情,或許正因如此,所以他們也被留了下來,被潛藏在一個秘密的所在。據說,這批孩子在那個秘密之處繼續接受大一點的孩子的訓練,還得到命令不許外出,要一直等到光軍遣人來接他們。可是這批孩子一直到成年,卻再也沒有接到關於光軍的任何消息,他們,被遺棄了。後來,他們走出藏身的山谷,高原已是紛爭四起,戰禍不斷,這批被遺棄的光軍幾經輾轉,最後發展成一個獨特的組織,他們被外人稱為密修者,也就是——我們!」

    卓木強巴一直保持著平靜的姿態,內心卻受到極大的震動,若不是繃帶綁著,他早就坐起來了。雖然他也有察覺,亞拉師和呂競男,他們或許和光軍有關,甚至想過他們就是戈巴族的後人,但師給出的答案依然讓他一時難以接受,他們竟然是光軍!被遺棄的光軍!他看了在電腦中與呂競男對話的方新教授一眼,他們的討論教授應該能聽見,但看教授沒什麼反應,顯然他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卓木強巴震驚之餘,再仔細想想,那樣的身手,以及師對戈巴族和光軍的瞭解,其實早該想到,只是自己一直覺得不太可能而已。光軍為什麼要遺棄他們?是因為他們對當時發生的事情不知情?還是因為不願意將讓孩子捲入紛爭之中?為什麼不將這些孩子送回戈巴族人聚居地?不過很顯然,當時光軍離去並不願意讓自己族人知道,那麼不送返這些孩子也就可以理解了。但是,如今亞拉師他們尋找光軍的目的是什麼呢?想為當日被拋棄的命運討個說嗎?一時間各種問題湧現腦海。

    亞拉師彷彿看穿了卓木強巴的心思,繼續道:「當年的光軍,帶走的不僅僅是四方廟裡的全部珍寶,還有四方廟裡的全部典籍,如果四方廟裡所藏的只有苯教和佛教的典籍也就罷了,但那裡面,還藏有我們戈巴族唯一的教義和全部儀軌。戈巴族信仰的傳承,一直都是由族裡的大苯波和他下屬的祭師來完成,對於族人心中的困惑和對教義的迷茫,也由他們負責解答。可是光軍消失的時候,他們也一同消失了。你知道,戈巴族是沒有文字的,就連大多數光軍也不識字。」

    卓木強巴點點頭,這個他瞭解,而且在古代,對於君王來說,一隻強悍的部隊只需要能聽懂命令執行命令就足夠了,不需要士兵有聰明的頭腦和淵博的知識。

    亞拉師道:「唯有那些看守四方廟的光軍,由於要接觸和保管典籍,他們當中有極少數人識字,並且將大苯波所傳授的教義記錄了下來,奉為聖典,與四方廟的其餘經卷一起保存著。那部聖典,就是我們戈巴族信仰的全部和唯一。」

    卓木強巴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說,師你們要找的是……」

    亞拉師道:「原本,我們的信仰也出現過繁榮,相信在歷史中不會默默無聞,應該在紛繁的宗教界有一席之地,正是佛滅後那一百多年的混亂時期,我們的宗教同帕巴拉神廟一起,被歷史徹底地遺忘了。此後,我們宗教也如同其餘消失的宗教一樣,僅僅能在戰火的廢墟中發掘出一小部分伏藏,但我們丟失了我們宗教的名字,忘記了宗教的教義,只留下那些地位低下的修行者,按照前輩的方式,遵循著一些殘經斷片默默的修行。如今我們的宗教,就好像佛教沒有佛,基督教沒有聖經一樣,有很長一段時間,那些修行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進行這樣的修煉。不少前輩大師們的修行記錄上,都寫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一千多年來,我們一直都沒有放棄,找回我們的聖典。」

    卓木強巴小心地看了呂競男一眼,低聲道:「那麼,競男也是戈巴族人?」

    「不,呂競男她雖是密修者,但卻不是戈巴族人,她屬於外籍,事實上我們密修者就是光軍和戈巴族人後裔這件事,最初她也一直不知道,自工布村以後,她才逐漸瞭解的。因為密修者沒有屬於自己的宗教殿堂,我們先祖很早就融入了其它宗教,並且向周邊的宗教組織擴散,如今的幾大藏傳佛教派系裡都有密修者,印度、日本、東南亞各國也有密修者,所以發展到現在,就出現了許多外籍密修者,不過他們對光軍的來源和傳承,是絕對不知情的。」說著,亞拉師目光炯炯地看著卓木強巴,道:「關於這件事情,我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正是因為,自從福馬橫空出世之後,尋找帕巴拉的團體和組織,實在是太多了,如果被他們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所以,這件事情,除了你和方新教授,其餘人我們並沒有……」

    「我知道了。」卓木強巴明白了師的意思,承諾保密,又道:「這樣說來,師你們前面說對那個神秘宗教不瞭解,原來只是不想我們知道你們的真實身份?」

    「不,」亞拉師更正道:「我們這些被遺留在外世的密修者,已經完全失去了有關宗教曾經的一切,因此,也可以說對它毫無瞭解,宗教何時形成,何時興盛,以什麼為教義,分屬情況,曾經做過什麼,一切的一切,都完全不知道了。諸如倒懸空寺,那是一個多麼輝煌的存在,我們對它的所在,卻一無所知,只在一些經卷殘片上,看見過它的畫像,還有工布村的生命之門,那應該是教裡的一處聖壇,工布村的始造者,也是教中的同胞,但我們已經有近千年沒有發生過聯繫了。還有蠱毒,僅有少數經捲上有記載,但大部分都遺失了,倒懸空寺裡的那些籐蔓、死亡蟲、壓縮空氣、強酸池等等等等,我們和你們一樣,聽也未曾聽說過。」

    卓木強巴微微歎息了一聲,仍道:「可是,師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你們願意繼續來幫助我,現在我們的條件,與國家的專家隊比起來,可是差太多了呀?」

    「因為你是聖使!」亞拉師看著卓木強巴在繃帶下的皺眉,肯定道:「其實,在我們密修者那裡,一直有類似的傳言,只有聖使,才能打開帕巴拉的大門,所以,不管怎麼說,我們會盡全力地幫助你,除非你放棄。」

    工布村那些長老原本是不見外人的,正是和亞拉師會晤後才同意接見自己,卓木強巴馬上回憶起來,問道:「對了,師,你們和工布村的村民應該是同一宗教吧,那麼他們怎麼就認為我是聖使呢?莫金,為什麼也是聖使呢?」

    「不知道。」亞拉師苦笑「強巴少爺還沒有瞭解,我們已經上千年沒有聯繫過了,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所恪守的誓言,是他們先祖留下來的,因此,他們的秘密,任何人也不能探知。不過我猜想,那所謂的聖使,應該是某一特殊的群體,就好像十萬人裡面,只有一個人的血型是ab陰性血一樣,但這種群體,又不止一兩個,否則無解釋,為什麼在外國人裡,也會出現聖使。」

    亞拉師最後道:「現在,強巴少爺沒有疑慮了吧,雖然我們有不同的目的,卻有著共同的目的地,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強巴少爺。」

    「不,快別這樣說。」卓木強巴忙道:「是你們在幫助我,亞拉師,還有教官,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今天……」

    這時,方新教授結束了和呂競男的討論,對卓木強巴道:「好了,強巴拉,你現在已經清楚師他們的身份了,我想你心中的疑問也該解開了,我來告訴你我們下一步的計劃和安排。」

    呂競男將電腦對著卓木強巴,好讓他聽得更清楚一些。方新教授道:「過幾天亞拉師就要返回他們的宗教收集更多的資料,競男也要回西藏,胡楊隊長和張立他們要採購器械和裝備,岳陽和巴桑則要追另一條線索,你養傷期間,敏敏會留下來照顧你。」

    卓木強巴道:「導師,你說線索?我們的線索不是已經斷了嗎?還有什麼線索?」

    方新教授在電腦另一頭笑了,說道:「你有所不知啊,強巴拉,雖然說最明顯的那條線索斷了,可是別的線索還在繼續,而且,如今的線索多了許多。」

    看卓木強巴想要坐起來的樣子,方新教授道:「由於當時解散得很突然,所以很多線索都來不及作出整理,而後來又與你失去了聯繫,你想想,我們在美洲拍攝到了地宮銘文,還沒有完全破譯吧?還有,專家給我們的古格金書,只翻譯了一個開頭,沒錯吧?我們沒能全部翻譯出來,不等於專家他們也停滯不前啊,剛才我就在和競男討論那些新的譯本。而且,我們還有幾個新線索……」

    正說著,張立等人回來了,大包小包的營養品和水果很快堆了滿床,大家興高采烈地低聲玩笑了幾句,就聽卓木強巴詢問道:「岳陽,我們發現了新線索嗎?我不覺得還有什麼線索了啊。」

    岳陽拉過一張折疊椅反轉坐下,一手攀著折疊椅靠背,將頭搭在手上,毫不客氣地接過敏敏遞過的楊梅,塞進嘴裡道:「強巴少爺,還記得那個納粹的屍體吧,我們在屍體上發現那個寫了字的煙盒,記得嗎?」

    卓木強巴想了想,「哦」的點點頭,岳陽道:「那上面的文字,方新教授找到專家破譯了。這條線索,可是連專家組都不知道的哦。」

    卓木強巴一呆,愣道:「沒……沒上繳啊。」

    只聽岳陽撓頭道:「這個,當時走得比較慌忙,說解散就解散了,忘記了。」

    方新教授道:「在你消沉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找了專家解讀了這些文字,這些是德國二戰時期常用的密碼文記錄下來的,解讀它還頗費了些周折。如今我們知道字面意思是,返回三號基地,尋找,破解,就這麼一句話,我們從煙盒上還發現了另外一些線索,香煙的生產日期是1945年,正好當年德軍便戰敗了,也就是說,他們極有可能沒能返回基地,至於是要尋找和破解什麼,我們認為有必要進行調查,事實上,我們已經查到一些線索,當時的納粹在西藏建立了幾個基地,只是那張基地標注圖紙,目前應該收藏在俄羅斯,只要找到三號基地的位置,我們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哦對了,還有一條重要線索,張立他們已經給你帶去了。」

    卓木強巴看著張立,只見他拿出一本厚厚的黑封皮筆記,扔在卓木強巴胸口,卓木強巴一愣神,猛然想起,驚呼道:「唐濤的筆記!」只見身邊的敏敏點了點頭,卓木強巴喜得一彈坐起,險些讓全身傷口開裂迸血。

    「你們,在哪裡發現的?」

    張立和岳陽相對一笑,道:「怎麼說呢,或許算是,天賜的吧,剛回醫院時,因為解散走得急,沒來得及細說。」接著,他們把怎麼重返西風帶遇險,如何被風吹走,又怎麼砸落在帳篷上說了一遍,卓木強巴聽完才知道,這唐濤的筆記,果然得來離奇。他笑道:「你們又沒交出去?」

    張立壓低聲音道:「反正又沒人知道。」

    岳陽辯解道:「這個應該是屬於敏敏的私人物品吧?」

    卓木強巴拿著筆記,迫不及待地想翻找有關帕巴拉神廟的記錄,可是連翻了好幾十頁,也沒有找到近似的地方,張立在一旁解釋道:「不用找了,強巴少爺,那幾頁被人撕掉了。從可可西裡保護站離開的尋山隊員,原本應該是三個人的,他們應該是循著筆記而來到冰塔林的,可我們發現這本筆記的時候,只有兩具屍體,也就是說,還有一個人,避開了白蛇的襲擊,他只帶走了最實用的裝備,就連這本筆記,他也嫌太笨重而只撕去關鍵的幾頁。我們已經反覆翻看過了,只有唐濤在其餘地方的冒險經歷,沒有任何涉及帕巴拉神廟的內容。」

    卓木強巴頹然合上筆記本,道:「原來是這樣。」

    岳陽打氣道:「可是也別灰心啊,強巴少爺還沒有仔細地看過筆記吧,這裡面給我們提供許多幫助。唐濤把他在哪國購買的哪種器械,通過什麼樣的黑市途徑,都詳細地記錄了下來,這對我們來說,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幫助,他筆記裡提到一些工具,比我們曾經所使用過的,還要先進,更為實用。還有一些自製裝備,張立都不得不承認,敏敏的哥哥,確實是一個天才,沒有人可以想到,他竟然能將裝備自製得如此完美。」

    提到唐濤,唐敏的眼神就黯淡下來,她哥哥如今還下落不明。

    張立補充道:「不錯,有了這本筆記,我們等於有了一本野外出行頂級裝備大全,為我們購買器械省了不少夫,而且,唐濤有個簡短總結的習慣,每寫完一篇冒險日記,他都用幾個字總結一番。你看前面,他寫他一個人進入冰川溶洞時,也遭遇了倉鼠,還有冰塌,不比我們遭遇的危險小,但他的總結只是"比預期的要容易"這樣一句話。他描寫的深入非洲原始叢林,比我們在亞馬遜雨林的遭遇更為凶險,他卻用了"還算可以"四字總結,他在一座未被發掘的老陵墓內,同樣遭遇了媲美倒懸空寺的機關,古埃及人利用植物腐朽製造毒氣,利用流沙的力量製造各種陷阱,並利用生物鏈在金字塔內飼養了大量適於在沙中生存的動物,可是唐濤怎麼評價他那次經歷的——比較刺激,就這麼四個字。可是,你看看最後一頁,那沒被撕掉的幾個字,應該是唐濤在他撤離前寫下的最後一句話。」

    2、隊長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翻找到最後一頁,果然前面有幾頁被撕痕跡,最後那句話只有短短十個字「太可怕了!無通過……來了——」這幾個字潦草不堪,特別是最後那個「了」字,被拉得歪歪斜斜,橫向一帶劃破了紙,與唐濤那剛毅的筆完全判若兩人,可以看出,唐濤在暗中描寫自己經歷時,手一直在發抖,到底他看見了什麼?卓木強巴想起巴桑,還有蒙河那個瘋子,他們種種瘋狂怪誕的行為再次回現在他腦海。

    張立感慨道:「從前面唐濤描繪的經歷來看,他的能力,應該高於我們目前的水平,我甚至有種感覺,他的身手,似乎比亞拉師還要敏捷,而他的知識,簡直就是包羅萬象,無所不知,我很難想像,他的年紀竟然同我差不多大。」

    岳陽看了唐敏一眼,道:「你不會是在這裡危言聳聽吧,如果這樣一個人都被嚇得……嚇得精神崩潰了,那我們還怎麼去?」

    唐敏道:「不……你們不瞭解我哥哥,他只比你們所能想像的要更強,我記得曾見過哥哥訓練,以前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訓練,現在想起來,他訓練的項目應該類似於負重五十公斤以上單手攀巖。」

    「吹牛。」岳陽斜睨著唐敏,一副我絕不相信的表情,唐敏嘟著嘴瞋了他一眼。

    張立道:「這不重要,我也承認他確實比我強,但他和我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總是一個人去各種險地,而我們是一群人,這是我們的優勢。」

    方新教授道:「除此之外,還有你的聖使身份,這些線索疊加起來,我們就更具優勢了,現在你已經瞭解清楚整個狀況了吧,那麼,我們就按照原分工進行,那批二戰資料應該已經解禁,目前我們還在試圖聯繫俄羅斯方面,岳陽和巴桑就是在負責這條線索,他們會去一趟莫斯科,看能不能取回德軍地圖的複印件。」

    卓木強道:「那,那我傷好了之後,做什麼呢?」

    方新教授笑道:「你啊,你不用等傷好,我會把我們目前和以後掌握的消息都通過網絡傳送給你,我們一同協作找出線索,然後就看你能不能帶領大家找到帕巴拉神廟了,隊長。」

    「隊長?」卓木強巴一愣,指著自己道:「我?我當隊長?」只見周圍的人都含笑點頭,

    方新教授道:「一群人中,必須有一個人發號司令,否則隊伍是無出行的,這也是大家商討的結果,你比較適合幹這個工作,好好發揮你的領導才能吧。」

    張立道:「強巴少爺,你當隊長正合適啊,有什麼不妥麼?」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行不行,說真的,如果是我自己一個人去尋找,我或許會擔負起這個重任,可是,和大家相處了這麼久之後,我對大家也都十分瞭解,論身手,我不及亞拉師和呂競男教官;論機變,我不及張立岳陽;論學識,我更趕不上導師和胡楊隊長,我來發號司令的話,對大家一點好處都沒有,教官一直都是我們領隊,應該由她繼續擔任才對。」

    呂競男道:「我早已不是你們的教官了,我也沒有什麼更新的東西可以教你們了,我只是你們中的一員。一支隊伍的效率和他們行動的成率,取決於領導的執行力,必須絕對服從領導的安排,在戰場上,哪怕上級命令自己去犧牲也不能有絲毫猶豫,如果是我來擔任這個角色,……」她看了看張立和岳陽道:「首先這兩個士兵就會不斷質疑。你還記得一路上他們向我提出過多少問題嗎?這支隊伍,在我的帶領下已經散漫慣了,如果繼續由我來帶領,只會繼續散漫下去。而你,強巴少爺,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你說出來的建議或要求,他們馬上會照著做,而不會問為什麼。所謂領導氣質,是與形體和相貌息息相關的,你正有這種氣質,讓人願意服從追隨。而且你統籌全局的能力,也並不輸給任何人,只是剛開始時,你接觸到的東西太少了,一直處於學習和磨合過程,才不肯輕易發表意見,如今,大家站在同一位置,你的相對優勢便會凸現出來。相信我們在你的帶領下,不會走錯方向。」

    說完,她又看了看唐敏,眼神中有一種無奈。卓木強巴又道:「那麼,可以由胡楊隊長來帶領大家啊,胡楊隊長野外探險經驗豐富,又一直是領隊人,他來……」

    胡楊隊長趕緊打斷道:「得,別往我臉上貼金,你以為這是什麼好差事,我才不幹呢。我只是有少許極地科考經驗,原始森林什麼的,我就沒去過,而且我後來許久,到時候指揮不利,肯定會被罵得很慘。」他走上前去拍打著卓木強巴裹著繃帶的肩膀道:「你就安心地干隊長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吧,別再推三推四了,照我看,你除了干隊長,也幹不了別的什麼事了。」

    方新教授道:「聽見沒有,你本就可以算作這次行動的發起者,我都是被你拖下水的,你現在想不負責可不行,大家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張立馬上第一個響應,象徵性地拍了拍卓木強巴的手,然後道:「交給你了,隊長。」

    岳陽也笑著同卓木強巴擊了一掌,道:「我的命也交給你了,強巴少爺。」

    唐敏溫柔地將手放入繃帶中,那堅毅的眼神彷彿在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呂競男把卓木強巴的手握得有些痛,那眼神……那眼神怎麼和敏敏相似,卓木強巴猛地搖了搖頭,哪裡還有什麼眼神,一定是自己會錯意了,唉,又會錯意了。

    巴桑也靠了過來,依舊冷漠道:「我答應過我哥哥,我會豁出性命來保護你。」……

    看著那一雙雙充滿信任的眼睛,卓木強巴心潮澎湃,頓時感到了肩上的責任和壓力。

    大家在醫院裡陪了卓木強巴一天,各自話說解散後的瑣事,卓木強巴則將自己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歷埋在心底,大家也沒有提及。到了晚上,醫生再度告誡卓木強巴要保持環境清靜,早點休息,大家這才相互散去,並說明天一早再來,唯有唐敏留下來陪伴卓木強巴,卓木強巴發現,自從唐敏離開自己之後,這次回來似乎顯得更加依賴自己,好似隨時都會生離死別一般。小丫頭的本性到底還是沒有改變啊,卓木強巴心想。趁自己傷重,唐敏心軟之際,卓木強巴趕緊問清楚,到底在雪山上自己哪裡做錯了,為什麼敏敏會氣得跑開。

    豈不料,在卓木強巴的追問下,唐敏非常正式非常嚴肅地問道:「強巴拉,你對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心裡有沒有一絲,對教官的好感?我知道,教官一直對你有好感,我不是瞎子,不會看不出來。」

    卓木強巴斬釘截鐵地答道:「沒有,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應該是瞭解我的,我何嘗三心二意?你是因為這個,和那次……才生氣的嗎?」

    唐敏道:「你,你那天說,早就該那樣了……你……你是不是早就想那樣了?」

    卓木強巴心裡咯登一下,原來是這句說錯了,同時暗暗思索,難道自己潛意識裡,真的這樣想?不對,沒有這種想,我對敏敏應該是一心一意的,自從她出現在我生活裡,就已經佔據我生活的全部,她善解人意,與我志趣相投,又為了我可以不辭辛勞,捨生忘死,我又怎會去想敏敏以外的女人呢。

    卓木強巴明白了事件始末,反質問道:「你我知心,已非一日,你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無端的想?敏敏,你不再是小女孩,你早已,你應該知道愛人之間的相互信任。我們是把命,交付在彼此手中,相濡以沫才走過來的,你,不應該懷疑我啊!」

    唐敏溫柔地俯臥在卓木強巴胸口,鼻頭一酸,喃喃道:「強巴拉,你知道嗎,我好怕!我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求求你,不要拋棄我好不好,不要丟下我不管!我知道,我只會哭,幫不了你什麼忙,我……我沒有教官和你那麼匹配,我也沒有她那麼大的本事,我只有你……我真的好怕失去你……」說著,竟然嚶嚶的哭了起來。

    卓木強巴撫弄著那一頭青絲,細聲道:「你這是怎麼啦?為什麼對自己那麼沒信心?我們的愛,在你看來,就那麼脆弱那麼不堪考驗嗎?要不,明天我們就去辦理結婚證,你說好嗎?」

    唐敏抬起頭來,擦了個花臉,破涕為笑,旋即搖頭道:「不,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去,感覺就像我逼你似的。但是,找到帕巴拉神廟後,我要你……堂堂正正地向我求婚,為我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你說好嗎?」

    看著唐敏那雙帶著哀求的眼睛,卓木強巴捧起那張嬌小的臉,那眼神,和昔日那雙眼睛何其相似,那是,不可拒絕的眼神啊。「嗯,我答應你,你喜歡出海旅遊,我們可以在克羅地亞買一座小島,天氣晴好就一起駕船出海,還可以在島上養些小狗小羊,那是屬於我們兩人的世界,我們一起去建造它,你說好不好?」

    唐敏的眼中閃爍著幸福的淚花,可勁兒地點頭,看著心上人的心結解開,卓木強巴略感欣慰,同時擔憂著,帕巴拉神廟,帕巴拉神廟就那麼好找嗎?最好的日子已經錯過了,我們如何才能再攀上大雪山啊?那裡,根本就不可攀啊!想到這裡,他迫不及待地想同方新教授聯繫一次,就算備齊工具,又如何再次穿越西風帶?還有那漫天的迷霧,難道說教授有新的辦?

    剛剛安撫好唐敏,病房的門便被敲開,竟然是呂競男去而復返,唐敏給她倒了杯開水,呂競男接著對卓木強巴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唐敏知機道:「對了,強巴拉,你不是要吃宵夜嗎?我出去給你買,你們好好聊吧!」走到門口,遞給卓木強巴一個警告的眼神,若非纏著繃帶,呂競男一定會發現卓木強巴一頭的汗。直到敏敏的腳步遠去,卓木強巴才漸漸恢復平靜,同時他也知道,教官這時候找自己,肯定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他道:「坐,教官。」

    呂競男道:「敏敏沒事吧?好像剛剛哭過。」

    卓木強巴道:「沒,沒什麼。教官有什麼事嗎?」

    呂競男道:「這次來,因為你已經是隊長,有兩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其一,就是以前告訴過你的,在我們隊伍中,或許有一個或幾個人是別的尋找帕巴拉團體伏下的人;如今你作為負責人,我和亞拉師都希望,你從各方面獲得的情報資源,僅限於你和方新教授知道,不要透露給第三人……」

    這件事,正是卓木強巴最反感的事情,他冷冷道:「就像你們以前做的那樣?讓大家傻乎乎地跟著走便是,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要找什麼?對不起,我做不到,呂教官,你可曾想過,這支隊伍中,每一個人都願意將性命交到我卓木強巴手中,我們都是從生死的絕境中掙扎著走出來的。他們還有什麼理由要欺騙我?要出賣大家?他們又憑什麼不該知道我們已掌握的線索?將要面臨的情況?我們將要去的地方?呂教官,實話告訴你,我對你們這種做一直就很有意見,這最後一次登臨大雪山的失敗,有部分原因就該從信息不透明這方面去找。」

    呂競男道:「你知道嗎?上次在倒懸空寺,亞拉師已經確認,你們在阿赫地宮中見到那個準備打開禁忌之門的男人,正在莫金的隊伍之中,這不是巧合,莫金他們清晰地掌握著我們的行蹤。」

    卓木強巴強硬道:「那次不是被別人偷聽去了嗎,教官怎麼能肯定就一定是我們這裡的人透露出去的?還有,你們不是一直懷疑我們所有的人嗎?這次怎麼不懷疑我了?」

    呂競男咬咬牙,似乎準備告訴他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低聲道:「沒有,其實,你和方新教授,我們一直都沒有懷疑過,我們懷疑的,只是其它人……」

    卓木強巴冷笑道:「哼,夠了,我就一直不明白,大家都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彼此間卻要相互懷疑,這樣還有什麼合作的意義?呂競男,我問你,如果我要和你合夥做生意,只是讓你把錢拿給我,我反覆對你說,肯定會賺錢,但是我是做什麼賺的錢,我現在已經做得怎麼樣了?我都不告訴你,你會怎麼想?你想也不想就把錢交給我了?這說的還只是簡單的生意,而我們要面對的,是隨時都有性命危險的事情,這樣的團體行動,怎麼敢對隊員有絲毫隱瞞?我看你是,干國家保密工作幹得太久了吧?」

    呂競男想了想,妥協道:「那好,既然你堅持你的做事風格,我也只能實話告訴你,你得到我們宗教的信息,將不再是全方面的,而是有選擇的,並且,我依然希望你能做到保密,可以嗎?」

    卓木強巴道:「唔,關於你們宗教方面的信息,我可以向你保證,只有我和方新教授會知道,但是,有關我們已發現已掌握的前往帕巴拉神廟的線索,我一定會讓每一個隊員都知道。」

    呂競男喃喃道:「那麼,這第二件事情……」她眉頭緊鎖,顯得非常不安,卓木強巴只是看著。

    終於,呂競男猶豫了很久,才咬咬牙,下定決心似的,說道:「強巴少爺,雖然你的身體還沒有出現異狀,但是體質卻在發生改變,那些微生物會影響你體內紅細胞對氧氣的輸送量,這種狀況正不可逆轉地發生著。你想要保持身體同以前一樣,就必須在別的方面有所改善。」

    卓木強巴沒想到會是與自己身體相關的事情,忙道:「如何?吃藥嗎?」

    「不。」呂競男道:「這才是我今晚來找你的主要目的,從今天起,我將教會你——呼吸!」

    「呼吸?」卓木強巴疑惑道,不由想起了亞拉師讓自己做的呼吸試驗。

    「沒錯。」呂競男肯定道:「呼吸,那是每個人從斷臍那一刻起,就學會的第一生存本能,正因為這是一種本能,在常人眼裡,呼吸已成為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事實上,呼吸,可以對人的體質有很大的改變。中醫的氣講究內練一口氣,醫學上有呼吸窘迫綜合症,呼吸性鹼中毒,呼吸性酸中毒,包括我們曾經訓練過你們在高海拔地區的獨特呼吸,呼吸與人體有著密切的關係。通過呼吸,你甚至可以獲得,比單純的肌肉訓練更強大的力量,更完善的內環境,更好的精神狀態和更敏捷的反應力。」

    說著,呂競男將一個紙方盒放在卓木強巴床頭,打開盒子,裡面好像是一件運動背心,還有一疊速記草稿紙,卓木強巴道:「這是什麼?」

    3、呼吸

    呂競男道:「這是電子控制可自動收縮的彈力背心,等你傷好後把它穿上,它可以幫助你控制呼吸的頻率和深淺,在前期對你有很大幫助,當你將這種呼吸方式養成習慣之後,就不需要它了。這個文字資料,是我研究密修呼吸時的一些心得,你需要背熟它,我要傳授你的這種呼吸方……嗯……那是我自己領悟的一種鍛煉身體的方,與我們密教沒有任何關係,你可以放心的修煉。」

    呂競男雖然這樣說,卓木強巴心中卻很明亮,這無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什麼自己領悟的方,那一定就是密修的基礎,而自己連密修的試驗性考核都沒能通過。那速記草稿就更不用說了,明明就是亞拉師去過倒懸空寺後每天冥想記錄的東西,看來分明就是亞拉師轉托呂競男代為傳授,卻非說是自己領悟的。不知道這個神秘的宗教對貿然傳授他人密修的基本門又有什麼規定,但從他們平時的處事謹慎來看,呂競男和亞拉師一定冒了極大的風險。

    呂競男已開始說道:「這種方,是屬於密宗旁支,也是從七大查克拉入手,所謂查克拉,也叫恰克拉,或查克瑞,梵意是指輪,也就是人體的七大脈輪。按照我們密修者的說,人體有七大脈輪,三大經脈,這是我們西藏和周邊地區獨有的經脈學說,等同於中原氣的奇經八脈和702個位,但又各自為不同系統。基礎分為氣,脈,輪,點,人體之氣分為兩大類,分別為根本氣和支分氣,各自再分為五種,氣為生命動能,若有錯轄阻滯,必生疾病。脈是氣所循行的軌道,從種類上分為三類,即水脈:從頭向下伸脊髓及其支脈,是白色之脈。白色水脈有2萬4千條。血脈:從身體中間,如紅瑪瑙柱子一般向上而起,屬於黑白脈的靜脈之類。黑白脈的靜脈也有2萬4千條。氣脈:氣血相合而行,與黑白脈並行向上,氣血之脈紅色,屬於動脈之類。紅血脈的動脈也有2萬4千條……」

    呂競男反覆說了幾遍,要求卓木強巴強行將氣,脈,輪,點的精要記住,卓木強巴一時無記憶如此大量信息,呂競男說沒關係,以後她還會來幫助卓木強巴記憶,但是這晚,她讓卓木強巴必須記住幾條主要命脈的走向和幾個脈輪的轉動方向,並強調了冥想和意識的重要性。最後她道:「所謂脈為風所乘,也就是說脈是靠呼吸來維持的,而為識所依,也就是說脈是靠意識來完成的,它是受意識所控制的,所以,你首先必須堅持每天用意念去想像幾遍,你最下面一個脈輪,正開始以反時針方向緩緩轉動,冥想的時間不限,但一定要感覺到,你想像的那個地方微微發熱為止,清晨醒來,午餐之前,你入睡之前,這三個冥想時間點是非常重要的,你一定要記住,其餘的時間,也最好按照我告訴你的時辰去冥想,前後不要相隔太近,也不要離得太遠。今天就說這麼多,我要走了。」

    卓木強巴見呂競男起身,也知道時間不早了,便道:「謝謝你,我,我真的很感謝你,也請帶我轉達對亞拉師的感謝。我現在這個樣子,就不能送你出去了。」

    呂競男帶著悵然的失望淡淡道:「何必那麼客氣。」她轉過身去,見唐敏還沒回來,走到門口又道:「有關呼吸這件事情,強巴少爺,我希望你……最好別告訴任何人。」

    卓木強巴頓時明白,私傳密修之,這一定是他們密修者中的大忌,連亞拉師也不敢親自傳授,而是呂競男代授,這呂競男究竟頂著多麼……算了,不去想了,呂競男是在傳授完口訣和方之後才這樣說,等於已經將她自己推向不歸之路,自己還能怎麼樣。卓木強巴連忙應道:「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呂競男轉過頭來,帶著一絲懷疑道:「我說的是,任何人!就算是你的導師和……」

    卓木強巴承諾道:「我瞭解,我一定做到。」

    呂競男露出一絲安慰的微笑,開門而去,看著呂競男的背影,卓木強巴心中悠悠地想:「競男幾乎和敏敏處於兩個極端,她做什麼事情都是這麼乾脆利落,沒有半點忸怩,可是,你這樣做,不值得啊……」此後,呂競男時常暗中指點卓木強巴的呼吸,直到他完全掌握了那種獨特的呼吸方,此為後話,略過不提。

    呂競男走後,敏敏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呂競男聊天什麼的去了,卓木強巴也懶得去想,用纏著繃帶的手按下了鼠標,直接找方新教授,說出自己剛才的疑問。

    接通了網絡,教授在視頻裡帶著老花鏡,正坐在床頭整理大堆的資料,聽了卓木強巴的提問,教授笑道:「那裡的風的確是人力無突破,可是,誰說我們還要去穿西風帶?」

    「可是,不從西風帶穿過去,我們怎麼找那地方的入口?難道說,還有別的路?」

    教授道:「因為你還沒恢復,本打算過幾天再把現在的情況告訴你,既然你這麼急於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強巴拉,你有沒有覺得,你忽略了什麼?」

    卓木強巴道:「什麼?」

    教授道:「你想一想,呂競男是怎麼向我們描述大雪山的?那裡每年5月初至9月中旬為雨季,強烈的東南季風造成惡劣氣候。11月中旬至翌年2月中旬,則受強勁的西北寒流控制,可是,你再回想一下,你最初告訴我唐濤、巴桑他們是什麼時候抵達那塊淨土的?」

    卓木強巴愣住了,好像當時確實知道巴桑他們找到那裡的時間,可是,事情過去太久,他早就忘記了,但是有一點他無疑很清楚,巴桑他們曾多次抵達那塊地方,而且巴桑他們在西風帶遭遇的西風和後己去的西風帶明顯不在同一等級,要是在這次前往的西風帶行走上十五天,就算是超人也做不到。

    方新教授提醒道:「忘記了?那麼我來回答你,根據以前記錄的資料和敏敏、巴桑的回憶,唐濤是六月被發現的,而巴桑他們,去過那裡很多次,並且都安然返回,只是最後一次才全軍覆沒的。他們發現那地方,是一名同伴偶然跌落雪山峰頂,還用對講機通過話,而我們去的地方呢?根本無開啟電子儀器,這說明什麼?」

    卓木強巴思索道:「難道說,他們去的不是一個地方?」

    方新教授道:「也有這種可能,不過,我們還可以做另一種解釋,那就是,巴桑和唐濤去的是一個地方,但是我們這次找到的,不是!」

    卓木強巴道:「可是,那地圖……倒懸空寺裡發現的地圖!難道說是專家判斷錯誤?還是說,我們要去找的才是真正的帕巴拉神廟,巴桑和唐濤他們發現的,根本就是另一個地方?導師,我都有些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教授用手指戳了戳攝像頭,卓木強巴感覺就像戳在自己額頭上,稍稍退了退,只聽教授微笑道:「你呀你!現在才思考這個問題!這!就正是我們所忽略的地方,我們所有人,全都忽略了!」方新教授頓道:「當我們從倒懸空寺取得的地圖被專家驗證後,幾乎就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偽,一切都是按圖索驥,直到我在那裂冰區看見懸屍時才想到,那幅圖,如果是偽地圖……?」

    卓木強巴馬上道:「可是,專家已經鑒定過了,那幅圖的確是千年古圖啊!」

    方新教授道:「沒錯,那幅圖的千年身份不假,可是想想在生命之門,在倒懸空寺遭遇的那些機關,古人的智慧,誰又能保證,那幅圖不是一千年前守護帕巴拉神廟的戈巴族人偽造的呢,而且,你好好想想,那幅圖是從何而來?」

    卓木強巴道:「是亞拉師從莫金手中搶來的——」他頓時明悟道:「啊,是莫金——」

    方新教授點頭道:「極有可能,要知道,是我們最先抵達曼陀羅宗祭壇,可是我們當時在裡面什麼都沒有發現,莫金他們是在哪裡找到的地圖?而後來經專家研究,那幅地圖同我們在古格密室裡發現的地圖可能出於同一張狼皮,這也是我和老胡始終爭論不休的問題,當時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想來,如果我們手中的地圖,本就是福馬曾經在古格密室拿走的那幅,也就是引得無數勢力團體爭奪並最終不知去向的那幅地圖呢?這樣一來,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一路上發現的那些懸屍,也就是曾經的探險隊員屍體,因為我們走的是同別人一樣的重複的路!」

    方新教授連珠炮的說下去,卓木強巴聽得頭都大了,裡面的關係繞來繞去,一會兒是他們的地圖,一會兒是莫金的地圖,一會兒又變成了無數探險尋寶者曾爭奪過的地圖,究竟哪一幅圖是那一副圖?卓木強巴道:「等……等一等,導師。」他理了理思維,道:「導師,讓我重複一遍你的意思,你是說,我們在倒懸空寺裡從莫金手上搶到的那幅地圖,本來應該是被福馬取走的那幅地圖,也是無數的探險隊以它為依據,前去尋找帕巴拉神廟的那幅圖,因此,專家們才得出了兩幅地圖出於同一張狼皮。我們手中的那幅圖,原本就是莫金為我們設下圈套?」

    方新教授肯定道:「沒錯,這樣,就能解釋專家們得出的兩幅地圖出於同一張狼皮的結論,因為它們本該是放在同一個地方,而不是分散在相隔幾百年的兩個地方,也能解釋一路上發現的屍體,因為人家早就按照這幅圖尋找過了,而且全都失敗了。」

    卓木強巴道:「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方新教授道:「很簡單,如果這幅圖是莫金特意為我們準備的話,那麼,他肯定去過大雪山,並且,他也知道那裡的可怕,知道那裡根本不可能找到神廟入口,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無非是想讓我們失敗!你想想,我們在調查他,他也在調查我們,去過阿赫地宮,並發現了新線索的,只有我們兩支隊伍,後來也只有我們這兩支隊伍,同時追尋著新線索前往倒懸空寺,要說有什麼突破性發現,也只能是我們這兩支隊伍中的一支。估計他也很清楚我們這支隊伍是經不起失敗的,一旦失敗,就面臨著被解散的危機,我們被解散了,那麼就只剩下他成為最有實力的探索隊,他第一個發現帕巴拉神廟的機會將大大增加。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卓木強巴愣住了,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複雜的道理,聽導師一說,有如醍醐灌頂,可是,又總覺得中間有什麼不能圓滿的地方,到底是什麼,卻說不上來。同時,方新教授心裡也是一愣,暗道:「那麼,他跟蹤我們上雪山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說,非要看著我們全部葬身雪山才甘心?沒必要啊?」

    方新教授想了想,繼續道:「還有,從這幅地圖上,我們可以推測隊伍解散的原因。」

    「啊!」卓木強巴又是一愣。

    方新教授解釋道:「還記得艾力克離開的事情嗎?那時我是怎麼告訴你的,那是一個信號,上級領導當時就準備解散我們這只特訓隊了。因為我們的組建,本身就帶有試驗性質,上百年都沒找到的地方,無數專業組織都沒找到的地方,哪那麼容易就被一群門外漢找到了,只是因為當時突然出現的海外回流捲軸,大家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湊合在一起。給了你們一年多時間,沒有任何進展,那麼,這個團隊,也就該被取締了,而我們手中的地圖,就是在這時被發現的……」

    教授摘下老花鏡揉了揉,接著道:「還記得胡楊隊長說起的情況嗎?他的那位戰友,十幾年前就已經去了斯必傑莫大雪山,也就是說,這條路,國家早就組織過科考隊前往,只是那次,他們也失敗了。而中途,肯定也不只一次的前去科考,因此,當專家們比對出這幅地圖的詳細位置時,他們會有什麼想?原來搗鼓了兩年,還是要去那個地方啊?」

    卓木強巴良久地看著視頻中教授的臉,這些事情,都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他的道理,他們這支隊伍成立超過兩年了,調查出來的唯一線索,竟然是十幾乃至幾十年前就被發現的線索,等於沒有任何貢獻,只是在耗費國家的人力資源,為什麼遲遲不解散?那一定是競男一次次爭取的結果,一想到呂競男,卓木強巴趕緊撇開想,對著視頻喃喃道:「我沒想過會是這樣……」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這是你的缺點,總喜歡把事情想得很簡單,只看事情的表面,是一個性情用事的人。要想成為你阿爸那樣的大智者,你就必須透過事情的表面,發現裡面暗藏的玄機,有很多事情看似無關,其實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美洲的蝴蝶扇動翅膀,可以導致太平洋上形成颶風。你知道嗎,早在特訓隊組成之前,德仁老爺就已經預知了這次失敗,他告訴我,不是自己親自去做的事情,是不會成的。直到今天,我才理解他這句話的含義啊。」

    方新教授的話猶如黑夜中一道閃電,卓木強巴彷彿從夢中被驚醒,這兩年一直跟隨特訓隊四方奔走,似乎已經習慣了聽從命令,而忘記了自我思考,如今回想起種種細節,這次失敗原來竟然是前面種下了那樣多的失敗因素。同時,他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忙道:「如果這幅地圖是假的,那麼導師你最後在古格密室發現的那張圖豈不是……」

    方新教授搖頭道:「唉,目前還在研究,我已經請教過很多圖形學專家,密碼破譯專家,探險專家,宗教學專家等等等等,但是沒有一個人能看懂那幅圖,大家的一致意見都是,除了現代化大都市的交通地圖,不可能有任何地圖會畫成那樣,特別是要指引向某一個地方的地圖。今天你受那麼重的傷,還是早點休息,很多信息以後我再和你交流,這裡面有太多問題,我們都無解答,現在我們重新掌握了主動權,就要充分發揮我們自己的智慧,去解答古人留下的謎團了。現在太晚了,就這樣……」

    晚上,卓木強巴輾轉反側,一直在回憶思索教授的話,看到事情表象背後的東西,他彷彿能預感到這一切背後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很早就有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呢?啊,對了,是巴巴-兔說起,看不見的敵人的時候,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了?看不見的敵人?莫金?現在這個人究竟在哪裡?又在幹什麼呢?

    4、金書中的疑惑

    「啊鼽,啊鼽……」莫金連打好幾個噴嚏,身邊的索瑞斯冷笑道:「以你這樣的身體,也會生病感冒?」

    莫金道:「沒有的事,只是天氣乾燥,鼻腔發癢罷了。對了,你的研究怎麼樣了?」

    索瑞斯道:「別提了,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生物,又白忙活大半年,你呢?你就一直在等那群人的情況?」

    莫金道:「是啊。也沒別的什麼事可做。」

    索瑞斯淡淡道:「聽說,你在美國有兩處地產準備出售,是怎麼回事?」

    莫金道:「沒什麼,最近有兩次走眼,造成了比較大的虧損,急需現金去賠付。」

    索瑞斯道:「哦,估計要賠多少?」

    莫金道:「三億左右。」

    索瑞斯道:「想不到你這個鑒賞師,竟然也有走眼的時候。」

    莫金苦笑道:「在珠寶古玩這一行當,再厲害的人也不敢自稱百分百準確,這本來就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多造假的一個行業,不過沒關係,只要能找到帕巴拉神廟,哪怕傾家蕩產,我也不怕。」

    索瑞斯一笑,突然道:「對了,本,那幅地圖——你真的是在地上撿到的?」

    莫金道:「是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而且那裡的機關如此繁密,機關啟動後,哪怕再厲害的人也無通過,那種地方難道是隨便就能進去的嗎?照理說,那幅地圖不應該是假的,但是他們始終找不到那地方,這大半年哪都沒去,卓木強巴還突然失蹤了,他們自己人都找不到他,我也感到很奇怪。」

    索瑞斯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長身而起,來到落地窗邊道:「這樣跟下去有什麼意思?千方百計讓他們得到了地圖,結果他們還不是找不到。難道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

    「不,」莫金道:「我跟的不僅僅是線索,也是人。你知道,我真正要找的……」

    此時,馬索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喜道:「老闆,找到了,現在在上海一家醫院裡。」

    莫金道:「怎麼會在那裡?」

    馬索道:「從中國傳來的最新消息,他的公司破產了,特訓小組解散了,而且,他似乎得了一種非常怪異的病,就像在體內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樣,一年後起爆,目前無拆除,因此,他遭受了極大的打擊,整個人變得意志消沉,著實頹廢了一陣子,整天晝伏夜起,出入酒吧歌廳,所以我們才找不到他。還有,據說他是因為和街頭一群小混混打群架受傷住院的,我看這個人是沒什麼指望了。」

    莫金也大為動容,心道:怎麼會這樣的?難道他真的要就此一蹶不振?

    索瑞斯道:「你瞧,到底應驗了我說的話吧,他們要是能找到帕巴拉,我就去吻驢。」

    莫金道:「那麼到目前為止,他也沒有恢復嗎?」

    馬索道:「也不是,好像他的隊友找到他之後,他的情況有所好轉,不過我覺得,他們再去尋找帕巴拉神廟的可能性不大,都搞成這樣了,再找下去,恐怕真的會萬劫不復,要是換作我,我絕不會再繼續下去。」

    莫金稍展愁眉,含笑道:「可惜,你不是卓木強巴。我瞭解他,他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如果他放棄了,他也就不是卓木強巴了。而且,他曾經的隊友找他做什麼?一定是鼓動他繼續尋找帕巴拉,那一群人都不會放棄的,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哼哼,事情變得很有意思。記住,下次聯繫時,就告訴我們的人,在找到帕巴拉神廟之前,都別再聯絡了,如今不是中國政府資助的行為了,他們自己行動,肯定會更加小心,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揭穿身份。」

    馬索恭敬道:「是,老闆。」他猶豫片刻,又道:「老闆,似乎出了點紕漏,好像有幾個大一點的組織得到了些消息,知道卓木強巴一行人在尋找帕巴拉,而且還曾得到中國政府出面支持。」

    「什麼!」莫金震驚道:「究竟怎麼回事?消息從哪裡透露出去的?」

    「這個,還不清楚……」馬索低著頭瞟了老闆一眼,小心道。

    「查!務必給我查出來!」

    第二天一早,最先到醫院的竟然是亞拉師,師隻字不提有關呼吸的事,表示此事他毫不知情,卓木強巴也就不便揭穿,但他想了想,還是告訴了師他們宗教的信仰問題,那邪惡的核心思想,還是不要去找的好。

    亞拉師聽了卓木強巴轉述德仁老爺對這個宗教教義的猜度,微笑道:「雖然德仁老爺一直是我所敬佩的大智者,但是在這個問題上,我並不贊同德仁老爺的觀點。佛眾平等不僅是我們宗教的一種信仰,也是另一些密教的信仰,其意義原本同眾生平等一樣的,只是我們所信仰的,是一個更加大同的社會,神佛和眾生也都是平等的,眾生通過自身努力修煉,上至君王將相,下至螻蟻溺蟲,都可以修煉成佛,強巴少爺總不能說,這樣的信仰,便是邪惡的吧?」

    卓木強巴隔著繃帶撓了撓面頰,亞拉師道:「我本是佛就更好解釋了,那是指,人人都有一顆慈悲的心,普渡眾生,救人救己,而強巴少爺你所想的那種渴望長生不老,擁有破壞一切的力量,那就不叫我本是佛了,那應該稱我本是魔才對。」

    卓木強巴一怔,好像這樣解釋也說得通,所以他對宗教上的事很是煩惱,全是些中性描述,說它好就好,說它壞則壞,怎麼解釋都可以,就看每個人自己的理解力了。亞拉師所說也不無道理,可是一想起血池,以及生命之門和倒懸空寺裡所見所聞,卓木強巴還是覺得邪惡,至少談不上慈悲。亞拉師道:「我知道強巴少爺心中所想,那血池和諸多凶相神佛,好似一定為邪教所有,其實不然,血池以人血為原料,各處放置人體器官,這……這個其實強巴少爺應該可以理解,在舊社會的西藏,人的社會地位分得很明確,處於最底層的農奴,幾乎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從他們誕生的那一刻起,他們的生命,包括他們父母和祖輩的生命,都是屬於農奴主的,他們的身體也常常被作為供品而獻給各種祭祀。我想,強巴少爺不會不知道吧。」

    卓木強巴緘默了,他從小就聽拉巴大叔說起過,解放前的西藏農奴,的確沒有任何地位。

    亞拉師道:「這種儀式,其實只是最原始的社會遺留下來的一種陋習,在上萬年前的古代,人們崇拜大自然毀天滅地的力量,並且對自身的生理週期不能有科學的認識,他們往往選擇血腥的祭祀來祈求獲得強大的力量,並且,在潛意識裡,一些積蓄已久的負面情緒得以發洩。不只是我們西藏地區,全世界的古人類都進行類似的儀式,包括你曾經看見的美洲瑪雅,古代的中原,古代的歐洲,古非洲,其血腥程度不亞於血池,只是隨著文明程度的遞增而逐漸消退,各個地區有不同的傳承史罷了。好比我們西藏,長期處於比較閉塞的環境中,這種陋習就傳承得比較久遠,這也不能說明它的邪惡,只是人類歷史遺留的痕跡。而那些造型兇惡的佛像,強巴少爺可以去任何一座寺院看看,哪一間寺院沒有凶形惡佛,那是用來鎮妖驅魔,它們的準確稱呼應該是菩薩或金剛的忿怒相,而在密和顯之中,也不乏以人體為金剛手持物,其中最多的便是天靈蓋,其次是人心,人皮。為什麼會雕刻有這樣的佛像出現呢?那並不是說佛要吃人,而是表達對惡人的威懾和懲戒,即惡事做多,不用下地獄,在生世就會被忿怒金剛或菩薩剖腹取心,刮皮削頂。而我們宗教在以前,應該是以鎮守最邪惡的源頭為己任,所以菩薩造像特別兇惡一些,否則不足以鎮壓惡魔。」亞拉師壓低了聲量道:「我堅信,我們宗教的教義,絕不是邪惡的!」

    卓木強巴忙道:「我認為,阿爸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今天師說的,也很有道理,我們不應該對古人的思想妄加評判,古人的思想應該是中性的,不同的人看了有不同的感悟,哪怕再引人向善的教義,到了邪惡的人手裡,也會被理解為邪惡的思想。」

    亞拉師露出笑容,道:「強巴少爺是睿智的,我一直都知道。」

    沒多久,張立也來了,進屋後先很規範地行了個禮,隨後笑道:「隊長,今天有什麼安排?」

    卓木強巴無奈地笑笑,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動都動不了,又什麼都不瞭解,能有什麼安排,還是等一下,看導師怎麼安排吧。你們怎麼沒有一起來?」

    張立道:「個人習慣不同,像亞拉師,起得比我還早,岳陽那小子最能睡了,真不知道他這個偵查兵是怎麼被訓練出來的。恐怕今天,教授就會讓我們出去收集材料資源了。」

    卓木強巴道:「導師應該是我們的主腦,我想,他的安排,大家都不會有意見的。不過說實話,我很不希望大家這麼快就有所行動,真希望在我養傷時你們能多陪我幾天,你知道,我這裡很受傷。」說著,纏滿繃帶的手敲了敲纏滿繃帶的胸口。

    張立拍了拍卓木強巴胸口,道:「這簡單,過兩年,你和敏敏小姐再生它三四個,這個地方的什麼傷都能治好!」

    唐敏剛好進屋,聽到最後一句,頓時不依嗔道:「你說什麼呢,張立!你把我當作什麼了!」揮拳相向。張立哈哈一笑,閃身避開唐敏的攻擊。

    卓木強巴和亞拉師微笑看著二人追逐,卓木強巴突然心中一酸,這種感觸,為什麼這場景會讓自己覺得很傷心,是啊,自己也曾年輕過,那時也有一個小女孩天天追在身後,總是不依不饒,也會生氣撒嬌,妹妹啊……

    唐敏捉不住張立,向卓木強巴告發道:「強巴拉,你看看你的隊員,現在他欺負我你都不幫我,要是……要是,要是以後還怎麼得了?」

    張立道:「咿?敏敏小姐的話沒說全吧,你是想說,要是結婚以後還怎麼得了。」

    「你——」唐敏又跳起追趕張立,卓木強巴清了清喉嚨道:「好了,張立,鑒於這種情況,作為隊長,我罰你去替大家訂早餐,醫院的食堂餐實在太難吃了。」

    唐敏道:「街對面就是永和大王,那裡的豆漿油條比較好吃,昨天就是在那裡吃的。」

    待大家陸續到齊,病房內又熱鬧了一番,方新教授告訴卓木強巴,大家該有所動作了,於是按照事先定制的計劃,大家再度分散開來,只是這次,少了數月前離別的感傷,每個人都信心勃勃。

    接下來的幾天,卓木強巴接受了從方新教授處傳來的大量信息,包括對煙盒上密碼破譯的詳細過程,唐濤的筆記分析,瑪雅最新進展,古格金書的最新譯本,晚上還要記憶密修口訣,嘗試用意念去感受脈的走向和脈輪的轉動。卓木強巴覺得,這也是在向自己記憶的極限發起挑戰了。

    在卓木強巴傷癒之前,唐敏便一直負責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短短幾日相處,兩人的感情更加深切,如膠似漆。

    在諸多線索中,與他們關係最為密切,也是卓木強巴最為著緊的,莫過於古格金書的最新譯本了,由於專家們也是分段翻譯,加之呂競男取得這些譯本的渠道曲折,所以到卓木強巴手中的譯本,是一些零星的片斷。

    不過透過這些片斷,他們隱約判斷出,那位使者在古格的歷史上,總共出現了三次,他們最初聽到的使者帶來光照下的城堡那一段,已經是這位使者第二次出現了,在使者的言語中,流露出他曾經到過古格。而且他原本是打算將光照下的城堡帶給西聖使皮央不讓,那麼他至少知道那位西聖使是在古格。還有,在使者帶著信物遠赴他鄉的時候,曾和國王約定,如果還活著,一定返回與國王再次碰面,只可惜,有關使者究竟是否返回的下半厥金書,至今下落不明。

    不過方新教授和卓木強巴並沒有貿然將金書中所說的西聖使,與工布村長老指認的卓木強巴和莫金二人等同起來,因為按照古語的譯,這個聖使可以譯為具有大智慧的人,或者是血統高貴純正的人。而且這位皮央不讓並未記載在古格金書內,根本找不到他的歷史傳承,只能作為一種猜想,如果直接將他和卓木強巴與莫金聯繫在一起,缺乏歷史依據。

    更讓卓木強巴感到震驚的是,當初那位古格王伊西沃伯不僅是資助使者將光照下的城堡帶到天涯海角,而且這位古格王還與另一件聖物有關。從碎片譯本可以得出模糊的結論,當初使者和國王的約定是,他帶著三件信物中的一件,遠赴天涯海角的一端,而國王另遣秘密使者,帶著另一件信物,去天涯海角的另一端。至於國王是否已經完成了約定,在譯本中彷彿將線索隱隱指向國王遣送了最優秀的20名古格子弟前往西方。在這句含糊其詞的翻譯下面,方新教授劃了紅線,並在一旁標註:公元975~981年左右,古格王松額派遣21名聰慧少年前往天竺學佛,暗示隱語與歷史有某種吻合。

    至於那20餘名古格少年是否帶走了什麼東西,古格金書內語焉不詳,方新教授倒是細心地把能查閱到的關於那20餘名學佛少年的歷史資料進行了整理,根據現有資料,那20餘名少年是秘密出行的,所以具體的出行時間並不能確定,而且他們究竟到過哪些地方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出去的20餘人,最後僅有兩人活著回來,他們都師從於阿底峽大師,後來這兩人都成了古格史上有名的譯師,他們在外求佛也是十餘年之久,其時間之長並不亞於那位橫渡太平洋,向東而去的使者。

    而關於第三件信物,目前的譯本碎片中還沒有發現有關它的任何線索,它究竟是已經交給了別人,或者毀滅,還是留在了西藏都不清楚,僅知道使者曾說過有三件信物。

    不過,在這些譯本碎片中出現了三個問題,第一是使者對待三件信物的態度,從某些碎片中翻譯過來,使者的目的是要將三件信物交給三個不同的人,而隨後的一些碎片則完全反了過來,使者的目的變成了要將兩件信物藏起來,最好能分隔在天涯海角,永世不能見面,這中間的變化突兀而離奇,並且在目前的譯本碎片中找不到任何令使者態度發生轉變的原因和背景,實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方新教授告訴卓木強巴,按照岳陽開玩笑的話來說,從他們目前掌握的資料,只能得出那位使者患有嚴重的人格分裂症這一結論。

    第二點是古格王對信物的態度,一些碎片上說,國王對使者尊敬有加,對使者提出的要求是無條件的執行;而另一些碎片上又說,國王暗中命人阻撓使者,也難怪呂競男以前告訴他們,使者是想把信物交給別人,而國王把信物強留起來,事實上連專家也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三處疑問也與信物有關,綜合他們看到的譯本碎片而言,暗指除了光照下的城堡外的另一件信物,是被國王遣人秘密送走了,而其中有兩三段譯文又特別指出,那另一件信物是張地圖,被國王強留下來,兩相一對比,竟然讓人弄不清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假的,只能期盼專家們將所有的金書內容全部譯出來。

    除此之外,方新教授他們破譯德軍密碼時查閱的二戰資料也引起了卓木強巴的好奇和興致,他依稀還記得,很早以前呂競男曾提過,英國得到福馬的資料,在一戰後意外地丟失了,後來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卻落到了德國人手裡,但當時呂競男只是一句話帶過,並沒有詳細地解釋清楚,而後來給他們的資料中也沒有這方面的闡釋和論述。這次方新教授從希特勒和那些納粹高官的背景資料入手,做了詳細的調查,也加入了他個人的猜想,讓卓木強巴對這件事又有了重新的認識。

    5、希特勒秘聞

    方新教授在資料中這樣寫道:「毫無疑問,希特勒是一名崇尚超自然能力的狂熱信徒,這種思想促使他和另一些崇信超自然力量的德軍高官一起,定制了諸多秘密行動,包括黨衛軍和祖先遺產委員會的成立,對聖盃、聖槍的尋找,對古文字的研究,特別在西藏事件上……」

    阿道夫,希特勒在小時候並沒有遠大的志向,他一心想成為一名藝術家,並因此產生了嚴重的偏科思想,在讀中學時,因數學和自然不及格而被留級,後因語不及格而無在六年制中學繼續就讀,轉而讀了四年制的中學。他父親死後,中學畢業的希特勒不想繼續讀高中,而開始他所嚮往的藝術家生活,他去了維也納,並為那裡的藝術氛圍所陶冶。希特勒本打算就讀維也納的藝術學院,可惜學歷不夠,未能被人家接納,其後他母親因乳癌去世,花光了父親遺產的希特勒不願意靠做苦力掙錢,又沒有一技之長,最終成為了一名維也納流浪漢。

    1909年,希特勒的人生發生了第一次轉機,他的一位朋友建議他畫些明信片並願意替他兜售,據說銷路還很不錯,這名流浪漢住進了廉價的單身公寓,並開始不再為吃喝發愁。當年剛滿20歲的希特勒,用現在的話來說,正是一名憤青,解決了溫飽問題的他有時間和機會接觸大量書籍,或許是遺傳了父親是公務員的血統,希特勒從小就對政治特別敏感,他查閱的書籍中有很多政治讀物和各種主義,難以令人置信的,他曾經深研過馬克思主義。

    不過方新教授在資料中重點提到了另一本,叫《東方之珠》的雜誌,那其實是一本以獵奇和科幻為主的雜誌,由一名羅馬天主教徒編撰,雜誌中充斥著文學和種族主義,在奧地利少數幾個地區發行,但卻引起了許多青年人的強烈興趣。希特勒就是其中之一,他對這份雜誌愛不釋手,每期必買,是骨灰級的粉絲。在這本雜誌中,就提到了大量有關金髮碧眼的純種雅利安人,說他們是最高貴的人種,書中反對「與低劣的民族雜交」,特別是猶太人,是「極端墮落」的民族。此外,書中搜羅了發生在世界各地的種種靈異事件和神秘力量,以及探險家和考古學家的傳奇故事,對各種巫術和超能力也有看似詳盡的闡述,方新教授的評價是:「這原本是為了吸引讀者眼球而製造的噱頭,但希特勒對此深信不疑,並開始幻想自己擁有純種的雅利安血統和種種不可思議的超能力。其後在一戰中,擔任團隊傳令官的下士希特勒,有過數次死裡逃生經歷,他更加堅信了自己的身份,他認定自己是"天將降大任的人",自己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的到來"。」

    《東方之珠》帶給希特勒思想上的影響遠大於別的任何一本讀物,在此後的幾年時間,在這本雜誌的影響下,希特勒形成了自己的政治世界觀,方新教授說,這本雜誌就是日後「希特勒瘋狂思想的源頭」。卓木強巴甚至聯想到,這本雜誌裡有沒有提到過福馬或別的與帕巴拉有關的事件,方新教授回復說,他們曾想辦查閱這份雜誌,但這份雜誌在當時刊行的規模似乎並不大,僅在大英圖書館查到其中的一期,裡面提到了萬字旗,提到了古文字和其中蘊藏的神秘力量,但也不排除雜誌曾經搜羅過福馬秘史。因為這本名叫《東方之珠》的雜誌,主要收集的都是神秘而古老的東方事件,尤以中國和印度歷史為甚,在方新教授查到的那一期裡面就有馬可波羅遊記選摘。

    資料中還提及,希特勒生命中的第二次轉機,在一戰德國戰敗後不久,十一月革命的浪潮也席捲了德國,慕尼黑成立「巴伐利亞社會主義共和國」,第二年,當地成立了一個調查會,調查慕尼黑出現了短暫的蘇維埃政權該由誰負責,希特勒因為此事而受到德國政府的重視。在1919年,德國政府被迫簽訂凡爾賽條約後,被要求只能保留10萬軍隊,為了保障這支部隊的忠誠可靠,德國政府不得不成立一個監控委員會,負責調查在部隊和工人中可能出現的顛覆性政治活動。希特勒成為了監控委員會的成員,他們接受了訓練,然後被秘密派遣去「偵查」各種社會團體,希特勒有機會在暗中接觸各種勢力和各種思想,而在這一時期,最為著名的極端組織便是「極北之地」。

    一戰結束後,因德國陷入嚴重的經濟危機和社會危機,一些退伍士兵和德國青年,一直為德國的戰敗感到羞辱與激憤,無數極端勢力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他們宣揚超自然力量,要實現日耳曼民族和德意志帝國的復興。「極北之地」這一組織便是當時最有影響的幾個組織之一。

    「極北之地」的信徒們宣稱,「極北之地」是一個被冰雪覆蓋的地方,那裡存在著一個國家,在那裡,依然生活著最純淨的雅利安人,他們具有超自然的力量,但卻因災禍而與世隔絕起來,因此長期以來不為人們所知。據說,這些人隱藏在某個神秘的地下區域中,只有一個秘密洞口連接到地面,要去到那裡,需要穿越萬年封凍的冰河,在漆黑一片的隧道中前行……

    希特勒對這一觀點深以為然,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參與到極北之地組織活動之中,並發表過多次演講……

    方新教授在這段資料旁邊做了分析評述:「極北之地發表的雅利安超級人種論,也對希特勒和與他同時期的德國青年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更進一步加深了希特勒對超級雅利安人的確信……」「其地理位置描述與西藏環境的巧合,估計對日後希特勒派遣探險小組前往西藏起到了鋪墊作用……」「懷疑這是日後希姆萊迎合希特勒編造的雅利安人是大西洲神族後裔的故事原形……」

    下面的資料中了一段柏拉圖對大西洲傳說描述。公元前580年,古雅典的偉人索隆,為雅典制定了一部偉大的典後,去了古埃及的首都賽衣斯,在那兒與各路的學者和先哲們交流。在那裡,索隆遇見了希珀斯。希珀斯向索隆展示了大西洲的各種各樣的證據,於是索隆就把這個故事一代一代地往下傳,終於傳到了柏拉圖手中。柏拉圖就寫下了有關大西洲的傳奇故事,被大家廣為傳頌。

    故事裡的大西洲是一個島國,坐落在「赫拉克勒斯之柱」以外波浪滔天的西海,也就是今日直布羅陀海峽以西,浩瀚的大西洋中,面積有207.2萬平方千米,那裡的氣候溫和,物產豐富,科技發達。在距今約1萬年前的古人們在大西洲上建立了亞特蘭蒂斯,那是一個近似於烏托邦的理想社會,都城宏偉壯觀,富麗堂皇的宮殿和廟宇都是用金,銀,山銅和象牙建造的,島上還有四通八達的運河系統、建築完美的橋樑、日夜繁忙的港口,那裡人人安居樂業,物資豐富得怎麼也用不完,雖然島上有12個國家,卻共同擁有一部典,有12位國王,但一致推舉公正聖明的海神為島上的主宰。可惜好景不長,大西洲上的人們生活日益墮落腐朽,最終觸怒了海神,讓這座美麗富饒又擁有高度文明的史前島國在一夜之間沉入了海底。

    關於大西洲是否真的存在,從柏拉圖寫下這個傳說起,後世無休無止地爭論了2千多年,至今還有不少學者在尋找大西洲的確切方位,也找到了許多有力的證據。而到了19世紀中期,被譽為「亞特蘭蒂斯學之父」的美國考古學家德奈利更是提出了有關亞特蘭蒂斯大陸的13個綱領。其中有提到聖經《創世紀》中所描述的「伊甸園」,指的就是亞特蘭蒂斯;埃及和瑪雅的神話中,有亞特蘭蒂斯崇拜太陽神的遺跡;歐洲的最古老的科學技術,諸如青銅器冶煉等,源自亞特蘭蒂斯;歐洲文字中許多字母的原形,源自亞特蘭蒂斯;亞特蘭蒂斯是塞姆族、印度和歐洲各民族的祖先;1萬餘年前,亞特蘭蒂斯因巨大變動而沉沒於海中,但有少數居民乘船逃離,留下了上古關於大洪水的傳說。

    後面便是希姆萊,這個曾經最深受希特勒信任的助手,納粹黨衛軍頭子為迎合他的上司而改編的雅利安人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大西洲位置和環境不變,不過柏拉圖提到的亞特蘭蒂斯人,被希姆萊肯定為雅利安人的祖先,他稱之為雅利安神族。這些神族身高在3米以上,頭髮金黃,眼睛湛藍,皮膚白皙,鼻樑高挑,臉蛋修長,反應敏捷,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還具有類似於意念移物等超能力。希姆萊的故事中,由於大西洲沉沒,那些雅利安神族被迫逃離,並且分成了兩支,一支在今天的印度海域附近登陸,而另一支在高加索附近登陸,成為今天雅利安人的祖先。希姆萊在故事中稱,由於從亞特蘭蒂斯逃出的雅利安神族人口非常稀少,為了繁衍,他們不得不和劣等的普通民族雜交,最終導致失去了神力,所以他宣稱,只要純種的雅利安人相互交配,經過數代努力,就能恢復神力,而打造出一支無敵的雅利安神族部隊。

    在希姆萊的故事中更是明確地指出,在印度海域登陸的雅利安神族,最終的落腳點在今天的西藏和印度,也就是喜馬拉雅山脈附近,還有種解釋說是因為經歷了一次島嶼沉沒,為了防止再次發生類似事件,所以選擇了世界最高的高原。另外,希姆萊還提出,曾轟動一時的極北之地,正是今天的喜馬拉雅山脈,他說極北之地其實指的不是極地的北方,而是指被冰雪所覆蓋,極寒之地。

    最後方新教授指出:「正是基於東方之珠和希姆萊的故事等種種論調,希特勒才會於1938年同意希姆萊遣塞弗爾考察隊前往西藏,尋找雅利安人的祖先。」同時,方新教授提出許多疑問諸如「希姆萊文學修養並不高,但雅利安人與西藏的故事同當時德國盛行的論調前後承接,邏輯清晰,讓不明真相的人極易產生認同感,是由誰編造出來的?」「德軍兩次前往西藏資料的真實性?」旁邊註解「德軍資料戰後由蘇美分別保管,部分秘密資料需2045年後解禁,或者終身保密。據官方資料透露,德軍第一次前往西藏搜集的大部分資料,於1945年毀於一場大火,真實性待查。」

    介紹完希特勒,後面的資料又提及希姆萊和戈林等幾位納粹高官,他們都信奉超自然力量,希姆萊熱衷於各種魔試驗,而戈林則對占星術癡迷狂熱,卓木強巴看著好笑,沒想到整個二戰竟然是被這樣一群人推動著,或許這就叫臭味相投吧。

    三天後,卓木強巴尚無起身,看著方新教授傳過來的大批資料,想想這些都是教授數個月來的辛苦成果,而自己這幾個月又在做些什麼呢?他不免有些悻悻然。坐在床頭的敏敏看在眼裡,豈有不知,她愛憐地將卓木強巴的頭放在自己胸口,柔聲道:「怎麼了,還在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嗎?」

    卓木強巴苦笑道:「說來真是慚愧,我竟然還不如你,在大家都沒有放棄的時候,我居然生出了訣別的念頭,我……」

    唐敏的手指壓在卓木強巴的唇上,低聲道:「不,在我眼裡,你是最堅強的男人,都怪我太任性,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卻沒在你身邊,我都無想像,那些辛苦,你是怎麼熬下來的。在我看來,一個男人受傷流血不吭聲,那不算什麼,可是當他在被人冤枉,被老幼婦孺所辱罵,甚至欺凌的時候,默默地承受下來,承擔起一份本不屬於他的責任,這才是堅忍不拔的,這才是你,卓木強巴。還好,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她看著卓木強巴滄桑的目光,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輕輕道:「給你說個故事吧。」

    「嗯?」卓木強巴貼在唐敏柔軟的胸口,心中竟然升起一種未有的安全感,就好像回到童年。

    唐敏道:「大黃蜂你知道吧?它們的體形比蜜蜂大多了,但它們的翅膀很小,而且胸腹比例極不協調。根據科學家的研究分析,不管怎麼假設和做實驗,那大黃蜂都是不可能飛起來的,但事實上,大黃蜂卻能很平穩的飛行。對於這一無解釋的現象,科學家們萬般無奈,最後只能做出這樣的回答——那是因為它們想飛,所以,就飛起來了。」

    唐敏柔美清甜的聲音,就像每晚在床頭給孩子講故事的母親,卓木強巴不由笑了,心中那一絲悵然終於煙消雲散,心情如窗外那抹陽光透過雲層,照射下來。「你這個故事和我們那裡的一句諺語很像。」卓木強巴道:「在我們那裡說,飛得最高的鷹,靠的不是它的翅膀,而是它的意志。謝謝你,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我的敏敏還會說故事呢。」

    唐敏眼色一黯,喃喃道:「這是以前,我哥哥說的故事。」卓木強巴心中一沉,正打算安慰兩句,敏敏突然道:「呀!我還要去給你拿藥呢,我先出去一下,乖乖的哦。」

    敏敏剛出門,病房裡就來了位不速之客,矮矮胖胖,一張圓臉堆滿和藹的笑容,拎了一籃子水果,卓木強巴以為是走錯了房間的。

    不料,那胖子微笑道:「卓木強巴先生,你好,還記得我嗎?一個月前我們見過一面,當時是我的不對,我不知道你的境遇,竟然是如此的讓人同情,唉,也怪我做事太莽撞,在那種時候找到你,無怪你會責備我。」

    卓木強巴聽來人說出自己的名字,又好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大堆話,還真想不起來這個胖子是誰,那胖子好似親朋好友一般徑直走到床邊,開始擺放水果,又道:「其實,卓木強巴先生也不用那麼失意,只要能找到神廟,你還怕沒有資金——」

    一說起帕巴拉神廟,卓木強巴想起來了,就是在自己最痛苦的時候,這個胖子跑來和自己談神廟怎麼怎麼樣,當時被自己趕走了,沒想到他又找來了,卓木強巴厭煩道:「我說了,我不知道什麼廟啊寺什麼的,你何必緊緊追著我不放?」

    胖子笑道:「卓木強巴先生是明白人,何必隱瞞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呢,我知道,卓木強巴先生的公司已經破產了,所以才陷入了困難的境地,原本找到的一些線索也中斷了……」

    卓木強巴已經皺眉,準備趕人了,那胖子忙陪笑道:「卓木強巴先生,你先別那麼反感,我給你看一些東西,看完之後我再告訴你一些事情,到時候,說不定卓木強巴先生會改變對我們的看。」

    6、意外的訪客

    胖子從水果籃裡取出一台相機大小的機器,拉上窗簾,將機器對著牆打開,竟然是一部小小的投影機,很快,牆面出現了第一幅畫,那是一件頸飾,以金絲銀線穿綴而成,上面嵌滿了寶石,珠光閃閃,華麗而尊貴,從上面的修飾和圖案,卓木強巴可以一眼辨認,這是一件極具藏族特色的頸飾,是貴族婦女佩帶的,藏語叫格金。胖子開始介紹畫面內容:「這件東西,總重量一千六百四十六克,上面總共鑲嵌了一百零八顆極品翡翠,二十八顆平均在八克拉以上的藍鑽,據專家考證,應該是公元八百年左右的西藏皇家藝術珍品。2000年,這件飾品在底特律地下拍賣場,以兩億美金的價格成交。」

    第二幅,一根金色權杖,上面雕滿了小鬼,最令人稱奇的,是權杖頂端,鑲嵌了一顆火紅的寶石,足有雞蛋大小,胖子有些動容和激動道:「這根伏魔權杖,共分七節,杖身紫金打造,中空有眼,當有光束自杖底端射入,那頂端紅寶石則圖案印出,分顯劫末之相,寶石璀璨,已屬罕見,其構造之巧妙,手工之精細,才更令人歎為觀止,1993年,東京地下拍賣會,被人以一點三七億美金購走。」

    第三幅,金身女佛造像,胖子道:「七母天之燕捺利造像,盤膝坐蓮台,左手為拳,豎拇指,作錘印,通高五十六厘米,重二十八公斤,額際寶石,被鑒定為特級鴿血紅,足有15克拉,堪稱神跡的是,迄今為止,沒有在上面找到一條綹裂,96年加州地下拍賣會,兩億零七百六十三萬成交。」

    一幅又一幅精美絕倫的藝術珍品出現在卓木強巴眼前,每一件都讓人驚歎,卓木強巴從這些寶物造型和樣式便知道,這些都是西藏的瑰寶,只是不知道胖子給自己看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放過二十一幅圖之後,胖子停了下來,看卓木強巴的眼睛有沒有發亮。

    卓木強巴不動聲色地問道:「我承認,這些都是極品珍寶,可是,你給我看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

    胖子極力笑道:「相信卓木強巴先生,對福馬-特尼德這個名字有深刻的印象。這些珠寶,正是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最偉大的探險家福馬先生從西藏發現的。我今天給你看的,只是具有代表性的一小部分,大量的珍寶都沒有現世,被作為很多大收藏家的絕世藏品而小心地保護著。要知道,當時福馬先生在西藏發現的寶藏是用噸位來計算的,他也曾說過這樣的豪言壯語,他說他發現的珍寶,足以將整個大英帝國買下來!請注意,雖然當時很多地方已經獨立,但是福馬先生說的大英帝國,是指當時包括了美國、澳大利等諸多殖民地在內的大英日不落帝國!」

    卓木強巴看著神情激昂的胖子,心如刀割,這些,原本都是屬於西藏,屬於中國的,這個胖子作為中國人,卻對別人盜取自己國家的珍寶一事,而感到激動萬分。

    胖子再次加重語調道:「而同時,福馬先生還痛惜地說過,他所發現的,只是海灘上的沙粒,而真正的明珠,他還沒有找到,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線索!今天,你所看見的,都只是沙子,而我們將要去尋找的,是明珠!是明珠啊卓木強巴先生!」

    卓木強巴決定拒絕這個胖子的任何請求,只因為那張激動得變形的猙獰面孔,還有那雙因貪婪而發紅髮亮的眼睛。卓木強巴佯裝激動道:「真的?你們要去找比這個更好的珠寶?我可真羨慕你們!那麼,你們一定有線索咯?能不能告訴我一些?如果不是太艱難,我也想跟著你們一起去啊。」

    胖子冷笑,好像在說,拙劣的演技,他轉動眼珠道:「當然,如果卓木強巴先生肯合作,我們可以提供大量的線索。先請看看這個……」說著,他按動下一幅圖,卓木強巴儘管強作鎮靜,還是忍不住坐了起來,手臂微微一顫。

    那副圖,不是別的,正是卓木強巴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從倒懸空寺找到的指向帕巴拉神廟的地圖,看上去材質有所不同,但圖的內容幾乎完全一樣,卓木強巴馬上明白,那是一張複製圖,也就是說,他們在倒懸空寺裡發現的,的確是福馬當年從古格密室中帶走的地圖,是莫金故意讓他們上當受騙的……偽地圖!

    胖子露出一個都在我意料之中的笑容,親和道:「看來,卓木強巴先生看到這幅圖很吃驚呢。我知道,你們前段時間剛去過大雪山了,就是跟著這幅圖找去的吧?當年,福馬先生,也是跟著這幅圖,不幸喪命於雪山之中,而後,無數的探險隊,都秘密地前往大雪山,他們也都喪命於那裡。或許對於我們中國政府來說,是第一次見到這幅圖,事實上,在國外一些非政府組織當中,這幅圖,已經算不上什麼最重大的秘密了,至少有七八份複製圖流傳在各個冒險團隊之中,只是原圖,二戰後就從來沒有人見過,所以無判斷其真偽性。估計卓木強巴先生也是受到了這幅地圖的欺騙,所以才有這次的大失敗經歷啊。」

    胖子對自己的行蹤太過瞭解,卓木強巴不得不更加謹慎地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胖子得意道:「總算問到正題上了。實不相瞞,我只是一個信差,我所代表的團體,絕對有與你合作的實力,我們掌握有大量的神廟信息,包括一些福馬先生的親筆書信,他朋友的回憶草稿,還有一些他帶回國珍寶的流向,二戰之後地圖的走向和被複製,被修改的內部秘密,我們也都有所瞭解。我可以這樣告訴你,在全世界尋找神廟的七十三個大組織中,我們組織的實力,可以排入前十位!」

    卓木強巴再次被震驚了,好像一個初生嬰兒,剛剛第一眼發現這個世界的真面貌。全世界,找尋神廟的,竟然有七十三個大的組織,那麼小的組織豈不是不計其數?而且人家連排名都做出來了,卓木強巴只感到他們並非如他們自己所預期的那樣瞭解帕巴拉神廟,簡直連菜鳥都算不上,對於全世界尋找帕巴拉神廟的團體和他們的實力分佈,自己完全是一片空白啊!

    胖子捻著下巴道:「怎麼樣,卓木強巴先生,從今天我給你帶來的這些資料,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騙你。我們知道,你去過一些地方,而那些地方,是我們尚未找到的,只要你肯把那些地方的資料拿出來,大家共享,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能找到神廟,到那時……」

    胖子滿臉發光,好像已經看到了數不盡的財寶,那種猶如進入的陶醉,讓卓木強巴感到噁心,但是他需要知道得更多,他打斷胖子道:「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找我?你們是從哪裡打聽到那些不真實的消息的?」

    胖子道:「卓木強巴先生,你不用在我面前偽裝自己,我們的消息來源非常可靠。至於為什麼找你,那是因為……你是中國第一個以非官方身份去尋找神廟的人!我代表的組織不可能去奢望與我國政府合作,但是你不同啊,你是自由人的身份,而且,你前期在政府組織裡待過很長時間,你們去的地方,對所有尋找神廟的團體都有著決定性的幫助,而且有些地方,據說已經不存在了,我們不找你找誰?而且,以卓木強巴先生目前的條件,你也需要合作夥伴,你沒有資金,沒有資源,人力物力,一樣都沒有,這些,我們都可以滿足你,只要你提供你的行程和一些所見所聞,你甚至可以不用去到那個地方,發現的財富,我們按照七三分成給你,神廟裡三成的財富啊!哪怕是你十輩子,一百輩子也花不光的財富啊!」

    卓木強巴已經沒心思去反感這個胖子了,他只是在思索,這些國外勢力,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究竟是從哪裡走漏了消息?還有那個莫金,他在國外勢力中排名多少呢?

    胖子依舊在鼓動著:「要知道,有關神廟的所在位置,目前大家都認定是在國界並未劃分清楚的地方,那種地方,沒有政府可以干預,就像這次奧德賽海洋探索公司在公海打撈的西班牙沉船,所有的財富,都只歸屬發現者,就算國際社會,也不能說反對。奧德賽公司這次才發現多少寶藏,而我們要發現的,其價值單位就不應該以多少億美金來計算了,那因該以兆!以兆!以兆為單位!以兆!以兆……」胖子說得唾沫橫飛,激動得不行,手腳都快抽痙了。

    過了半天,胖子見卓木強巴不為所動,總算停止了手舞足蹈的鼓吹,嘿然道:「我知道,這次的失敗事件,對卓木強巴先生你的打擊很大,不用著急,我們可以給你考慮的時間,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你想起或想到什麼,請撥打這個電話,當然,我希望能盡快得到你的答覆。卓木強巴先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

    卓木強巴兀自發呆,胖子收拾好水果籃子,拿起一個蘋果,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道:「真的,這樣的事,要是掉在我頭上,簡直……」唐敏這時候取藥回來了,胖子起身道:「一定要考慮好啊。哦,對了,也祝你身體早日康復。」走到門口還做了一個給我打電話的手勢。

    唐敏奇怪道:「那人是誰啊?」

    卓木強巴彷彿從夢中醒來,大出一口氣道:「呼——,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卓木強巴馬上聯繫了方新教授,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方新教授倒不十分驚訝,只道:「是啊,根據呂競男提供的資料,以及我在與神廟研究專家們聯絡時打聽到的情況來看,在全世界,究竟有多少個組織在尋找帕巴拉神廟,我們國家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毋庸置疑,有很多。這也是呂競男一直強調的,秘密調查發現帕巴拉神廟的主要原因,這次,既然他們已經找上你,說明我們的行動被洩密了,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個問題,第一,發現洩密的源頭,否則,我們不敢有下一步行動。第二,如何與其餘的尋找組織周旋,他們大多是國外勢力,我看我們合作的可能性不大,問題就是,既然有一個組織找到了你,以後就還會有更多的組織源源不絕地找上門來,你該如何應付?現在還是客氣的禮遇,為了從你口中得到消息,到時候,他們說不定會採取一切手段,不惜任何代價,對他們而言,那神廟,那神廟可不是一般的誘人。」

    卓木強巴頭痛不已,這第二個問題確實傷腦筋,唐敏幫忙分析道:「會不會,是從上層洩露出去的?」

    方新教授道:「不,不可能,我國的保密工作,可以說做得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好,他們要是能從上面搞到消息,就不會來找我們了。」

    卓木強巴道:「啊,莫金?會不會是他的另一個陰謀?」

    方新教授道:「不像,從前幾次交鋒來看,他一直藏在暗處,似乎比我們更害怕被別人知道他在尋找的東西。而且,尋找帕巴拉神廟線索一事,稍有腦筋的人都知道,那是越隱秘越好,莫金不會笨得自己把消息捅出去,還有,那個胖子自報了身份,說明他們和本不是一夥人。」

    卓木強巴肯定道:「應該不是我們自己的人洩露出去的。」

    方新教授道:「嗯,我也這樣認為,他們只知道你公司破產這樣的外部消息,卻不知道你身體的異常,消息應該是從與我們接觸過的人手裡洩露出去的,咦?難道……

    卓木強巴忙道:「怎麼?你想到了什麼,導師?」

    方新教授道:「算了,你現在養傷要緊,這件事我會去調查清楚的。現在還有一個關鍵是,如何讓那些人不再跟來。」

    卓木強巴道:「我馬上辦理出院手續,讓他們找不到我。」

    「不不不。」方新教授連道:「千萬別,那樣做,只會讓他們更加以為你掌握有什麼重要線索,那些勢力是無孔不入的,你躲反而躲不過他們。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繼續頹廢下去,在醫院裡什麼也不用做,如果那個胖子再來找你,你不妨以後怕的態度適當透露點你在斯必傑莫大雪山的遭遇,讓他們認定你已經沒有重新振作的決心,希望這樣會淡化他們的好奇心。只是以後,我們隊員接頭時,要更加小心了。來,現在我將另一部分資料傳送過來,這是另一批專家對瑪雅銘文的研究,噢,還有這個,生命之門裡佛像造型藝術的原型和出處,你好好看看。」

    提到生命之門,卓木強巴不由又想起了多吉,他拿出多吉留下的三件東西,一顆紅寶石,一顆天珠,還有那枚玉蠶,什麼時候還給嘎嘎,又該怎樣對她說呢?

    此後的兩天,那個胖子沒有再來,但卓木強巴相信,他絕不會是在安心地等自己的電話。卓木強巴身上的刀傷漸漸癒合,可以下地走路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活動筋骨,同時思索著呂競男告訴自己的呼吸之,雖然並未感覺到體內有什麼輪子在轉動,但是自覺精神前所未有的良好。

    這天唐敏剛剛替他換完藥,告訴他傷口已經長出新肉來,卓木強巴再也忍不住,趁唐敏離開,他翻身下床,一溜小跑,沿著醫院的白牆連續踏牆五六步,直蹬躥上去,頭幾乎頂著天花板了,才一個倒空翻穩穩的落地,他又走到病房正中,微微頓地,然後雙足奮力一躍,一伸手,穩穩中央空調縫隙中,單手懸空。對自己身體的復原狀況,卓木強很是滿意,看了看中央空調和牆壁之間的距離,估計不超過3米,卓木強巴童心忽起,將身體倒懸團起,蹬著天花板,看準牆面方向一蹬,身體如離弦之箭朝牆射去,當指尖觸及牆面時身體一軟,用手掌卸去了衝力,將整個身體貼住牆面,如壁虎般緩緩滑下,回頭看時,中央空調的百葉已被自己蹬得變形。卓木強巴深吸一口氣,身體與牆面呈三十度斜角,突然加速,沿牆奔襲,順著牆面一直走到離地約三米高度,跑出有約十米距離,就在雙腳即將無攀附住牆面時,卓木強巴重心微移,雙手和雙腳同時展開,將身體穩穩地固定在陽台和病房的門框上。

    看著陽台外陽光明媚,綠樹蔭蔭,偶有鳥語私竊,卓木強巴雙手微鬆,雙腳一蹬,整個人旋空翻往陽台之外,就在將墜而未墜之際,卓木強巴伸出右手,反手搭住了陽台,整個人懸掛在二十層高樓的陽台外面。以這樣的姿勢看風景,真是別緻啊,卓木強巴興奮地想著,陽台下人來人往,醫院裡的環境也很是優雅,要是能下去活動活動該多好啊,卓木強巴這樣想著,突然手一鬆開,身體從二十層樓高度自由落下,心念剛動,突然想起:「不好,敏敏就快回來了。」

    在自由下墜之勢剛剛形成之際,卓木強巴半空中猛然一個返身,雙手已經穩穩抓住了下一層的陽台邊緣,裡面沒有病人,卓木強巴心想:「幸好沒有嚇著別人。」他雙手一撐,整個人在陽台邊緣倒立起來,以他的高度,雙腳正好勾住上一層樓的陽台欄杆,卓木強巴雙腳分開一別,將身體固定在上層陽台欄杆上,雙手鬆開,整個身體如仰臥起坐般勾了上去,抓住了自己病房的陽台欄杆,跟著一個翻身,翻回了自己的病房,動作靈敏得像一隻巧猴。

    藏地密碼-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章德軍進藏秘密史料

    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章德軍進藏秘密史料

    目前擺在明面上的官方文書資料顯示1938年,一隊特殊的納粹小分隊在希特勒和他首席助理希姆萊授意下,秘密潛入西藏,他們在西藏呆了一年並測繪了大量地圖,還拍攝有影像資料,那個計劃被稱為極北之地,希特勒相信雅利安人的祖先源自那裡,失落的大西洲亞特蘭蒂斯也在那裡,那裡有著地球的軸心,改變那個軸心,就能改變地球的運轉和所有國家命數。

    1、石雕城堡

    卓木強巴剛剛回床躺好,唐敏便推門而入,一見病房正中變了形的中央空調和滿牆的腳印,立刻明白卓木強巴做了什麼,她嗔怪道:「你看你,跟個孩子似的,我說了多少遍了,你的傷剛剛好,有好幾處還沒拆線呢,你這樣亂來,傷口隨時會再次裂開的。」

    卓木強巴嘿嘿一笑,翻身而起,摟過唐敏道:「你看,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都好幾天了,實在是憋得難受,才活動活動筋骨,你說,我是不是屬於精力過剩型?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和巴桑他們去莫斯科,我突然很想去莫斯科,已經很多年沒去過了。」

    唐敏捏著卓木強巴耳朵道:「你呀,就是管不住自己,所以才需要我來管理你!」

    卓木強巴扳轉唐敏的臉,小聲道:「我現在身體已經差不多復原了,你看,反正現在又沒人來……」唐敏嗯嚀一聲,似乎想抽身而起,但只動了兩下便不再反抗。

    「怦怦怦——有人嗎?」胖子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唐敏趕緊理了理被弄亂的頭髮,卓木強巴憋著一肚子氣躺回床上,按照方新教授的指導,他現在應該是一個因遭受一連串打擊而變得頹廢失意至極的失敗者。

    胖子進門後,笑道:「啊,都在呢,卓木強巴先生看起來恢復得不錯啊。」他故作鎮定,但眼中的焦急卻瞞不過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懶散道:「你走了之後,我想了很久,雖然那些珠寶,對我有極大的吸引力,唉,但是經歷了這麼多,我已經明白了,最寶貴的還是我自己的生命啊,我對你說的已經不感興趣了,只想好好享受生活,這位先生,如果你執意想得到那些寶藏的話,我奉勸你一句——不要為了想像中的寶藏而丟了性命!」

    胖子一見卓木強巴鬆了口風,趕緊打蛇隨棒上,道:「卓木強巴先生,很明顯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們需要的只是一些資源和信息,如果你能提供給我們的話,我們將給你一大筆錢財,保證你的後半生無憂無慮,每天躺在安樂椅上看沙灘美女,多麼的逍遙自在。你不需要親自去那裡,只要你告訴我們的消息是可靠準確的,我們就會重酬,怎麼樣?如果你願意的話,請報一個數,看看我們能否讓你滿意。」

    卓木強巴想報一個讓他們知難而退的數,隨口道:「五十億。」說完便看著胖子的臉色,如果胖子有些許猶豫,自己馬上補充一句,當年自己的公司總資產就達到這個數,其實,那已經是他公司資產的五十多倍了。

    「好,就這個數。」沒想到,胖子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卓木強巴道:「我說的可是美金!」

    胖子笑道:「當然是美金,要是人民幣,我們還無交換到那麼多的貨幣呢。但是……」胖子道:「我必須先確認卓木強巴先生提供的消息有沒有那樣的價值,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吧?」

    卓木強巴隨意撿了部分經歷訴說,在美洲主要說叢林,在西藏主要說墨脫的地理環境,關鍵的地方總是輕描淡寫帶過,那些佛像造型完全是東拼西湊,連他自己也沒見過那些佛像,至於機關陷阱,卓木強巴盡量搜索自己看過的探險小說和科幻電影,一次說快了嘴,險些將激光炮說了出去,不過在大雪山的經歷,他又說了五分真實,如此真真假假,叫人難辨是非。

    一切經歷,卓木強巴總共就說了三分鐘,胖子全部用電子錄音筆記了下來,卓木強巴道:「就這麼多了。」

    胖子露出懷疑的目光道:「不會吧,聽說卓木強巴先生在國家隊待了兩年多,難道就這麼一點兒經歷?」

    卓木強巴突然想起了巴桑,露出痛苦的表情道:「當然,我所知道的還有一些,但是,那些,是我不願意去回憶的內容,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想起那些經歷,我就……我就……啊,頭痛,我的頭!頭好痛啊!」

    唐敏趕緊配合地拉住他的手,焦慮道:「怎麼樣?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

    胖子關切地問道:「卓木強巴先生,你要忍耐,一定要把那些內容回想起來啊,那可是關鍵!」

    卓木強巴一會兒用手緊緊抱頭,一會兒又死死地抓住床單,在床上翻來滾去,連聲呼喊:「不行,頭好痛!啊!——」胖子將錄音筆遞到卓木強巴嘴邊,逼迫道:「一點點內容,一點點也好啊!」

    唐敏突然抓起床頭的枕頭,朝胖子劈頭蓋臉地打去,一邊揮舞,一邊哭訴:「他已經這樣了!你們還要逼他!你們到底還是不是人!走!走啊!你出去啊!」

    胖子這才姍姍離去,一面不甘心地道:「卓木強巴先生,你好好休養,我,我過兩天再來找你,你一定要回想起來啊……」

    「走啊!」一個枕頭飛去,將病房的門打得關上。卓木強巴鬆了口氣道:「去叫醫生,順便看看他走沒有。」

    唐敏抬起頭來,淚眼伊人,楚楚可憐,卓木強巴小心拭去一滴眼淚,驚訝道:「不會吧,真哭啊?我的小公主,你哪來那麼多眼淚?莫不真成了張立他們說的那個……」

    唐敏咬著下唇,去擰卓木強巴的鼻子道:「你還說,都是因為你!我還以為你真的……你……你還取笑人家……」說著,鼻頭一酸,又作勢欲哭。

    卓木強巴忙道:「好啦好啦,原來是我演得太逼真了啊。不過話說回來,我的敏敏還真是有表演天賦,要是投身演藝界,說不定會紅得發紫呢。」這才讓唐敏破涕為笑。

    確信胖子走了之後,卓木強巴又聯絡了教授,聽完卓木強巴的講述,方新教授道:「你說,那個胖子為什麼顯得焦慮不安?」卓木強巴張口欲言,教授又提示道:「記住,看事情表面背後的東西。」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消息傳出去,得到消息的肯定不止他們一家,他們必須趕在別的組織找到我之前得到我手中的信息,所以他無從容。」

    方新教授道:「不錯,還有可能,別的組織也已經盯上你了,只是彼此之間互有摩擦,說不定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各種勢力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正準備大打出手呢。」

    卓木強巴道:「還有一點,在我向那個胖子報出五十億這個數字時,他想也未想就答應下來,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他們已經露出馬腳。」

    方新教授道:「哦,這話怎麼說?」

    卓木強巴道:「我提出五十億這個數字,是有所考慮的。導師,你想想,有了五十億美金,做什麼不能發展下去,偏偏要去尋找那縹緲虛無的神廟,除了傻瓜,就只有瘋子才會幹這種事情了。而且那個胖子自己也稱只是一個信使而已,他有什麼決斷權,敢輕易開口承諾這麼大一筆資金。所以,我認為,他們的想是,不管我提出什麼條件和要求,都先承認下來,其目的只是要從我這裡得到信息,任何信息都好,但是胖子做得太過明顯,反而留下了破綻。」

    方方新教授笑道:「看來你這些天的醫院沒有白住,總算漸漸恢復自己思考的能力了,但是還不夠,要成為決策者,你必須想得更多,更遠才行。過幾天,張立他們都會經上海再到拉薩,那時候你的傷也該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一起回來。記住,走的時候,不要拖泥帶水!」

    卓木強巴明白,教授是讓他別把那些尋找神廟的外國勢力也給帶回西藏了,點頭稱是。到了晚上,方新教授又聯繫了卓木強巴,說整理了部分新的資料,卓木強巴打開網絡,教授傳了幾份卷軸影印件,卓木強巴看到那些文字,馬上就明白,又是部分古格金書翻譯碎片。

    方新教授道:「不錯,如今我才知道,原來我們申請加入國家特訓隊時,這卷軸的部分內容正好回歸祖國,裡面就提到了國王與使者。而我們去美洲前,專家破譯了在裡面寫著使者帶著光照下的城堡遠赴天涯海角的事。從我們目前得到的資料推論,這批卷軸,極可能是福馬從古格王朝帶走了。現在,我們只能靠猜測百餘年前福馬的行程,得出這樣一個大致結論,福馬先到了生命之門,然後在生命之門內發現了重要的線索,他為了不讓別人發現那些線索,掠奪了裡面的珍寶,並放火燒掉了其餘痕跡。那些線索應該是指向倒懸空寺的,可是,對古藏密教歷史並不瞭解的福馬,卻誤以為那就是古格王朝,而事實上,倒懸空寺也正在古格遺址的地底。因此,福馬尋著線索來到古格,帶走了他能帶走的全部王朝珠寶,也包括這批卷軸,還有那張地圖,後來的事,就是我們所知道的事情了。」

    卓木強巴聽完方新教授的分析,豁然開朗,點頭道:「原來如此,因為生命之門和古格王朝都對倒懸空寺和帕巴拉神廟推崇備至,所以福馬才會堅信,他所找到的,不過是九牛一毛,真正的明珠,還藏在西藏的某一個地方。」

    方新教授道:「前面有所記載,在古格王朝建立之前,那裡原本是象雄王朝的領地,估計也是根據象雄文書的記載,像雄王曾在這個地方,發現了神跡,所以選擇這裡建都立國。而所謂的神跡,估計便應該是倒懸空寺的前身了,那裡有地底大峽谷,有巖洞和壁畫,你們發現的那些炭畫,應該是最早期居住在峽谷兩旁的巖居先民留下的,對像雄人而言,那無疑就是神跡。而像雄王朝,就是信奉古苯教的,不難想像,亞拉師他們那個密宗,或許正是在象雄王朝時期,在巖居人洞的基礎上,修建了倒懸空寺。」

    卓木強巴不禁發出了輕呼,這一切,的確太有可能了。

    方新教授接著道:「古格人是知道象雄人有一座神奇的宮殿的,但是他們卻找不到那倒懸空寺的入口,還記得我們在那最後的曼陀羅祭壇發現的通道嗎?就是倒懸空寺與古格遺址接頭的地方。相信古格王一直認為,那座神廟應該便是在地底之下,歷朝歷代都在最後的密室向下挖掘,真是可惜,他們離打通倒懸空寺只差不到半米距離了。這樣一來,所有的歷史線索便都聯繫起來了。啊,遠古的歷史,被遺忘的神秘的歷史——」方新教授不由感慨。

    卓木強巴屏住呼吸,一時說不出話來。

    方新教授長出一口氣,道:「好了,現在大致線索便是如此,這些都是我半帶估計分析出來的內容,要想驗證還缺乏很多歷史依據,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你只需瞭解便行了,今天晚上讓你看的,主要是這個,你看看……」說著一段文字在屏幕上被放大,用紅線作了記號,「呂競男曾告訴過我們,國王與使者的故事,你看這裡,國王請來能工巧匠,在每天的六點到七點,複製光照下的城堡,還有這裡,雕刻完成之後,國王很不滿意,曾這樣對工匠說"石器易朽腐,城堡恆久遠",這兩段話暗含著什麼。」

    卓木強巴道:「為什麼是每天早上六點至七點?」

    方新教授道:「很好,為什麼是六至七點?這個問題值得我們去思考,這段時間,應該是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還有,城堡被刻在一方巨岩上,也就是說,那座城堡是可見的立體型,其實,這個翻譯不僅作光照下的城堡解釋,還可以稱作放出光芒的宮殿,或是反光的神聖之地,都可以。由此,我們可以初步推斷,古人運用的是光線的反射折射技術,應該與我們在古格巨石陣那裡見到的技術相若。而古格王所說的岩石易腐朽,城堡更久遠,指的又是什麼?是不是說,那座光照下的城堡,能保存得比岩石更久遠?」

    卓木強巴道:「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提到什麼線索?」

    方新教授道:「還有幾個地方,也隱含或暗示了什麼內容,但是現在不討論這個,你知道我剛看到對雕刻巨岩描述的時候,想起了什麼嗎?」

    「什麼?」

    「你看看這段視頻,是我們最後從古格王朝地底密室拍攝的圖像。」

    古格密室裡閃動著燭帽發出的昏暗光芒,那密室中已然被清空,唯一留下的兩件東西,便是與地面嵌合在一起的方形石供台,還有一塊已嚴重風化,看不出原形的巨型石雕,當時卓木強巴心繫唐敏,完全沒有注意那些東西,後來看視頻時也大多去回放教授他們在三重宮殿所記錄的圖像,古格的密室也沒引起他的注意。如今,聽了方新教授的解疑,再看那巨大的沙化石盤,不由愕然道:「難道,導師是想說,這塊巨石,便是……」

    方新教授道:「如果說福馬取走了密室裡的全部財寶,卷軸和其中一幅地圖,我們又在裡面發現了另一幅地圖,兩幅圖一真一假,都與帕巴拉神廟相關,那麼這方已經沙化得不成形的石台,極有可能,便是古格王留下的光照下的城堡了。」

    卓木強巴一半驚喜,一半惋惜,道:「如果真是光照下的城堡,它已經失去了原來的形象,我們還是無從中得到什麼啊。」

    方新教授道:「不,雖然已經部分沙化,但是大體形態還在,你看這塊石台,它是一方高的,從它尚未被沙化的高度和斜度來看,顯然不會是丘陵地形,那應該是山地,否則便是裂谷」視頻被停在一幅畫面上,在教授點擊下放大了,只見一面高的石台上,露出一道細細的凹槽,「我為此詢問過有關專家,看這些沒有完全沙化痕跡,這一面高起的地方,顯然有凹下去溝槽,經專家仔細辯認過,至少有三道,如果它們伸出崖壁,就應該屬於地理上的台地地貌,能形成三級而不發生斷裂,至少需要堅固的花崗岩山體才可以做到,也不排除我們在地底大峽谷所見過的火山岩構成,而整個石台的另一半,完全被修得齊平,看不出任何雕琢建築的痕跡,這種構造,更傾向於裂谷,但是很奇怪,我還會繼續請教地理方面的專家學者,看看他們能提供什麼好的建議。現在明白了嗎?雖然表面沒有什麼線索,可是我們屬於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任何我們無找到線索的東西,專家運用他們的專業知識,都能提供給我們前所未有的信息。」

    卓木強巴道:「太好了,如果我們手中的信息越多,線索也就會越多。」

    方新教授道:「不錯,還有一點線索,據研究瑪雅的專家稱,他們對瑪雅地宮中我們無看明白的那幾幅圖,有了突破性的成果,過幾天就將新研究結論傳過來,真是多虧了我那幾位老友啊。好了,今天就說這麼多,你好好看看那些卷軸,看還能發現什麼線索。」

    這夜,卓木強巴連夜看完那些卷軸譯本,有關古格王和信使的內容並不是很多,但是放在極重要的位置,不過有一點他始終想不明白,使者為什麼突然轉變了態度,要將那些信物分開藏匿起來,甚至企圖讓它們永不見天日,卻又不毀掉它們,這不是存心愚弄人嗎?

    2、出人意料的重逢

    如此又過了兩天,卓木強巴身體幾乎完全康復了,他本打算立即出院,但是醫生也很堅持,一定要讓他再觀察一天,加上岳陽張立等一時未見回來,卓木強巴便同意在醫院多留一天。

    閒來無事,和敏敏在草坪上漫步兩圈,本想做一些恢復性訓練,敏敏卻告誡他不要太過張揚,那樣的訓練,是會引來圍觀的。卓木強巴只能隨意地擴胸踢腿,憑空揮舞了兩拳,只覺得一身上下精力無限,總想找個地方發洩發洩,突然升起一種感覺,難道這一切,真的和呼吸有關嗎?

    趁著中午人少,卓木強巴獨自來到醫院的老人療養中心,他驚異地發現,原本只能做一千個左右的引體向上,現在竟然能做一千三百個左右了,而且完全沒有體力超支的現象。他愕然看著自己的手臂,肌肉並未比以前粗壯,難道僅僅是改變了呼吸的頻率和深淺,竟然帶給身體如此之大的變化嗎?卓木強巴自己明白,他做冥想的時間其實很少,遠遠沒有達到呂競男要求的那樣,而呂競男所說的脈輪,自己更是毫無感覺。而根據呂競男的說,當身體內有一個脈輪開始緩緩轉動,那時才真正進入了另一種境界,那是一種,與普通的體力鍛煉者相區分,無用言語表述的境界。卓木強巴更加堅定了冥想的信念,要想找到自己追尋的東西,要想保護自己不願失去的東西,就必須變強,變得更強!

    回到醫院,卓木強巴準備步行回病房,在第三層緊鄰樓梯的CT室門口,一名醫生,正在拿著一張CT片對一名患者說些什麼,此時走道內只剩下他們三人。卓木強巴本該直接轉彎,跨上另一級台階,忽然之間,一切似乎都靜止了下來!卓木強巴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彷彿自己周圍同外界隔絕開來,時空停止不前,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包裹著自己,那種感覺是如此強烈,竟然讓自己無邁出一步,就彷彿死神已經攀附在自己後背,死亡氣息已經噴到了自己的頸項之上。卓木強巴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自己升起了這樣恐懼的感覺,在自己認為已經足夠強的時候,卻突然感到無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靈魂在掙扎,好像要逃離身體而去,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不再受意識的控制。他給自己下達命令:「動啊,動一下啊,哪怕動一根指頭也好!」可是全身僵硬,好像被施了定身咒,連眨眼也做不到,那一瞬間,好像整個人的靈魂,與身體完全分離開來。

    卓木強巴可以看到患者背對著自己,醫生帶著口罩眼鏡和帽子,兩人正在談論著,還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可是自己的身體卻被定在那裡,彷彿已不屬於自己。不,那醫生在看自己!那種眼神!那雙眼睛裡的眼神怎麼會是那樣的?嘲弄?譏諷?憐憫?不,一定是幻覺!究竟是怎麼了?我的身體?動啊!

    整個過程恐怕僅持續了一兩秒,但這一兩秒帶給卓木強巴的衝擊驚人的強大,他的呼吸也變亂了,心跳猶如快馬揚蹄,直到那醫生轉身進入CT室,他整個人才如同虛脫般斜靠扶手,總算沒有暈厥過去。

    此時,那名患者也轉過身來,卓木強巴有種認識的感覺,那個人自己見過,是在什麼地方見到的?叫什麼名字呢?可是此時他的心臟怦怦亂跳,腦子裡供血不足,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名患者顯然也看見了卓木強巴,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朝卓木強巴走來。

    終於,在那人離卓木強巴不到兩步距離時,卓木強巴想起並喊出了那人的名字:「王佑?」

    那人正是在阿赫地宮中,被卓木強巴等人救出的驢友王佑,當時僅相處了一天半,王佑便回到國內,此後一直沒有聯繫,沒想到竟然會在醫院裡相遇。王佑苦笑道:「你終於還是找來了,卓木強巴先生。」

    卓木強巴心中一愣,這話什麼意思?只聽王佑接著道:「我知道,你們遲早會來找我的,只是沒想到,竟然等了這麼久。」

    卓木強巴心跳漸漸恢復平靜,順著王佑的話模稜兩可地說道:「原來你也知道啊。」

    王佑依舊理著平頭,只是刮掉了一字鬍鬚,看起來整個人比上次消瘦了不少,他道:「我猜得到,你們不是普通的遊客,當時去那座地宮,絕不僅僅是為了探險。事後我回想起來,你們的身手,你們的技術,你們的知識,你們的裝備,那都不同於常人,於是我就想,你們去那裡,應該是要找什麼東西,但是——你們並不清楚你們到底要找什麼,對吧?」

    剛剛遭遇過胖子,卓木強巴不由謹慎地想:「這個王佑,到底是什麼人?他怎麼知道這些的?」他開始回憶與王佑初次見面後的每一個細節,終於,他突然想起,那面銅鏡!那面刻滿藏文的銅鏡,王佑說是在波哥大買的,難道說……

    王佑見卓木強巴低頭不語,以為他心中不快,便道:「當時我並不是要有意騙你,只是對那件東西很好奇,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瑪雅的地宮中,會出現類似我們中國古代的銅鏡。」

    卓木強巴面無表情,心臟已開始澎湃地跳動起來,果然是那面鏡子,那天自己沒有看錯,那鏡子上刻的就是藏文,這樣說,它和光照下的城堡一定有某種聯繫。

    王佑還在喃喃自語,「我知道,你們救了我的命,但我卻……卻騙了你們,但是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了,好像,就好像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一定要把這面鏡子帶回去。回國後,我馬上找了許多專家,但是他們的鑒定結果都是說,那就是一面普通的唐代銅鏡,做工精細,保存較為完好,只是鉛背,其市場價值並不高,如果是戰國時期的銅鏡能保存那樣完好,市場價格就要高得多。只有一位老收藏家說這是個好東西……」說到這裡,王佑和卓木強巴一樣,陷入了回憶和沉思。

    那日的情形他怎麼也忘不了,那位姓陳的收藏家對銅鏡鑒賞堪稱國內首席,據說故宮博物館無鑒定的銅鏡也需要請那位老先生去掌眼。那位老先生聽完自己陳述後並沒有表現出十分感興趣,可是當自己拿出那面銅鏡時,老先生連忙站起身來,換了副眼鏡,手捧著銅鏡,連聲道:「好——好——好——」嘎然而止,竟然就此氣絕,若非醫生鑒定他死於心力衰竭,自己還脫不了干係。可是,除了最據權威的專家說這面銅鏡好,其餘專家都說只是一面普通銅鏡,同類樣式的銅鏡成千上萬,他們估的市場價格最高也不超過五萬元。而那位老先生只說了三聲好字,就撒手人寰,也沒說出究竟好在哪裡,此後這面銅鏡,就成了自己最大的一個心病。

    想到這裡,王佑不由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卓木強巴此刻正在思索:「光照下的城堡,光照下的城堡?這個名字本身是什麼意思呢?王佑拿走的是一面銅鏡,光照,鏡子?難道會有城堡出現?難道是——激光全息影像技術?就像在極南廟裡,不不不,古人不可能有這種技術。可是,如果說在古格密室中看到的那方巨型石台就是被複製的光照下的城堡,那麼,那座城堡也實在是太大了,單憑一名信使怎麼能將它送到遙遠的美洲?除了用投影的技術以外,還是說另外有什麼玄機?」

    王佑道:「卓木強巴先生?卓木強巴先生?」

    卓木強巴道:「啊,什麼?走!先帶我去看看那面鏡子。」

    王佑攤開手道:「恐怕不行,那鏡子不在這裡,在深圳一家銀行的保險櫃裡,要不,你跟我一起回深圳。」

    卓木強巴道:「等我,馬上辦理出院手續。」

    「這次又是在什麼地方受了傷?能透露一點嗎?」

    「街頭,與人打架。你呢?來上海看什麼病?」

    「沒有,做一些常規的身體檢查,我這個人,其實一向很注重個人健康,隔段時間就要來這家醫院做體檢,以前公司總部在上海時辦理有這家醫院的健康卡。」

    「剛才我看見你和那位醫生在談論。」

    「剛才那位醫生,感覺很像以前的一位驢友,所以聊了幾句。」

    卓木強巴讓唐敏馬上辦理出院手續,他暗中與教授取得聯繫。

    「什麼?鏡子?阿赫地宮裡發現的!」

    「是的,我馬上去一趟深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目前他似乎以為我們已經知情,反過來問我那是一個什麼東西。對了導師,看看能不能查到王佑這個人,我想多瞭解他一點。」

    「叫敏敏等一下,暫時不要辦理出院,讓她就留在醫院裡,你一個人去深圳,明白我的意思?」

    卓木強巴醒悟過來,表示同意後,又向教授訴說了見到王佑之前,那種被定身的感覺,末了道:「現在回想起來,依然膽顫心寒,好像自己的性命和靈魂,都在別人的掌控下。」

    方新教授道:「以前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卓木強巴道:「沒有,以前遇到的危機感,是像一條泥鰍貼在背脊上,這次的感覺完全不同,要可怕得多。」

    教授道:「身體完全無動彈,竟然會有這種感覺,這樣,暫時不要去想它,你要放鬆心情,我看,你是感到自身的壓力太大了,身體又尚未完全復原才造成這種情況的,雖然我讓你多思考,但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太亂,要有步驟有節制的縱觀全局。暫時放下這件事情,你就當它沒發生過,有什麼疑慮,我們等你從深圳回來以後討論。」

    深圳某銀行地下金庫,那方古樸的銅鏡出現在卓木強巴手中時,他泛起一種久違的熟悉感,這些線條,這樣的紋路,雕刻在銅鏡背面的造型,就好像多年不見的親人,有一種血脈的聯繫,依然可以一眼辨認出來。當卓木強巴心中泛起這樣的感覺時,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當時在地宮中完全沒有留意,今天仔細看過,竟然會出現這樣的感覺。自己一定見過,同樣的花紋,同樣的圖像,可是,是在哪裡見過的呢?難道是在夢裡嗎?他不顧王佑的阻攔,脫下了手套,當指尖直接觸及那凹凸不平的紋路時,當指紋感受到那如緞子般光滑的鏡面時,那熟悉的感覺,更強烈了。這是一塊圓形圓鈕鏡,鏡面如新,色面純白,鈕座飾虺龍紋,外座是陰刻方格,格緣為一圈乳釘,方格四角有四片柿蒂葉形伸向鏡緣,分四區,每區一瑞獸,其中一隻像鳥,其餘的全看不出究竟像什麼,獸外一圈繩紋,紋外再繞十二獸,同樣抽像難辨,間插纏枝蓮紋,外部又是一圈繩紋,紋飾更為複雜,在波瀾壯闊的大海中,好像有無數獸形,跟著又是一圈繩紋,外面一圈滿是河洛圖一般的點線圖,再一圈繩紋,越往外圖案越是複雜。最後在銅鏡背面最外周,是類似藏文的符號,如今拿在手裡仔細看來,又不完全像,這種符號和藏文間的區別,有些類似於西夏文和漢字的區別,都是方塊字,偏旁部首和筆畫結構都一致,就是誰也不認識那些字代表的意思,卓木強巴也完全不認識這一圈符號所代表的含義。可是,這樣的符號,同樣讓卓木強巴感到熟悉,就好似自己真的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只是怎麼也回憶不起來。

    王佑道:「怎樣?現在可以告訴我,這面鏡子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了吧?」

    卓木強巴翻轉鏡面,已經看得不能再仔細了,但是,要說這面銅鏡有什麼特異之處,他和王佑一樣,完全沒有頭緒。

    卓木強巴看了看地下金庫昏暗的燈光,說道:「要拿到有陽光的地方。」

    王佑道:「你是說,在陽光下會投射出什麼圖像麼?不會的,我已經反覆試驗過了。」

    在卓木強巴的堅持下,王佑將銅鏡了金庫。

    王佑的家較為寬裕,自帶花園的兩層樓小別墅,後花園還有個兩百平米的游泳池,車庫裡停著三輛不同型號的大排量小車。

    二樓陽台上,卓木強巴開始調試銅鏡,迎著陽光,銅鏡在牆面上投下了一個銅鏡大小的光盤,光盤非常清晰,別說有什麼圖像,連一點光暈都沒有。卓木強巴將銅鏡固定在桌上,走到牆根處,仔細辨認那個光盤,光盤就是光盤,閃得很耀眼。王佑拿了兩瓶紅牛飲料,放在水晶茶几上,又道:「沒用的,我說過,我很仔細地研究過這面鏡子,就是它後面那些圖像我都做了三維立體掃瞄,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獨特之處。我以為你們多少有所瞭解,原來你們也不知道啊。」

    卓木強巴道:「我要把它帶回去,交給專家研究。」

    「不行。」王佑起身道:「雖說你們在阿赫地宮救了我,可是這件東西,我也是費了好大勁才帶回國的,我已經申請了祖產保護,目前從律上來說,它是屬於我祖上傳下來的,我不能將它交給別人帶走。」

    卓木強巴道:「你的條件。」

    王佑笑了笑,展開雙臂指了指偌大客廳道:「你看我,什麼都不缺……」看了看卓木強巴的眼神,又道:「是,我是有個要求,只有一個。我想,你們帶我一起去。」

    「你說什麼!」卓木強巴大驚,這個要求出乎他的想像。「不可能!」

    「為什麼不行!你可以,我就不可以嗎?」王佑道:「回國之後,我就找到了你的資料,卓木強巴先生,想不到你也是一家大企業的老總,啊,你知道我當時怎麼想的嗎?這樣一個身家過億的大老闆,放著安逸的生活不去享受,他到美洲叢林裡去做什麼呢?他到底在尋找什麼呢?看到你的身份,我就知道,我們是屬於同一類人。」

    王佑盯著卓木強巴道:「我們都擁有了別人夢求的財富,物質生活得到極大的滿足,但那並不是我們想要的,低層次的需求已得到滿足,我們需要的是自我價值的實現。當樓市火爆,我的房地產公司將我的個人資產首次帶入億元這個行列時,我沒有感到格外的興奮和激動,那時我就知道,這些,已經不能滿足我的需求。這種純數字增加帶來的快感,遠不及當我踏上雪山之巔,張開雙臂放縱呼喊來得激烈,生命不在於征服,而在於奮鬥,人生享受的不是結局,而是過程。這十多年,我先後攀登過乞力馬扎羅峰,富士山,哈巴雪山,珠峰,你知道,登山的人的目標總是一個高過一個的,不停地越過一座又一座更高更險的山。所以,當我從雜誌上看到你的封面像時,我馬上感到一種親切,我們是屬於同一類人。」

    卓木強巴道:「不,我們不一樣。」

    王佑道:「怎麼不一樣?讓我來想一想,天獅馴獒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不辭辛苦,萬里迢迢地去美洲叢林,還深入下到機關密佈的瑪雅地宮,我想,你們要找的東西,肯定不簡單吧。要知道,那座瑪雅地宮,是我所遭遇過最險要的環境,打那開始,我一直都在關注你,但你們行蹤成謎,更激發了我的興趣。後來我在網絡上看到,你們出現在西藏扎達,所有的人都受了極重的傷,記者本想進一步訪問,但是不知為什麼突然就停止了。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找那東西,但是一直都沒找到,當時我就準備聯繫你們,但是,我趕到拉薩醫院時,你們又神秘地失蹤了,每每失之交臂,讓我頓足後悔啊。這次,說什麼我也要堅持,如果不帶上我,你們對這面銅鏡的研究,也就到此為止。」

    3、王佑的堅持

    卓木強巴哭笑不得,不知道這個王佑是真的僅僅是想跟著他們一起冒險呢,還是另有目的,他試圖打消王佑這種荒唐的想,嚴肅道:「你可知道,我們是怎麼過來的?」

    「九死一生嘛。」王佑露出我早就知道你想這樣說的表情,道:「我去的那些地方,也是非常險要的,而且,我參加過好幾個自發組成的驢友團,每次出發前,我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寫下遺囑和免責聲明,這次同樣可以這樣做,事後我要是有什麼不測,絕不會給你們造成什麼影響。為什麼用那種表情看我?難道你認為我比你還瘋狂嗎?卓木強巴先生?你不是已經尋找了兩年多了嗎?其間經歷的生死考驗恐怕不只一次吧?你為什麼還要繼續找下去?」

    看著啞口無言的卓木強巴,王佑笑道:「沒錯,外面有許多人不理解我們,認為我們是瘋子,有著大把的鈔票不花在奢侈生活上,卻到處挑戰所謂的生命極限,更有人稱,我們是在花錢找死。其實,那是他們無感受我們的生活,他們每日為了油鹽醬醋柴米茶酒,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沒有時間去思考人生的意義,而我們和他們不同,我們已經從為五穀而奔波的那個圈子中跳了出來,我們有很多的精力和時間,也有那樣的物質基礎,去思考人生的問題,到底這一生,要追尋什麼。我想,這個問題,你思考的時間,比我還要多吧?老實說,我追尋的並不僅僅是刺激,在無數探險歷程中,帶給我對生命的思索,讓我領悟出許多人生的哲學問題,我反過來,將自己領悟的人生運用在我的企業管理當中,如今我的企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發展。你瞧,我早就說過,我們是同一類人,你有你追尋的方向,我也有我的目的,我並非放縱生命,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做,就去做,不去思考失敗的後果,也不去計較得失,只要我做了,就不後悔,這就是我的人生哲理,我想,卓木強巴先生也是這樣的吧。」

    卓木強巴不得不承認,王佑說的許多東西,自己身上也有,但是,帕巴拉神廟這件事,王佑未免太偏執,他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就一定要參加這個冒險團體,他完全是把冒險當作一種體會人生的樂趣,他的人生享受著冒險的過程,這種純粹為了冒險而冒險的行為,卓木強巴自認為自己還沒有達到那樣的境界。可是,自己以前的種種行為,好像和王佑所說的也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無外乎沒寫遺囑。

    卓木強巴搖頭道:「要是我堅持不呢?」

    王佑膩味地看著卓木強巴手中的銅鏡道:「那我也堅持不。」

    卓木強巴拿起銅鏡晃道:「這個?」

    王佑嘴角浮出一絲笑容,突然一個前弓步,手掌作刀,最後停在卓木強巴的喉結上,收手整裝笑道:「不要小看我哦,我曾經學習過空手道。」

    卓木強巴正在想:太慢了,如果不是看出你的手會停下,此刻你的身體,已經飛向十米開外。

    卓木強巴給王佑的回答是,手臂一長,將他提了起來,王佑只覺眼前一花,自己雙腳就已經離地,卓木強巴放下王佑,鬆開左手道:「你的那個不,份量並不重。」

    王佑拉正衣領道:「我知道,你們身手了得,在那座地宮我就已經知道了,那並不說明什麼。如果你想憑武力拿走它,我馬上就報警,除非你立刻殺了我。」說著,以任君宰割的態度坐在沙發上,「你好好考慮考慮。」

    卓木強巴沒想到王佑會這樣威脅自己,一時也感到頭痛,他道:「你根本都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王佑的回答讓卓木強巴吃驚。「我知道。」他一字一句道:「傳說中一個比伊甸園還要純潔,一個比西天極樂世界還要高貴,有無數的信徒在終身尋訪的,這世間最後一片淨土,香巴拉!」

    卓木強巴一下就愣住了,王佑怎麼可能知道,他問道:「你還知道多少?」

    王佑指了指銅鏡道:「我說過,我對它做了許多研究,首先我就知道,這是西藏的東西,裡面的紋飾和圖像都有藏族特色,而你,卓木強巴先生,你也是藏族人,你的馴獒集團是靠養藏獒發的家。為此,我做過調查研究,你曾經有七次獨自外出,深入各種人跡罕至的險地,都是因為尋找世界名犬,我起先也以為,你這次是在尋找一條極品名犬,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你們不僅僅是在找名犬那麼簡單,你們尋找的是西藏有史以來最神秘、最聖潔的香巴拉。」

    卓木強巴幾乎再度將王佑拎起來,總算忍住沒有出手,只平靜道:「你從哪裡知道的?」

    王佑似笑非笑道:「這個,我自有我的渠道。我一直在想,這面鏡子,是怎麼從西藏去到瑪雅那麼偏遠的地方?它會不會是你們尋找的一條重要線索?今天,你已經很好地回答了我這個問題。」說著,王佑不看卓木強巴,自顧自地說道:「我這一生中,去過很多地方,爬過大雪山,去過大草原,但是傳說中的聖地是個什麼樣,我還沒見過。我去過布達拉宮,那裡給我感覺叫做震撼,其後瑪雅的城堡,使我知道了人間建築奇跡的頂峰,但是從你們的行為來看,與香巴拉相比,那些都算不上什麼,香巴拉是我無想像的一種存在。既然我知道了香巴拉的存在,我就一定要去觀瞻,不讓人生有任何缺憾,也是我做人的信條。」

    卓木強巴沒想到,王佑竟然也能通過別的途徑知道了他們要去的地方可能是傳說中的香巴拉,他堅持道:「難道你忘了在瑪雅地宮裡的遭遇?那段經歷還沒有給你教訓嗎?你那身體條件,怎麼……」

    「請別忘了,那是我獨自在漆黑的環境中待了超過四十八小時,任何人面臨那樣的情況,都會接近崩潰的邊緣。」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那是為了你自身著想……」

    「不要說得那麼絕對,卓木強巴先生,我什麼都不要,只是想去看看,而且我知道,你的公司已經破產,你想繼續找下去,就必須有資金的支持,我可以提供——」

    卓木強巴斷然拒絕道:「不……你還是不瞭解,你完全不明白我們將面臨的是什麼,你以為就是旅旅遊,探探險那麼簡單?我只能這樣告訴你,我們的行程,不同於你參加過的任何一次驢友團。不管怎樣,我都不會答應你的。」卓木強巴欺近王佑,與他面對面道:「想送死,找一棟六十層高樓往下跳,這樣比較乾脆!」

    王佑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正準備繼續說,卓木強巴的手機響了起來,卓木強巴拿起手機,只聽唐敏道:「岳陽他們從俄羅斯回來了,情況不是很好,你什麼時候回來?」

    卓木強巴看了王佑一眼,道:「我這邊也是,我馬上就回來,應該還有航班,到時候再說。」

    唐敏道:「注意安全,那是紅眼航班哦。」

    卓木強巴掛斷,看了王佑一眼,這個精明的商人,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卓木強巴手中的銅鏡,那眼神似乎還在訴說:「想要帶走它嗎?那麼,也帶走我吧。」

    卓木強巴知道,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王佑不知從哪裡得到的信息,現在已經將自己堵得死死的,他準備和大家商量想辦。他將銅鏡全方位攝入手機,王佑也不阻止,只是不讓他帶走那銅鏡,臨別時,卓木強巴拋下一句慣用的商業術語道:「給我三天時間,我得和其餘人商量一下。」走到門口又道:「你這樣做,是在玩火!」

    王佑笑笑,道:「我從小就喜歡玩火。」他知道,在這輪談判中,自己取得了絕對優勢。

    醫院內,岳陽憤憤道:「那個傢伙真是的,明明都說好了的,突然臨時加價,還將價格抬高百分之三十,這不是玩兒我們嗎?幸好我們還沒付定金給他。」

    有關地圖的情況,卓木強巴已經從方新教授那裡有所瞭解,自打解開煙盒上的密碼文字後,教授他們就通過種種渠道,探尋當年德國在西藏進行的一系列計劃,目前擺在明面上的官方文書資料顯示1938年,一隊特殊的納粹小分隊在希特勒和他首席助理希姆萊授意下,秘密潛入西藏,他們在西藏呆了一年並測繪了大量地圖,還拍攝有影像資料,那個計劃被稱為極北之地,希特勒相信雅利安人的祖先源自那裡,失落的大西洲亞特蘭蒂斯也在那裡,那裡有著地球的軸心,改變那個軸心,就能改變地球的運轉和所有國家命數。據稱,他們一直在尋找一個叫沙巴拉的入口,並根據1938年測繪的資料於1943年再次前往西藏,但兩次行程的人數,地址都不甚詳細,根據官方資料,1945年德國戰敗時,曾拍攝的有關於沙巴拉入口的影像資料被燒燬。

    卓木強巴等人心中都明白,所謂香巴拉,沙巴拉,那是英文德文在翻譯上的發音不同,他們所指的,應該就是同一個地方,那究竟是一個什麼地方,引得無數人競相瘋狂。

    經過方新教授四處查訪和搜集的資料顯示,納粹在西藏行動的資料在戰後被蘇聯和美國一分為二,據說,要到2045年才能被解禁。原本方新教授托了關係,看看能不能打通那些檔案館的工作人員,幫忙查一查那三個基地的有關資料,沒想到,與一名在俄羅斯的管理員聯絡數天後,對方回復說,那些資料有部分已經解禁,目前對俄國內專家開放,如果價格合理,他可以將資料的影印件來。方新教授他們自然是大喜過望。本來價格已經談妥,可是這次岳陽等人前去俄羅斯,那名管理員臨時變卦,將價格抬高,已經高至他們不能承受的一個範圍,岳陽、巴桑旅行簽證到期,只能無果而回。

    聽完岳陽的陳訴,卓木強巴道:「教授知道了嗎?」

    岳陽道:「知道了,但是他讓我們聽聽你的建議。」

    卓木強巴道:「我的建議是——不理他,如果他再打電話來,就暗示他,我們已經不需要那份地圖了,謝謝他的好意,如果他表示不能接受,就將價格降低一半,如果他還不滿意,就繼續降低價格,直到他同意為止。」

    岳陽道:「哇,不會吧,把價格降低一半,這樣他能同意?」

    卓木強巴自信地拍拍岳陽肩頭,道:「這樣照做就行了。休息吧,都快天亮了。」

    休息到中午才聯繫教授,將銅鏡的情況訴說一遍,教授看過手機拍攝的圖像,皺眉道:「雖然不敢肯定是不是光照下的城堡,但是一定有著極大的聯繫,它本身的西藏身份就證明了這一點,只是這背面的一圈符號,嗯,類似間於藏文和古藏文之間,但是,我們確實沒見過,可能還要請教專家。他真的不鬆口?」

    卓木強巴道:「是的,他一定要我們帶上他,這樣才肯把銅鏡交出來。」

    教授道:「有關王佑的資料,我現在給你們傳過來……王佑,1962年生,廣東梅州人,畢業於復旦大學社會與經濟學專業,25歲以前做過各種職業,主要在各大企業任中層幹部,87年與合資人創辦建興地產,擔任首席執行總裁兼董事,89年更名深圳萬興房地產開發股份有限公司並於次年上市,97年收購東莞,城興,昌隆等幾家地產公司,成為深圳地產行業龍頭,98年起,他因登珠峰而成為最早征服珠峰的企業領導,此後行程一直較為人關注,但在那之前,他已經攀登過國際上幾大名峰,在登山界內小有名氣。從他的經歷來看,主要精力都放在企業管理和登山運動上面,應該不會對帕巴拉神廟有特殊要求或圖謀,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企業領導和冒險愛好者。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卓木強巴道:「比較棘手,他將那面銅鏡帶回國後,就申請了祖產保護,如今的物權對公民財產的保護規定得很詳細,目前那東西從律上說,是屬於他的,就算國家要徵用,也必須經過他的同意。而且,從他言語中不難看出,他是鐵了心要跟著我們去。」

    唐敏道:「為什麼不能讓他去呢?」

    岳陽也是眼前一亮,道:「對啊,他還答應給我們提供資金幫助呢。」

    卓木強巴沉眉看了二人一眼,道:「不行,他沒受過正規訓練,讓他去無異於送死,我們怎麼能這樣做?」

    岳陽馬上浮想聯翩道:「可以讓他接受特訓啊!反正我們不是……」

    「咳!」方新教授在電腦裡咳嗽一聲,岳陽才突然住口,方新教授道:「這樣好了,這件事,由我們來處理,你暫時不用擔心。」

    卓木強巴疑惑地看著身邊的人,從敏敏和岳陽的異常舉止中看出,他們似乎有什麼事在瞞著自己。

    這時,巴桑冷冷道:「如果不行,就直接幹掉他。」

    「不行!」卓木強巴趕緊制止了巴桑這一危險的衝動,道:「雖然在美洲叢林和那倒懸空寺,我們使用了武器與敵人進行對峙,但那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的自衛,我們又不是恐怖分子,怎麼能做違的事情。我們不是在打仗,巴桑,你不能時時抱有戰爭的想啊。」

    巴桑兩手一攤,表示那就沒轍了。

    卓木強巴道:「現在最讓人擔憂的還不是銅鏡,而是那消息到底是從哪裡洩露出去的?連王佑這樣的人都知道我們在找帕巴拉神廟,再這樣下去,我們的麻煩恐怕會越來越多。」

    岳陽道:「強巴少爺,你說俄羅斯那人會不會也是知道了我們要依據線索找帕巴拉神廟,所以才坐地起價?」

    唐敏驚呼道:「不會傳這麼遠吧!」

    卓木強巴搖頭道:「是不是知道了消息,等他的電話就知道了。」

    第二天,俄羅斯那邊傳來了消息,詢問他們準備得怎麼樣了,岳陽按照卓木強巴交待的委婉拒絕了對方,巴桑做了翻譯,暗示他們已經不需要那份地圖了,結果對方一聽就急了,質問他們怎麼能出爾反爾,岳陽很禮貌地回答對方,是你出爾反爾在先,大家不過是禮尚往來。對方不甘心繼續詢問他們能不能出價將那份資料買下來,岳陽藉機壓價,經過一輪協商,最後敲定,以他們曾經商量的價格的百分之六十成交。

    當巴桑掛斷電話,岳陽喜不勝收地詢問道:「強巴少爺,你真神了,你怎麼知道他會低價賣出?」

    卓木強巴道:「動動你的腦子,偵查兵,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在火車上,是怎樣運用縝密的思維和過人的觀察力抓住那名小偷的嗎?其實這件事說穿了很簡單,你們第一次去俄羅斯的時候比較急,而那名檔案管理員尚且在懷疑你們的誠信,他根本還沒有將資料影印件拿到手,直到與你們見面並看到了資金,才肯定你們是需要的。在你們見面後,他才正式開始想辦去取得資料的影印件,可是,雖說那批資料已經部分解禁,但是要取得影印件並將它來,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於是,他向你們提高了價格,他這樣做有兩個目的,其一,緩解交付時期,在你們考慮價格的時候他才有充裕的時間去拿資料;其二,試探這份資料對你們的重要性,如果你們很在意,他就還會適當地調整價格。而當今天他打電話來時,說明他已經將資料拿到手了,你們表現出來的滿不在乎,讓他非常著急,那批資料如果你們不要,說穿了就是一堆廢紙,一分錢都不值,所以,不管我們開出什麼價格,只要比賣廢紙的價格高,他就很滿足了。」

    岳陽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我竟然沒有想到這麼深。」

    卓木強巴道:「看事情,不能只看事情的表面,要看到表面背後的東西,知道嗎?」在岳陽崇拜的眼神注視下,卓木強巴看了看沒開機的電腦,吐露真相道:「導師說的。」

    岳陽道:「看來,我們還要再去一趟……」

    卓木強巴道:「不,這次你不用去,我和巴桑去。」他活動著筋骨,感覺身體比任何時候都帶勁兒,「我的傷已經好了,我要親自去把那份地圖和其餘資料取回來。」

    岳陽道:「那我幹什麼?」

    卓木強巴轉身道:「我去辦理出境手續,你想辦,把王佑搞定!」

    岳陽吃驚道:「怎麼搞定啊?他的男的啊!強巴少爺,我搞不定啊!等等啊——」

    唐敏看到卓木強巴的決心,知道無阻止,低聲道:「那我和岳陽先回拉薩等你們,你要小心啊,注意安全。」

    卓木強巴道:「嗯,我去幾天就回來,自己照顧好自己,乖乖的別亂跑,知道嗎。」

    4、莫斯科之夜

    俄羅斯的冬天格外的冷,但謝列梅捷沃國際機場外那排整齊的白樺林給卓木強巴一種不屈的感懷,漫步在巴烏曼斯卡婭大街街頭,卓木強巴感覺又回到了大雪山,雖然說早已不再咳嗽,可是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總覺得肺部有些異樣,好像肺裡缺了點什麼東西,可是呼吸又很正常,卓木強巴不由暗想:「難道蠱毒,正在以一種我們不熟知的方式發作嗎?」算算時間,自己的生命還剩下不到十個月了。

    他和巴桑住在一家小賓館內,與對方約定在第二天下午見面,由於他們不熟悉環境,見面的地址由他們約定,在對方的要求下,他們準備找一座高樓的天台作為交易地點,據說那樣不容易被人跟蹤,也不容易被埋伏。雖說卓木強巴心裡有些嘲笑對方過於敏感,但還是照做了,通過巴桑的介紹,那人叫普利托夫,是俄羅斯國家軍事歷史檔案館管理員,此人酷愛賭馬,以前就被人舉報因賭馬賠錢而出賣機密文件,但是俄羅斯有關方面沒有找到任何證據,只當是有人惡意中傷,他便繼續幹著國家軍事歷史檔案館管理員這份工作。

    一路上,卓木強巴不知為什麼又想起了呂競男的警告,他較為留意巴桑的舉止,但巴桑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妥,而卓木強巴心裡也有一個聲音一直告誡自己,巴桑只是不愛說話,不應該無端懷疑人家。

    一番尋訪之後,他們選擇了一棟二十層高樓,這棟高樓位立於紅場附近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呈傳統開頁書狀,建築為平頂,選這裡是因為它屬於商業區,樓道和電梯中都人來人往,上頂樓不易引人注意。樓下是一排小商舖,五層以上為寫字樓,窗外裝著整齊的空調外掛機,由下往上看,書頁的正中是一道綠色的逃生鐵樓梯。

    卓木強巴和巴桑很輕易就來到了天台,天台的四角綁了四個大大的氫氣球,懸著長條橫幅打廣告,兩人在天台頂走了一遭,只見周圍的建築大多與他等高或者較矮,沒有人可以從更高的地方窺視。天台頂呈長方形,長邊東西走向,東面面朝寬闊的大街,西面背靠居民區,而南北兩面都是同類型的兩座大樓,相距各有二十來米,中間間隔的是僅為一層樓高的商業店舖,消防逃生梯子,就在南面正中。卓木強巴看著南面遠方的大樓,對這個交易地點已經很滿意了,視野開闊,空氣清新,他俯身向下,看著窗口外面擺滿了空調外掛,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衝動,他想跳下去,他知道,自己至少有五種方可以不走樓梯而地降落到樓底,可是,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衝動,卓木強巴不明白。便在此時,他心中升起被人窺視的感覺,而在這大樓上,除了自己和巴桑,再沒第三人,他稍作鎮靜,以眼角餘光看向巴桑,卻見巴桑正在天台東側俯身下看,並沒有異常舉動,卓木強巴心中的被窺視感消失了,心道:「難道是錯覺?」

    兩人觀察完周圍環境,決定就選這處為交易地點,與普利托夫約定了地點,兩人又去了加利寧大街,選購一些簡單用品,巴桑給自己和卓木強巴各買了一把仿俄制軍匕,說是以備不測。卓木強巴本想提醒巴桑,這個東西不能帶回國,買了也沒用,可是看巴桑的表情,只好接受,他感到,在巴桑的心中,到處都是戰場,時時都有戰爭。

    從加裡寧大街出來,兩人已經換了一身黑色束腰仿軍用皮大衣,那冷酷的面輪和藐視死神的目光往往引得行人側目。在回程路上,他們看見一群年輕人圍著一根燈柱,當中一人雙手緊握燈柱,身體與地面平行,像一面旗幟橫展在空中,周圍有人圍觀。來往的行人都穿著厚厚的冬衣,那群少年卻只穿了層單薄的運動衫,年紀約在十七八,穿了鼻環耳環,頭髮五顏六色。「這是在做什麼?街頭表演麼?」巴桑不禁問道。

    卓木強巴道:「不,或許是什麼新潮運動,現在的年輕人中,聽說正流行國的Parkour運動,這是在做力量與身體平衡訓練吧,和我們的一些基本訓練很相似,不是麼?」卓木強巴不經意地看著橫伸在半空的那人,卻發現那人也正盯著自己,見自己看過去,閃爍著目光避了開去。

    只見另一名少年蹬蹬兩步,跨在路邊已關閉的鋼捲簾門上,跟著一個倒空翻,穩穩的落地,旁邊幾名少年笑著表示鼓勵。「真的很像啊。」巴桑道,扭頭看了一眼捲簾門,估摸著自己或許能蹬五步直接越過第二層樓一直蹬到第三層樓去。

    回到賓館,兩人商議,防恐有變,取得資料後直接掃瞄入電腦,電子郵件直傳給教授,而紙質複印件就地銷毀。隨後給教授打了個電話,得知敏敏他們已經抵達拉薩,亞拉師得知銅鏡的事,也正往拉薩趕來,由於他們的宗教車船不通,恐怕得晚一些才能趕到。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談了一會兒俄羅斯的變化,又和敏敏報了平安,訴了相思,才沉沉睡去,到了半夜,輾轉床側,夢見巴桑手持鋼刀,惡狠狠地朝自己砍來,卓木強巴陡然驚醒,半坐起來,臥室裡卻不見了巴桑身影,他心頭又是一驚!

    卓木強巴翻身下床,只見巴桑衣褲皆已不見,正暗自猜疑,卻見陽台上站著一道人影,不是巴桑又是誰。卓木強巴穿好衣服,也來到陽台,卻見巴桑舉頭望月,那孑然的身影好似被月光塑成的雕像,那孤高而冷漠的目光竟有一絲熟悉,那一刻,彷彿那頭老狼王的身影再現,卓木強巴的記憶再次被喚醒。

    同樣的悲愴和蒼涼,它頻頻回望自己曾經統領過的族群,孤獨地離去,那蹣跚的身影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那山脊如此陡峭,老狼王四腿打顫,卻憑借一種毅力,一步一滑,一步又一滑,艱難的攀登,因為——那裡是它的歸宿,每一代頭狼,都高傲地選擇那處山峰,那處最高最險、最接近月亮的山峰。

    終於,當它登臨絕頂,正是月圓時分,看著那黑暗中的光明,它發出了長聲咆哮「嗷嗚——」那聲音,便在群峰之間反覆合鳴,顯得淒厲而悲哀,老狼王用盡最後的力氣四爪攝住鋼鐵般的巖土,身體猶如雕塑般挺立著,那輪明月將老狼王的身影完全包裹其中,它便是那山峰的一部分,它也是那明月的一部分。仰頭嘯月,臨終悲鳴,這便是狼的家族千萬年來傳承的習俗,每一匹頭狼都選擇這種孤高的方式離去,站在曾經呼嘯山林的地方,站在曾經統領族群的地方,當明月殞落,它們會緩緩地匍匐而臥,將頭望向族群的方向,慢慢合上雙眼。

    巴桑打斷了卓木強巴的回憶,他那冰冷的聲音有如莫斯科郊外的積雪:「怎麼,也睡不著?」

    卓木強巴道:「嗯,半夜就醒了。」

    巴桑突然問道:「強巴少爺,你說,怎樣才算是幸福?」

    卓木強巴笑道:「你可真會選人,以我個人的經歷,我只能告訴你什麼叫做不幸,幸福麼……」卓木強巴望著那輪不圓的明月,月下依稀還可看見遠方的白樺林,感悟道:「或許……拋開一切的不幸,便叫作幸福吧。」

    「哦,拋開一切的不幸麼。」巴桑咧嘴笑笑,又將頭轉向那不圓的圓月,彷彿在那裡,他能感受到幸福,卓木強巴雙手撐在陽台邊緣,也良久地望著月亮,兩人比肩而站,彼此沉默,只看那月,只看那夜。

    半晌,卓木強巴突然問道:「明天會下雪麼?」

    巴桑搖頭道:「不,明天會有太陽。」

    卓木強巴微微閉眼,幻想著冬日的太陽帶來的暖意,心道:「或許,這也是一種幸福。」

    又隔了許久,卓木強巴再次問道:「巴桑……」

    「嗯?」

    「你——,你真的是為了報答我們家對你哥哥的恩情才來幫助我的麼?會不會為了別的什麼原因加入我們?」

    「別的?什麼原因?」

    「比如說,有人給你一大筆錢,讓你跟著我們,將我們的消息反饋給他。」

    「如果我說有,你會怎樣?」巴桑的聲音如肅殺寒風,他轉過頭來,盯住了卓木強巴,目光如狼。

    卓木強巴鎮靜地看著巴桑,看著那雙如狼一般冷漠的眼睛,平靜道:「我不知道。」他轉向月,歎息道:「說真的,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辦。只是這個問題堵在我心裡已經很久了,我必須問出來,我不希望,在我的隊伍中,出現出賣同伴的人。大家被命運聚集在一起,相互幫助,相互依賴著生存下去,若是誰有叛離之心,必然將所有人的命運帶向黑暗。我必須百分百的信賴我的隊員,我也需要我的隊員百分百的信賴我,這樣,這支隊伍才能共赴難關,穿越險阻,以達成目的。」

    他又看向巴桑,平靜如水,道:「其實,早在呂競男教官懷疑我們中有人通風報信時,我就想到了你,你的身份比較特殊,而且,我們第一次去找你時,你也是不願意同我們合作的。你平時又沉默寡言,常常一個人獨處,唯一和你說得上話的,就只有胡楊隊長了,我想,教官著重訓練你對天象的觀測,而不是別的什麼項目,也是有所考慮的。但是,這支隊伍又離不開你,想起在倒懸空寺,如果沒有你的及時醒悟,導師和敏敏他們的生死難測,我們是非常需要你的幫助。所以,我希望你能如實的回答我,究竟有沒有,做對不起大家的事?」

    聽著卓木強巴的話,巴桑先是冷漠,轉而冷笑,嘴角翕動已經準備說些什麼,但是繼續聽下去,他又沉默了,咬緊牙關,似在掙扎,終於,那如惡狼般閃著凶光的眼睛,在卓木強巴清澈如泉的目光注視下,漸漸消融。

    「我沒有!」巴桑給出這樣的回答,接著道:「其實那次我——」

    卓木強巴制止道:「這就夠了!」他雙手搭上巴桑的雙肩,堅定又有力「我相信你。」

    巴桑質疑地抬起頭,只見卓木強巴一雙黑眸中,有一輪明月,他不可思議地感到一絲悸動,他知道,當強巴少爺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意味著,就算自己曾經做過什麼,或者曾經想過什麼,一切都不重要了,這份信任,是包容了一切的絕對信任,在自己沒有找到親哥哥以前,那份信任,只存在於那個團體之中,他管他們叫——戰友。大家因為相同的經歷而聚集在一起,只有在那戰場上,一次次生死歷練的戰鬥中,才能結下命運維繫,相濡以沫的情誼,他一直認定,他的戰友,已經全部消亡在戰鬥中。而今,強巴少爺的一句話,讓他再次感到,自己已經找到另一支隊伍,另一群戰友,就在自己身邊,當自己受傷時,會有人奮不顧身的為自己擋住飛來的流彈,當自己疲憊時,會有人替自己驅逐身邊的野獸毒蟲,不用再擔心危險的降臨,不用擔心在黑暗裡沉睡,原來,被人信任著,也是一種幸福啊。

    卓木強巴也如釋重負,那眼裡,就連那說話的聲音裡,已經再沒有一絲疑慮「不需要解釋什麼,你已經做出了回答,這就夠了。啊,知道你不是報信的人,我心裡也好過多了,呼,離天亮還早,再去休息一下,明天拿到那批資料,就直接回國。」

    看著卓木強巴一副輕鬆的樣子,巴桑不由微笑道:「……山上的犛牛。」

    「什麼?」

    「我是說,你就這麼直接地問了出來,如果我真的是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又怎麼會老實的回答呢?說不定,因為你的話,我還會起了殺心呢。」

    「呵呵,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十分的聰明,或許有時辦的事很糟,但我就是我,我堅持,並,堅信。」卓木強巴在陽台門口回頭道:「你也要相信大家,我們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一個團體。知道濮存昕嗎?他說過,每個人的心靈就像一扇窗戶,你把窗戶打開,陽光才會照進來。」

    看著卓木強巴那高大的背影,巴桑那只捏緊拳頭的手緩緩鬆開,另一隻手又緊緊握起拳頭,一個聲音從心底升起,漸漸佔據了全部思維「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巴桑喃喃道:「強巴少爺——」

    第二天下午,他們先到商業樓天台等普利托夫,霓虹初上,普利托夫如約前來,這名俄國人身高一米九,一頭帶著銀色光澤的淡黃色頭髮,雖說長著鷹鼻鷂眼,但一張臉卻像保養得很好的女士一般白裡透著紅潤,頗有中國神話裡鶴髮童顏的仙人相。

    普利托夫腋下夾著一摞報紙,手拎公文包,一上天台就盯著巴桑手中的包裹,他知道,裡面是大量現金,卓木強巴道:「普利托夫先生可真準時啊。」巴桑翻譯過去。

    普利托夫看看四周,應該沒有埋伏,這才看著兩個一身黑皮衣的交易者,半開玩笑道:「如果不是你們的相貌,我還以為和我交易的是黑手黨呢。」但巴桑不怒不笑,那種冷讓普利托夫心中一陣突兀,暗想該不會真的是黑手黨吧。

    巴桑打開包裹,裡面整齊地碼放著一扎扎鈔票,他道:「錢在這裡,東西呢?」

    普利托夫舉起了公文包,便在此時,卓木強巴和巴桑同時警覺,有人在他們背後用俄語叫道:「別動!」普利托夫變了臉色,雙手慢慢往上舉,那人又重複了一聲:「別動,我叫你別動!」普利托夫對著卓木強巴兩人道:「你們出賣我!」

    巴桑道:「混蛋,我們才剛來一天,明明就是你被人盯上了!你這個白癡!」

    卓木強巴思索著,天台頂原本沒人,他們來的時候檢查過了,那人是剛爬牆上來的,不對,那人繞過了自己,似乎是想去搶普利托夫手中的東西,這是怎麼回事?嗯,這個紅頭髮的,昨天在大街上見過!是那群玩Parkour的少年其中之一!

    巴桑則一直關注著那個紅髮少年的舉動,他手持著一把大口徑手槍,正一步一步向普利托夫靠攏,嘴裡一直在叫普利托夫別動,還說著威脅性的言語,巴桑也在尋思,看這個少年的舉動,應該是個新手,是第一次拿槍要挾別人吧?他拿的是把什麼槍?自己組裝的嗎?比沙漠之鷹還大一號,應該很重吧,可是他……

    「那槍是假的!玩具槍!」巴桑用俄語提醒普利托夫,但那少年已經欺近普利托夫,伸手一把抓過公文包,轉身就跑,同時將玩具槍砸向卓木強巴他們,他不向樓道跑,反而衝向天台邊緣,巴桑心中暗自吃驚:「混蛋,難道想直接跳下去嗎?這裡可是二十層高樓啊!」

    卓木強巴卻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略有瞭解Parkour,源於國八十年代的跑酷運動,原本是不借助任何工具,只利用自身的身體能力穿越各種障礙,其後被發展成一項很受青少年喜愛的極限運動,感覺和中國的飛簷走壁極其類似,往往於城市樓道間疾速穿行,如履平地。他大聲道:「追上他,是跑酷者,他們最擅長爬牆和跳躍高樓。」

    5、城市疾走

    那名紅髮少年搶到公文包後,看似準備大力躍出天台,其實非常巧妙地一個轉身,單手攀住天台圍欄,將公文包往嘴裡一放,看準方向,手一鬆,向下層落去,此時,卓木強巴和巴桑剛剛起步。

    兩人趕到天台外沿,只見那名少年已經墜下五層樓了,他雙手搭在窗台外緣,雙腳靠在牆上,身體像猴子抓著樹枝一樣蕩了兩蕩,手一鬆,跟著再一抓,整個人已經落在下一層窗台邊緣,巴桑道:「真快!」

    卓木強巴道:「冬天的窗戶都是關著的,他不可能鑽進窗戶,能追上嗎?」

    巴桑道:「哼哼……」扔掉包裹,單手在天台圍欄一撐,整個身體翻出天台,「噹」的一聲,準確落在一台空調外掛上,跟著向左,看準下一層空調外掛跳了過去。

    卓木強巴看了看,雖然比那少年快,但快不了多少,這樣會被那紅髮少年逃掉的,他一抬頭,就看見了旁邊的拉著橫幅的廣告氣球,想也不想,將橫幅往手腕上一繞,拔刀一揮,直接跳了下去。

    三人先後從天台上跳下,普利托夫才從驚魂未定中甦醒過來,被嚇得氣喘如牛,突然眼前一亮,啊,他們把錢留在這裡呢,他撿起散落的鈔票,鼠頭鼠腦地向樓道走去。

    卓木強巴利用大氫氣球減輕自身的重力,身體在垂直的牆面上大踏步地奔跑起來,很快就超過了在空調外掛上跳來跳去的巴桑,直接向下俯衝。

    紅髮少年下到底層,在僅有一層樓高的商舖頂端奔跑,剛跑出不到十米,卓木強巴也已經著路,就地一個側肩翻滾,跟著鬆開手臂上的氫氣球,全力追擊。聽到落地聲,紅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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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有人竟然這樣,不覺一驚,扭頭看了看,當他看到卓木強巴腳下,頓時冷笑,皮鞋!因莫斯科天冷,卓木強巴和巴桑都穿的是有毛的高筒皮靴,用來踢人很有勁,但是用來跑步,實在是不易。

    在平板樓頂卓木強巴身高體壯,很快就拉近了與少年的距離,可是,就在即將抓住那個紅髮少年時,他將公文包一甩朝東,自身轉而向北,東邊早有一名綠頭髮少年接應,用個帆布口袋將公文包一套,往背上一背,與紅髮少年各自往不同方向奔跑起來,卓木強巴只得放棄紅髮少年,轉而去追背包的綠發少年。

    綠發少年比紅髮少年更為瘦弱,看起來衣衫更單薄,但動作卻極為敏捷,很快就跑過了這片只有一層樓的商舖區,對面是另一棟二十層高樓,中間橫著約五米寬度的行人小巷,那綠發少年沒有停息,直接在商舖邊緣縱身一躍,跳過五米的街區,落在對面大樓一層外的花台上,並沿著花台長廊繼續奔走。卓木強巴緊追不放,同樣大步跳過街區,巴桑緊隨其後。

    花台長廊前面被一道約三米高的圍牆分作了兩個區域,綠發少年蹬蹬兩步,直接上了牆面,跟著左手一探,已經攀住牆頭,右手跟著拿了上去,身體往下一沉,雙手一拉,雙腳發力一蹬,整個身體便彈往牆的另一端,沒有絲毫阻滯。卓木強巴也到了牆面,跟著蹬蹬兩步上牆,接著「嗤」的一滑,身體控制不住,頭和牆撞了一下,頓時青了一塊,他這才發現,自己穿的是皮鞋,與牆面不受力,巴桑趕了過來,他沒有停下,只在經過卓木強巴身邊時說了句「小心點。」跟著跑向花台外緣,將手伸過牆體,一撥,身體就如陀螺沿著牆的截面旋轉一圈,轉到了牆的另一面。

    卓木強巴揉了揉撞青的額頭,罵了聲:「笨蛋。」跟著巴桑從花台的外緣側身而過。

    這棟商業大樓的第一層外沿都留有約一米寬的花台長廊,擺放著照射燈,廣告箱,裝飾物等多種器具,那名少年在各種阻攔物中上竄下跳,身體滑若游魚,連卓木強巴和巴桑也追得十分吃力,跑,跳,騰,挪,要極盡身體之變化,才能避開各種障礙而不影響奔跑的速度。

    前方長廊出現了大的斷裂帶,斷裂帶上方是一個大大的廣告箱,似乎是當初為了吊起那個巨大的廣告箱而將花台砸出一個缺口來,只留下不到十厘米的花台邊緣。那斷裂帶足有六七米寬,平地衝刺起跳似乎很勉強,跟在少年背後的巴桑不由想看看那少年怎麼過去,只見那少年衝到缺口處,衝勢不停,只是身體重心突然放低,最後整個人爬在地上,手足並用,起初有些像大猩猩奔跑。緊接著先邁左手右腳,然後是右手左腳,一前一後在那不足十厘米寬的花台邊緣上奔跑起來,像一隻貓一樣靈活地從那邊緣躥了過去。

    貓步!巴桑愣了愣,跟著在那不足十厘米寬的邊緣跑了起來,他可不會像貓一樣爬,跑了七八步,到邊緣中部,身體突然失衡,墜了下去,所幸雙手牢牢抱著那邊緣,只能這樣倒吊著爬過去,速度不勉有些放緩。

    卓木強巴就在後面,當那少年開始從花台邊緣邁貓步躥過去時他就已經在思考,自己怎麼過這缺口,自己穿的皮鞋沒有彈力助推,平地起跳是跳不過去,走邊緣自己沒有那少年熟練,隨後,他的目光投向高懸頭頂的廣告箱,那廣告箱的下體是支持鋼架,從斷口起跳,應該可以跳到那裡。卓木強巴一面奔跑,一面計算著準確性,終於,當他也跑到缺口處時,一個縱躍,高高跳起,雙手抓住了廣告箱下面的鋼架,身體向前的衝勢未減,此時腰部和雙手同時發力,如在單槓上作大迴環般將身體往前帶動,同時鬆手,整個身體在前衝的趨勢上又拔升一個高度,在空中作了七百二十度前空翻後,穩穩地越過了七米多寬的斷口。卓木強巴邊跑邊對身後還懸掛在邊緣的巴桑道:「巴桑,加油啊,我們總不至於連一個小鬼都追不上吧。」

    綠發少年也沒想到,後面竟然能跟這麼緊,剛剛甩開一個,另一個又追了上來,心中不免有些發怵,暗想那兩個黑衣男子究竟是什麼人,那位給錢的先生可沒說,他們也是跑酷高手啊。

    又躍過一道五米的街區,前方已經沒有適合跨越的障礙了,在大馬路上絕對是卓木強巴有優勢,綠發少年不慌不忙將背包一扔,正對面大樓內一人打開窗戶,接過背包,返身上樓,綠發少年大叫:「姆拉,就看你的了!」他自己則跳至街面,撒開腿就跑,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在這十來分鐘追逐跑動中,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現在就看姆拉卡林了,他也是他們中最厲害的一個。

    「混蛋!」巴桑罵了一聲,那街道太寬,無一蹴而就,正思索對策,只見前方的卓木強巴想也未想,一個大力沖跳,抓住了路邊的路燈橫桿,一個大迴環,身體在空中團身翻滾六七周,橫越六七米,突然展開,抓住街對面的路燈橫桿,又是一個大迴環,跟著破窗而入,巴桑心頭一亮,自己也跟著跳了過去。

    綠發少年正驚恐地回頭想看自己有沒有被追,卻正看到卓木強巴一個大迴環接一個大迴環在空中翻騰,橫跨了自己無橫跨的街區,心中陡然一震,那是什麼技術?跟著巴桑也翻了過去,綠發少年心中甚至升起一種崇拜:「天哪,難道那兩位大叔,是跑酷的創始者麼?」殊不知,這種凌空翻騰再抓物,再連續翻騰,端的危險之極,稍有不甚便會跌落,沒有成千上萬次的練習,絕做不到卓木強巴他們那樣運用自如,這就是呂競男讓他們向體操運動員學來的技巧了。

    那個背包少年一直爬樓,與卓木強巴保持著一層半的高度,他也計算著,前面十層樓,自己擁有優勢,應該拉大差距,中間十層樓,雙方速度持平,後面十層樓,估計會被那兩個人追上來,不過那時,只要到了天台,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沒想到,剛剛爬了五層樓,與卓木強巴之間就只間隔一層樓了,不到十五層,就已經能看到卓木強巴了,一身黑色皮衣裹得好似鐵鑄鋼澆,一雙眼睛讓人心顫,而後面不遠還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蹬蹬蹬踏在樓板上直響。背包少年不由慌了,心想:「這兩位大叔,哪來這麼好的體力?這包裡究竟是什麼東西?早知道不該答應那位先生,那才多少錢。」

    而卓木強巴也看到前方背包少年,是個藍頭髮,卓木強巴回想起來,正是昨天在街頭,橫在路燈中作平衡的那個少年,昨天在天台上那種被窺視感……難道說,是自己被人盯上了?

    又上了兩樓,姆拉卡林見勢不妙,放棄繼續爬樓,拐入走廊,這裡已經是居民區,他看準一戶人家房門上的通風窗,突然一腳蹬在走廊左牆,借力彈跳至走廊右牆,又在右牆蹬了一下,彈至左牆,如此蹬牆三次,加上向前的衝勢,雙腳順勢便套入了那通氣窗中,猶如靈蛇歸洞,倏地鑽了進去,整作一氣呵成,連卓木強巴也不由暗讚。

    那個通氣窗太小,卓木強巴鑽不進去,但他自有辦,那木板拼接的門已經老得掉牙,他對著木門就衝了過去,「轟」的一聲,門上留下一個大約人形,卓木強巴已在屋內。

    屋內沒人,窗戶已開,卓木強巴探頭一看,那姆拉卡林已攀爬在窗戶外面,正朝高處攀登,卓木強巴也跟著爬了上去。

    二十二樓的窗外,姆拉卡林攀著窗欞,還在往上爬,他心想:「這下可追不上我了吧,兩位大叔,我可是號稱職業攀巖師的攀登好手。」可當他回頭看時,嚇得險些從窗外掉下去,兩位大叔,正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攀爬速度,甚至比自己還快,尤其是那位身材較高的大叔,幾乎想也不用想,就能從沒有著手點的牆外找到路線,自己無通過的地方,那位大叔手臂一長,抓住一個小小的凸起,跟著一蕩,就像靈猿般順利通過。

    此時樓下行人,也有注意到大樓外攀爬的三人,兩黑一白,如蜘蛛般在光滑如鏡的大樓外移動,不少人已發出了驚呼,還有人準備掏出手機報警,而更多的人則是駐足觀看。「媽媽,媽媽。」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指著大樓對他媽媽道:「看,快看啊,蜘蛛俠,蜘蛛俠!」

    他媽媽嚇得趕緊教育道:「不,那可不是什麼蜘蛛俠,那些都是些不聽話的壞孩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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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千萬不能學他們,以後沒書讀才會變成那樣的,大家都不喜歡那樣的壞孩子。」

    姆拉卡林顯然非常熟悉樓外的路線,好幾次卓木強巴已經非常逼近他了,他總能靈活地在牆外避開,忽上忽下,遊走於絕壁邊緣,沒幾下夫,他已經攀到樓頂天台,卓木強巴跟著跳上天台。姆拉卡林在天台急速狂奔,瞬間加速度竟然快過了卓木強巴,跟著開始在天台上從一棟樓頂跳至另一棟樓頂,三道身影急逾閃電,高低錯落的城市建築已然成為三人眼中的遊樂園。從一棟樓頂跳至另一棟樓頂,從另一棟樓頂跳入窗戶,再爬樓梯而上,或爬牆而上,從樓頂下至樓道,再由樓道陽台或窗戶重新爬至樓頂,任何阻礙都無制止三人前進的步伐,常人眼裡難以逾越的險要在他們眼中有如平地一般。房梁,煙囪,鋼架,懸梯,樓道,全都是他們的工具,一個個完美的立足點,一次次超越極限的跳躍,那個姆拉卡林的確比前兩名少年更具靈巧的身手和彈跳能力,好幾次眼看伸手就能捉住他了,都被他一次次有驚無險的避開,卓木強巴惱了。

    轉眼間,已來到一棟「凹」字形大廈前,這棟大廈主樓高約七十層,左右連接著兩棟高樓就像伸出兩條胳膊,右邊胳膊高約四十層,左邊胳膊高約三十層,兩條胳膊間距離足有三十多米。姆拉卡林和卓木強巴他們是從右邊一棟近六十層高樓跳至左胳膊大樓上的,姆拉卡林並未停下,看樣子準備繼續沖跳,卓木強巴在空中就已經看到兩棟樓的高度差和間距,心中不免疑惑,難道說,那個少年準備直接跳過去麼?只有十米落差,卻橫著三十米間距,這個距離,就算是亞拉師來也無跳過去啊?

    那名少年一個魚躍沖頂,身體衝向半空,約只飛出不到十米,身體就已墜至低於對面大樓的高度,卻見他從腰間撈出一捆纖維繩,大力一輪,竟然將一個小型錨鉤扔了出去,帶繩的錨鉤在空中劃過一到弧線,準確地掛住了對面大樓邊緣,那名少年在空中一蕩,跟著飛了過去。卓木強巴卻只能在天台邊緣一個急剎車,呆立的看著這一幕發生,巴桑也追來了,恨道:「混蛋,竟然會這一手,要是我們的飛索還在……」

    那名少年三下五除二,已經攀至對面樓頂,對著卓木強巴他們放肆地大笑起來,說著卓木強巴聽不懂的俄語,這種空中拋繩抓物,便是他賴以成名的絕技,是他向號稱蜘蛛人的阿蘭羅伯特學來的。左右大樓與主樓間是隔斷了的,如今卓木強巴他們想要追上去,得先想辦從左大樓下至底層,然後爬三十層樓梯上去,速度再快的人,沒二十分鐘過不去,而二十分鐘,那少年早就跑沒影了。看著在對面做鬼臉的藍頭髮,巴桑怒火攻心,卓木強巴反顯得較為冷靜,沒有弓型底的彈力助推鞋,也沒有飛索,這麼遠的距離直接跳是不可能了;從樓道下去絕對是下下之策;兩樓與主樓間是玻璃櫥窗隔開的,可以砸窗而入,可是要從走廊中穿過,還要下十層樓,只要那少年從視野中消失,在這茫茫城市中要想再找到他,就極其渺茫了;主樓正中,有兩幅從樓頂垂下的巨幅標語,與左右兩樓各間距六七米,而主樓正中有一個大大的銅製徽章,似乎是這個公司的標誌,正懸在三十五層樓的高度,雖說是圓形標誌有弧度,但可以立足的地方還有兩米左右,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自己穿的這鞋,根本就做不到沿牆而行!一個個想在卓木強巴腦中升起,又一個個被他否決,雖說只是一瞬間,他至少思考了五六種方案,偏偏沒有一個可行,卓木強巴憤而發力,將主樓和左大樓間的玻璃櫥窗砸碎一大塊。

    機緣巧合,當玻璃櫥窗被砸碎後,卓木強巴愕然發現,那櫥窗內,整齊地碼放著紙盒,雖說不認識上面的文字,但那盒面的圖案已經表明了裡面的內容,加上巴桑馬上說道:「職業籃球鞋!是阿迪達斯的……」這裡竟然是一個堆放鞋的貨艙,卓木強巴順手抽出一盒,尺碼大小剛好合適,此時姆拉卡林已經揮手作再見,轉身慢慢離開,他也確實跑累了。

    「等著瞧!」卓木強巴迅速換上了彈力極好的職業籃球鞋,雙足頓地跳了兩跳,巴桑也換好了鞋,問道:「能跳過去嗎?」

    「跳不過去。」卓木強巴看了看橫在兩樓之間的主樓,又看了看轉身走出四五步,還在回頭望的藍頭髮,然後自信道:「但是能跑過去。」

    倒退二十米,一個助跑,瞬間加速,然後沿牆起身,斜著在牆面上飛奔起來,蹭蹭蹭蹭,七米間距,很快就橫著跑了過去,此時身體開始下墜,但卓木強巴手臂一長,已抓住懸掛在主樓當中的巨幅標語,腳下不停,繼續沿牆飛奔,很快跑過十數米,看準正中巨型銅製標誌的位置,卓木強巴手鬆開,下行到標誌上,並不停歇,只是作為一個落足點,一鼓作氣,在落足點上重新發力,繼續向右沿牆奔走,快下墜時,又抓住了右邊的巨幅標語,借助標語的支撐,在牆面上越走越高,直接向對面大樓頂部衝去……

    一連串的動作直把巴桑看得目瞪口呆,雖說那些基本動作自己都會,可是要在這樣的地形和環境下,如此沒有任何停留地奔走過去……巴桑猶豫片刻,只能歎息著從卓木強巴砸開的玻璃櫥窗進入了主樓。

    姆拉卡林再次回頭,他愣住了,原本還在對面高樓邊緣束手無策的兩位大叔已經不見了,而自己立身的大樓邊緣,一位大叔正像幽靈般從天台外探出頭來。怎麼過來的?姆拉卡林無想像,不能理解,一種發自內心的寒意從足底升起,蔓延全身,他來不及細想,轉身回跑,兩人在高樓林立的城市中,又一次展開了間距五十米的追逐跑,只是這次,情況完全變了。

    6、陷阱

    長時間奔襲,卓木強巴感到身體微微有些發熱,又一次跳躍高樓,身在空中的他猛的一個激靈,身體只是微微發熱,可是,已經跑了這麼長距離,半空回頭望,巴桑已經脫掉了皮衣,不知扔哪兒去了,看樣子也有些累了,可是自己,為什麼自己沒有感到氣喘,那種感覺,就像魚兒在水裡自由的呼吸,鳥兒在天上順風翱翔,這樣的奔跑,難道還不是自己體力的極限麼?

    卓木強巴在空中控制身體旋轉一圈,身體很自如的做到了,只是微微發熱嗎,難道說,還沒有使出全部的力量,他看了看前面那個藍色的標記,好像飛蛾眼中的火焰,跳躍著,是個標靶,追上他,還要快,更快,更快,更快……

    卓木強巴巨幅起蕩的胸腔竟然將黑色皮衣上的紐扣一顆一顆崩斷開來,黑色皮衣猶如斗篷般乘風展開,猶如黑鷹展開了羽翼,那不是在奔跑,他開始飛翔,飛翔在城市之間,穿梭於高樓當中,獵風帶起了裂帛之聲,身體湧起前所未有的暢快感,就是這種感覺,這才是自由的感覺!五棟緊鄰的高樓呈階梯狀排列,落差七至十五米不等,姆拉卡林跳下,一個側肩翻滾,跑動,接著跳入下一層台階,在超過十米高的台階使用鉤繩滑至一半才敢跳躍。卓木強巴則不,他展開的軍衣像蝠翼一樣帶著他向前滑行,超過十米的高度他也直接躍下,一個側地滾翻,站起身來繼續追逐。

    兩棟高樓間有寬約兩米的夾縫,姆拉卡林深吸一口氣,身體橫躺,手足伸直排成「一」字,卡在了夾縫間,手臂和雙腳小心的挪動,向下挪移。卓木強巴高大,他雙臂一展,雙腳一蹬,直接站立在夾縫當中,撐作一個「大」字形,手足微鬆,雙手掌握方向,雙足控制力度,直接下滑。

    來到樓間平台,姆拉卡林飛身直下,半空中又拋出鉤繩,反鉤平台,藉著繩力,有驚無險地下移近二十米,卓木強巴趕到邊緣,趁姆拉卡林尚來不及收起鉤繩之際,看準他的高度,將繩子的鉤抓一刀割斷,心道:「沒有了錨鉤,看你怎麼用。」

    姆拉卡林剛好落地,仰頭看著卓木強巴,也在暗想:「沒有繩索,看你怎麼跳,難不成這二三十米高度你也直接跳下?」

    卻見卓木強巴左右一瞄,奔向左側高樓,一個翻身躍向樓外,怎麼會沒有直接落下?姆拉卡林定睛一看,只見卓木強巴右臂直伸,牢牢抓住樓外的巨幅廣告,從中撕裂一縷,正如懸掛吊纜一般不急不緩的降落。離地十五米,廣告即將到頭,卓木強巴身體一蕩,拉著廣告布向左疾走,空中身體一頓,手已鬆開,剛好又抓住另一幅廣告,在姆拉卡林眼中,那黑色的身影,已如夢魘中的妖魔向自己靠攏。

    他在牆上飛走,橫跨十餘步,一道廣告橫幅到頭,手一鬆,再一挽,又抓住另一道廣告橫幅,蕩過樓間間隔,繼續在牆面大踏步橫飛,再一鬆,再一挽,手臂一繞,「哧」的滑下十米。

    太可怕了,沿著垂直的牆面橫移,這是跑酷麼,這是在飛啊!姆拉卡林的腿已開始有些發軟,固然身體脫力所致,但眼前所見,也帶給他不小震撼。

    逃,姆拉卡林震驚之餘,總算挪動了腳步,他此刻只想逃,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在做什麼,那些人為什麼要追自己,心中只反覆疑惑,反覆思索:「我是歐洲跑酷極限挑戰賽冠軍,為什麼,為什麼甩不掉他們,為什麼!」

    房舍漸漸低矮,間隔漸漸稀鬆,,姆拉卡林左右蹬牆躥上一道五米高的平台,放眼一望,心中稍喜:「就是那裡了,只要到了那裡……」

    而此時,卓木強巴已然在他身後了,他並未停下,而是一個縱躍,從姆拉卡林頭頂跳了過去,攔在前面,姆拉卡林轉身回望,巴桑亦從另一棟大樓跳了過來,封住了退路。

    兩人一前一後將姆拉卡林夾在當中,亦只有一前一後才有可以跳躍的樓頂,左右都是寬敞的街面,這孤立的高樓與左右建築的落差有三四十米高,而天台外的牆面結構,姆拉卡林並不熟悉,他被逼上了死路。

    巴桑大口地呼吸,莫斯科冰冷的空氣直沁入肺裡,姆拉卡林更是需要雙手扶著膝蓋才能站穩,唯有卓木強巴,傲然而立,雖然他的心也狂亂的跳動過,可是那種奇怪的呼吸,卻讓他在停止奔跑後,心跳很快平息下來,不需要做深呼吸也不會感到氣緊。巴桑質疑地看著卓木強巴,看不透,這樣的奔跑卻沒有絲毫氣喘,在他見過的人裡,恐怕只有亞拉師和呂競男才能做到吧,強巴少爺究竟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難道說,蠱毒在蠶食他生命的同時,也帶給他前所未有的體能?

    「跑啊,怎麼不跑了?」明知對方聽不懂,卓木強巴依然大聲咆哮起來,並橫眉冷對著逼近。

    雖然聽不懂,看也看得懂,姆拉卡林害怕地將背包扔給卓木強巴,並抱頭大聲道:「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是有人出錢讓我們做的,不關我的事啊!」在這種兇惡的氣勢面前,他已經放棄反抗了。巴桑趕緊告訴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那少年,他一把抓住挎包,挎在肩上,仍大步向姆拉卡林欺近,並抓住沒有反抗的姆拉卡林,雙手一托,舉過頭頂,來到天台邊緣,大聲道:「誰讓你這麼做的?是誰?」

    巴桑在將卓木強巴的話翻譯過去的同時心中也在驚詫,這完全符合自己的做事風格,可是,強巴少爺,這還是強巴少爺麼?分開的時間並不長,眼前的強巴少爺彷彿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充沛的體力,敏捷的身手,暴躁易怒。

    姆拉卡林驚恐道:「我不知道,有人,有人給了我們一筆錢,讓我們跟著你們,說有一件東西,讓我們搶過來,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巴桑翻譯了,卓木強巴不信,道:「那人叫什麼?他怎麼和你們約定的?在哪裡見面?你們有多少人?在哪裡?」他拎著少年上下搖晃,當棍子掄,連巴桑也不得不勸解道:「強巴少爺,強巴少爺!他快被你弄暈過去了,快停手!他不是我們的敵人!」

    卓木強巴聞言大驚,放下已經翻白眼的姆拉卡林,心中也是一陣不安,暗道:「我這是怎麼啦?剛才那股怒火,自己竟然無控制。」他有些驚異地看著自己的手,明顯地感覺到,那種呼吸的方式,帶給自己的不僅僅是體力上的補充,那是一種精力上的補充,渾身上下充滿了精力,但同時又強烈地渴望著發洩,自從那天在酒吧群毆之後,就彷彿狼嘗到了血腥的滋味,總是還想發洩,這究竟是怎麼了?

    卓木強巴舉目四望,遠處一片起伏的山巒,白色覆蓋著大地,他們竟然從莫斯科市中心一路狂奔到了郊區,那高低錯落的房屋樓頂,真的自己是從那麼遠的地方連續不斷的跳躍過來的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依然感到不夠,精力還很充沛,還想發洩。

    巴桑接過背包,打開看了看道:「走吧,東西已經拿到了,看來我們已經被盯上了,得趕緊回國才行。」

    話音未落,「嗖」的一聲擦耳而過,卓木強巴和巴桑都熟悉這聲音,那是子彈破空之聲,兩人趕緊低頭,看地上時,那一槍竟是將那已無動彈的姆拉卡林擊斃了。卓木強巴道:「快離開天台,下去,下去!」

    二人離開樓頂,來到街面,莫斯科的郊外一如平常農村的空寂,遠遠的白樺林勾勒出一條黑色的曲線,看不見的敵人不知埋伏在何處,不知子彈會從哪裡飛來,兩人盡量找隱蔽物潛行。此時才發現,這郊區街道上,竟然無人行走,顯得空蕩而詭異,巴桑道:「看來,他們早就準備好了,要引我們來這裡。奇怪,怎麼會準備得這麼周詳?」

    卓木強巴道:「應該是我們離開中國,不,是我離開中國那一刻就被盯上了,看來他們仍未有死心,堅信我還在尋找,是我們大意了,真該死!」

    巴桑按著軍匕道:「現在怎麼辦?」

    卓木強巴道:「小心離開,如果能到市區他們就不敢亂來了,照理論,他們不敢貿然殺死我們,或許是要用強迫使我們加入吧。」

    「用強?」巴桑浮現冷笑道:「那就好辦。」

    攔路者很快出現在街道中,那是十餘個俄羅斯大力士,個個身高一米九以上,穿著厚厚的冬裝更顯魁梧,就像十幾座小山。在他們之中,有一個顯得微不足道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三番五次來找卓木強巴的中國胖子,在大力士之間他就像一個球型侏儒,胖乎乎的小臉正笑容可掬,他道:「想不到又見面了,卓木強巴先生。你可騙得我好苦,我還以為你真的放棄了呢,你說的那些故事,恐怕也都不是真的吧?」

    卓木強巴道:「我也沒想到,你這個信使還有這麼大的權力,一路跟到這兒,真難為你了。」

    小胖墩還沒有放棄,依舊勸解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考慮和我們合作呢?卓木強巴先生?和我們合作吧,這可真的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卓木強巴道:「如果我們說不,你是不是就不準備讓我們離開這裡了?」

    小胖墩搖頭道:「如果那樣的話,多可惜啊。」一個手勢,身後的大力士們一個個彎腰扎馬,擺出一副不可撼動的架勢。

    卓木強巴微微一笑,顯得很平靜,但心裡正升起一種渴望,他一直在壓抑自己,告誡自己,不可以嗜血,不可以崇尚暴力,旁邊的巴桑早按捺不住,衝出去道:「打吧,還囉嗦什麼!」

    他的第一拳,卻是沖尚未來得及後退的小胖墩去的,直接擊中面部,可憐的小胖墩,噴出兩顆大牙,鼻頭被壓扁,再也做不出那種和藹可親的笑容了。跟著巴桑一腳踏在其中一名大力士蹲成弓步的膝蓋上,一個倒空旋踢,鞋後跟重重踢在大力士的下頜位置,不過大力士的身體優勢確實明顯,這一腳重擊,居然沒能讓他倒下,反而一記鐵拳,將巴桑擊得倒飛出去。巴桑落地翻滾一周,又站了起來,不由摸了摸被鐵拳擊中的腰肋軟處,那拳頭還真重,若不是厚厚的冬衣,恐怕肋骨都被打斷了,但他很快又衝了上去,面對高出自己兩個頭的大力士,根本未有畏懼。

    卓木強巴的熱血在燃燒,他的手,已經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他強迫自己鬆開,可是很快又握在了一起,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還是這種感覺更好啊。大力士們見卓木強巴的手在發抖,以為他怕了,其中兩人,一左一右夾擊上來,頗有蔑視的味道,卓木強巴正在思索:「在天台的那一槍,是距離五百米開外射來的,這裡不應該才這幾個人,看來已經布下天羅地網,真是,需要這樣大動干戈麼?」

    左邊銅缽大的拳頭已經飛了過來,卓木強巴忽的彎腰低頭,避開拳頭,跟著左腿一掃,那右邊的大力士立足未穩,仰面就倒,左邊那位還不以為然,只當看同伴出了個糗,沒想到,卓木強巴跟著身體逆時針一轉,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右拳上,結結實實地全部嵌入那正在倒地卻尚未倒地的大力士肌肉當中。一米九五的身高,接近兩百公斤的體重,竟然被這一拳,打得整個人離開了地面,藉著拳勢,卓木強巴左手跟著一托,居然將身高體重遠遠超出自己的大力士托了起來,就像一個貌不驚人的普通人,雙手竟然能舉起一頭公牛,別說其餘大力士看呆了,連巴桑也呆了一瞬,他僅知道強巴少爺力大,可能是特訓隊中力量最大的一個,可是也沒想到,竟然力大如斯。

    卓木強巴舉著那名大力士掄了一圈,逼開前來增援的另一人,跟著一擲,碩大的人肉炸彈頓時又撞倒四五名大力士。剛剛從牙痛中清醒過來的小胖墩,正好看到這一幕,心頭頓時涼了半截,看己還是低估了對方的實力,不知道是否該明哲保身,暫時撤退呢?

    卓木強巴不動如山,看也不看倒下了的大力士,只瞧了瞧自己的手腕,就是這種感覺,身體正在發出信號,它需要發洩,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用盡全力來打出一拳,剛才那一拳,感覺很不錯。他身形忽動,欺近左邊那位,身體一側,避開一擊直拳,腰部一折,又避開了一擊勾拳,此時,已經貼身站在那高他一頭的大力士面前了,一手抓腰帶,一手拎衣領,「呼」,又是一名大力士被舉了起來,又一顆巨大的人肉炸彈被扔了出去。

    大力士們這才震驚了,這個中國男人,竟然擁有這麼可怕的爆發力,兩名最先反應過來的大力士,以衝撞方式,快步向卓木強巴跑了過來。兩座移動的山,兩頭奔馳的象,那大踏步的奔跑,連地基也跟著顫動,卓木強巴不退反進,迎著兩頭巨獸便衝了過去。

    巴桑剛剛一個就地翻滾,避開一名大力士的拳頭,側頭看著強巴少爺朝著超出他體型的兩名大力士衝去,心想:「強巴少爺究竟要做什麼?這種直接的衝撞他一點身體優勢都沒有啊,何況是以一對二。」

    相隔近了,只見卓木強巴突然一個跪地滑行,竟然從兩名大力士中間穿了過去,同時雙臂一張,攔住了兩條象腿,手上發力,兩名大力士頓時跌了個狗啃屎。卓木強巴站起身來,拎著兩條象腿,左手一甩,右手一掄,那兩頭巨獸立刻翻滾著,從哪兒來,便往哪兒去了。

    卓木強巴傲立在夜風當中,伸手一指,掃過那一排大力士,用英文大聲道:「下一個!」

    聲音在風中迴盪,大力士們竟然沒有誰再願意當先衝出去,卓木強巴微微低頭,那雙眼睛如刀鋒掠過,盯住了所有的大力士們,道:「既然沒有誰過來,那麼——」身形暴走,朝著大力士人群衝了過去。

    一條鐵臂猶如鋼筋橫生,卓木強巴避其鋒芒,頓足一躍,右腳在大力士膝蓋一點,反身左腳就踏上了大力士橫伸的手臂,跟著右腳後跟一撞,正中顏面。退後一步,踩在大力士的肩上,一個倒空翻,順手一擼,箍住了一名來援的大力士脖子,以自己身體下墜之勢令其仰面後倒,跟著就在大力士喉管上一掌斬下,讓那傢伙雙手捂著脖子半天喘不上氣來。卓木強巴落地,右手單臂一撐,避開人流中飛來的一腿,同時自身單臂支撐著,整個人倒立著,雙足足尖連續七次踢在一名大力士頸部右側同一位置,雖然沒將他踢倒,卻讓他眼前發黑,頭暈腦脹。

    跟著身體翻轉過來,緊接著勢大力沉的一拳,打得另一名壯漢踉蹌著連退數步,卓木強巴飛身上前,再補他一腳,讓那人直接扎進人窩裡,也解了巴桑之圍。身體,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靈敏,力道,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巨大,卓木強巴在巨人群中上下翻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來去如風,猶如魅影。那些大力士,從來沒見過這麼怪異的打,忽之在東,倏之在西,眼睛看到那人時,身體就已經遭到那人的拳擊,自己的拳遞過去時,那人已閃得無影無蹤;那人的拳也是端的怪異,有時硬如鋼筋,被一拳擊中,如遭車撞,有時又軟而無力,或後起發力,自己想要反擊,那人已藉著拳頭的力量反彈開去,自己空有一身大力,卻頻頻打在空處。

    卓木強巴左腳踢在一名大力士腰際,借力一彈,右腳踩上了另一名大力士胸口,在對方拳頭揮來之前,他又已經一彈跳開,身體直奔空中,雙手抱拳,對著前面一個莽頭莽腦撞來的力士當頭砸下,再度借勢空翻,避開身後襲擊,穩穩當當的落地。他拳頭鬆開,又再次捏緊,還不夠,雙腿一蹬,身體如離弦之箭又衝了上去。倒地鏟射,上前弓馬步直擊,反身側踢,旋身肘擊,前空翻,後空翻,倒空翻,轉體三百六十度,七百二十度,一千零八十度,還不夠!卓木強巴雙手拳頭倏張倏合,左右開弓,前後抗敵,有許多平時自己都想不到的動作,竟然在打鬥中就酣暢淋漓地使了出來,對他而言,這簡直就是一個新的身體,前所未有的感覺,特訓時的攀巖,飛牆,負重跑跳,擒拿,格鬥,包括以前自己所熟知的太極,摔跤,拔河都被融合在一起,完全是一種自創的行之有效的擊倒敵人的方。

    藏地密碼-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一章德軍進藏秘密地圖

    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一章德軍進藏秘密地圖

    卓木強巴看了看帶納粹黨徽標誌的地圖,雖說上面標注的地名看不懂,但是地形卻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他遲疑道:「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是?」

    1、死鬥

    巴桑只需同時閃避兩三名大力士,對此顯得游刃有餘,他一直觀察著卓木強巴,心中的震驚一波高過一波,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和強巴少爺打成平手,可是今天看來,自己絕對不是強巴少年的對手。

    那種怪異的打,更讓大力士們感到力不從心,不知道該何從下手,很快就被打得「嗷嗷」直叫,那情形,就像一群公牛圍著一頭狼,雖說他們貌似強大,卻只能吃草,而那狼,卻要吃掉他們。

    卓木強巴站在大力士當中,當他停下來,沒有人再敢靠近,他那握拳的手,依然在微微顫抖,不夠!還不夠!自己都無控制,那拳頭,它自己想遞出去,一次又一次,飛速地擊中他人的身體,他再次衝了過去,大力士們不由自主地閃出一條道來,避免發生直接衝突。

    終於,當所有的大力士都倒地之後,卓木強巴的心情才稍稍平復,那種心情,就像種莊稼的農民,一天勞作後微感疲憊,但卻很是欣喜,為什麼會產生一種滿足感?卓木強巴不解。那小胖墩,則早已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

    卓木強巴不理會滿地翻滾呻吟的巨漢們,來到巴桑面前,詢問道:「還能走嗎?」

    巴桑急促呼吸著反問道:「你……你吃了什麼?這樣,這樣打都不累麼?」

    卓木強巴聳聳肩,道:「不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來,我扶你起來,我們離開這裡。」他看著自己的手掌,同時心裡回憶起呂競男的話:「通過呼吸,你甚至可以獲得,比單純的肌肉訓練更強大的力量,更完善的內環境,更好的精神狀態和更敏捷的反應力。」

    還沒走兩步,又遭遇敵人阻截,竟然是那胖子去而復返,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戎裝勁旅的外國人,身後的那群外國人個個黑色西服,手持警棍,看體型和外貌,不像當地人。那領頭的外國人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大力士,用英文對胖子道:「劉,你看,我們要是早合作,也不用搞成這樣啊。」

    胖子劉少了兩顆牙,說話露風,那囫圇的英文只能說清一半,他道:「安德烈,你少得意,我們的合作只是暫時的,以後怎麼分以後再說。你暗中派人跟著我,這筆帳,我們以後還要清算呢。」

    安德烈笑,對卓木強巴道:「啊哈,卓木強巴先生,久仰大名,我家主人希望請你去他那裡坐坐,不知道肯否賞光?」

    卓木強巴看了巴桑一眼,道:「沒看見我正忙嗎,以後有空再登門拜訪。」

    安德烈道:「中國有句熟語,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竟然這麼巧碰上了,就請吧。」

    巴桑看著卓木強巴,搖頭道:「我沒力氣了。」

    卓木強巴道:「他們請我我們就去麼?那也太小覷我們了。」

    安德烈竟然能聽懂他們說的中文,笑道:「卓木強巴先生,你很耐打,不過……」看向身後的黑西裝們,道:「一個人的體力終究是有限的,我的主人脾氣很壞,請不要激怒他。」

    卓木強巴看了看那些戴著黑手套,手拿黑膠棒的傢伙,道:「哼哼……」

    安德烈道:「你手裡握著金庫的鑰匙,所有的人都要找你,其實,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與我們這些合又講理的正規大幫派合作,得到一大筆安享費,二是落入那些不遵紀守的小幫派手中,嘖嘖,那可就慘啦,他們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威脅到你的生命也要從你口中套取他們想要的東西,你瞧,聰明的你一定會從二者間做出明智的選擇。」安德烈說得正氣凜然,好像真有那麼回事。

    胖子劉冷嘲熱諷道:「得了,安,別在那裡賣弄你的口才,這傢伙是塊硬骨頭,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能說服他,我早說服了。」

    卓木強巴放開巴桑,道:「你錯了,我還有第三種選擇。」

    安德烈皮笑肉不笑道:「哦。」

    卓木強巴道:「我自己去找那金庫,不管大小幫派,讓你們都靠邊站。」

    安德烈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卓木強巴道:「儘管來試試。」

    冷風中靜默片刻,卓木強巴平和地調整著呼吸,體內一股熱流漸漸湧遍全身,安德烈偽善的笑意漸漸消失,一雙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卓木強巴,也不見他做什麼動作手勢,身後的黑衣人突然得到信號,潮湧般撲向卓木強巴。

    第一個衝到卓木強巴面前的黑衣人,高舉警棍準備迎頭劈下,不知怎麼的,手腕突然被卓木強巴捉住了,跟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傳來,自己的警棍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頭上,頓時暈了過去。卓木強巴順勢一拉扯,將黑衣人整個人掄了出去,警棍落在自己手中,在空中連劈三記,竟然發出「咻咻」的破空聲。

    安德烈臉色難看了些,道:「出手可真快。」

    胖子劉眼角跳動道:「這算什麼,待會兒你才知道他的厲害。」他看了看安德烈帶來的黑衣人,又道:「你帶的這些人,恐怕也不夠他打的。」說完,拍了拍有點轉筋的小腿,準備再度腳底抹油,開溜。

    「是嗎?」安德烈面露冷笑,看著身邊的另一名黑衣男子,這名男子咧嘴一笑,大步邁入了混戰圈。

    那名黑衣男子身高體型與卓木強巴相若,黑色長風衣衣擺幾乎垂地,寬沿軍帽則遮住了他的雙眼,只露出一張岩石般的臉,看著那人的背影,胖子劉不知為何,感到天氣更冷了。

    前後左右都是敵人,到處都是警棍劃過「呼呼」的聲音,卓木強巴在人群中尋找空隙,往往自間不容髮中掠過,只見他身體向後退出一大步,正好封死從後迎來的一名黑衣人的去路,手肘重重一擊,那人連慘號都來不及發出,跟著前臂順勢一揮,另一名站在旁邊的倒霉鬼鼻頭被警棍敲得凹了進去,他彎腰俯身,避開後腦的警棍,同時右腿伸出,踢飛一人,跟著將鼻頭凹陷的傢伙拎至自己身後,擋住了另三根警棍,橫著一揮,逼開身前二人,身體一轉,轉向後方,用警棍支開一人,拳頭又送走另一位,一時間場面混亂,人頭湧動,不時有不幸者從人流中飛起,伴隨著慘叫聲,打得昏天黑地。

    卓木強巴手持警棍,猶似擊劍選手,倏進倏退,有攻有防,在人潮中如魚得水,靈動異常,極盡身體之變化,以一人之力,生生將數人之眾,攔在路口。無奈對方人數實在太多,雙拳難敵四手,卓木強巴一個側空翻,原本避開了上下攔截的警棍,卻突然感到有人的手搭在自己肩頭!

    卓木強巴想也不想,一條右腿無影而出,突然向後一蹬,只感到搭在肩頭的手突然鬆開,又倏的搭在了自己腳踝上,這一驚非同小可,雖然沒看到對方的容貌,卻能感到對方從容不迫的氣勢。卓木強巴忽然向前一撲,避開前方的警棍,雙手撐地的同時,另一條左腿也踢了出去,感到右腳踝的手一鬆,雙腿一絞,同時雙手一撐一挺,做了一個前空翻一百八十度,加轉體一百八十度。落地後卓木強巴身體一蹲,一個掃堂腿,將兩名側翼的敵人掃倒,同時看清了自己面前這個黑風衣男子,寬沿軍帽下,冷漠的唇角微微翹起,勾勒出一個讓人心怵的笑容。

    黑風衣男子的笑容古怪,卓木強巴心中一跳,突然發現長擺風衣下,一隻靴子已經貼近自己面門,他趕緊側身避開,同時不忘伸臂往那人膝蓋一攔。黑衣男子露出讚許的眼神,那伸出去的腿一縮,再一踢,反而踢在卓木強巴的手臂上,卓木強巴只感到一股大力傳來,轉體三百六十度,總算用手撐住了地面,沒有斜著滾出去。但身體正撞上另一黑衣人的棍子,便在此時,那名黑衣人還未來得及得意,仰頭便倒,砸開身後人群,給卓木強巴讓出一條路來。卓木強巴有驚無險,只見那倒地的黑衣人額頭汩汩的滲出血漿,是槍口,卓木強巴心道:「難道還有人助我?」

    黑風衣男子也看到倒地的黑西裝,皺了皺眉頭,卻見卓木強巴又站了起來,目光炯炯地逼視自己,他扶了扶帽沿,一雙冷漠的眼睛與卓木強巴對視著。一種奇異的感覺從黑風衣男子的眼裡傳了過來,卓木強巴只覺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縮緊,身上的每一塊肌肉繃得快要斷裂一般。卓木強巴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聯想,那名黑風衣男子似乎想用目光將自己鎖死,就像在醫院遇到王佑時一樣,令自己全身無動彈,而自己的肌肉正拚命反抗著。便在此時,黑風衣男子的拳迎了過來。

    看著由小變大的拳頭,感受到那凌厲的拳風,卓木強巴竟然升起一種有心無力的感覺,彷彿自己的前後左右,退路都被那拳頭封死了,而自己身體作出的本能反射動作,竟也跟不上對方的拳速。他堪堪舉起雙臂,兩人的拳架在了一起,緊接著那黑衣人便一拳快似一拳地攻了過來,卓木強巴疲於應付,五招中能反擊一招。只見兩人拳來拳往,扳,擋,錘,突,四隻拳頭如猛虎雄獅,咬合在一起,直拳,勾拳,刺拳,層出不窮;忽而以拳化掌,繞,轉,截,斬,又化作了毒蛇蠍尾,纏鬥不休。在旁人看來,只感到眼花繚亂,看上去好像兩人都生出了十幾隻拳頭一般。同時兩人的腳下也不曾停歇,勾腿,別腿,壓腳,膝撞,極盡身體之變化,力求在速度和力量上壓制住對方。

    至於誰優誰劣,只有卓木強巴自己清楚,對方在變招,格擋的時候猶有餘地,自己卻是竭盡所能,已經達到了身體的極限,如果對方再將拳速稍作提高,自己肯定跟不上。

    卓木強巴的擔憂不幸變成了現實,十餘招後,黑風衣男子對卓木強巴有了興致,突然拳速一變,卓木強巴只感到眼前一花,四面八方都是拳頭,趕緊雙拳一架,護住面門,只覺得一股大力從兩臂交叉的地方傳來,頓時「蹬蹬蹬」退出好幾步去。退卻間,看見黑風衣的衣擺正向自己襲來,心知這一腳無避開,只能硬抗了。

    不想,一名黑衣人見卓木強巴落了下風,邀心切,竟然舉著警棍切了進來,正好插在卓木強巴與那黑風衣男子之間,黑風衣男子大怒,用俄語罵道:「滾開!」飛起一腳,那名興沖沖的邀者如斷線風箏,越過六七名同伴的上空,不知落向何方。卓木強巴得有喘息的餘地,同時心中暗驚,若那一腳踢在自己身上……

    胖子劉看著局勢的悄然變化,驚愕道:「那,那人是誰?」

    安德烈笑道:「瓦列裡,我們俄羅斯的無冕格鬥天皇,在拳腳上論夫,沒有人能打得過他,他可是我們老闆的終極保鏢。」

    就在卓木強巴避開瓦列裡的同時,火線一閃,卓木強巴只感到面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子彈竟然是貼著自己面頰飛過去的。卓木強巴趕緊翻滾倒地,在人群中隱蔽,心驚道:「怎麼回事?不是助我是想殺我?他們應該是打算從我這裡獲取信息,可是,這一槍分明是想對著頭打……而且,這裡這麼多人,他們連自己人也不顧麼?難道還有別的人?」

    身邊的人又蜂擁上來,卓木強巴不及細想,再次陷入鏖戰。

    當第三顆流彈擊中黑衣人時,安德烈發現不對勁了,他遲疑道:「怎麼有槍?誰在開槍?是不是你的人?」

    胖子劉道:「胡說八道,我的人全在地上呢。看來,不只是你跟蹤我,你也被人吊著呢。」

    安德烈道:「你,你,你們幾個,去那邊樓上看看,到底是哪方面的人。混蛋,連我們的人也敢打,活得不耐煩了。」

    撤走部分黑衣人,加上那圍繞在卓木強巴身邊的冷槍,其餘黑衣人也不敢過於逼近,卓木強巴身邊的壓力驟減,他一面在黑衣人中遊走,一面警惕地看著瓦列裡移動的方向,盡量保持著與那人的距離,此時的黑衣人,反而成了他和瓦列裡之間的屏障。

    忽然街道東部喧嘩,竟又湧出一群人來,安德烈慌了手腳,吩咐道:「快,你們去,把他們攔住。」同時和胖子劉各自掏出手機,嘰裡咕嚕地向上層匯報。

    又撤走一半黑衣人,卓木強巴和巴桑也看到了東邊趕來的人群,一扭頭,西邊燈光搖晃,不知道又來了多少人,安德烈苦不堪言,道:「怎麼還有人啊!你們幾個,去西邊。喂喂,是,是……我……我盡力。不不,一定辦好,可是……」

    巴桑架開一根棍子,踢翻一人道:「這麼多人,看來一時走不了了。」

    卓木強巴靠著巴桑背面,推開三人,道:「可是一味纏鬥也不是辦,我們只有兩個人。得想辦離開。」

    巴桑搖頭道:「人太多,還在往這裡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好像早就埋伏好了的一樣。」

    此時南面又湧出一撥人來,和西邊揮舞手電的一言不合,似乎又幹上了,卓木強巴昂頭望了望,和巴桑且戰且退,來到牆邊,道:「看來這裡應該是他們和那些跑酷者約定的見面地點,我想,估計是利用跑酷者引我們來這裡,而他們,又被另外的勢力盯上了,一個串一個,總之,那些平時藏在我們身邊的,我們沒有發現的,現在全都出來了。全世界有七十幾個大組織想找神廟,我就說,不可能只有胖子一個人來找我。」他心知,那些勢力恐怕是準備坐山觀虎鬥,然後來個漁翁得利的,只是那個黑風衣男子的出現,才打亂了他們的部署。

    巴桑道:「問題是,現在我們怎麼脫身?強巴少爺。」

    「嘿,你們跑不了了。」一句俄語接過了巴桑的話頭,巴桑一看,一個穿長風衣,戴寬沿帽的高大男子堵在他們正面,此時黑衣人已經和別的團伙打得難解難分,正好給他們三人留出了空隙來。

    「什麼人!」巴桑一看,這傢伙一個人竟敢來堵他們兩個人,捏緊拳頭就衝了上去,卓木強巴在身後急呼:「小心點,巴桑,他很厲害!」

    話音未落,巴桑已經衝到瓦列裡身前,一記右擺拳跟著一記左勾拳,只見瓦列裡伸出一隻左手向左一擋,向右一撥,輕巧地化解了巴桑的攻勢,跟著左臂一伸,正中巴桑胸口。巴桑一跤跌地,來不及細想,右手一撐,兩條腿凌空飛起向瓦列裡小腹襲去。瓦列裡微微一笑,雙腳不動,上身輕輕後仰,避開巴桑的雙腿,跟著用左手在巴桑腳踝處一撈,一抬,竟然讓巴桑倒立起來,接著就是一個轉身,起腳!

    眼看這一腳側踢就要正中巴桑的脊椎,卓木強巴及時趕到,一腳向瓦列裡小腿踢過去。

    瓦列裡的腿伸縮自如,攻勢一轉,小腿一縮一勾,反而帶得卓木強巴一個趔趄,此時巴桑已經翻轉落地,雙腿一蹬,整個人又向瓦列裡猛撲過去。

    直到這一刻,俄羅斯格鬥天皇的真正實力才顯露出來,同時應付卓木強巴和巴桑的聯手攻擊,絲毫不落下風,巴桑人矮臂短,對他構不成威脅,他將攻擊的重心盡數放在了卓木強巴的身上。卓木強巴苦苦抵擋,瓦列裡的雙腳隱藏在那件長風衣的衣擺下,根本看不見他如何出腳的,而且他的拳速和拳勁更勝卓木強巴一籌,此番全力攻擊,頓時讓卓木強巴應接不暇。

    數十招後,卓木強巴和巴桑同時中拳,雖然都化解開了瓦列裡拳頭上的力道,但兩人還是齊齊後退,一直貼到牆根才穩住身形,兩人都在喘息,驚駭地對望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見……

    「這人是高手!」

    「不是對手!」

    「這面牆的二樓有欄杆,我能上去,你助我!」

    「收到!」

    「走!」卓木強巴突然大喝。

    2、再見肖恩

    他呼喝的同時,巴桑一個穩步扎馬,雙手十指交叉兜在胸前,卓木強巴大步跨過來,一腳踩在巴桑大腿上,跟著就踏在巴桑手心裡,巴桑用盡全力,奮力向上一托,卓木強巴如大鵬展翅,搖扶直上,頓時抓住了二樓的欄杆,一個中穿腿上欄,雙腿一別勾住欄杆,反身下垂,抓住巴桑舉起的雙手一提一拎,將巴桑也拉了上來。

    瓦列裡這時候才知道他們要跑,衝過來對準巴桑腰際就是一拳,幸虧卓木強巴拉得快,瓦列裡一拳落空,頓時在水泥牆上打出一個碗口大小的坑來。

    兩人雙雙上了牆頭,鑽進了樓房之中,瓦列裡看著兩人逃離的背影讚道:「哇哦!這一手漂亮。」

    黑衣人跟著爭先擠進樓房,可是,當他們氣喘吁吁地趕到樓頂天台時,卻只能看著消失在另一棟大樓頂端的兩個身影興歎了。

    瓦列裡回到安德烈身邊,安德烈正氣急敗壞地指揮黑衣人去追卓木強巴,一面詢問:「你怎麼讓他們跑了呢?」

    瓦列裡道:「不是尋常特種兵的身手。我可以肯定,他們接受的,是一種以身體應變為主的訓練。」

    胖子劉不解道:「什麼意思?」

    瓦列裡道:「我是專攻格鬥技能的,若僅以拳腳和我交手,就算是部隊裡的特種兵,再多一兩個也已經被我打趴下了,而他們不同,他們在我的攻擊下還可以全身而退。」

    胖子劉張大了嘴:「那就是說比特種兵還厲害!」

    瓦列裡搖搖頭,道:「他們的動作裡,並沒有太多的擒拿和格殺技巧,而更多的是靈巧的躲避。哼哼,不過,能把他們訓練成這樣的人,一定是高手,真想和那些真正的高手們較量一番。」

    安德烈道:「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得想辦把他們攔下來!」他心知,老闆把從不離身的終極保鏢都交給自己了,那是一定要留住卓木強巴的,這次完不成任務,回去不知道會有什麼結局等待著自己呢。

    瓦列裡看著在樓宇間穿梭跳躍,時而攀牆,時而鑽窗的卓木強巴和巴桑,兩手一攤:「這個我可不會!」

    卓木強巴和巴桑,終於離戰場越來越遠了,巴桑在飛越街區時,看著下面燈光四射,吼聲震天,不由道:「真是大場面啊!」

    這時,卓木強巴的手機響了,掏出手機接聽,只聽方新教授道:「強巴拉,你在俄羅斯怎麼樣?拿到東西沒有?拿到就趕快回來,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卓木強巴道:「導師,你現在才說啊。」

    方新教授道:「喂,喂?強巴拉,你那邊好吵。」

    卓木強巴一手攀住窗沿,看著樓下黑壓壓的人頭,答道:「嗯,我這裡人比較多。」

    方新教授大聲道:「你聽我說!呂競男剛剛回來,她沒想到你會出國去。跟你說,現在你身後,恐怕不只是有想從你那裡得到有關神廟的消息,還有人要殺你們!」

    「你說什麼!」卓木強巴心中一動,差點掉下去。

    方新教授道:「現在一時說不清,總之,拿到東西就馬上回來,不要在那裡耽擱。」

    巴桑緊隨而至,道:「怎麼?」

    卓木強巴道:「教授叫我們拿到東西就趕緊回去,他說我們現在處境很危險。」

    巴桑回想起剛才的經歷,苦笑。

    回到賓館,兩人不敢久留,直接將資料掃瞄進電腦,通過互聯網傳遞到方新教授處,取了隨身物品立即動身,前往機場,連夜回國。想起這一天奔襲,雖說險遭綁架,但總算把東西帶回,兩人都是亦驚亦喜。

    快飛至浦東機場時,還在為自己的呼吸而感到欣喜的卓木強巴發現身體不對勁了。全身發僵,酸軟無力,稍稍一動便疼痛異常,連動一根小指頭,整條胳膊都疼得一抖。他悄悄告訴巴桑道:「待會兒下飛機,你扶我一下,我好像動不了了。」

    巴桑道:「怎麼回事?」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好像體力透支,現在全身肌肉都鬆散開來,好像要斷掉一樣。」

    巴桑面色一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卓木強巴實在無理解,心裡琢摩,回去得找呂競男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了飛機,卓木強巴實在無行走,巴桑擔心他身體有其他方面問題,於是送到醫院做檢查,但又沒發現什麼別的問題,一位資深醫生聽完卓木強巴身體突變的經過,結合臨床作出診斷,什麼乳酸堆積過多,什麼脫氧二酰胺環丙,聽得卓木強巴雲裡霧裡,最後總算弄明白,大概就是過度,身體脫力了。

    在上海醫院與教授做了聯繫,方新教授這才告訴他們另一個消息,原來,呂競男得到消息,他們以前曾在美洲叢林和瑪雅地宮中遭遇的游擊武裝幾乎全軍覆沒,那次事件讓游擊隊很沒面子,毒皇的三大手下之一同時也是游擊隊中的高層古勒將軍曾親自下令,要將肇事者送入地獄,他們好像拿著一份當時進入雨林有關卓木強巴那個小組成員的資料,還派人來過中國調查,在中國境內,他們不敢亂來,但是一旦出了國門,就很難說了,那些恐怖勢力無孔不入,教授也已經叫回了張立,估計就在這兩天也會回到上海。卓木強巴不由回想起肖恩提醒過的,游擊隊為了找到黃金城入口,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他們這群人,在美洲雨林中發生的事情,竟然還沒有結束!

    卓木強巴也說了他們那驚心動魄的一天,方新教授連說幸好,不過事態已經逐漸失控,教授更增添幾分憂慮,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覬覦著那未知而神秘的大門呢。關於他們拿到的資料,方新教授說他已經粗略通看了一遍,大部分是德文原版,只有少部分被英譯,俄譯過,看來還要找專家,他已經做了備份,並找呂競男聯繫專家,讓卓木強巴不用擔心,只需在醫院好好休養,等張立與他們在上海會合後再一起回西藏。

    卓木強巴又向呂競男詳細訴說身體出現的不適,一是在醫院裡,二是這次回國,兩次雖然情形不太一樣,可都是身體無動彈,他在話裡暗中詢問,這和呼吸有沒有什麼關係。

    呂競男在電話另一頭沉默了許久,卻說不出一個原因來,只告訴卓木強巴等她回去想一想,估計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復他,卓木強巴知道,估計是得去問問亞拉師。隨後他和敏敏談了談事情的經過,互訴衷腸。

    呂競男掛上電話後,卻久久不能平靜,卓木強巴向她說的情況,由鬥毆所致的全身脫力還可以理解,被人瞟了一眼就渾身無動彈,這實在是有些駭人聽聞。據呂競男的瞭解,只有一種情況下會出現這樣的身體狀況,就好比兔子或小雞等弱勢動物,被獵鷹或灰狼逼上了死角,再也無路可逃時,出於自身意識的徹底絕望,身體就會索性放棄抵抗,令全身無動彈,如果獵手再一步逼近,獵物就會暈厥過去。可是,要讓體格和能力高如卓木強巴這樣的人產生出如此巨大的恐懼感,需要什麼人才能做到?就算是修為比亞拉師再高出兩個層級的密修大師,恐怕……也很難吧!難道是!那些潛藏於黑暗最深處的勢力,也已經盯上了我們這支隊伍?可是不能啊?我們這樣的小隊伍,實在是不應該被他們看上才對。

    比之這種危險而不切實際的想,呂競男的潛意識裡更願意相信另一種解釋,畢竟亞拉師在交代這種呼吸之時曾說過,這套呼吸方,雖然徵詢了無數大師的意見,不過也只是在理論上行得通,實際運用起來,究竟會出現怎樣的狀況,誰也說不清。算了,還是等到亞拉師回來時再議吧,呂競男幽幽地想著,心裡,卻像壓了一塊大石。

    兩天後,卓木強巴身體漸漸復原,疼痛感減輕,能獨立下地行走,張立也在這時回來了,詢問著來到醫院,一敲開病房的門便大叫道:「哈哈,我回來啦!」

    卓木強巴扶著床沿坐了起來,喜道:「瞧你那興高采烈的樣子,這次找到什麼好東西了?」

    張立道:「大豐收,絕對的大豐收。強巴少爺你一定想不到。」停一停又道:「不過現在暫時不談這個,我可給你帶回來一位大幫手噢,你猜我帶誰來了?」

    卓木強巴一愣,心中隱約想到了什麼,可是還不敢肯定,只聽門外已經有人在喊:「強生!」

    卓木強巴一彈落地,道:「肖恩!」

    那一頭銀髮出現在門口,肖恩和巴桑打了個招呼,跟著大力摟抱著卓木強巴,道:「哈哈,想不到我會來吧!」

    卓木強巴攀住肖恩的雙肩,道:「嘿,走的時候你連招呼都不打一個,你太無情了!」

    肖恩道:「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啊。說真的,在那黑森林裡,我不敢相信,你是怎麼逃出去的?」

    卓木強巴道:「以後慢慢再說,那段經歷很長。」又轉頭問張立道:「對了,你們怎麼遇到的?」

    張立道:「奇遇。是在沙藍巴比拉遇到的」

    肖恩接口道:「我本準備去魯阿馬河無人區探險,在沙藍巴比拉採購一些裝備,沒想到,張立竟然也在那裡,他一眼就認出了我,我還納悶呢,這地方這麼偏僻,不會是叫我吧,哈哈。」

    張立又道:「見面後我就想啊,我們缺少的正是肖恩這樣的經驗豐富的探險家,他可是我和岳陽的大恩人,又和我們同舟共濟過,有他幫助,我們不又多了個大大的幫手。肖恩起初還不樂意呢,說什麼出行計劃都準備好了,現在要他臨時改變,我軟磨硬泡,總算把他拉了過來。」

    肖恩道:「我說過,這輩子有機會,一定要來中國的西藏,來看看你們這幫患難朋友,只是當時確實工具都準備齊備,而且還有一群驢友等著,終於,還是被他說服了我。」

    卓木強巴道:「你都知道了?」

    肖恩道:「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你們要在西藏無人區,找一個非常危險而刺激的地方,張立說,你親口告訴我會更精彩。」

    卓木強巴道:「肖恩,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們去的地方不只是危險和刺激而已,那是十分的危險,有可能會有性命之憂,要不,我先告訴你一些我們經歷過的事情,你再考慮清楚。」

    「不!」肖恩怒了,站起身來,道:「我已經來到了中國,這表示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雖然還不是很清楚究竟將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我決心幫你們一把,就像在雨林你們幫我那樣。性命之憂是需要拿到我們之間來討論的話題麼?我們這幾個人,哪個不是從死亡線上走鋼絲過來的。難道你認為為了朋友出力,還需要考慮自身的生死,還是說我肖恩,尚且沒有成為你強生朋友的資格?」

    卓木強巴道:「這哪裡話,你別介意,我當然是拿你當朋友的,現在我們的確很需要幫助,我也很高興你的加入,但是在我們中國人的習俗裡,是將朋友放在第一位的,正因為如此,朋友的生死,遠遠高於自身的性命。肖恩,你救過我的命,可以說,你救了我們這一個小組的命。所以,在你竭力來幫助我的同時,我希望你能知道得更多,有關我們的現況,比你想像中更為複雜,你在瞭解之後,完全可以選擇留下還是退出……」

    肖恩道:「不用多說了,我已來到中國,便已做出選擇,你現在再讓我選擇一次,就是侮辱我的身份。」肖恩說完,便盯著卓木強巴,那紳士的笑容顯得無比堅定,終於,卓木強巴伸出了大手,握緊肖恩的手道:「好,歡迎你的加入!」張立和巴桑同時拍了拍肖恩的左右肩,以示慶賀。

    肖恩這才坐下,放鬆道:「早在雨林時,我就知道,你們可不是簡單的去冒險而已,瞞得我好苦。」

    卓木強巴道:「其實,當時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那裡做什麼。何所謂瞞不瞞,不信你問張立,巴桑也可以作證。不過當時真的多虧了你啊,如果不是你有穿越叢林的經驗,我們是怎麼也走不出去呢。我對這次出行一直沒多大的信心,現在有你,我是信心大增啊,哈哈。」

    巴桑從窗戶邊扭頭提醒道:「張立,你們回來時,有沒有被人跟著?」

    「應該沒有。」張立道。

    卓木強巴也意識道:「對了,你已經知道我們現在的情形了吧?」

    張立道:「教授只是說了情況很危險,讓亞拉師去替我的。我不明白,游擊隊難道真的追著我們滿世界到處跑?亞拉師就算對古器械瞭解,但在現代工具方面,我認為他不及我,唉,真是不想中斷大採購啊。」

    卓木強巴道:「那些器械真的有那麼好?讓你如此念念不忘。」

    張立道:「每個國家,每個地區,都有極具特色的工具,將那些東西的原理搞懂,加上自己的加工改進,就是非常先進的工具,強巴少爺不信可以問肖恩。對吧,肖恩,你也知道那裡的工具是很好的。」

    巴桑道:「好了,現在恐怕不是敘舊和討論的時間,我們得離開這裡,昨天下午我就發現有人鬼鬼祟祟,現在好像又有人來了。」

    張立道:「不會吧,巴桑大哥,會不會多慮了?」

    肖恩道:「我們一路回來,沒有遇到什麼狀況啊。」

    巴桑看了卓木強巴一眼,道:「你們是沒有遇到,我們可遇到了,各方面的勢力,絕對是你們想不到的。走吧,張立扶著強巴少爺。」

    張立一邊幫忙收拾包袱一邊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強巴少爺,你和巴桑大哥遭遇了什麼情況?」

    車臣某大廈內,一名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沉吟不語,半晌道:「又讓他們跑掉了。」

    3、焉知非福

    左邊一名黑影道:「去中國上海的人也撲空了?」

    右邊的影子道:「是啊,他們的警惕性很高,身手和反映能力都遠遠超出我們的估計,這群人,不簡單啊!」

    左邊道:「你們太小看那個女人了,呂競男,根據我們的情報,她是一名特種訓練教官,而且,是中國特種訓練的第一人,她能在三個月時間內,將一個普通人變成一個中國特工。」他頓一頓,補充道:「頂級特工。你們也不想想,那群人接受她的訓練兩年了,自然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去打量他們。所以,如果我們早一點合作,就不會出現這次的紕漏了。」

    右邊道:「僅我們兩家還不夠,我們還得想辦聯繫更多的勢力,日方已答應加入,美英已經等了很久了,現在要說服的是德意那幾個大組織,還有,昨天晚上那個槍手,我們也得查出來,他似乎是專門來殺他們的,這與我們的宗旨不符。我的人回報說是職業殺手,我正在想辦查出僱主。」

    左邊的人道:「好啊,如果意美的兩個巨頭答應派人出來談,我們說不定可以聯合起來,不用各自為政。」

    英國托波莫裡。

    莫金正不安地來回踱步,反覆叨念道:「太蠢了,實在是太蠢了……」

    索瑞斯曬道:「何必抱怨,反正暴露的是他們,只要我們沒暴露不就好了。」

    莫金道:「你不知道,我的人才告訴我,他們已經有了新的線索,很快將取得重大突破,我對他們寄予厚望。偏偏這時候,你說,現在出現這麼一檔子事,真不知道那群人是怎麼搞的,居然消息會走漏。看來我太高估那個呂競男的辦事能力了,現在的幾大家族,幾十個勢力,就像蒼蠅聞到了狗屎香,正蠢蠢欲動,我想,組織上層多半也會得到消息,這件事……那時候就不再受我們控制了。」

    一路上,卓木強巴和肖恩等人互訴了分別後各自的情況,肖恩說他在黑森林也受了一些打擊,在老家消沉了一陣子,當時的不辭而別也是因為自己竟然沒能照顧好張立和岳陽,反倒被一位女士搭救,那種紳士的自尊心令他十分羞愧。後來和幾個朋友在歐盟各國周遊了一圈,心情才漸漸平復,時時想起在雨林中救助自己的朋友,但是已經無聯繫了,曾在網上發帖,但是也是毫無音訊。

    卓木強巴也將他們的經歷和他們在進行的事情完完本本地告訴了肖恩——這位生死與共又不辭萬里來幫助自己的朋友,這位真正的朋友。肖恩聽得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沒想到在美洲雨林偶遇的這群人竟然有這麼驚人的目標,有過這麼驚險的遭遇,在飛機上發出連聲驚呼。他道:「香巴拉我知道,那……那不是一位作家臆想中的人間仙境麼?怎麼……怎麼……」

    卓木強巴道:「不,有關香巴拉的傳說,其實從古藏已有,雖說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流傳,但很多人都堅信,它是真實存在的,無數信徒終身都在尋找那個秘境。那位作家希爾頓我知道,他是在旅行到西藏時聽說了這個傳說,然後才將它改寫成一部遊記小說的。」

    張立雙手支著頭,喃喃自語道:「帕巴拉,香巴拉,沙巴拉,它竟然有這麼多名字,沉沒的大西洲亞特蘭蒂斯,地球的軸心,人間的仙境,佛教,苯教的聖地,它又同時擁有這麼多種身份,這可真是個謎一樣的地方!」

    回到拉薩,卓木強巴見到了方新教授,坐在一台電子操縱的輪椅上,在輪椅扶手前方橫著一塊擋板,筆記本電腦便放在上面。教授白髮依舊,只是又多了幾道褶皺,雖然只分別短短數月,但卓木強巴在這幾個月從震驚到憤怒,從失望到絕望,隨後再次覺悟過來,當真有若隔世。正是他的導師和那一干生死兄弟,將他從灰色空間拉了回來,如今看到這位自己最尊敬的白髮蒼蒼的老人,卓木強巴心中的話都堵在胸口,只能有如凝望父親般望著方新教授,方新教授撥動手邊的操縱桿,遙控輪椅來到卓木強巴身邊,道:「回來啦,好像又瘦了。」

    「導師……」

    「先把東西放下吧,沒人跟著你們吧?這位是……」

    「肖恩,我向你提到過的,肖恩,這位就是我的導師,方新教授。」

    「來來來,坐,坐,別那麼拘束。」

    當下卓木強巴向二人作了介紹,方新教授對肖恩的加入也很高興,幾乎沒有什麼隔閡,大家直接進行了研究性探討,就這樣,肖恩恰如其分地融入到這個集體之中,他那極具紳士風度的氣質和規範的英文發音總能贏得別人的好感。

    卓木強巴問起唐敏等人的去向,方新教授道:「敏敏他們在訓練基地。」

    卓木強巴驚異道:「啊?還要訓練?」

    方新教授歎息道:「這正是我要告訴你們的,這次訓練,不是為你們準備的,而是為了,另一群人,我們的新朋友們,也包括那位王佑。」

    卓木強巴道:「什麼!」

    方新教授教師示意卓木強巴不要激動,張立也笑著看著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意識到,在自己沉淪期間,發生了太多事情。

    方新教授道:「前段時間為了讓你安心養傷,所以我們沒有告訴你,當初,隊伍解散之後,我們不是人手不夠嗎?我說服了大鬍子,讓他幫你找了幾個人,我也聯繫了幾名探險者,後來,岳陽回來時也帶了一些部隊上的朋友來,就連亞拉師這次從上海回來也去他們教裡邀請了一位大師來,加上王佑和這位肖恩先生,總共是十九……二十,二十一個,如今你可有一大群隊員呢。」

    卓木強巴愣住了,去雪山的一個人沒少,反而還多了如此多人,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方新教授笑了,「想不到吧,就連我也沒想到呢。」

    卓木強巴道:「他們一直在訓練?」

    方新教授道:「嗯,呂競男說他們雖然都有探險的底子,但是還是得有幾個月系統訓練的時間才能達到我們去美洲叢林時的水準,所以她一到就給他們制定了詳細的訓練流程,而且開始打基礎的時間最是關鍵,所以就沒讓他們去上海。」

    卓木強巴忽然捕捉到什麼,詢問道:「這麼多人?導師,你說,他們會不會與這次來找我們那些人……」

    方新教授伸出食指一點,道:「沒錯,我也是這樣認為的,畢竟要邀請人家加盟,總得告訴人家是去幹什麼吧,人多口雜,我想,我們尋找帕巴拉的消息多半就是在口耳相傳時被一些隱藏勢力探聽到了。這次我們去帕巴拉不需要這麼多人,呂競男會嚴格地考核他們,其實到目前為止,已經淘汰掉五個人了,最後能剩下多少人也說不清。不過他們自從開始訓練後就與外界斷了聯繫,現在只要我們小心,那些隱藏勢力的觸手想來還不至於找到我們。」

    卓木強巴恍然道:「難怪我說出王佑的要求時,敏敏和岳陽都覺得,讓王佑加入我們沒有問題,他們一定想著正好讓他也接受訓練吧。」他轉頭問肖恩道:「你覺得王佑這人怎樣?」

    「王佑?」肖恩困惑不解,很快又明白過來,道:「你們說的是美洲叢林裡,我們那個驢友團的王佑。」

    「嗯。我們在美洲的阿赫地宮裡救了他,他卻在裡面拿到一面與帕巴拉有關的古銅鏡,現在他拿著面鏡子要挾我們,也要參加尋找香巴拉的團體。」卓木強巴半開玩笑地簡單說道。

    肖恩露出茫然的表情道:「這個,其實也說不上瞭解,你知道,我們驢友都是通過網絡聚集的,而且當時我們又不在一條船上,我只記得他和啟特走得比較近,都是亞洲人嘛。」

    方新教授道:「對了,說起這個王佑,還有點事得告訴你,那個王佑還沒有加入訓練的隊伍,他說,他需要你的一個承諾,他認為,你是屬於那種一諾千金的人,別人去簽合同或是作承諾他都覺得不可靠。」

    卓木強巴道:「那銅鏡呢?」

    方新教授道:「當然要等你談妥之後。」

    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對話的同時,肖恩的眉頭不易察覺地擰在了一起,被巴桑看在眼裡。

    卓木強巴道:「我還是覺得,冒然讓王佑加入進來太危險了,我覺得他找我的時候表現得很急切,不知道他是否帶著某種目的,那面銅鏡,真的有這樣重要麼?」

    方新教授打開輪椅前板上的筆記本電腦,道:「看看這個,你還記得嗎?」

    卓木強巴等人圍成一個半弧形,都盯著教授的筆記本電腦看,上面拍攝的畫面恢宏而神秘,充滿了地方特色,卓木強巴哪裡會忘記,這正是在阿赫地宮第五層,死神的殿堂內四壁的畫像,其餘三人都未曾見過,為這氣勢磅礡的畫卷發出了驚歎之聲。方新教授道:「注意看,這幅畫,還有這幅,這幅……」方新教授挪動著手指,連續指出幾幅圖畫,那些都是沒有具體表象,一些繁複的花紋裝飾圖,有棺蓋上的圖案,還有自己沒看明白那幾幅標注有小黑點的圖像。

    方新教授道:「一開始,所有的瑪雅專家們,都沒有留意到這幾幅圖有什麼不同,可是,當對那段墓室銘文的翻譯接近尾聲時,卻發現一個問題,銘文中多次提到一個詞,專家根據符號推斷,應該翻譯為光芒,也有專家提出其象形意義為隔絕光芒,這個詞出現的次數很多,而且都和瑪雅人尊崇的娜提姆克神聯繫在一起,專家們無理解其真實含義。其實,以我們現今掌握的線索,那組符號直譯過來,應該就是——封印光照下的城堡!」

    卓木強巴質疑道:「也有可能是別的意思啊?這怎麼能斷定就是……」

    方新教授揮手示意,道:「你聽我說完。這段譯文之所以成為瑪雅專家們翻譯過程中的瓶頸,那還有一個原因,在專家們翻譯銘文的時候,他們一方面對照某些範文和查找近似的瑪雅符號,另一方面,他們發現,瑪雅人在刻下這整段銘文的同時,在墓壁四周刻下了與之對應的圖像,將圖像與銘文一比對,很多難以理解的翻譯就應圖而解。但是,這段有關娜提姆克神和封印光照下城堡的文字,卻沒有對應的圖像,所以才成為了瑪雅專家們眼中的難解之謎。也就是在你們去莫斯科的前一天,莫利突然想起,在我傳送給他的壁畫資料中,還有幾幅一直只有花紋,卻沒有實際內容的圖案,而他還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是英國的考古學家克特羅在研究巴加爾王青玉面具時,他認為,裡面應該隱藏著更多的信息,並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這樣,他試圖揭開面具之謎,嘗試了多種方之後,他將注意力集中在棺蓋上那些奇特的,好似標記的小黑點上面——」說到這兒,方新教授看了看卓木強巴,看他是否還有印象。

    卓木強巴一震,他當然有印象,那日在地宮中所經歷的一切他都印象深刻,自然包括那些看不懂,卻有明顯的黑色小點標記的圖案。

    方新教授對卓木強巴的反應很滿意,點頭道:「有印象吧,在阿赫地宮的死神殿堂裡,我們拍攝的這些畫面,有類似之處。當時,克特羅也是靈感迸發,他將那些做了標記的圖形拍成照片,分作一小塊一小塊,然後做了x光片處理,使原本不能透光的實體圖片變成了可以透過光線的透明圖片,就像這樣……」

    方新教授掀動鍵盤,兩幅不知其內容含義的圖片被挑選出來,經過電腦處理,它們變得像x光片一樣透明起來。方新教授一邊操作,一邊道:「然後,克特羅將標注有相同記號的圖片重疊在一起——」隨著教授的操作,兩幅透明的圖片重疊起來,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原本看不出內容的兩張圖,經過重疊後竟然形成一幅完全不同的新圖像,第一張圖片的陰影部分被第二張圖片的花紋填埋,第二幅圖的空隙又讓第一幅圖的花紋佔據,兩幅圖完美地拼接在一起。

    這幅新的圖片中,國王拿著象徵皇權的蛇杖,卻站在台階的下面,台階上有一名裝飾奇特的人,鄭重地將一個圓圓的閃光物遞給了王,王的部下分列左右,神態肅穆,更下面匍匐跪拜的應該是身份較低的人或奴隸。

    「這……這是……」卓木強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方新教授道:「不僅可以這樣,還可以這樣……」說著,他將兩幅圖以同一個圓心旋轉十五度,兩幅圖的影子立刻又形成了一幅新圖,王已接過那圓形,親吻著那裝飾奇特的人的鞋面,再旋轉十五度,瑪雅的王將圓形物放在胸口,顯得畢恭畢敬,似乎正在發一個最莊重的誓言。兩副重疊的圖像通過連續的旋轉,竟然又組合出這麼多新圖形,瑪雅人的智慧再次讓旁觀的幾名現代人震驚不已。

    卓木強巴質疑道:「這是怎麼做到的?」

    方新教授道:「以我們今天的認知來說,將兩張不同的透片重合在一起,形成一組新圖像並不稀奇,這叫做疊影,是十年代常用的電影特技手段之一。但是在千年以前,根本就不具備製作透視圖像的瑪雅人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那我們就不得而知了,這只是瑪雅人留下的眾多謎團中小小的一個而已。我們也不需要去深入研究瑪雅人的智慧,我給你們看這幅圖片的目的你們應該很清楚,哦,這裡還有兩張,看了這個你們就明白了。」

    方新教授又調出兩幅標有記號的圖,用電腦將圖像作了透光處理後重合在一起,這次,原本那些些雜亂的看似沒有任何規律的花紋經過重新組合,很清楚地顯示出,一群瑪雅人,正在將那圓圓的東西放在一間密室的頂端,倒嵌在頂壁上,而旁邊的三角形石門清楚地印證著,那裡正是禁忌之門。看到這裡,卓木強巴已經明白方新教授的意思了,其餘三人則只能猜測一個大概。

    方新教授指著圖像道:「通過這些隱秘圖像的發現,專家們已經將瑪雅銘文破譯了百分之九十,所以,從我目前搜集到的信息可以肯定,王佑手中的那方銅鏡,正是千年前古格使者漂越大洋,帶至美洲的,光照下的城堡!」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一時房間內鴉雀無聲。方新教授對卓木強巴道:「如果你認為,從瑪雅地宮中得到的信息還不能證明的話,我還有一個更直接的證據!」

    卓木強巴道:「是什麼?」

    方新教授道:「你不是一直不明白王佑為什麼會知道我們要去找香巴拉嗎?答案,就在這方銅鏡上。還記得銅鏡背面那一圈我們無理解的古藏符號吧,你知道它們翻譯過來的意思是什麼嗎?雖然是很長的一段符號,其實它們翻譯過來只是一句話,香巴拉密光寶鑒。這件事情,我已經向王佑求證了。還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當今世上,能解讀這種古藏符號的不超過三人,而其中一人,正是你的父親,德仁老爺。」

    卓木強巴這才信服,同時恍然大悟,難怪自己第一次見到那些符號感覺熟悉,自己曾在黑色的唐卡上,那個有關古戈巴族人與狼同居的儀式記錄,就是用這種近似古藏文卻又完全不同的符號書寫的。

    肖恩連連搓手,驚呼道:「噢,太神奇了,這簡直不可思議,你們原本在美洲忽略掉的東西,現在又失而復得了。」

    方新教授道:「正是這個原因,我們不得不對王佑做出妥協,答應他提出的要求。」

    見卓木強巴愣住,方新教授道:「來,城堡應該很快就會拿到,我們先放在一邊,現在再來看看你們傳回來的資料吧,雖說尚未翻譯,但是就這幅圖,也帶給我們不少的線索,強巴拉,你來看看,這幅地圖,看你能不能看出什麼。」

    卓木強巴看了看帶納粹黨徽標誌的地圖,雖說上面標注的地名看不懂,但是地形卻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他遲疑道:「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是?」

    方新教授道:「看看這另一幅地圖,」接著,從電腦中調出一幅比對圖,卓木強巴恍然道:「哦,阿里地圖!」

    兩幅圖一比對,其輪廓外形驚人一致,卓木強巴一眼就認了出來,德軍描繪的,正是一幅阿里地區地圖,其河流,山脈走向驚人的準確。

    4、築堤和引流

    方新教授道:「不錯,既然那幅地圖是德軍在西藏駐地所繪製的,所以我想,一定是西藏某個地方,我調出了西藏和其周邊幾個國家的地圖一比對,馬上發現了這幅地圖描繪的地方。」

    巴桑和肖恩都將頭湊過來,方新教授指著地圖道:「你們看,這個標注了3的地方,也就是3號基地,事情就明白了。」

    卓木強巴心中不免一陣亂跳,道:「這,這就是古格王朝遺址的位置!」

    巴桑和張立都同時道:「竟然是在這裡!」肖恩好奇地問道:「是什麼地方?」

    方新教授道:「這樣一來,這張圖至少為我們將煙盒上的命令解開了一部份,他們的上級讓他們返回三號基地,找到,並解讀。既然是返回,也就是說,他們和我們一樣,在山頂沒有發現任何出路,那名納粹是在回撤途中陷入裂冰區的,讓他們回到古格,找什麼?解讀什麼?」看了看作思索狀的三人和茫然的肖恩,方新教授道:「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德軍是在得到福馬的地圖之後才有了西藏之行,那麼,促使他們這次行程的,絕不僅是一張地圖而已,他們肯定得到了有關福馬留下的其餘線索,那會是些什麼線索呢?會不會有福馬在西藏的行程記錄呢?」

    卓木強巴道:「導師的意思,是說……啊,明白了!如果德軍知道福馬所獲得的地圖是在古格的密室中發現的,而且還知道密室裡有另一個未被取走的箱子,當他們循著福馬手中的地圖無找到入口時,就想返回古格取出另一個箱子,也就是……」

    「我們手中的另一幅地圖!」巴桑和張立同時道。

    方新教授點頭道:「可以做這樣一個假設。」

    卓木強巴激動道:「那就是說,我們已經掌握了通往帕巴拉神廟的唯一地圖?」

    方新教授遲疑道:「可以這麼說,但是……問題也正出在這裡,這幅圖……」說著,電腦上出現了他們在古格密室裡找到的那張狼皮地圖,那猶如北京詳細交通圖的地圖,「實在是無破解,起初我還是小心地發出部分圖像,後來我狠了狠心,將全部的圖紙都發給了那些破譯圖像密碼的專家,能咨詢的都咨詢了,包括呂競男反饋回來的消息,那些研究了一輩子西藏的專家們,也都對這幅圖一籌莫展,所有的專家,他們的結論都是一致的,沒有哪幅圖,沒有任何一幅指引方向的圖會被繪製成這樣。其中八成的專家,根本就不願意深入研究這張地圖,他們只看過一眼便告訴我,這明顯的偽地圖。所以,我們的線索也就到此為止。」

    卓木強巴再次仔細觀察這幅圖,密如蛛網的線條分佈在圖上,不少線條被塗以顏色,而旁邊有奇怪的符號,整幅圖上沒有一個文字,那些符號極具象形性,與古藏文是完全不同的,也可以說,那畫的就是一些抽像動物。卓木強巴再次陷入了困惑之中,目前他們所接觸的到的,僅僅是文字符號,就已經有四、五種之多,他們唯一有所瞭解的僅有古藏文一項,而瑪雅銘文,瑪雅符號圖案,戈巴的文字符號(也就是在銅鏡背面和那有關戈巴族與狼祭祀的唐卡上採用的符號),還有就是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抽像動物符號,無數的符號在他腦子裡旋轉,飛旋……

    卓木強巴久久地盯著電腦屏幕,凝重地問道:「也就是說,雖然我們發現了唯一的地圖和光照下的城堡,但我們的所有線索都終結於這兩件東西上,如果無破譯它們隱藏的信息,我們將一無所知,是嗎,導師?」

    方新教授點點頭,道:「可以這樣說。」

    張立提示道:「會不會像瑪雅的圖像一樣,其實這幅圖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這樣,真正的信息隱藏在圖畫裡面?」

    巴桑沙啞道:「但是我們沒有原圖,就算你這樣想,我們也不可能有機會這樣研究。」

    方新教授淡淡道:「這點放心,早在我們從倒懸空寺回來之後,西藏的專家們就用過各種方徹底檢索過那兩張狼皮地圖,化學、光學、聲學、電磁學、影像學、密碼符號和抽像暗示,各種方都用過了,得出的結論是,這就是兩張手繪的地圖,除了用不同顏色標記了一些路段,這兩張圖都沒有做任何特殊處理,我們看到是什麼樣子,它就是什麼樣子的。」

    肖恩道:「也就是說,破譯這幅地圖的關鍵,就在於它本身所繪的內容,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這些圖畫之中?」

    方新教授讚許地點頭道:「對。」

    卓木強巴看著那些線條,漸漸的,感到整幅圖畫好像凝成了一張人臉,正望著自己露出嘲笑的表情,如今最重要的線索已拿在手裡,但是如何破解,卻成了一大難題,他們根本就是盲人看天書,連最基本的破解方都想不出一條來。

    方新教授看了看愁容滿面的卓木強巴,寬慰道:「放鬆些,會有辦的,僅僅要在這幅圖上找線索是不夠的,我們要想破解這張地圖所暗含的信息,要做的有幾點,首先,盡可能多的收集有關香巴拉和其餘已知名稱的信息,畢竟那些是明面上可以找到的信息,其二,我們要盡快把光照下的城堡拿到手裡,這是我們掌握的一條重要的原件線索,說不定它會成為地圖的突破口,其三,我們必須更加深入地瞭解有關亞拉師他們那個密教的信息,從我們經歷過的地方和手裡掌握的信息來看,這個宗教已經不能用不簡單來形容了。」

    卓木強巴想起了呂競男那晚在病房裡對他說的話,知道他們宗教是秘密的,不願意過多地透露給外人,他微微搖頭,道:「好,那麼,我們第一步就是去取光照下的城堡,希望能早日找出那面鏡子裡藏著的秘密。」

    方新教授點頭同意,道:「但是有一點我得告訴你,強巴拉,王佑這個人,他是一名理性的商人,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從他目前的態度來看,哪怕是死,他也一定要死在香巴拉,在與他的交談中,你也要保持理性。明白我的意思麼?」

    卓木強巴苦笑道:「明白了,如果他實在要去那裡送死,我是無改變一個人的意志的。」

    肖恩和張立對王佑的事還不是很清楚,詢問後才明白,肖恩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此說來,只要是聽說了那裡的人都想去那裡了?我倒有個主意,聽我說,知道船夫和金山的故事嗎?在美國的某個洲發現了金礦,許多人蜂擁而至,想去挖金子,但那裡卻有一條很寬的河,而且河面沒有渡船。其中一名采金客馬上放棄了去挖金子的想,他拿出全部積蓄買了條船,在那條河上做了船夫,向過河的人徵收昂貴的渡河費,不管那些采金客是否挖到了金子,那船夫卻成了比他們都富裕的人。我們現在的情況,似乎很類似,我們還不如乾脆來一個旅遊團大集合,反正那麼多人都想去,要去都去,我們收費,正好解決我們的資金困難問題,至於他們能不能到那個地方,到了那裡又能不能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又是另一回事了。」

    肖恩自認為是一條不錯的建議,可說完之後,發現其餘人都用驚異的眼光盯著自己,不免擔憂道:「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沉默半晌,方新教授首先道:「看來,我們的思維方式,是該換一換了。」他心中卻道:「終於有人提出這個方案了,小伙子,你的計劃總算邁出了第一步,這條路,真的很危險啊。強巴拉,原諒我,這次,就不告訴你真相了。」

    卓木強巴大力在肖恩肩頭一拍,道:「真有你的啊,肖恩。」

    原本,卓木強巴和特訓組成員都只是想組成一個秘密小團體前往尋找帕巴拉神廟,就算他們找了朋友幫忙,也從未往買船收費方面去想。也正是因為如此,當王佑提出以資助換取一個去香巴拉的名額時,卓木強巴想也未想就拒絕了。

    而當他們面對莫金那個團體的時候,他們採取的也是不合作不妥協態度,雙方暗中較勁兒,並且在線索爭奪戰過程中,他們似乎笑到了最後,但是莫金究竟知道多少線索,他們卻不得而知。

    可是,當消息外洩之後,各方面的勢力蜂擁如潮,他們本能地只想避開那些組織和團體,但對資金、人力、物力都缺乏的他們而言,要避開那些無孔不入的勢力談何容易,知道了金山在哪裡,自然人人都想去採金,這時候唯一掌握著渡船的他們面對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

    如今他們面臨的情況,就好比洪水來襲,當出現莫金那樣的個別缺口,他們可以採取堵漏補缺的方,可是,洪水持續高漲,眼前面臨決堤的危險時,繼續堵漏就顯得力不從心了,卓木強巴在方新教授的指點下,裝瘋賣傻都試過了,但那些勢力顯然不願意這樣輕易放棄,他們正面臨著巨大的危機。而且,在洪水不見消退的情況下,持續封堵顯然並非良策,肖恩的建議,卻能打破這種被動局面,當洪水即將破堤氾濫,眼看堵不住時,用引水渠分流,無疑是最佳選擇。既能引開洪水,避免沒頂之災,而且,洪水在引水渠中,它的前進方向,就將由引水渠來決定。

    張立不同意道:「難道說,我們真要讓其餘勢力都加入進來嗎?」

    方新教授道:「不,當然不,可是肖恩給我們提供的建議,卻可以讓我們擺脫他們的糾纏。」

    卓木強巴道:「如果做得好,的確可以彌補資金上的不足。」

    張立還是不明白,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巴桑形象地比喻道:「如今各方面的勢力,就好比一群瘋狗,它們盯著我們,不是因為我們激怒了它們,而是因為我們手裡拿著肉骨頭,如果我們把肉骨頭扔出去……哼哼」巴桑冷笑道:「那時就會變成狗咬狗!」

    方新教授微笑道:「而且,既然我們已經掌握了唯一正確的地圖和光照下的城堡這兩條最終線索,那麼,我們將在阿赫地宮和倒懸空寺裡拍攝的資料賣給他們又有何不可?」

    肖恩道:「你們太優秀了,這個主意比我的要好。」

    五個人又商量了一番,認為這個方確實可行,打算等大家都到齊了再討論一下具體實施細則,末了,方新教授道:「好了,今天你們奔波了一天,也該休息了,我們就討論到這裡,明天或許競男他們會與我聯繫,強巴拉你選個時間,盡快與王佑再見一面,拿回光照下的城堡,至於光電學方面的專家,我想辦去聯絡。」

    卓木強巴道:「好,我明天就去找王佑。」

    張立道:「等等,教授,我們從國外郵回來的包裹呢?我要拿給強巴少爺他們看看,讓大家看看,我們去購買的工具有多麼優良。」

    方新教授呵呵笑道:「都在裡面,跟我來。」

    卓木強巴驚訝道:「怎麼?都是郵寄回來的?」

    張立扭頭道:「我們買的都是一些電子元器件,完全是合途徑嘛。」

    大家隨方新教授來到內屋,桌上擺放著幾件包裹,從外形看都不大,這些,應該就是張立他們根據唐濤的筆記,從世界各地精挑細選回來的頂級裝備了。張立滿懷欣喜地衝到桌前,熟練地拆開包裹,當他拿起那些器械時,彷彿整個人都變了。一桌子各式儀器擺放在卓木強巴他們面前,有認識的,而另一些是不認識不清楚效的。

    張立從左至右向大家介紹:「吸力鞋,這是我們的常用裝備之一,弓形減震,強力助彈,這個我不需要過多介紹,這是最好的產品,但不是美國造,是國造的。還有這個,這個大傢伙,它就是我們使用的飛索的原型,是由一名叫鮑爾的大學生發明的,他們管它叫作絞鏈。」

    卓木強巴看著那鉸鏈,足有一台小型收音機大小,而且鋼絲和輪軸都暴露在外,更像釣魚竿上的收線器,巴桑也道:「這麼大?」

    張立道:「沒辦,目前市面上還沒有新型的飛索成品出售,所以只能買這種十年前的產品,以前的登山家是把它們別在腰部的。不過沒關係,它和飛索的原理都是一樣的,只要我搞清楚它的內部結構,我就可以重新組裝飛索。這件,蝠翼衫,也不用我過多介紹,和我們使用過的蝠翼幾乎一模一樣,它原是一名叫凱利的極限愛好者發明的,據說靈感飛鼠和一名叫霍頓的德國發明家。」

    卓木強巴拿起好似一節電池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張立一喜,奪過那節電池,道:「這可是好東西,來,我給你們演示演示,強巴少爺,你把手機拿出來,教授,你的電腦可能得放進屏蔽箱裡面去。」

    放好電腦,張立笑容漸漸收斂,又道:「強巴少爺,請你隨便撥打一個電話號碼,隨便是誰的都可以。」

    卓木強巴道:「那就撥打導師的吧。」

    方新教授的手機鈴聲很快響起,張立道:「注意了。」他右手拇指食指捏著電池頭尾輕輕一按,那電池頓時縮短一節,同時方新教授的手機鈴聲消失,而卓木強巴的頭反射性地離開了擱在耳邊的手機,因為他的手機內傳來了刺耳的雜音。

    「怎麼回事?」卓木強巴問道。

    張立道:「這叫電磁脈衝彈,它的作用就是干擾所有的電子器械,並且對一些電子元器件產生不可逆的損害。在倒懸空寺最後那個曼陀羅宗祭那裡,我們本可以大獲全勝的,但卻被本他們壓制在裡面出不去,吃虧就吃虧在我們的武器設備沒有他們先進,如果有了這個東西,他們那些帶轉彎帶攝像頭的槍,遙控探頭,都發揮不了作用。」

    卓木強巴看了看黑了屏,雜音不斷的手機,問道:「它能持續多長時間?」

    張立道:「20秒。」

    卓木強巴道:「20秒?」

    張立道:「只需要在關鍵的時候使用就可以了,而且它體積小,便於攜帶,每人可以配五至十枚,而且充電就可以反覆使用,加上這塊帶太陽能和手動充電能的充電器,對付莫金他們的設備儀器應該足夠了。」

    巴桑也對這種電磁脈衝彈很感興趣,拿了過去研究道:「這東西,是誰想出來的?」

    張立苦笑道:「是戰爭的產物,巴桑大哥,你想,連古人都知道利用強磁場來屏蔽所有電子儀器設備的運轉,今天的人們,難道研究電子破壞還會比古人少麼。那些大國的軍方將它們做得像導彈一樣大小,其破壞範圍能達到方圓幾公里,一旦投入戰爭,它就可以令一座城市的所有電子產品失效。試想,在今天的社會,如果所有的電子產品都無使用,那會是怎麼一幅景象,它的破壞力可以說比直接破壞城市的炸彈還要可怕。而我們這種小型的電磁脈衝彈,據說是諜報人員使用的,當他們在竊取機密被發現時,用這個來對付那些無所不在的攝像頭,非常管用。」

    巴桑驚異道:「這種東西你們也能搞到?」

    張立聳肩道:「只要被發明出來就會有人知道,只要有人知道就會有買賣,而且,它製造起來也並不困難,這個,我們是在以色列淘換到的,沒花多少錢。」

    卓木強巴道:「這也是筆記裡提到的?」

    張立道:「對啊。」

    卓木強巴疑問道:「這東西對探險有什麼幫助?」

    張立微笑道:「啊,我忘了告訴你們了,唐濤的筆記中記錄,他發現許多古人其實對一些獨特的電磁感應現象有一點瞭解,雖然他們不知道原理,但他們已經學會了利用電磁感應,好比這次在生命之門,還有強巴少爺你們在巨佛體內,其實天珠的用,也就是電磁感應的一種,我按照筆記裡的說推斷,用這個東西,應該可以起到和天珠同樣的效果。」

    「好了,目前就這麼多,」張立撮手道:「可別看不起這幾件小東西,這可是我們跑了十幾個國家才淘換到的最好的產品。我想想,胡楊隊長他們還要去找吸引彈、救生服,嗯,那些裝備也應該是很有用的。」

    5、塔西師

    第二日,卓木強巴隻身飛抵深圳,張立巴桑等人則帶著肖恩前去訓練基地了。

    在王佑的單身小別墅中,卓木強巴只見到王佑一人,他有種感覺,幾天不見,王佑似乎又瘦了些,茶几上放著一個瓶子,不知道裡面裝的是藥還是糖。

    「你贏了。」卓木強巴開門見山道。

    王佑保持著溫文爾雅的笑容,道:「以後還請多照顧。」

    卓木強巴搖頭警告道:「你沒有保命的本錢,這是一種自殺行為,我再次奉勸你,三思而後行。」

    王佑道:「如果要這樣說的話,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香格里拉。」他瞭望悵歎:「人生能有幾多如意事,我之追求,正在於我之不滿。我認準的事,一定要去試一試,如果不做的話,你連失敗的機會都沒有,那才是真正的失敗。」轉向卓木強巴,道:「我是個商人,雖然很想和你拉近情誼,但是終歸以商人的方式解決問題比較可靠,桌上有份文件,你把它簽了,鏡子就給你。」

    卓木強巴拿起文件,仔細地看了起來,條款很詳細,顯然是專家的手筆,總共有三大項,其一,那面鏡子是王佑的祖產,卓木強巴等人以研究項目的方式借去,王佑有鏡子的絕對所有權,他可以隨時拿回;其二,在此後六個月時間內,王佑和卓木強巴成為僱傭關係,履行私人保鏢的職責,需二十四小時不離開他,在此期間,王佑身體受到傷害或出現異況,卓木強巴要承擔很大的律責任;其三,是免責部分,王佑自願參加卓木強巴他們的旅行團體,在團隊正式出發後,王佑個人遭遇的一切風險,和團隊無關,並免除第二大項需要卓木強巴承擔的律責任。

    卓木強巴看完文件後,首先是吃驚,為什麼王佑定的期限是六個月,難道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已?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笑問王佑道:「你提了這麼多條,歸納起來就三個內容,我有幾點疑問,為什麼要把我和你捆綁在一起?為什麼你又只提六個月期限?要是我們六個月還沒有找到去那裡的路呢?要是我不參加他們的團隊呢?你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王佑道:「本來這些商業秘密我可以不向你透露,不過告訴你也沒有關係。對那面鏡子做各種試驗研究,其實只需要三個月就夠了,我給你們一倍的時間,好讓你們有緩衝的餘地,如果說你們六個月還不能從鏡子中找出線索,那麼我想,再給你們六個月也無濟於事,我將會另外請專家來研究那面鏡子,合作關係到此為止。至於為什麼要卓木強巴先生陪著我嘛,我想,如果你都能放得下,那麼,我也應該可以放下這件事。」說完,笑吟吟地看著卓木強巴,一副吃定你了的表情。

    卓木強巴喜怒不露於顏色,淡漠道:「這第二項內容我還是無接受,我不可能整天跟著你,我要找線索,而你還需要接受特別的培訓,如果不能通過培訓,我們一樣無帶你出行。」

    王佑又笑笑,道:「哦,這第二項內容嘛,其實就是一個律約束,如果大家合作愉快,我可以當這項內容不存在,你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只是,如果你們想甩開我單干,我馬上訴諸律。」

    卓木強巴點了點頭,舌尖抵著牙齒道:「很有經驗,啊。」

    王佑點頭道:「這是,律專家的建議。」

    「你還在吃藥?你的身體……」卓木強巴最後還是決定試探一下,第一次遇到王佑時不也是在醫院麼。

    王佑不急不忙地拿起藥瓶,對卓木強巴道:「看清楚了,卓總,這是維他命丸,這個東西能保證我體力充沛,幾十年的老習慣了。」

    卓木強巴憋著一肚子氣,簽下了合約。

    王佑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第二天就帶著銅鏡與卓木強巴一同返回西藏,方新教授馬上聯繫業界有關專家開始對銅鏡進行最精細的研究,又拉過王佑去詢問,同時,向卓木強巴介紹了一位新的師,從亞拉師的教宗裡過來幫助他們的,塔西師。

    塔西師看上去還不到五十,但卓木強巴估計,塔西師恐怕比亞拉師歲數還大,因為他有一雙看透世事的眼睛,看似渾濁,卻暗露精光,卓木強巴閱人無數,卻只在自己父親眼裡看到過這種神韻。卓木強巴不明白,為什麼導師如此急切地要讓這位師和自己見上一面。

    「我來替你檢查身體,我算是半個醫生。」塔西師親切道。

    卓木強巴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來,驚呼道:「塔西師!您是塔西家族的人!」

    塔西師微笑不語,手把住了卓木強巴的脈門,突然臉色一變,道:「這種呼吸和脈率……」他忽然嚴肅地問起卓木強巴:「是亞拉教你的?」

    卓木強巴只覺得塔西師聲音入耳清晰,而方新教授卻彷彿沒聽到,看塔西師環視四周的警惕表情,他立刻反應過來,當初由呂競男把那本亞拉師做的筆記拿給自己,並由她來教自己呼吸,就是為了應付這種局面。

    卓木強巴還未回答,塔西師又已開口道:「準備一間臥室,我要單獨為他檢查身體。」

    看塔西一臉嚴峻,方新教授緊張道:「怎麼?嚴重嗎?」

    塔西微笑道:「不要緊。」

    房間內,塔西師讓卓木強巴躺在床上,捏拿住他腕脈,久久不語。

    「亞拉師沒教過我。」見沒了人,卓木強巴趕緊回答,說完就覺得耳根發熱。

    「唔。」塔西師皺眉道:「這是他自己也未能掌握的呼吸,應該不是他教你的,不過……」

    塔西師雙手握住卓木強巴的雙腕,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細微的變化,他自言自語道:「很是冒險啊。恐怕教你的人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塔西師睜開眼道:「他們一定是想為你固本培元,以期緩解蠱毒後期給你身體帶來的不適,但是這樣做,卻無使你的脈輪轉動起來,這裡面大是凶險。」

    「不明白。」卓木強巴如實道。

    塔西師順著他雙臂脈絡一路探上去,說道:「打個比方,人的身體就是一個水缸,血液和其他組織液就是水缸裡的魚兒。你每天吃東西和吸空氣,就是向水缸裡投魚餌和更換新鮮的活水,每天的排泄,包括出汗和呼氣等等,就是把水缸裡的髒水排掉。而你的每一個動作,就算眨眼這樣基本的動作,都要消耗部分水缸裡的水。而這些水,便是通過魚兒來運送的。人每天吃的食物有限,所以水缸裡的水有限,水裡的魚兒數量有限,因此,人能做出的動作和爆發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水,魚兒,新的活水和排泄廢水,這四者缺一不可,並且一定要保持某種平衡,一旦失去平衡,人的身體就會出現問題。」

    塔西師讓卓木強巴仰臥,舉起雙臂,又摸上他的腳踝,道:「普通人的身體做出動作需要的力量,是由魚兒來提供的,這裡就有個條件,當水缸裡的水不夠魚兒自身活動時,魚兒就不再向身體提供水,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力量用光了。而你這種呼吸,就好像在水缸裡多開了一個閥門,可以直接將水調向你的肌肉,不需要魚兒,因此,你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極大的力量,但是水缸裡的水是有限的,如果肌肉將水用光了的話,水裡的魚還能活嗎?」

    「啊,明白了。」卓木強巴總算對自己從莫斯科回來的身體狀況有所瞭解了,也就是說,自己現在這種呼吸方式,能夠將人體的潛能完全激發出來,甚至不顧及自己身體的內環境,如果不是那個黑風衣人把他們打跑了,自己一味的纏鬥下去,最後就將力竭而死。

    塔西師繼續道:「而脈輪,則是另一個閥門,它是聯繫外界與身體的通道,它的作用和你吃東西是一樣的,為你身體提供更多的新鮮活水,脈輪開得越多,進水量就越大,只有當進水量和出水量保持一致時,你的內環境才是平衡的,這樣解釋你明白了吧?」

    「可是,師不是說,我的脈輪打不開了嗎?」

    「不是打不開,而是極困難……」塔西師拿住卓木強巴的腰眼,歎息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強巴少爺,你知道中陰得度嗎?」

    「不知道。」

    「中陰得度就是——算了,這樣說吧,你只有在一種瀕死而非死的狀況下,意識游離於身體之外,才有可能令脈輪轉動,最後還得活過來。唉,不過,真正能熬過去的又有幾人。」塔西師一面苦笑一面搖頭,撩開外衫,衣衫內側竟掛了一個軟皮套,打開軟皮套,裡面碼放著各式醫療器械。

    卓木強巴看著那些不知名的奇怪器械,心中有些發怵,道:「我還是不太明白,師。」

    塔西師捻起一排銀針,不理會卓木強巴,邊扎邊道:「呼吸一旦形成,再改過來反而使你身體更糟,如今我用銀針鎖,最大限度地關小你放水的閥門,以後你的力量會漸漸恢復成平常水準,或許還有所降低,但卻沒有力竭而亡的危險了。」

    卓木強巴還在追問:「師,那中陰得度……」

    塔西師阻斷道:「夠了,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其實,我不該告訴你這些的,你不是密修者,你連什麼是密修都不知道。」

    卓木強巴一窒,的確,亞拉師告訴過他,沒有通過密修者試練的人是絕不會被密修者承認的,塔西師沒有深究自己的呼吸是怎麼學來的已經是網開一面了。

    塔西師似乎也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又道:「不過,你身上的蠱毒,倒是和我想的有些不同,看來書上記載也是有所出入啊,會不會是過了一千年,所以性狀發生了改變呢?別起來,繼續躺著。」

    塔西師又一次對卓木強巴進行檢查,不過這一次並非順著經脈摸下去,更像西醫的觸診。

    卓木強巴順著塔西師道:「師,我不明白,這些蠱毒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使用的,為什麼,以今天的醫學科技還無診斷出來?難道說,一千多年前我們藏族先民的醫療技術,比現在的醫學還先進麼?」

    塔西師淡定道:「從某些方面來說,是的。」

    卓木強巴道:「啊?」

    塔西師一面觸診,一面道:「這裡面牽涉到一段醫學的發源史和分歧史,醫學界一向認為,中醫的始祖,當是黃帝內經中與黃帝對話的歧伯,而西醫的始祖,則是一名叫希波的哲學家,中醫的觀點是金木水火土,經脈與天地人和,而當時西醫的觀點是水,火,風,土;這兩種觀點是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說是相通的,還有學者提出,那中醫始祖歧伯與西醫始祖希波,其實就是同一個人,這兩個名字發音很近似,對吧?」

    「哦。」卓木強巴應了一聲,沒想到中西醫還有這樣一段發源史,西醫的學術理論竟然和中醫相一致,那現在的西醫怎麼會與中醫變得完全不同了?

    只聽塔西師繼續道:「為什麼現代醫學中,中西醫出現了如此巨大的分化,那就要從中西方的哲學思想說起,我們亞洲的哲學體系是以人文理念為主,注重的是結果;而西方的哲學體系則是以邏輯為主,注重的是相互之間的關聯,這一點從宗教信仰和神話傳說中就可以看出來。中國的大多數神都是獨立存在,各有各的領地和負責的範圍;而西方的神注重他們的傳承,誰是誰的兒子,誰與誰是夫妻關係,它們的傳承線路很明確。當這些不同的哲學理念運用到醫學上,就造就了醫學不同的發展方向。」

    塔西師讓卓木強巴翻了個身,觸摸著他背脊的脈絡,繼續道:「我們東方醫學,主要講求什麼藥能治好什麼病,從神農嘗百草開始,那些藥方都是在前人千百次試驗的基礎上得出的結論,而這些藥相互之間發生怎樣的化學反應,在人體內究竟是如何運作的,我們古人並不關心這個問題。西方醫學就不同,他們發現某種藥物可以治療什麼疾病,就千方百計地要弄清楚,這種藥進入人體後,它作用於哪個部位,它是怎麼起的作用,被哪個器官所吸收,等等。所以,西方醫學的發展,是以解剖學為基礎,並在此基礎之上發展起來的,講究的是因果關係,而我們東方醫學則延續了脈絡五行學,更多的是注重實效和試驗。要嚴格說起來,中醫注重的是試驗與結果,西醫注重的則是試驗導致這種結果的過程與變化,兩種醫學觀點都不完善,或者說是走了兩個極端。中醫一味地發展下去,最終將變成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西醫呢,則被邏輯關係限定了思維,使那些西醫學家不能從更廣闊的範圍進行天馬行空般的醫學試驗,要知道,古人發現或發明的許多東西,都是將不同的元素胡亂混合,而後偶然發現的,而現代科學只用一句,這是不科學的試驗方,就將它們完全否定掉了。」

    卓木強巴趴在床上道:「如此說來,中醫和西醫都不完善,那麼什麼才是完善的呢?」

    塔西師微笑道:「這就是近些年,一些醫學家提出的新觀點,叫中西醫大一統,現在國內已經開辦了許多中西醫綜合專業,同時也出現了中西醫結合醫院,便是利用了兩種醫學觀點的不同之處,相互補足,達到同時改善患者的內外環境治癒病患的目的。而我們藏先民,之所以在某些方面領先於現代醫學,正是領先在這中西醫大一統之上。」

    卓木強巴愣道:「這怎麼說?」

    塔西師道:「中醫原本也有解剖學,早在黃帝內經裡面就有解剖知識,只是後來受了儒家學說和封建統治的影響,解剖被判定為人倫的極大不道德行為,所以廢止了。而西方醫學受到環境和統治階層的制約,發展得比中醫還慢,直到文藝復興時期,他們的醫學才取得了長足的進步,說起來,還要感謝我們藏先民,否則,西方醫學還不知道會落後到什麼程度。在文藝復興時期之前,被稱為西方醫學史上黑暗的一千年,那段時期,西方醫學停留在最原始的起步階段,不僅沒有發展,反而出現了倒退,而中醫,由於經驗積累的有限性,使它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止步不前,而那種家族式傳承製度,又使許多試驗結果失傳了,所以到了明末時期,中醫的發展就已經跟不上西醫了。至於中西醫大一統,則是近二三十年才提出來的觀點,也就是說,現代醫學的中西醫大一統,僅僅發展了二三十年,而我們藏族先民,從藏王松贊干布時期起,就開始中西醫大一統的發展,並持續到吐蕃王朝解體,數百年的中西醫大一統發展史,使當時的醫療成就,在某些方面遠高於現代的醫學水平。」

    塔西師檢查完卓木強巴的身體,示意他可以起來了,最後給他解釋道:「文成公主入藏,帶來了中醫最鼎盛時期的醫療技術,而苯教和密教等諸多儀軌,從側面推動瞭解剖學、微生物學、生理化學、藥劑學等許多醫用學科的發展,最後形成了自成一體的藏傳醫學,其實,藏傳醫學正可以被稱為,中西醫大一統的雛形。更難能可貴的是,那些醫學試驗和其結果,被以宗教典籍的形式保存了下來,因此不像中醫的家族傳承那樣,因家族的沒落而湮滅。」

    看著卓木強巴疑惑的目光,塔西師道:「但是,因為吐蕃王朝的瓦解,以及隨之而來的長年戰亂,那些典籍大多遭到毀滅的命運,僅有少數的伏藏遺存下來,所以現在的藏醫還是以有地方特色的中醫為主。但是當時的醫療水平究竟達到了怎樣的高度,現在無猜度,我僅知道在敦煌文獻記載中,曾經出現過腦外科手術,而今天普及的白內障摘除術,在吐蕃時期也已經發展成熟;還有許多經脈學方面的成就,將中醫的位與西醫的解剖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很多現代醫學無理解的課題。一個複雜的儀軌,它可能包含了很高深的細菌學、病毒學、生物化學甚至基因學方面的成就,現代的人無理解,現代的醫學和科技無解釋,所以只能暫時把它們稱作巫術,蠱毒。這樣解說起來,你就應該能理解了。」

    塔西師一面給卓木強巴檢查身體,一面說了些與藏醫有關的內容,檢查完後,大力地拍打著卓木強巴的背肌,道:「沒問題,你的身體比我想像的還要強壯。在蠱毒發作之前,不會出現任何異常。」

    第二日,塔西師帶著王佑去他們新的訓練基地,教授讓卓木強巴也去看看,看看他的新隊員們。

    6、對手的根底

    一路上,王佑頻頻問起卓木強巴他們曾經的經歷,興奮得像頭一次野遊的孩子,卓木強巴對這位商場朋友敬而遠之,對他的提問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走了半天後,王佑也感到自討沒趣,便顧左右而言他,旁敲側擊,總還是想得到更多卓木強巴他們曾經去過的秘境資料。

    新的訓練基地並不十分偏遠,下得車來,再走半天山路,就到了。這座新的訓練基地坐落在山腰一坪,當中是一個巨大的草壩子,平整如葺,一些簡易器械稀落地擺放在中間,在它腳下,是梯田似的山坡,並不十分陡峭,它背靠著的,則是一面絕壁,刀削斧劈,約摸有兩百來米高。放眼望去,這基地四周也是山谷環繞,綠蔭成林,谷外是寒風凜凜,谷內卻如暖春二月,鳥語切切。那營房,是棟破敗的大石屋,有碉樓樣式,全由大塊的碎石夯砌而成,從它身後的刀劈絕壁看起來,應該是就地取材建成的。那碉樓絕壁,草坪山巒,相得益彰,渾若天成,夕陽西下,半壁染紅,芳草萋萋,沿坡而漫,卻是翠綠欲滴,如此美景,當真跟那畫中仙境似的。

    待聽塔西師說起,是呂競男尋覓到此處,卓木強巴不由暗歎,自己生於西藏,長於西藏,這裡的種種景致,怎麼從前就沒發覺,那許多無人荒野,是什麼時候就變得美不可言的呢?

    王佑見此番景象,也有些乳燕歸林的衝動,直想甩開背包,大步奔走過去,嘴裡道:「哎呀,這可真是好地方啊。」

    這時,三人聲後一人道:「借道,讓一讓。」

    只見一道魁梧身影站在後面,擔了兩大桶水,行走在山間小道,如履平地,卓木強巴和塔西師讓在一旁,王佑身畔有道土坎,避開了水桶,卻避不開那魁梧身型,兩相一碰,王佑頓時一個踉蹌,退出兩三步,才站穩勢子。那擔水之人大聲道:「你沒事吧,道不好走,要小心。」聲如洪鐘,卻是地道的北京普通話,說完,繼續大步往前。

    三人中,唯有塔西師來過,不過僅辨明地址,方新教授就一個電話把師請到了拉薩,對這裡訓練的新人們,他們竟是一個都不認識,那壯實的大漢,也不認得他們。

    卓木強巴見那人背影,比自己矮上少許,但體格雄健,自有一種淵亭嶽峙,那人走了幾步,轉過頭來,年紀有三四十許,厚唇方面,濃眉大眼,滿臉都是疑慮,問道:「你們幾個,到這裡來幹什麼?」

    卓木強巴見她唇上無鬍鬚,喉下無喉結,說話雖然粗聲粗氣,但聲調卻高,不禁訝然,竟然是位大姐,如果說呂競男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巾幗英雄的話,這位大姐則立馬讓他想起了女中豪傑這四個字。

    這時,遠方空地奔來一人,遠遠叫道:「張大姐,你回來啦!」卻是岳陽。接著他就看到了卓木強巴三人,歡欣鼓舞道:「強巴少爺,你們這麼快就來啦。哈哈!」

    他幾步跑過來,搶過張大姐手中的扁擔,道:「我來,我來。張大姐,這位就是強巴少爺了,強巴少爺,這位張大姐,是戶外活動愛好者,胡隊長的朋友,你們好聊。」接著就擔起水向營房跑去,大聲道:「大家快來看呀,強巴少爺來了!」

    卓木強巴哭笑不得,怎麼聽岳陽說得,像是去看動物園的珍稀動物一般。他收回目光,只見面前這位張大姐,眉宇間疑中帶笑,似乎在說,和我想像中不大一樣,正這樣想著,就見那位張大姐伸手道:「和我想像中不大一樣。張廷虎,我在詩雅公司上班的。」

    卓木強巴伸出手去,詩雅公司他知道,是家化妝品企業,敏敏用的大多數產品都出自此家公司,實在很難想像,這位有著男性名字,酷愛戶外運動的女士竟然在化妝品公司上班。不過再度一打量,這位張廷虎張大姐穿著十分得體,沒有勾唇描眉,施粉抹黛,卻讓人感到,那粗獷的面容下,仍能透出幾分女性的天然美。

    兩人一握手,卓木強巴只覺得那手渾厚有力,與敏敏的手簡直是天壤之別。「卓木強巴,以前在天獅集團,現在是無業遊民。」

    張廷虎仰天大笑道:「卓老闆,你的事他們多有提起,如果你是無業遊民,那我們這支散兵游勇就可以稱作丐幫了。」

    卓木強巴道:「強巴拉,我朋友都這樣叫。這位是塔西師……這位……」當下把塔西師和王佑介紹給這位張大姐。

    「過去聊,過去聊,大家都等著你來呢。」張大姐拉著卓木強巴的手往營地裡拽,側頭看了王佑一眼,道:「你很面熟。」

    王佑道:「我是搞房地產的。」

    「哦,是你!」張大姐伸手一拍,差點沒把王佑拍趴下,幸虧她眼疾手快,拎住王佑的背包,道:「你們走了大半天,累了吧,我幫你們拿進去。」手臂稍一,將王佑連包帶人提了起來,就跟拎小雞仔似的。王佑連聲道,不用了,不用了。

    岳陽那邊一呼喊,那石屋碉樓裡呼啦啦擠出一大群人,大多都不認識,不過張立、敏敏也夾在其中,一看到敏敏,卓木強巴會心一笑。敏敏自人群中擠出,快步跑來,張大姐看著卓木強巴,咧嘴笑道:「你的小情人來了,還不快去。」

    卓木強巴低頭一笑,迎了上去,敏敏撲在他身上,卓木強巴抱著她轉了好幾個圈才停下,兩人頭頸相交,依立風中,人群中有好事者立刻發出了呼聲。

    當下岳陽張立等人就將這批新隊員一一向卓木強巴作了介紹,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胡楊隊長找來的,大家交談甚歡,只是人群中不見呂競男的身影,卓木強巴知道,她一定在屋子裡整理資料,又或是故意不見,不知為什麼,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匆匆聊了幾句,張立來到旁邊,小聲道:「強巴少爺,教官讓你進去一下。」卓木強巴點點頭,看了看旁邊正大聲說話的張大姐,不知為何,他感覺和這位張大姐一見如故,從商談到犬,從犬聊到戶外,那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和王佑在一起時完全不同。他拍拍張廷虎的肩頭,道:「我去一下,呂競男叫我。」

    張廷虎道:「去吧,去吧,那小丫頭,厲害著呢,如果她不是訓練特種兵的,在商場的話,不是對手,你我都不是她的對手。」走兩步,她又大聲道:「嘿,強巴拉,我幫你把房間置好,今晚上喝酒!」

    卓木強巴應了一聲,對張立道:「走,一起去。」

    張立道:「不了,教官可只叫了你一人過去,沒叫我。」說著,看了看敏敏,他和岳陽兩人,滿臉都是不懷好意的奸笑。

    呂競男的房間在碉樓最靠左,還沒到,那右邊的喧鬧聲就漸漸小了,碉樓的走道裡安靜下來,彷彿有什麼東西,隔絕了兩個世界,呂競男所處的地方,始終是靜悄悄,冷冰冰的。

    卓木強巴叩開房門,呂競男站在石窗旁,隻身孤立,夕陽映著她烏黑的長髮,一半面容飛起紅霞,另一半卻顯得有些蒼白。卓木強巴站在門口,呂競男站在窗下,兩人四目相對,良久,呂競男道:「來啦。」

    「嗯。」

    「見過外面那些人了。」

    「嗯。」

    「坐。」

    「好。」

    呂競男看了看桌上零散的資料,胡亂地翻了翻,似乎想找什麼一時又找不到。卓木強巴在離窗戶最遠的椅子上坐下,遠遠地看著呂競男。呂競男把桌上的資料整理了一下,抬頭問道:「對了,昨日聽巴桑說起,你們在俄羅斯碰到一個極厲害的對手,你後來的全身脫力也是由於和他纏鬥引起的。」

    卓木強巴點頭,當下將他們去俄羅斯碰到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他知道呂競男已經從教授和巴桑處得到部分材料,所以只講了一些細節和他個人的看。

    呂競男有些心不在焉,對卓木強巴說的打鬥細節並不怎麼關心,問了幾個問題,卻全是與卓木強巴身體有關的。卓木強巴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雖然塔西師說他身體已無大礙,但究竟是怎麼個健康,塔西師卻沒有細說。而塔西師既然看出自己呼吸異常,那麼一定猜到了,除了亞拉師,只有呂競男能教會自己這種呼吸,他將塔西師一節告訴呂競男,呂競男不動聲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人一問一答,卻總是磕磕絆絆,說了幾分鐘,漸漸沉寂下來,呂競男不再提問,似乎陷入了沉思,卓木強巴也沒說話,只是望著她。

    呂競男思索片刻,抬起頭來,正迎上卓木強巴的目光,兩人同時感到氣氛的異樣,同時開口道:「厄,那個……」「那個……」

    又同時住口,稍一停頓,又同時道:「你先說。」「你說。」

    兩人俱是微微一笑,卓木強巴又道:「你說。」

    呂競男道:「我聽巴桑說起面對那人的感覺,現在又聽你說了一遍,兩相印證,那人可以說是格鬥的高手,不過僅是相對普通人而言的高手,他未必是亞拉師的對手,而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也算不上什麼人物,所以不必為此擔心。倒是你的身體,自己要多加注意,不能操之過急,我……我說完了。」

    卓木強巴微微點頭,心想,「那個人都不算真正的高手,那什麼人才算是真正的高手?」尋思間,卻看呂競男朝自己一瞪眼,一擺手,意思是:我說完了,該你說了。

    卓木強巴道:「聽說這次叫我們回來,是你得到了一些國外對我們不利的消息。」

    「啊。是。」呂競男道:「我正是打算告訴你這件事情。方新教授一定對你說過了,是哥倫比亞那邊,你們的資料,好像是莫金透露出去的。進南美洲叢林時,你那個小組的四個人的資料,都掌握在哥倫比亞游擊隊手中。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他們對你們發出了緝殺令,還好這次你們總算平安回來。」

    「莫金?」卓木強巴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是他?」

    呂競男道:「是從他手下一些日常言行中得出的結論。」

    卓木強巴大感詫異,這呂競男是如何得知莫金手下的言行的?呂競男突然停下,問道:「什麼人?」

    木門「吱呀」一聲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來,岳陽睜著一雙大眼睛,很嚴肅地走進來,手裡捧著一疊表格,對呂競男道:「教官,這是那批新人這一周的訓練成績。」

    卓木強巴看著岳陽眼裡蘊藏的狡獪,心知這小子肯定一早就在門外偷聽,被發現了才把準備好的資料拿出來,故作嚴肅,只可惜自己和呂競男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情況發生……唔,為什麼要可惜,難道說,自己也想有什麼事情發生嗎?一念及此,卓木強巴趕緊整理思緒,重新回到剛才的對話中,問道:「我不明白,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怎麼會知道莫金手下的對話?難道說,有我們的人在莫金身邊?」

    岳陽本已交過資料,準備離去,聽卓木強巴說有自己人在莫金的身邊,不由停下了腳步。

    呂競男看了岳陽一眼,歎道:「是的,早幾年莫金掛著某事顧問的頭銜在東南亞一帶活動,就引起了我國的重視,所以,就派了我方人員打入他的組織內部,事後才發現,他只是打著軍事顧問的招牌,私下從事的卻是非倒賣文物的活動。但是據我方工作人員傳出的情報顯示,那私下從事倒賣文物活動,似乎也只是他的一個掩飾,他另外還在策劃著什麼,不過這個人非常的謹慎,我方人員一直無接近他組織的核心,所以,這條線就一直跟著。」

    卓木強巴道:「那麼,莫金的一切行動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

    呂競男搖頭道:「不。你太小看莫金了,能成為多事顧問,哪裡是那麼好對付的。這個人生性狐疑,極難接近,打入他組織內部的我方人員雖然潛伏了多年,卻始終得不到他的信任,根本接觸不到他所隱藏起來的核心秘密,而且行動受到極大控制。因此,我方人員要傳回情報極為困難,而且傳出來的情報也極為有限,不過,我們能得到去墨脫生命之門和古格倒懸空寺的地圖,卻是多虧了那名同志。」

    岳陽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呂競男的話解釋了他心中一個大大的疑惑。卓木強巴道:「那莫金的資料,也是那名同志提供的嘍?」

    呂競男道:「不,我第一次給你們看的莫金資料,那些都是官方作的明面上的調查,莫金這個人的身世在私下卻一直是個謎,這也是那名同志潛伏到他身邊的一個原因。事實上,我們分屬不同的部門,莫金身邊有我們的人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而且那名同志已經同他的上級失去了聯繫,據我們初步判斷,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岳陽猛的一震,身份暴露意味著什麼,同樣接受過臥底訓練的他相當清楚。卓木強巴不解道:「怎麼會,不是已經潛伏了好幾年了麼?」

    呂競男惋惜道:「現在是否暴露了身份不好說,只不過他一直沒有得到莫金真正的信任,而據返回的內部消息,他的上級發出的聯絡信號已經五次失效了,並且事先他也沒有暗示他將長期暗伏。」

    這一點岳陽也十分清楚,作為一名臥底,警覺性是非常高的,通常自己的身份有任何被質疑的可能,他們都會提前向組織透露出即將長期暗伏,中斷一切聯繫的暗示。如果沒有這種暗示,只能說明臥底在被發現前,他本人沒有任何察覺,如果連續三次聯絡失效,就將被認定為身份暴露。

    呂競男拿起桌面的兩份資料,道:「這是那名同志,最後一次發出的資料,這次叫你來,就是想給你看看這個,這是莫金手下的成員名單。」

    見卓木強巴和岳陽拿起名冊,呂競男又道:「和我們想的有些不一樣,莫金沒有動用俄僱傭兵,目前他使用的是兩股力量,第一批是他前些年在東南亞走私文物時糾集起來的死囚和逃犯,而第二批……」

    這時卓木強巴已經打開了資料,翻到的第一張相片,竟然就是牛二娃的照片,不由驚愕地看了呂競男一眼,只聽呂競男道:「你們的猜測是正確的,第二批正是可可西裡的狐狼。這批盜獵分子估計是為錢賣命,而莫金應該是那次追逐你們去可可西裡時與他們聯繫上的。」

    卓木強巴看著牛二娃的資料,上面寫著,姓名:牛二娃。年齡:35歲………擅長:設伏、狙擊。後面就沒有了。

    卓木強巴不禁問道:「這麼少?」

    呂競男道:「是,這也是莫金的謹慎之處,他刻意不將這兩撥人混編在一起,而是分為兩個小隊,並且強化兩個小隊之間的隔閡和競爭意識,只有訓練的時候這兩隊人在一起,看似鬆散,實則嚴密。這兩撥人馬私下裡極少交流,訓練結束之後又被各自分派一方,見不到面,所以一方人馬很難探聽到另一方的太多信息。而且,他的組織採用了殘酷的淘汰機制,一旦加入,想要退出,就只有死亡一途,而且訓練成績太糟糕的,被淘汰掉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卓木強巴皺眉,不由想起了企業裡的競爭意識和淘汰機制,那個莫金顯然在這方面是很有研究的。

    藏地密碼-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二章希特勒第一次派人進藏之謎

    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二章希特勒第一次派人進藏之謎

    方新教授道:「沒錯,塞弗爾小分隊是一個幌子,他們的任務,就是為了掩蓋納粹前往西藏的真實目的。與這五人一同前往西藏的,另有八名成員,這就是許多照片不能拍全的真正原因。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另外一同入藏的那八個人,要在任何資料上徹底隱形。而且,除了你這次從俄羅斯帶回來的解禁材料,我們從別的渠道再也查不出有關這八個人的任何事情,可見納粹對這八個人的保密做到何種程度——連組織內部也不做任何備份資料,這就有了八個完全不存在於這世上的人。資料在這裡,你看一看。」

    1、莫金猜想

    呂競男的注意力卻集中在岳陽身上。只見岳陽左手捻起整疊資料邊緣,一頁一頁地落下,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達傑的照片上,左手猛地收緊,似乎唯恐資料被人奪去,瞳孔霎時放大又縮緊,雖然強力克制著,但牙齒還是發出了「咯吱咯吱」的研磨聲。呂競男心中一動,暗道:「果然是他。」

    卓木強巴道:「可是,他用這種鐵血統治手段來控制一批亡命徒,就不怕他手下造他的反?」

    呂競男收回心思,答道:「這正顯示了莫金這個人的厲害和可怕,也就是說,他的手下全都認為,他們的能力和思維,都遠遠不及莫金這個大老闆。要想造他的反,除非你的能力強過他,或者有能與他匹敵的能力。我想,剛開始一定也發生過亡命徒的暴亂,但是莫金卻活得好好兒的。」

    這時,岳陽開口道:「教官,這份材料,我可不可以……」

    「不行。」呂競男斷然道,「這份材料,暫時還不可以洩露出去。你知道規矩,除非那些新隊員的最終名單確定下來,才可以告訴他們對方的資料。」

    岳陽默然不語。呂競男道:「你可以出去了。對了,請塔西師來一下。」

    岳陽留下資料返身出門,心中湧起的不是刻骨的疼痛,反而是一陣狂喜。那個聲音從心底深處升騰上來,在腦海中盤旋,漸漸擴大著音量:「找到他了,找到他了!找到他了……」

    達傑,男,33歲,青海藏族。擅長:偽裝,堪破機關,解剖。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印在岳陽的腦海裡,連上面手寫的筆跡,字體都清晰可辨,彷彿那是刻在他骨頭上的。

    岳陽出門後,呂競男才對卓木強巴道:「這份資料上明確地提到,要注意一個叫馬索的人。這個人沒什麼本事,但卻深得莫金的信任,常常跟隨莫金左右。臥底的同志提醒我們,要得到關於莫金更多的資料,可以從這個人下手。」

    卓木強巴「哦」了一聲,在資料上翻找。呂競男道:「這上面沒有他的資料,他的身份和莫金一樣隱秘。從另外的材料分析,這個人膽小怕事,本身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最擅長的莫過於拍馬溜須,但他卻是留在莫金身邊最久的人。」

    卓木強巴道:「原來如此。可是,如果他經常跟隨在莫金左右,那麼我們不是連他的行蹤都掌握不了麼,又怎麼能對他下手?嗯,這個是?」他又翻到一頁資料,上面卻沒有了照片,只寫著:狐狼,擅長一切野外生存和戰鬥技巧,年齡身份不詳,疑是高階特種兵出身。

    呂競男解釋道:「這是狐狼,就是可可西裡狐狼組織的頭目,這個人極難接近,警覺性極高,所以無暗中拍攝。臥底的同志給出了高階特種兵出身的懷疑,就表示,他認為,這個人,至少有特種部隊隊長的能力。」

    卓木強巴道:「這太荒唐了!擁有特種部隊隊長的實力,卻去可可西裡干盜獵的事,這不可能。」

    呂競男道:「當然,這只是那名臥底按照他個人對特種部隊的理解得出的結論。其實這名狐狼未必擁有特種部隊隊長的能力,也極有可能不是我國的軍人,國外一些王牌特種部隊的普通隊員,說不定也有這樣的……」說到這裡,她猛然中斷,卻見卓木強巴正瞪著一雙大眼向自己望來,兩人竟然同時聯想起巴桑在那冰宮內說的那段話……

    「他叫西米,也是一隻蜘蛛。」

    「最後那次,他沒去。」

    而卓木強巴還想到了更多——

    「哼哼,可惜我們這群特種兵,卻淪落到要靠盜獵為生了……」

    良久,卓木強巴才喃喃道:「這也太巧了吧,可能性很小的。」

    呂競男道:「但畢竟存在著這種可能性,不是嗎?」

    卓木強巴還想說點什麼,呂競男道:「這件事就此打住,暫時也不要告訴他們。你可以研究研究,根據我們的對手所擅長的,提出你的想,看看對那批新隊員的針對性訓練有無幫助。畢竟最後訓練合格的人,我們都要告訴他們真相,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競爭對手是什麼樣的人。現在,我跟你說另一件事。方新教授告訴我們,你在上海住院時,有個神秘的人來找過你,希望你透露出這些年我們搜尋到的線索;此次去俄羅斯你又一次碰到了那個人,而且還有許多身份不明的武裝力量,是吧。」

    卓木強巴點頭,這也正是他急需知道的信息。

    呂競男將另一疊資料拿在手中,道:「本來,我們認為我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應該不會與那些國際組織發生衝突,所以就沒有必要將他們一一告訴你們。可是,這次不知道是特訓小組中的哪個人,出於什麼原因將我們的經歷透露了出去,以至於被他們給盯上了。這份是我們目前收集到的國外一些組織的資料。」

    卓木強巴接過資料,道:「這次不是找了許多新隊員嗎,要別人加入,總得告訴人家一點什麼吧?或許正是如此,才引起那些國外組織的注意,應該不是出於什麼目的而透露出去的吧?」

    呂競男道:「不,我仔細分析過胖子來找你的時機和態度,他非常確定你的經歷。那些國外組織也並非省油的燈,如果只是道聽途說的話,甚至都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我可以肯定地說,透露出消息的人,一定是我們特訓小組中,與我們一起行動過的某一位成員。」

    卓木強巴左手拿著資料,拍擊著右掌道:「照你這樣說,那又是你一貫認為的潛伏在我們之中的那個莫金的手下嘍?那麼這次是出於莫金的授意,還是說他又換了新的東家,想找個買主?」他忽然覺得胸口憋悶得慌,似乎呂競男的話觸及了他的逆鱗,可是一時也想不起來是哪裡不對,只是感覺呂競男這樣說,對他是極大的傷害。

    呂競男道:「這個,還不好說,也許,還有別的可能性……」

    卓木強巴突然提高了音量道:「哦,對了,還有一種可能,我們的隊伍裡又多了一個叛徒,他是為另一方勢力服務的。哈!我的呂教官,我們特訓小組一共才多少人?扳著指頭也能數完,你今天懷疑這個,明天懷疑那個,這樣有意思嗎?」

    呂競男知道,又觸及卓木強巴最反感的那個話題了,再談論下去肯定免不了要吵一架。見卓木強巴正怒氣沖沖地胡亂翻閱材料,她轉而說道:「哦,那個找你的人說他們在全世界尋找帕巴拉的組織中排名前十,但我們統計,真正具有實力的大組織在全世界僅有七個,分別隱身於德國、國、美國、俄羅斯、日本、意大利和以色列。」

    「嗯。」卓木強巴知道,呂競男已經做出了退讓,心頭那股突然產生的怒意也就慢慢消退了。他冷靜下來略看資料,順帶問道:「那麼,莫金屬於哪個組織?」

    呂競男道:「莫金哪個組織都不屬於,他是突然出現的。」

    卓木強巴抬頭看著呂競男。她這句話可以有兩種理解:一是莫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帕巴拉,他是突然對帕巴拉產生興趣的;二是莫金一直就對帕巴拉有興趣,而呂競男提供的資料卻沒能調查出來。

    他詢問道:「這不太可能吧。莫金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厲害,他只是在東南亞走一圈,都會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視,還派遣了特工人員去他身邊潛伏。那麼,他什麼時候對帕巴拉產生了興趣,又是怎樣產生興趣的,竟然……竟然沒有任何資料?」

    呂競男攤開手,搖頭,正表示她也無可奈何時,門外有人道:「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強巴少爺。」

    兩人回頭一看,站在門口的竟是塔西師。呂競男起身道:「塔西師,您來了。」

    塔西師示意呂競男坐下,不見他手上有什麼動作,卓木強巴翻閱的材料卻到了他的手中。師微笑道:「這份材料是官方統計的,這些組織全都是明面上的,就算排名在七大以內的,只要經過認真調查,也都能查到,而且裡面一些小組織,已經解體好多年了,看了無用。」說完,輕輕將材料放在呂競男的桌上,拉過一張木椅,與卓木強巴面對面坐下,又道:「有關尋找帕巴拉神廟的組織,我們把它分為三個大類,一是藏秘,一是外秘,一是福馬秘——這裡的秘,是指秘密組織。先說藏秘,指的是,當時光軍突然失蹤之後,知道些許內幕的一些大家族,他們雖然不知道帕巴拉的名字,卻知道四方廟所藏的珍寶以及光軍的無敵戰績。雖然他們得知光軍失蹤的消息很晚,而且途徑也各有不同,但從得到消息那一刻起,他們就開始尋找光軍的蹤跡,以及可能埋藏寶藏的地點。後來吐蕃王朝分崩離析,歷經長年戰亂,那些家族要麼在戰爭中被消滅,要麼轉變為在歷史上沒有留下名字的小宗教。總之,他們可以稱做是尋找帕巴拉的先行者,到今天,他們中的大部分已經化作歷史,不復存在了。要嚴格算起來,我們,以及你見到過的岡日普帕,都應該屬於藏秘。」

    聽到這裡,卓木強巴看了呂競男一眼,發現呂競男也很認真地聽著。

    塔西師接著道:「所謂外秘,指的是西藏以外的秘密組織,他們的出現非常奇怪,到現在我們也還無找到他們的源頭。不過想來,大概是藏秘那些分散的小組織將消息洩露出去的。他們出現的時間比福馬要早得多,早了接近兩百年的樣子。但是,由於當時的科技不發達,他們中大多只是曇花一現,鮮有作為者。不過他們也是藏得最深的,幾乎在歷史上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就連我們也只是聽說過他們的存在,極少有文字記載。而且,到今天為止,他們依然存在著,官方卻沒有掌握到他們的任何資料。所以,如今我們說的外秘,指的就是那些沒有被官方統計到的,尋找帕巴拉的秘密組織。」

    卓木強巴不禁道:「那麼,莫金就是……」

    塔西師道:「我先說完。最後再說福馬秘,這福馬秘,其實也是屬於外秘,只是福馬這個人,在尋找帕巴拉神廟這件事上,實在是太有名了,以他當時的設備條件,卻能發掘出那麼多伏藏珍品,這在西藏整個掘藏史上,都稱得上是一個奇跡。當然,也很可惜,因為他是個外國人,所以他發掘出來的珍藏,沒能留在我們西藏,就像敦煌佛經一樣,散佈到了世界各地。關鍵還不在於此,關鍵是他將帕巴拉這個名字推廣了出去,並用他自身的經歷和發掘的寶物,激勵起大批的國外組織到西藏來尋寶。所以,一開始,福馬秘是指那些通過福馬的宣傳,或者是與福馬有關的人形成的組織。因為他們已經生活在工業化時代,所以很多組織都有翔實的信息和史料可查。到今天,我們說的福馬秘,就已經轉變為那些被官方統計到的尋找帕巴拉的組織。」

    卓木強巴哦了一聲,道:「也就是說,我們目前所瞭解到的,全都是福馬秘這一類組織?」

    塔西師不由笑了笑,道:「準確地說,你們目前所瞭解的,只是福馬這一個人而已,算不上瞭解福馬秘。否則,當那位福馬秘的成員找到你時,你也不用那麼吃驚了。」

    卓木強巴長長地出了口氣,心中自問,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毫不知情的呀?他不由又望了呂競男一眼,卻從呂競男的臉上看到了與自己同樣的表情。

    塔西師微笑道:「你不用去看競男,她,以及亞拉師,都和你們一樣,也是不知情的。」見卓木強巴面帶苦笑,塔西師解釋道:「知道嗎,就算是最外圍、最普通的福馬秘組織,尋找帕巴拉也有二三十年了,而你們接觸帕巴拉才不過兩年多時間,所以,你們不可能什麼都知道。」

    說著,塔西師轉向呂競男,道:「而我們國家,真正開始關注帕巴拉,那是自19……年以後的事情了,由於當時實在是太多民間組織湧向珠峰,這才引起了有關方面的注意。雖然說國家成立科考項目組,獲得了非常豐富的資源,但畢竟起步太晚,在帕巴拉消失的一一千年歷史之中,不可能留下太多明顯的信息供國家查閱。如今我們國家所收集掌握的資料,大概和一些大型的福馬秘掌握的資料不相上下。」

    說到這裡,塔西師又將頭轉過來,對卓木強巴道:「所以,你們取得今天這樣的成績,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奇跡。就好像……」塔西師深呼吸道:「就好像無所不能的佛,在冥冥中給予你們指引。自從那半卷古格金書現世,戈巴族的出現,瑪雅地宮的出現,一步一步都走向了正軌。而從莫金那裡奪回的指向生命之門和倒懸空寺的地圖,更是讓你們有了前所未有的發現。當亞拉師將你們的經歷傳回長老院時,頓時引起了震動,長老們一致認為,這是我們與帕巴拉神廟最接近的一次探索,所以,派我來全力輔佐你們。」

    一聽是從什麼院被派出來的,卓木強巴肅然起敬,心想,恐怕塔西師的職位在亞拉師他們那個宗教裡一定十分的高吧。心中這樣想著,就問了出來,呂競男在一旁大打眼色,卓木強巴才知道,一定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塔西師依然淡淡笑道:「地位?怎麼說呢,我們其實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宗教,所有的密修者分散在各個教派之中,甚至還有沒有宗教信仰的普通人,他們只修行一些瑜伽之術和練氣的方。所以,如果強巴少爺要弄清楚我們的地位高低,這可有些難了。而且很遺憾,原本我的身份是不足以加入你們的,只是因為強巴少爺你中了蠱毒,而我恰恰又會一些古醫術,所以才派我來的。如果一定要弄清我的地位,那……和亞拉師差不多吧。」最後一句,卻是看著呂競男說的。

    呂競男岔開話題,道:「塔西師,還是給我們說說莫金吧。」

    卓木強巴也道:「對,剛才聽師這樣說,莫金就是屬於外秘的人嘍。」

    「對,」塔西師道,「莫金這個人,應該屬於典型的外秘。在他出現之前,一直身世成謎,而出現之後,行蹤詭秘,不管從什麼渠道,都很難收集到他確切的資料。他的身手,他的資本,他的見識,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擁有的,他對帕巴拉的尋找,也不會無緣無故。在這個人的背後,至少也有一個家族或某個組織,而從亞拉師反饋的信息來看,長老們更傾向於,這個人嫡屬那個外秘組織——十三圓桌騎士。」

    「十三圓桌騎士?」卓木強巴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一個組織的名字。

    呂競男心中也是一驚。雖然聽亞拉師說起過這個組織,但是她對這個組織依然陌生,據說,連長老院的長老們,也摸不清這個組織的實力。

    塔西師道:「不錯,十三圓桌騎士這個外秘,具體產生時期不詳,總的來說,應該是二戰之後才形成的,真正開始活躍起來,也就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但他們的實力卻是外秘中最強的,因為自從他們出現之後,其餘尋找帕巴拉的外秘,一個個都漸漸消失了,據長老們推斷,應該是他們剷除了競爭對手,並掠奪了對方的資源。這個組織裡,每個人都擁有極強的專業探險技巧,我們曾與他們交過幾次手,各有勝負。那些與他們接觸過的密修者們說,那些人,每個人都有一兩項特別擅長的專業技能——有的人特別擅長格鬥攻擊、槍械改造、易容偽裝;有的人則對機關數術瞭如指掌;有的人醫術相當的高超,曾有前輩在他們遺棄的同伴屍體上,發現他們竟然可以進行野外斷肢再植術;還有些人,對那些古代珍寶的市場價值瞭然於胸,每次盜走的,都是最值錢的東西。」

    呂競男一怔,喃喃道:「竟然會有這樣的組織?我們怎麼會一點都不清楚?」

    塔西師道:「如果他們已經被以國家為單位的政府機構盯上,他們也就不叫外秘了。這些人的行蹤非常詭秘,與他們接觸過的密修者說,雖然他們統一用英文交流,但口音各異,所以我們認為,他們的成員有可能世界各國,而且都有一個很好的社會身份作為掩護。至於他們在什麼地方接受的訓練,又是如何聯絡行動的,這些都是未解之謎,不過據我們所知,世界各國的邊境線對於他們來說,彷彿根本不存在。他們也不只是盯著帕巴拉,世界上所有有可能出現大型墓葬的地方都有他們的身影出現,每次出現,都是十三個人,我猜想,十三圓桌騎士這個稱謂,就是由此而來吧。」

    2、帕巴拉家族

    「猜想?」卓木強巴心中一愣,旋即明白,塔西師的職位太低,他也沒有辦瞭解整個事情的始末,大多內容都是聽長老說的,所以不知道的事情,也就只能猜想了。「那麼,莫金和十三圓桌騎士,又是如何聯繫上的呢?」卓木強巴詢問。

    塔西師道:「你不覺得莫金的身份,和十三圓桌騎士的其餘成員很相似嗎?他突然出現,以前的身份卻十分神秘,而且有極好的身手,對特種作戰有相當的研究,更關鍵的是,他出現以來,私下秘密從事的,也是盜墓。」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也有偶然巧合的可能性。」

    塔西師道:「還有一件事,你聽了就知道了。十三圓桌騎士出現以來,總是咄咄逼人,他們想要的東西總是勢在必得,從來就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的腳步,不過在帕巴拉這一件事上,他們卻屢屢受挫。這個組織,也算相當了得,是越挫越強,如果哪次損失了人手,過兩三年,他們又能湊齊十三個人,再來西藏。每次他們都是來勢洶洶,突然出現,一旦離開西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與他們交手多次,卻始終摸不清這個組織的底細,他們的規模有多大,訓練基地在哪裡,人員的構成和分佈,完全不知情。但就在大約年前,這個組織好像完全放棄了帕巴拉,再也沒出現在西藏了。」

    「年前……」卓木強巴心中一動,「那不正是……」

    塔西師道:「不錯,那正是莫金橫空出世的時間。你依然可以說這是個巧合,但是別忘了,莫金身邊還有個灰衣人,據亞拉師提供的資料,他極有可能是名操獸師。而十三圓桌騎士裡面,正有操獸師,那些與他們交過手的密修者,有不少都在操獸師的手下吃過大虧。如果這名操獸師,在社會中偽裝的身份是那名動物學家索瑞斯卡恩的話,那麼,他第一次發表論文引起學界轟動時,也正是年前。在這之前,他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動物研究員,甚至可以說,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

    卓木強巴遲疑道:「這……」

    塔西師又道:「而我們也一直很奇怪,十三圓桌騎士組織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突然放棄帕巴拉。直到你們從美洲叢林歸來,我們才得知一個可能的真相。」

    「可能的真相?」卓木強巴又迷糊了,開始回憶在美洲叢林經歷了什麼?他首先想起的,竟然是那句巴巴-兔給他的警告——「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隨著這句警告,想起了巴巴-兔,想起了庫庫爾族的村落,那殺人蜂、洪荒、白城。但這些似乎和十三圓桌騎士以及莫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怎麼扯到一塊去的呢?他集中精力,仔細地聽下去。

    可是接下來塔西師說的話,立刻讓卓木強巴想到了很多,有明悟的,也有驚喜的。「你們最後抵達的那處,阿赫地宮裡的珍寶都不見了,而且最後一道石門上,七個鑰匙孔裡,已經了五把鑰匙,所以,阿赫地宮是被盜過的,對吧。裡面有很多機關,聽說進去的游擊隊幾乎死光了,對於親身經歷過的你,應該深有感悟吧。但是同時,莫金身邊的那個灰衣人,他很準確地找到了地宮的最核心處,並且知道如何用鑰匙打開那道門。種種跡象表明,他曾去過那裡,他甚至很清楚,最後那扇未被打開的門後面,有他想要的東西。」

    見卓木強巴張口欲言,塔西師不停歇地說道:「而且,亞拉師在食人族裡救出的那名奴隸,更加印證了我們的猜測:正是年前,他和他的另外十二名夥伴,穿越重重險阻,前往那座地宮冒險,但叢林裡的危機比他們想像的還可怕,他們還未抵達地宮,就折損了不少人手。因此,所有的事件聯繫起來就很清楚了——十三圓桌騎士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尋找帕巴拉的線索有可能出現在南美洲,所以他們匆匆離開西藏,前往阿赫地宮。結果,那一次他們損失慘重,很可能只有莫金和索瑞斯兩人活下來了,而且他們到底沒能打開最後一道石門。那次行動,肯定給他們留下了慘痛的教訓,並讓他們在這麼長的時間裡無恢復。直到近兩年,莫金才緩過勁來,又開始尋找帕巴拉,不過他的同夥,再也不是十三人,只剩下一個人。」

    卓木強巴先前想好的問題完全被打亂了,只是盯著呂競男看,那質疑的眼神分明在問:「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呂競男露出一個歉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塔西師道:「事情就是這樣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搖搖頭,道:「如果這樣說的話,莫金是十三圓桌騎士之一,那他手上應該有很多關於帕巴拉的資料才對,他為什麼會盯上我?我在他眼裡,應該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無名之輩才對。」

    塔西師道:「目前我們只能認為,應該是蒙河那位戈巴族人將你們聯繫起來的。或許是,你在和蒙河的瘋子接觸時,他在暗中發現了你。據我們掌握的資料,莫金這個人很多疑,他一定想弄清楚,你為什麼要去找那個蒙河的瘋子,所以才會跟蹤調查你。而且,十三圓桌騎士在帕巴拉神廟一事上蒙受了太多損失,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任何關於帕巴拉神廟的線索。」

    卓木強巴道:「我還想問,他為什麼會找到蒙河的戈巴族人呢?」他心思百轉,卻始終理不清頭緒。雖然說塔西師的話表面上似乎說得通,但是很多細節問題卻經不起推敲,這件事聽起來像是一個編造的故事,而故事的很多地方,都引起自己的疑惑。莫金或許是十三圓桌騎士,但他為什麼要找自己?從可可西裡就開始緊盯著自己,那時自己可是連帕巴拉這三個字都沒聽過啊?想到這裡,卓木強巴心中苦笑一聲。歎息一聲,當自己以為已經掌握了許多資料時,卻突然發現,自己掌握的,只是少得不能再少的那一丁點兒內容。究竟那個帕巴拉神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就在卓木強巴心中已經相信莫金是十三圓桌騎士中的一員時,呂競男手機響了。她接了電話,對卓木強巴和塔西師道:「教授在網上,他要我開電腦,說有東西給我們看。」說著,打開了電腦。

    卓木強巴看了看窗外的環境,問道:「這裡也能無線上網?」

    呂競男指了指隔壁房間,道:「我們安有信號接收放大系統,只要衛星覆蓋的地方就可以。」

    網絡視頻接通,方新先問了句:「強巴拉已經到了吧。」看到卓木強巴就在一旁,教授拿出資料道:「這是你們從俄羅斯取回的二戰資料,你們看這個。」

    電腦上出現一封信件一樣的東西,手寫體,影印本,文字是字母。但卓木強巴不認識。呂競男也不認識,詢問道:「這是什麼文?」

    這時,卓木強巴突然看到那封信的落款,最後一組符號很眼熟,他很快反應過來,莫金的名字,最後兩個字莫金,就是這個符號。

    方新教授道:「葡萄牙文,我已經請專家翻譯過了,這是譯文。這封信,是十七世紀,由一名叫馬庫斯莫金的葡萄牙傳教士寫給一名叫坎布爾。帕拉西奧特尼德的西班牙傳教士的。」

    電腦中出現了譯文,開頭一段是問候和宗教上面的探討,從第四段起,教授標注了紅線,內容是十七世紀的莫金詢問起特尼德的外祖父的手稿。莫金在信中說,他知道特尼德的外祖父去過瑪雅,並見過許多瑪雅典籍,他希望看看特尼德的外祖父已經破譯的瑪雅的文字,並詢問在瑪雅記載中有沒有提到一個叫帕巴拉的地方。信的旁邊還有專家特別標注,按原文音譯,可以讀作「穆巴拉」或是「沙姆巴拉」。

    石頭砌成的房間裡靜悄悄的,說不出的詭異,三個人都盯著電腦裡那封翻譯過來的信,很長時間,誰也沒開口說話。

    卓木強巴反覆讀了三遍,確定每一個字都沒有漏讀,才小心地開口道:「這個莫金,和那個莫金……」

    方新教授微笑道:「我是先看到這封信的內容,後來才注意到這個名字的。不僅是莫金哦,你看清楚,是莫金寫給特尼德的信。或許你沒注意,我提醒你一下,福馬的全名,叫福馬特尼德。」卓木強巴將瞪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方新教授繼續道:「發現這一點之後,我便通過電腦檢索你們這次去俄羅斯取得的所有資料,同樣的字母組合,莫金這個名字,還在另一個地方也同樣出現過。另外那份文件,是德軍曾派遣一名叫西爾莫金的外籍諜報人員,前往布賴奇麗莊園潛伏,可是那名諜報人員成潛入布賴奇麗莊園之後就失去了聯繫,那份文件正是那次潛伏行動的上線發給他們長官的,說那個西爾莫金有可能是多面間諜。隨後不久,盟軍就破譯了德軍的恩格爾密碼。我從另一些渠道瞭解到,那個西爾莫金,曾經與圖靈在一個工作小組參與德軍密碼破譯工作,可是二戰結束後,美軍卻隱瞞了那個人的身份信息。事後蘇聯曾試圖尋找那個莫金,但最終沒有結果,而據同一工作組的成員回憶,那個人也有很濃重的葡萄牙口音。至於特尼德,除了後來的福馬特尼德,倒是沒有了其他發現。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巧合,所以馬上就告訴了你們。」

    卓木強巴回過頭來,看著呂競男和塔西師,問道:「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呂競男面無表情,似在自語道:「應該不是巧合。莫金雖然先後取得了美、英、三國國籍,但他祖籍葡萄牙,這是經過詳細調查後得出的準確情報。」

    塔西師神色複雜,良久,才歎息道:「如此說來,我們先前對莫金的推斷,竟然錯了?他竟然是帕巴拉家族的人!」

    「帕巴拉家族!」卓木強巴和呂競男,以及電腦裡的方新教授異口同聲道。

    塔西師道:「是的,帕巴拉家族算是出現時間較早的一個外秘了。早先的資料上有所記載,這個家族出現的時間應該是在1700年左右,由於那個時候西藏少有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所以古籍才會記下這個家族:這個家族,從他們出現在西藏起,就宣稱,帕巴拉是他們家族的產業,他們來西藏,只是為了收回。這個家族出現的時間比福馬早,但他們已經明確地提出了帕巴拉這三個字,與史詩《格薩爾》裡對帕巴拉神廟的稱謂吻合。不過按古籍上的記載,這個家族的成員自稱姓穆才對。」

    「外國人的姓氏是排在最後的,莫金就是他們的姓,穆莫金,這也應該是音譯上的問題。」方新教授道,「關於這個家族,還有什麼資料可以提供的,師?」

    塔西師道:「也不是很多。一開始這個家族出現的次數還比較頻繁,大概每隔二三十年就有一名自稱是穆家族的人來西藏,後來漸漸地他們消失了,在福馬出現之前,他們已經無跡可尋了。可是這封信……難道說這個家族那時候,就已經知道有關帕巴拉的線索被送去了美洲?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帕巴拉和他們家族,真的有什麼關係?」

    方新教授道:「我還要再查閱一些資料。看來這座千年的神廟所涉及的人和事,都遠遠超出我們的估計。」

    教授的視頻中斷後,卓木強巴和呂競男依然盯著電腦上那封信,側目對視,同時湧起這樣一種感覺:人生相對歷史而言,實在是太短暫了。

    後來呂競男要和塔西師談問題,卓木強巴先行離開。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石屋的,滿腦子裡都是問號。十三圓桌騎士、帕巴拉家族,這些從未得知的信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消化,而從信息帶來的問題就更多了。莫金究竟是十三圓桌騎士,還是帕巴拉家族?十三圓桌騎士真的消失滅亡了?帕巴拉家族為什麼會宣稱帕巴拉是他們家族的財產?一開始每隔二三十年就有一名姓穆的外國人去西藏找帕巴拉,也就是說,莫金家族,每一代都有人到西藏尋找,可是最後無而返,那麼後來他們又去了哪裡?他們怎麼知道帕巴拉神廟的信息在美洲……對於這些問題,卓木強巴連一點頭緒都沒有,更別說去理清它們的關係了。還有塔西師進屋前,自己對呂競男產生的那股莫名怒火,怎麼會突然就那麼生氣呢?

    卓木強巴邊走邊想,思緒混亂,便走到屋外去呼吸兩口新鮮空氣,正在出門拐角,卻和一個人撞個滿懷。就在兩人相撞的同時,卓木強巴突然想到,當那個胖子第一次來找自己的時候,自己身在上海,那個胖子是怎麼知道自己地址的?而事實上能想到自己可能會在上海,又知道自己在找帕巴拉的,就只有一個人,那便是自己的導師——方新教授!

    卓木強巴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憤怒了,呂競男的暗示,直接將矛頭指向了自己最尊敬的人,卓木強巴心中暗罵一聲:「如果連導師都懷疑的話,那麼尋找紫麒麟這件事,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不如趁早解散!」

    這些念頭一瞬間閃過,卓木強巴很快便不去想它,只見與自己撞在一起的那人仰頭後倒,他趕緊扶住那個人。那年輕人有張方正的臉,應該有三十出頭,但面容略顯滄桑,手裡捧著本書,一見卓木強巴,馬上露出一個岳陽式的陽光笑容,道:「嗨,強巴少爺,出來走走啊?」

    卓木強巴也露出微笑,道:「你……」突然頓住,他清楚地知道,剛才來的時候,岳陽向自己介紹過這個小伙子,可是他叫什麼來著,自己竟然想不起來了。想想兩年前,100餘人的商業大會,自己只聽一遍就能完全叫出那些陌生朋友的名字,卓木強巴笑容不禁僵在臉上,心道:「真的是老了啊。」

    那小伙子全不介意,合上書頁,重新自我介紹道:「我叫,是胡隊長介紹我來的。」他本想和卓木強巴握手,見卓木強巴沒有伸手,他遲疑了一下。

    3、新的隊員1

    「很高興認識你。」卓木強巴伸出手來,與握在一起。他注意到手裡的書,是本黃皮封面,寫著「荒漠甘泉」四個大字。

    「沒和大家在一起?」卓木強巴隨意道。

    道:「我喜歡清靜一點,就獨自出來走走。」

    「那,帶我在周圍走走可以嗎?我想看看周圍的環境。」卓木強巴道。

    道:「好啊。」

    兩人由石屋往後,繞過山壁,穿進山峽,林深愈密,山泉漸響,倦鳥歸林,那鳥鳴聲聲傳來,好像晨曦中漫步於寧謐的公園,只是清晨的曙光換作了落日的紅霞。

    卓木強巴道:「看的什麼書啊?」他見一路小心拿著那本書,十分慎重。

    將書舉起,遞到卓木強巴面前,道:「布道……」他突然想起卓木強巴可能不明白,改口道:「一本陶冶心靈的書。」

    卓木強巴接過書,一翻翻過了簡介和書目,直接是正文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

    你們要過去得為業的那地,乃是有山、有谷、雨水滋潤之地。是耶和華你神所眷顧的,從歲首到年終,耶和華你神的眼目時常看顧那地。(申十一章十一至十二節)

    卓木強巴愣了一下,跳過一段,第二段又寫著:

    能在平地上驅馳,不該就算知足,我們還該力求登峰造極。在山頂上,露珠何等光明、美麗,空氣多麼清潔、新鮮,居民何其悠逸、閒適,他們一推窗就可望見耶路撒冷。

    多少信徒甘心樂意地過著礦工一般的生活,終年不見天日。他們的臉上原該膏著天上的喜樂油,可是卻抹著淚珠。他們原該在宮殿頂上散步,欣賞黎巴嫩的美景,可是卻滿足於牢獄中的枯萎。醒來吧,信徒們,離開你的平地,努力向上去吧!丟去你的倦、懶、冷,以及一切攔阻你向上追求基督的。讓基督做你的源頭、你的中心,要讓他在萬有上居首位。不要滿意你目前所有的。渴望一個更高、更貴、更豐、更富的生命。向著春天!追求更近神!——司布真(Spurgeon)

    卓木強巴合上書,又看了看那沙漠黃的封皮,遞還給,看了看墨綠色的深山叢林,悠然道:「你信耶……主?」

    道:「這本書,讓我心裡感到充實。」又反問:「強巴少爺,不信佛嗎?」

    卓木強巴快走兩步移出樹蔭,站在山脊邊緣,靜望遠山,道:「不信,神和佛,都是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心底,卻有個微弱的聲音響起:「孩子,你有信仰……」卓木強巴晃了晃頭,似想將這些回憶化作碎片,拋撒開去。

    邁上前來,與卓木強巴並肩而立,迎著風,淡淡道:「我得過癌症,鱗狀細胞癌,是一種惡性程度很高的皮膚癌。在醫院被發現時,已經向淋巴結轉移了,醫生說,我存活的幾率很低。」

    卓木強巴扭頭看了一眼,這個皮膚黝黑的健碩男子,看起來比張立還結實,很難想像他曾經得過癌症。

    自顧自道:「醫病花光了家裡的積蓄,我妻子提出離婚,就離了。」

    卓木強巴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怪她,她還年輕,需要繼續生活,還好我們沒有小孩。只不過,她走了之後,就我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天花板是白色的,床單是白色的,我想,我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黑暗來襲,那種孤獨最是恐怖。這個時候,是教會裡的兄弟姐妹們來幫助了我,他們為我祈禱,告訴我,主不會拋下任何一個不幸的人;信奉主,向他祈禱,他會在你心裡傳播下道的種子,使你得救。」

    卓木強巴心中咯登一下,他剛剛從那種孤獨寂寞的恐懼中擺脫出來,的話不禁讓他回想起那個自己被堵在門口的小旅館,如果那時候有人向他伸出幫助的手,他會不會也和一樣?

    卻不知道卓木強巴的心思,只是繼續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懷著一顆崇敬的心,只是希望能在教會得到一點幫助,後來我住院所需的費用,也確是兄弟姐妹們幫我湊的。歷時五年,我做了七次化療,醫生說,我能活下來是奇跡,如今我的體內已經找不到一丁點兒癌細胞了。或許你說得很對,神是不存在的,但那有什麼關係?當我那些兄弟姐妹們向我伸出手時,我能感覺到溫暖的存在。我愛他們,一如他們愛我;我需要他們,一如他們需要我。我們在主的光輝下,彼此互助關懷,彼此相親相愛,這才是我信奉的。」

    轉頭道:「胡隊長曾告訴我,人是一種社會性動物,在同一個環境中生存,他們渴望交流與分享,相互依賴著存活。一個人想獨自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那很難。看見那些山峰了嗎?強巴少爺,」手指遠山,道,「為什麼它們都是金字塔樣式呢?它們之所以那麼高,正是因為它們層層疊疊,沒有金字塔塔基的鋪墊,那山頭又怎能巍峨?若∼塊岩石,只有棍子粗細,它能長多高?一百米,兩百米?它怎能拔地而起上千米,直插雲霄?人也一樣,都市的鋼筋水泥,讓我們默然如路人,但我們心裡始終渴望著被別人信賴,被別人需要,像一個大家庭一樣和睦地生活。我們的教會就是這樣一個大家庭,在這裡,你至少不會感到孤單。當我心情煩悶的時候,我就看看舊約,煩惱便會漸漸消退;每當面對困難抉擇的時候,我也在聖經中找尋答案,在裡面可以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卓木強巴不禁笑了笑,似乎所有的宗教典籍都是一樣的,在裡面可以找到任何答案,解決所有問題。如果說可以解決所有問題,那麼,只需要一個宗教、一本經典就可以了啊,為什麼還會產生如此多教派,彼此還相互征伐?

    眺望道:「人們都是這樣,在危難的時候就希望得到救贖,在平淡的生活中就渴望發生奇跡。人們需要信仰。」

    那最後一句突然和卓木強巴的記憶重疊起來,那個聲音在心的深處說:「孩子,人們需要信仰。」

    「嘿,。」遠處有人呼喊。

    卓木強巴尋聲望去,有兩個人從山坡另一端向他們靠攏。

    「你在那裡看風景啊!」另一人大聲道。

    也大聲回應道:「你們兩個,巡山結束了啊!」

    待兩人走到近處卓木強巴才看到,其中一人年紀偏大,約五十出頭,頭上微微謝頂,額前有三道又粗又深的皺紋,一副黑色塑邊圓眼鏡,使他看起來更顯年長,走路小心翼翼;而另一人,看起來則比還要年輕,頭髮蓬亂,大步搶行,像是剛從建築工地下來的工人,胸口掛了個大的單反數碼相機,走路的時候兩手捧著相機,似乎隨時準備拍攝。

    「喲,定明,那是只什麼蝴蝶?好漂亮!」待向那名年紀偏大的中年人詢問時,卓木強巴才看到,那人肩頭停落著一隻蝴蝶,正徐徐扇動翅膀,顯然將那人肩頭當做了棲息之地,難怪他走路小心翼翼,原來是怕驚飛了蝴蝶。

    叫定明的中年人道:「你旁邊是新來的朋友麼?」

    未等兩人走近,又迫不及待地朝兩人道:「強巴少爺來了!是強巴少爺!」

    「噢!」那兩人疾走了兩步,近距離看著卓木強巴,那位年輕的笑道:「久聞大名了!」

    而年長的則先伸出手來,道:「卓木強巴學長,你好,我叫黎定明,是方老師的學生。」蝴蝶迎風而起,繞著黎定明旋了一圈,翩然飛走了。

    「咦!」卓木強巴趕緊捉住黎定明的手,倍感親切,聽聞對方叫他學長,問道:「你是哪一屆的?」

    黎定明道:「小你一屆,常聽方老師提起你。」卓木強巴道:「那你今年……」

    黎定明道:「過了夏天就三十八了。呵呵……」他摸著額上的皺紋道:「或許看起來要老一些,這都是瞎想,愁得。」

    卓木強巴道:「那你也是專門研究犬科動物的?」

    黎定明道:「不,我專攻兩棲類動物。聽老師說,你們這次出去,碰到了不少罕見的物種。」

    卓木強巴道:「原始叢林嘛,肯定還有許多未被發現的物種。」他見那名年輕的和聊了幾句後,就在一旁安靜地站著,便問道:「這位是……」

    正準備介紹,那人自己搶著道:「我和一個單位的,都是胡隊長介紹來的,我叫孟浩然。唐朝有個詩人,孟浩然,他跟我同姓同名。」

    在一旁打趣道:「你就吹吧,是你跟人家同名同姓好不好?」

    卓木強巴道:「你們是哪個單位啊?」

    道:「我是地質大隊的,他壓根兒不是我們單位的,他是高山攝影家,是自由職業者。還有嚴勇他們幾個,以前我們都在胡隊長手下幹過。」

    盂浩然嘿嘿一笑,道:「說好聽點是攝影家,其實就是一閒人,哪兒熱鬧我就往哪兒湊。凡是與西藏雪山有關的,我都感冒。」說著,把他剛拍攝的數碼相片播放給卓木強巴他們看。

    黎定明道:「回去了,今晚該開齋了。」

    朝卓木強巴一努嘴道:「今晚不開齋。」

    四人一同說笑著回了營房。原來孟浩然和差不多大,可看起來比岳陽還年輕。孟浩然得意地說:「這是保養問題。男人,整天風吹日曬的,得對得住自己這張臉。」

    回到石屋內,張大姐張羅了一大桌好菜,接受訓練的新隊員們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平日裡這些隊員的飲食都被呂競男嚴格控制,今天是借卓木強巴來的機會,岳陽、張立等人慫恿大家破戒,暗中指點說,教官肯定不會責罵,至於什麼原因,那就……哼哼哈哈,大家一笑了之了。

    見卓木強巴回來,大家自是熱情招呼,讓他感覺就像回到了昔日的商業酒會。敏敏輕聲埋怨,責問他怎麼談了那麼久,卓木強巴說他出去走了走,想些問題。沒說兩句,他就被張大姐拉去搬桌子了。張大姐說:「你們小兩口,有的是時間卿卿我我,不急在這一時。聽說你強巴拉力大無窮,正適合干苦力。」卓木強巴一陣汗顏,直道:「哪裡哪裡,比不上張大姐。」

    張大姐道:「唉,叫什麼大姐,把人都叫老了,就叫我廷虎。」繼而又道:「小岳啊,岳陽,你去叫那個誰誰誰,把箱子搬過來;祝佚,你這個木頭,杵在那裡幹什麼!過去幫忙啊;敏敏,去廚房看看,材料夠不夠。」

    一會兒,張立和兩個小伙子一人捧著一個大肚酒罈進來了。卓木強巴驚奇道:「還有酒喝!」

    張大姐道:「是啊,還是呂教官想得周到,知道我們這幫人裡,幾乎個個都是酒鬼,呂教官還親自為我們準備了藥酒,我們每天訓練之後都有酒喝。這酒味道不錯,待會兒你要多喝點,不醉人。」

    卓木強巴不禁想起了他們訓練時呂競男逼著他們喝中藥,那個苦啊,看來這就是因人施藥了。張大姐又在安排別的人挪動位置,好讓屋子裡能多放幾張桌子。

    卓木強巴笑道:「張大姐很會安排啊。」

    張廷虎道:「這幫兔崽子,比管理公司可難多了,還是要像競男那樣,用點鐵腕手段,才能叫他們服。哎,對了,聽說,呂教官喜歡你,不知道有沒有這事兒?」

    卓木強巴:「……」

    晚餐十分豐盛,可以說大大超出呂競男平日規定的標準,但呂競男只是批評了兩句,果然沒有大發雷霆。張大姐對卓木強巴指指點點,大家心領神會,眼神都極不善良,肇事者岳陽、張立二人,則裝作沒有看見。

    屋子裡濟濟一堂,總共坐了三桌,大家都爭著拉卓木強巴去坐。結果誰也沒爭過張大姐,對卓木強巴她是連拖帶拽,對別的人她是連踢帶踹,大嗓門一吼,確有誰與爭鋒的氣勢。暗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搶新郎啊!」大家又是哄笑不斷。

    這一桌其實就張大姐一位女性,其餘全是大鬍子、硬肌肉的大老爺們兒,但沒人覺得張大姐坐這裡有什麼不合適,簡直太合適不過了。張大姐的酒量,更是讓卓木強巴想起了鼎盛時期的自己。酒過三巡,巴桑和一個絡腮鬍須、滿臉凶悍的大漢行起了酒令,一來二去,兩人聲音越來越大,那已經不叫划拳,那叫吼拳。張大姐告訴卓木強巴,那凶漢叫嚴勇,也是胡隊長的朋友,登山很有經驗。另兩桌也紛紛開懷暢飲,王佑和肖恩也已和別的人打成一片,聊到興起,時不時發出爆笑之聲,屋裡頓時喧鬧起來。

    席間,岳陽去另一桌帶了兩個年輕人來給卓木強巴敬酒,一看他們標準的步姿,就知道是從部隊出來的。果然,岳陽介紹說,兩人都是他的同期戰友,瘦一點的叫趙莊生,岳陽直接管他叫瘦子,還打趣說小時候瘦子就有浪裡白條的潛質,同期戰友們都管他二條,人家退伍後還去德國發展了半年,剛回來就被岳陽叫來了;另一人叫李宏,長相樸實,不大說話。張立也帶了幾名退伍軍人前來,由於人多嘴雜,卓木強巴就更沒聽清了。

    敏敏和呂競男在另一桌,那桌另有幾名女性,卓木強巴大致問了問,有個叫林小娟的,還有個叫什麼芳的。話匣子打開了,大家都隨意起來,卓木強巴和張大姐自是天南海北地什麼都說,聊著聊著,聊到了敏敏身上。張大姐對卓木強巴說:「感覺敏敏用的化妝品,有幾款香味都淡了,多半是擱置時間太長,你強巴拉肯定沒有替人家挑選過化妝品。」

    卓木強巴說:「這些女孩子的事情,我哪裡弄得懂!」張大姐就拍著胸脯保證:「今後要用化妝品就讓敏敏跟大姐說一聲,大姐保證是最新產品、最優質量。」

    後來又瞎聊了片刻,卓木強巴說張大姐什麼都好,就是名字不大對頭。岳陽追問名字怎麼不對,卓木強巴說:「是個男人的名字。」同桌的人更好奇了,直到卓木強巴把「張廷虎」三個字說了一遍,眾人又是大笑。張立直道:「強巴少爺,你什麼聽力啊,張大姐叫張亭芙,亭亭玉立的亭,芙蓉的芙,被你硬拚成一個男人的名字,真有你的。」

    岳陽則道:「張廷虎這個名字也不錯啊,聽起來有些御前帶刀侍衛的感覺。」

    聊了半晌,卓木強巴想起一個問題,準備問岳陽,卻發現他已不在座位上,回望另兩桌,也沒看見他身影;問張大姐,張大姐道:「那小子怕喝酒,尿遁了。來,乾杯!」卓木強巴舉杯相迎,看了看敏敏,後者正惡狠狠地瞪著他,他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卻沒發現,呂競男也不在敏敏那一桌了。

    離開喧囂的堂室,站在幽深空寂的走廊內,月光從石窗斜透下來,呂競男道:「好了,說吧,你做暗示讓我出來,有什麼事?」

    岳陽斬釘截鐵道:「教官,我可以信賴你嗎?」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發光,如那夜空閃爍的星辰。

    ……

    良久,呂競男抬頭道:「原來是你!」

    4、新的隊員2

    「竟然是他!」莫金看著眼前的馬索。馬索肯定地點點頭,道:「是的老闆,從我掌握的線索來看,我敢肯定是他。「

    莫金指節敲擊著沙發扶手道:「你說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馬索道:「需要錢。因為他在隊伍裡並不出眾,所以我們以前一直沒注意這個人,經過我的詳細調查,我發現了連他們隊友都不知道的事實——這個人一直暗中吸毒,其實他有很深的毒癮。這次他參加這支隊伍,也是因為他的上級許諾,成後會有大筆的獎金。但是他們失敗了,他的錢也揮霍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想到兜售消息這個辦,從他目前出售的消息來看,都屬實。而且老闆您不是也說過,每個人都有他的價碼,只要達到他的標準,沒有什麼人不能收買的嗎?我們不是就成地……」

    「哼……」莫金揮手阻斷馬索道,「這件事情仍有蹊蹺。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出售消息?看來我們對他們的瞭解還不夠,還要作更深的調查才行。」

    馬索不解道:「老闆,他選擇這個時候來出售消息不是很合情理嗎?他們的隊伍解散了,現在沒有了中國政府做靠山,又缺資金,我看不出他這樣做有什麼不妥的。」

    莫金笑笑,道:「表面看似乎很合理,但是你別忘了,如果他想出售消息,起碼要知道需要消息方的來源。要建立相互信賴的關係不是一次兩次就能做到的,他既然一直有很深的毒癮,那麼在他們隊伍解散之前,他就應該暗中和別的勢力聯繫了,而不是突然和如此多的勢力都進行聯繫。」

    馬索小聲道:「可是,他不是為了錢又是為了什麼?而且,毒癮不是靠偽裝就能做到的,他真的有很深的毒癮啊。」

    莫金笑道:「很深的毒癮……哼,你都能查到,他的隊友就一點都沒察覺?」

    「呃……」馬索頓了頓,困惑道:「據……據我的調查,他的隊員真的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莫金道:「哦,那麼我們那位也不知道?」

    馬索肯定道:「不知道!」

    莫金詭秘地笑道:「哦,看來強巴少爺手下的普通隊員,也不能小看了。不過馬索,你要記住,有些人意志十分堅強,就算有很深的毒癮,只要他神志還沒有完全喪失,他依然會忠於他的組織。我懷疑他這樣做,是想做個雙面間諜!哼哼,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用實力讓他清醒地認識到,除了踏踏實實地跟著我們,他別無出路!」

    馬索會意道:「是要聯絡上他嗎?老闆。」

    「是,不過不和他直接見面,讓他通過第三方渠道與我們聯繫,給我們透露內情就可以了。然後讓他做一些兩難的事情,讓他越陷越深,最後不得不跟著我們。「

    「我知道了。」馬索站得筆直。

    莫金高深莫測地笑著,揮手示意馬索出去,直到馬索出門之後,莫金的笑容才漸漸被愁苦取代。那人是不是想做雙面間諜,莫金並不在意,他所擔心的是,這個消息究竟引起多少組織的注意,它的擴散度到底有多大,組織的上層會不會注意到它,決策者會不會注意到它!

    馬索返身關門時,從門縫裡往裡瞥了一眼,正好捕捉到莫金笑容消失的瞬間,他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大步走開。

    這夜酒席豐盛,張大姐倒不灌酒,反是那個叫嚴勇的,頗有和巴桑一較高低的意思。旁邊有一人一直為他們吆喝助威,這人臉圓圓的,笑起來像彌勒佛,好像也是胡隊長帶來的,叫什麼名字卓木強巴沒聽清。

    喝至深夜,大家舉杯盡歡,卓木強巴回到為他準備的房間,倒頭便睡,迷濛中有人告訴他:「孩子,你有信仰……」

    卓木強巴在黑暗中答道:「沒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待他睜開眼睛,卻在一個商業酒會上,一張張模子裡倒出來的笑臉,顯得無比親切,大家頻頻舉杯,向自己致敬問候。卓木強巴低頭看了看,自己西裝革履,皮鞋珵亮,正想著自己手中怎麼沒有酒時,手中就出現了高腳杯,杯中是顏色純正、柔紅通透的高檔葡萄酒。卓木強巴滿面笑容,與大家相互問候,心中卻有些奇怪,這是在哪裡?

    卓木強巴一回頭,就看見童方正臉上帶著熟悉的微笑,緊緊跟隨在自己身後;卓木強巴的酒杯舉向哪裡,童方正就上前去與那人握手問候,若卓木強巴漫步人群之中,他就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旁邊的人很難發現他。卓木強巴回頭道:「方正,你站前面點,別老跟在我後面,人家會以為你是秘書的。」

    童方正扶住眼鏡,輕輕道:「不用,他們認識你就好了。」他永遠是這種謙謙君子的模樣。突然,那種微笑變得猙獰起來,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魁梧大漢,一左一右架起卓木強巴,讓他動彈不得。卓木強巴大喊道:「方正,你幹什麼!放開我!」

    童方正扶著眼鏡邊框,獰笑:「對不起了,強巴拉,這一切,都是我的!」

    卓木強巴拚命掙扎,卻怎麼也動彈不了。他努力數次之後,突然感到一種真實,心道:這種程度的壯漢,怎麼會令我無動彈,這是夢嗎?這樣想著,一下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首先吸入肺部的,是熟悉的體香,而手觸到的地方,滑如凝脂;卓木強巴微微低頭,見敏敏像條美人蛇纏在自己腰間,頭枕在自己胸口,髮絲沾在自己臉上。卓木強巴盡量讓自己呼吸緩和下來,以免驚醒了她。剛才那個夢讓他想到了許多,心緒不免有些煩悶,同時感到一絲不安,卓木強巴側頭望去,窗外銀河流淌,繁星閃爍,夜正濃。

    第二天卓木強巴起了個大早,鬆鬆筋骨,感覺渾身通泰,走到屋外準備做做早操。屋外有幾人已經開始跑步了,而別人則還沒有起床,一個小伙子跑到面前道:「強巴少爺,這麼早?」

    卓木強巴認出,這是岳陽那位戰友,叫趙莊生的,因為岳陽介紹的時候說,一聽就知道,是在趙莊這個地方出生的。趙莊生帶著耳塞,說話時就把耳塞摘了下來。卓木強巴與他同跑,道:「跑步還聽歌呢?誰的歌?」

    趙莊生道:「比楊的,強巴少爺可能沒聽過。」

    「比楊,外國人?」

    趙莊生哈哈笑道:「強巴少爺果然沒聽過,他們是香港的搖滾組合,beyond,意思是超越。歌很好聽,你聽聽。」說著,把耳塞連同播放器從口袋裡扯出來,交給卓木強巴,並把耳塞塞入卓木強巴耳中。一種重金屬的音質敲擊著鼓膜,一個略微沙啞的嗓音在放聲縱歌。粵語的歌詞聽不清,但卓木強巴卻能聽出,彷彿那歌手正穿越滾滾沙浪,風塵僕僕地從遠處走來;那沙啞的嗓音吼出一種歷史的滄桑,嘹亮高亢的歌聲帶著在荒蕪之地澎湃迴盪。原本卓木強巴對這種音樂並沒有多大興趣,不過經歷了種種變故之後,他現在隱約感覺出音樂的創作者在很努力地訴說著一種艱辛,裡面的每一首歌都像是一棵小苗,在逆境中要努力地探出頭來;那名演唱者更像是用了全部生命力在演唱著,他沒有優美的抒情,也沒有聲嘶力竭的發洩,他只是在用歌聲詮釋著:平凡的人們追逐夢想的腳步不要停下,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不要放棄。每首歌,每句歌詞,都是演唱者發出的一聲吶喊:要努力!要更努力!跟隨著那種音樂的節拍跑步,給人感覺每踏出一步,都邁向一個堅實的基點,並隨時做好踏出下一步的準備。

    伴隨著那鏗鏘有力的節奏,卓木強巴和趙莊生邊跑邊聊起來。從趙莊生那裡得知,原來,昨天卓木強巴趕到時,正好大家完成了一個階段的訓練,有兩天恢復休息的時間。有一部分隊員可能要被淘汰出局了,所以昨晚呂競男才沒有制止大家胡鬧,那既是給卓木強巴他們開的接風宴,也是給某些人的歡送宴。趙莊生話鋒一轉,說:「不過,如果不是恰好強巴少爺來了,他們也不可能這樣胡吃海喝,到底還是沾了強巴少爺的光。」卓木強巴聽了哭笑不得。

    卓木強巴和趙莊生跑速較快,很快追上了昨晚與巴桑拼酒那名壯漢嚴勇,與之同跑的是昨晚為他們吶喊助威的中年人。卓木強巴見嚴勇精神抖擻,四下望望,卻沒看到巴桑的身影,只看到張大姐和幾個年輕人從石屋出來。卓木強巴同嚴勇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放慢腳步與他們並肩跑。經嚴勇介紹,他旁邊那位圓臉中年人叫褚嚴,看起來一團和氣,似乎有些發福的樣子,但其登山和戶外探險經驗不比嚴勇差,他們兩人都曾多次跟隨胡隊長進行珠峰考察。

    另一邊,張大姐帶著幾個年輕人也大叫著跑了過來,加入到這個行列之中。原本休息日大家都是三三兩兩各跑各的,可在不知不覺中,大家都是打聲招呼,然後跟隨在這支大部隊的後面,很快就拉起了長長的人龍。

    呂競男佇立在窗邊,看著卓木強巴帶頭在前,他身後跟著一大群陌生的隊員,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們凝聚在一起,不由露出微笑。

    跑幾圈下來,身體開始微微發熱了,同時卓木強巴也聽到身後有隊員開始喘粗氣,於是放慢步子,漸漸停下。張大姐道:「聽說你受過傷,看起來恢復得不錯嘛,後面那些年輕人都跑不過你。」

    卓木強巴指著自己胸口笑道:「我受的是內傷。對了張大姐,休息時間通常你們都怎麼過?」

    張大姐道:「方式很多啊。這裡是野外,我們可以玩溯溪、拓展、跑酷,怎麼玩都行。機關攻防和塑膠彈仿真槍戰可能是大家最喜歡的了,岳陽和張立他們玩這個是高手。」

    孟浩然插嘴道:「就是不能玩智力遊戲。呂教官說,身體訓練這個玩意兒,不進就退,所謂休息,就是指不會每天增加訓練強度。」

    嚴勇道:「其實我個人認為,裡面有些訓練科目對新人來說,太過複雜,難度太大。那些高難度技巧訓練,我們真的能用得著嗎?」

    趙莊生馬上道:「是啊,強巴少爺,聽岳陽說,你們以前進古墓闖機關什麼的,那些古代遺跡裡面,真的有很多機關嗎?你們都遇到過些什麼機關啊?給我們說說……」

    其餘人齊聲附和。卓木強巴覺得,他似乎已經說過很多遍了,而且這件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正好看到張立出來了,馬上招呼他過來,道:「張立,你給他們說說我們以前的遭遇。」

    張立一聽這個來勁兒了,馬上唾沫橫飛道:「想當年……」

    卓木強巴在訓練營待了三天,與大家相處格外融洽。他見呂競男將這裡安排得井井有條,連巴桑也擔任了教官的職務,而方新教授那裡需要整理大量的資料,他也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些資料,便帶了敏敏,趕回教授那裡幫忙。

    回到拉薩,卓木強巴轉達了黎定明及岳陽他們對方新教授的問候,敏敏和教授親暱地問候之後就乖乖地進屋收拾行李去了。方新教授對卓木強巴道:「怎麼樣,這批新隊員給你留下了什麼印象?」

    卓木強巴道:「很好,他們……很優秀,都是一些有豐富戶外經驗的人。和他們待的這三天,說真的,導師,我都不忍心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人被淘汰掉了。」

    「哦。」方新教授道,「你已經不懷疑他們中有人把消息透露給別的尋找帕巴拉的組織了?」

    卓木強巴長歎一口氣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就無話可說。因為我實在是不明白,將我們的消息透露出去,他們究竟能得到多少好處。」「好處可多了——」方新教授說了一半,見卓木強巴面色不好,微笑著道,「好了,暫時不說這個問題。跟我來,我帶你看看從俄羅斯拿回的資料裡又發現了什麼。」

    卓木強巴推著輪椅,在方新教授身後道:「導師,還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剛開始得知帕巴拉的時候,我是感到很神秘,但我一直以為我們掌握了不少信息。直到呂競男拿出那些資料,我才知道,我們對帕巴拉只是一知半解,但是掌握那些資料後,我們又能重新認識帕巴拉了。可是現在,我突然發現,我們對帕巴拉竟然只知道皮毛,如果不是亞拉師和塔西師,我們對帕巴拉幾乎是一無所知。就連呂競男和亞拉師,他們知道的也都是皮毛,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方新教授笑了笑,道:「強巴拉,看來你還是對我們的定位認識有些偏差呀。我一直向你強調的,我們是比業餘小組還要業餘的實驗小分隊,剛開始,我們所掌握的有關帕巴拉的信息是不會太多的,我們只能由淺入深、由表及裡地一步一步來。沒錯,帕巴拉消失在歷史中長達千年,如果千年以前就有人開始收集帕巴拉的資料的話,那麼我們現在所掌握的資料和人家的資料比起來,那肯定是九牛一毛,沒得比。不過,我們一直在學習中進步,他們有一千年的資料,正好供我們學習吸收。而且,他們掌握了那麼多資料,為什麼一直沒找到帕巴拉呢?為什麼?」

    卓木強巴默然,方新教授打開電腦,回頭道:「因為他們缺少關鍵的東西。比如說瑪雅地宮出土的光照下的城堡,還有倒懸空寺裡發現的狼皮地圖,沒有這些東西,其餘的資料再多都是空談。所以說,在尋找帕巴拉的關鍵資料方面,我們與他們是同步的,比其餘尋找帕巴拉的組織則更接近事件的真相,這也是為什麼那些組織會來找你的原因。只要誰先破解了光照下的城堡和狼皮地圖裡隱藏的秘密,誰就有可能先一步找到帕巴拉;至於其餘的資料,可以從側面給我們提供有關帕巴拉的信息,但是在找到帕巴拉這件事上,它們不是關鍵。」

    電腦打開,方新教授一面點擊一面道:「所以這次你回來,我會把整理信息資料的事情交給你和敏敏負責,而我,則會專心地和各方面的專家聯繫,希望能在破譯光照下的城堡和狼皮地圖上取得突破。你看這個……」

    電腦上出現一張黑白照片,裡面是一個長方形的匣子,樣式很古樸,下面有一行文字,看起來應該是標注的拍攝於哪裡。卓木強巴道:「這是什麼?」

    方新教授並不說明,只是告訴卓木強巴:「看它的外形,能讓你聯想起什麼來不?」

    卓木強巴擰緊眉毛,全神貫注,最後惋惜道:「想不起來。」

    方新教授奇怪地看了卓木強巴一眼,道:「強巴拉,你的記憶力比以前是大有不如啊,怎麼,難道連我這個老頭子你都趕不上?」

    卓木強巴一陣汗顏,不過方新教授已經調出了另一幅圖片,這倒是讓卓木強巴馬上聯繫了起來——那是方新教授在古格倒懸空寺裡拍攝的,最後那間石室靠牆的那張石台,裝有狼皮地圖的匣子便是從這石台上取下的。方新教授播放著錄像,那石台清晰地出現在電腦上,它上面有兩個正方形、一個長方形,呈品字形排列的三個凹槽,其中一個正方形和那個長方形凹槽內的東西被人取走了,剩下一個凹槽內,有一個似銅又似鐵的正方形匣子,那就是裝狼皮地圖的匣子了。那個匣子的花紋、樣式、質地,均和黑白照片上的長方形匣子一致。

    卓木強巴道:「這……這難道就是……」

    5、納粹第一次入藏

    方新教授道:「沒錯,我認為這就是當年福馬從古格密室裡取走的其中一個匣子,後來輾轉落到了德軍手上。下面註解是德文,我問過專家了,那個三角形是希姆萊黑魔城堡的標誌,說明希姆萊在黑魔城堡對它做過研究。除此之外,你帶回的資料中再沒有別的對這張照片的介紹了。」

    卓木強巴道:「導師是說,我們得到的資料並不完整?那我們是否再聯繫普利托夫一次?」

    「晚了。」方新教授淡淡道,「他已經死了。」

    「什麼!」卓木強巴大驚。

    方新教授道:「你應該想得到的,他與你們交易被人家盯上了,肯定難逃厄運。倒是不知道他透露出多少交易內容,不過就算透露出去也沒關係,說不定那些大一點的組織早就查到這部分消息了,只是我們不知道需要補充這方面的內容而已。這些資料我們一起研究,裡面涉及很多二戰納粹掌握的有關帕巴拉——他們稱做沙姆巴拉的信息;裡面還有許多與帕巴拉無關的信息也要注意,那個西爾莫金所涉及的內容,就與沙姆巴拉毫無關係。」

    卓木強巴點頭,方新教授頓了頓又道:「這裡面還有個問題,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他倒回拍攝錄像,只見錄像中教授道:「這裡有道門,用塑膠炸藥把這裡炸開,別,別放太多炸藥。」

    方新教授指著畫面道:「看到沒有,我們進入石室時,這道門是堵上的。如果是福馬取走了這裡的東西,當時的古格就是一個無人的不毛之地,他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扛著寶物離開,為什麼要小心地將這道門封堵起來?」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說不定是見到了什麼詛咒或是警語,諸如『如果打開這道門,靈魂就會被詛咒』之類的吧!」

    教授讚許地點頭道:「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好了,這個等以後資料多了再研究。再來看看這個,這些是我打印出來的照片……」

    方新教授揚了揚手中厚厚一摞黑白照片。卓木強巴接過,只見照片上大多以雪山和大草原為背景,照片的主角大多是形形色色的藏民,還有部分照片是在寺院裡拍攝的。那些背景和寺院,卓木強巴一看就能分辨出這是在西藏拍攝的,他一張一張地翻閱,道:「這些是……」

    方新教授道:「這就是呂競男反覆提到的,塞弗爾探險隊拍攝的照片。1938年,這支探險隊由希姆萊推薦、希特勒批准,是納粹第一次入藏探險小分隊。」

    卓木強巴奇怪道:「怎麼大部分都是……」

    「藏族同胞,是吧。」方新教授接著道,「你別忘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塞弗爾探險隊是為了尋找他們雅利安人的先祖才來到西藏的,他們的主要目的,是研究西藏的人種和他們雅利安人種的區別,所以拍攝了大量的藏族照片。他們還測量藏民的頭圍、身高、臂長,觀察髮色、膚色、瞳孔虹膜等實驗,但是,這些都只是一些明面上的東西。你仔細看完全部照片就不難發現,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做做樣子,走走形式,這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卓木強巴道:「哦?」

    方新教授道:「後面還有許多張,是塞弗爾小分隊自己拍的或是與當時貴族合影的照片,仔細看那些照片。」方新教授從一側捋了捋整摞照片,捏住最後幾十張對卓木強巴點點頭。

    卓木強巴跳過前面的照片,看了看塞弗爾小分隊成員的照片,很快就發現了問題,道:「這些照片,怎麼都像是裁剪過的?有些照片邊緣明明還有人,卻只拍到一半,還有,這些人的表情……總感覺怪怪的。」

    方新教授道:「不錯,不是他們表情怪怪的,而是他們的視線聚焦怪怪的。你注意沒有,他們拍照片時與我們平常拍照時不同,似乎都沒有看攝影師,而是在看別的什麼地方,有好幾張照片都是如此。這張,與錫金貴族合影的;還有這張,與土司合影的;這張全家福就更不用說了,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沒注意到攝影師。至於你說的照片經過裁剪,我認為不像是裁剪,而是拍照的人有意沒將邊緣的人拍進去。」

    卓木強巴疑惑道:「這是為什麼?」

    方新教授微笑道:「如果僅看照片,恐怕很難理解;但是,你看了這則資料,就一目瞭然了。」他敲擊鍵盤,電腦上顯示出一條納粹密文,翻譯的內容大致如下:「另遣恩斯特、塞弗爾等5人前往西藏,以塞弗爾為隊長,佯查西藏人與雅利安祖先之類同。」

    卓木強巴道:「另遣?佯查?難道說……」

    方新教授道:「沒錯,塞弗爾小分隊是一個幌子,他們的任務,就是為了掩蓋納粹前往西藏的真實目的。與這五人一同前往西藏的,另有八名成員,這就是許多照片不能拍全的真正原因。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另外一同人藏的那八個人,要在任何資料上徹底隱形。而且,除了你這次從俄羅斯帶回來的解禁材料,我們從別的渠道再也查不出有關這八個人的任何事情,可見納粹對這八個人的保密做到何種程度——連組織內部也不做任何備份資料,這就有了八個完全不存在於這世上的人。資料在這裡,你看一看。」

    方新教授調出另一份文件,破譯密文的大意是:派遣了八個符號調查閃電區域,一切行動聽為首的符號指揮,並賦予為首的符號一切權力,在閃電區域,為首的符號等同於元首。後面是希特勒的簽名。

    但是那八個符號被保留著,譯者並沒能翻譯成八個名字。卓木強巴詫異道:「在希特勒親自簽署的文件上也只用代號來表示身份嗎?這八個符號代表的人名有沒有可能破譯?」

    方新教授道:「我已經請教過符號學專家了,這個用的是北歐魯尼文,也是希姆萊崇信的古代神秘力量之一。但是這些符號破譯出來我們也無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因為每個人都只有首字母縮寫,好比這個為首的符號。」

    卓木強巴順著方新教授手指看去,那個符號就像一個「米」字,只不過中間那一橫多了一上一下兩處拐折。只聽方新教授道:「這就是H和M兩個首字母的縮寫。」

    「H,M?」卓木強巴猛然道:「西爾莫金!」

    方新教授道:「這個,只能說有這種可能,我們沒有佐證,不敢肯定。」

    卓木強巴道:「那,那個閃電呢?閃電是代表西藏麼?」方新教授道:「閃電是魯尼文中的S字母。」

    卓木強巴道:「S?不是西藏啊?」

    方新教授一笑,道:「但是你別忘了,有個地方可是S。」

    卓木強巴恍然道:「香巴拉!沙姆巴拉!這麼說來,肖恩的猜測是正確的,以前我們搜集到的二戰官方資料與真實情況是完全相反的!納粹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沙姆巴拉才去的西藏,調查西藏人種問題只是一個幌子;而他們對外宣稱的卻是為了尋找雅利安祖先,找到沙姆巴拉入口只是個意外,整個事件被顛倒了過來。而這一切,都有可能是西爾莫金策劃的,這個傢伙!」

    方新教授道:「其實,關於二戰有太多的未解之謎,像這次納粹入藏,就有許多學者提出過質疑,諸如對塞弗爾身份的質疑。塞弗爾被稱作博物學家,許多學者指出,博物學家,那是指對多種自然科學都有著精深瞭解的人,這樣的人在歷史上也只能數出幾個,比如達芬奇、達爾文、牛頓等。他們對醫學、物理、化學、天文、地理、動植物學等諸多學科無不精通,並且引領著他們那個時代的科技潮流。但是當年塞弗爾才26歲,他有什麼資格成為博物學家?有學者猜測,那個博物學家是另有其人,那才是那次探險小隊的真正負責人,塞弗爾只不過掛了個名號。還有,公開身份的五人小分隊各自精通的專業也有問題。塞弗爾暫且不談,我們看看其餘四人都是什麼專業的:克勞澤,是名動植物學家;卡內勒,研究地球物理學的,同時也精通地質和氣象學;貝格爾,資料上顯示他是人類學家,這個專業我查了很久,其實人類學家的前身指的是解剖學家,實際上,他是海德堡學院的高才生,後來曾在集中營裡進行人體實驗;還有埃德蒙格爾,這個人據說是器材設備的管理員,但是從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他在黨衛軍特種作戰部隊,也就是紅蠍特攻隊訓練營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方新教授笑笑,繼續道:「動植物學家、地質專家、醫生、特種兵,加上一位博物學家,你想,研究人種需要派出這樣一隊組合嗎?還是說,這樣一支隊伍,更適合做別的什麼事呢?」

    卓木強巴道:「和我們一樣,這是一支典型的探險小分隊,為的是出入少有人跡的荒野。」

    方新教授又道:「如果加上隱藏起來的那八個人,我們能看得更明確些,HM先生就不用說了,他極有可能才是那位真正的負責人,又一名博物學家;後面的AFH,同樣是一名醫生;GK,是機械工程學專家;AL,考古學家;FF,歷史學家;另外還有三名紅蠍特攻隊員。如果說他們是集體行動,那麼,這樣的人員配備,他們要去哪裡,要幹什麼?」

    卓木強巴聽得一手心的冷汗,沉聲道:「他們需要尋找歷史上一個可能存在,並可能有許多機關的地方。」

    方新教授繼續滾動鼠標,道:「這份物資清單,是他們帶入西藏的部分器械。」

    卓木強巴仔細閱覽,那清單上細分服裝、鞋襪、帳篷、背包、水具、爐具、刀具、攀巖套、登雪山套等等,密密麻麻羅列了幾大篇。特別是其中的兵器篇,裡面的武器足夠將這支小分隊隊員武裝到牙齒,甚至還有富裕。而且從拷貝的資料上看,顯然他們拿到的僅是不完整的物資清單,後面還有許多沒有羅列在上面的東西。卓木強巴愈發堅信這支隊伍絕不是去西藏尋找雅利安祖先那麼簡單,他奇怪道:「就算是找香巴拉,也不用這麼多東西呀?」

    方新教授歎息道:「是啊,所以說,如果不瞭解二戰那段歷史,很難理解啊。這裡面有部分物資,是為他們的盟友準備的。」

    「盟友?」

    「嗯,英國,很奇怪吧。事實上,在二戰開打之前,英國與德國的關係一直不錯,德國在一戰後能迅速崛起,離不開英美對它的支持。第三帝國的爪牙,是慢慢伸出並逐漸鋒利起來的,而在整個過程中,英國採取了默認、容忍、退讓的態度,直到最後忍無可忍。這支塞弗爾探險隊就是經英方控制區進入西藏的,因為那時他們是合作行動的。這裡有一份文檔資料,是FF寫的行程日誌。篇幅不大,我打印出來了,你可以看看。」

    卓木強巴接過那幾頁資料,瀏覽起FF的日誌來——

    1939年1月17日星期二

    今天,我們抵達索嘎,HM告訴我們,將沿著山脈向西行進,但他暗中給我們下了命令,要小心那批英國佬的「友好合作」,以及各國視線。為此,EF等五人不得不沿途做出調查藏民的樣子,拍攝照片。這裡的天氣異常乾燥、寒冷,讓我想起了因特拉克。而我們還要往山上走,幸虧有20幾個菩提那奴隸跟著我們。

    1939年2月23日星期四

    完成今天的測繪工作後,天空撒下雪來,初時像鹽一樣,為細細的顆粒,後來就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鵝毛。河兩岸早都結上了冰,只留下河道正中有一條極細的如同山泉的小溪,流淌在這廣袤平坦的荒原上,像一條不斷扭動著身軀的蛇,看不見它的頭尾。

    HM說,「當年FT先生就是在這一帶活動並收穫了大量線索的,我們應該在這裡搭建一個基地,暫時休整下來。但是我很奇怪,一路走來,我們並沒有看到任何人類活動過的痕跡。HM說,會有的,就在前面,是一個原始部落。他怎麼會知道?或許他來過這裡,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來。

    1939年3月10日星期五

    大雪下個不停,按理說不應該有持續這樣長時間的降雪,在我所瞭解的西藏歷史上,沒有。今天我才知道,我們所處的範圍,已經是那個古老王朝的領域,只可惜,大雪封住了我們的去路,我連一座廢墟也沒看到。但HM告訴我們,這片區域內,有許多殘存的無人城堡。放眼望去,白色堆積成許多小丘,HM說,那很像中國樣式的墓地,我只感到寒風中一陣肅殺。看起來,HM對中國很瞭解,我一直以為,他僅知道西藏這個神秘的古老民族。

    1939年3月29日星期三

    這是我們勘測的第五座城,每個人都疲憊不堪,又死了2個菩提那人,加上昨晚想逃走的,我們僅剩下一半奴隸了。庫爾德詢問我們需不需要再調集一批奴隸,如果那樣的話他得帶幾個人返回印度,HM謝絕了。他們都有各自的心思,我看得出來,誰又沒有自己的想呢,包括那些奴隸。或許現在沒有心思的只有GK和AL,他們為發掘到的廢墟而發狂,幾乎達到了不吃不睡的地步。前天那四個菩提那人慘死的場面我還記憶猶新,GK卻說那是機關學的大成就,他很難相信幾百年前的古人能有這樣的技術。HM說,那就是神秘的遠古東方科技,其成熟時期已經在一千年以上,那些藏先民完美地繼承了這種東方科技。我不信,如果說東方人在一千年以前就發明並創造了這種機械設備,那麼,他們早就該步入工業輝煌的時代,那是任何歐洲國家和民族難以望其項背的技術力量,而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HM還說,早在兩千多年前,東方人就用木質材料做出了可以在天空飛行的器械,那一定是神話!

    1939年4月7日星期五

    第七座廢墟發掘結束,事情沒有想像中的順利,TXT傷得很重,儘管ES和AFH全力搶救,最終我們還是將他埋在了廢墟下面。HM眼中透著深深的失望,他開始抱怨庫爾德提供的材料不準確。庫爾德則聲稱資料都是FT先生留下的翔實信息,如果我們雙方的資料拼接在一起,就應該是完整的,一定是我們的資料出了問題。他們爭吵的聲音很大,但從不讓我們加入他們的討論之中,他們說的,是什麼資料?離開家已經快五個月了,我開始懷念家裡的兔子蛋。

    1939年6月5日星期一

    庫爾德和那幾名英國官員全死了,我不相信那是意外。HM似乎發現了什麼,我聽到他與AL討論說,還有別的資料沒有找到。然後他就告訴我們,他將與EF繞道拉薩,然後沿途拜訪當地的貴族和官員,最後返回德國。他讓我們留下來,天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結束!臨走時,我向HM表達了對英方的擔憂,一起出發的隊伍,卻沒有一個英國人活著回去,這是會引起英方抗議的。HM說不用擔憂,事情會解決的,他笑得很神秘,不,是很詭異。

    藏地密碼-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三章希特勒第二次派人進藏之謎

    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三章希特勒第二次派人進藏之謎

    「英德第一次聯合入藏,最終是HM殺死了所有的英國人,並留下一部分德國納粹在西藏。我們可以想見,在整個二戰過程之中,他們一直駐守在西藏基地內。勘測、探索、尋找。下面我來說說納粹第二次派人入藏是怎麼回事。」

    1、十三圓桌騎士猜想

    看完日誌,卓木強巴道:「太……散亂了,中間怎麼會差了這麼多?」

    方新教授道:「我們拿到的資料就是這樣子。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德國拿到這些日誌後,將一些不能出現的內容銷毀了;二是蘇聯得到這批資料後,將重要的內容隱匿起來,只有這部分無關緊要、讓人看不懂的內容才被解禁了。正因為間隔太久,所以我們無得知他們具體的行程,以及究竟在西藏幹了什麼、最後又發現了什麼,甚至不知道,最後有幾個人活著,並留守在西藏。但是我們不難看出,這次入藏是由於德方和英方各自掌握了部分福馬資料,所以才展開了聯合行動,而HM最後卻殺死了所有的英國人,將他們發現的東西獨吞了。」

    卓木強巴道:「可是,就如這位FF所說,英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對呀。」方新教授道:「你知道嗎,根據官方資料,8月,塞弗爾探險隊返回德國,9月,德國閃電攻佔波蘭,同時,英國對德宣戰。他們沒有善罷甘休,只是所有問題,都在二戰這場暴風雨之中被掩蓋起來了。」

    看著目瞪口呆的卓木強巴,方新教授有些憂慮道:「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沒提到。」

    卓木強巴回過神來,問道:「什麼?」

    方新教授道:「關於十三圓桌騎士。」

    「啊!」卓木強巴輕呼。這個神秘的組織他雖然只聽塔西師說起過一次,但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特別是塔西師說起這個組織時那種表情、那種神態,顯然那是一個不能隨便說起的禁忌。

    方新教授道:「我第一次給你有關二戰的資料時,其中有一部分關於希特勒的資料我認為不太可靠,為了節省你的閱讀選擇,我只選了那些較為可信的材料。那部分內容說希特勒在沒有發跡之前,曾與一個神秘組織有過接觸,據說《東方之珠》那本雜誌也與那個組織有一定關係。正是那個組織告訴希特勒,他不是一個非凡的人,他注定要成為一個萬眾矚目的人。希特勒受到這種蠱惑,加上一戰幾次大難不死,最終才堅信,自己注定要成為讓世界刮目相看的人。我記得那位研究二戰史的朋友告訴我說,他敢打賭,當年受到那個神秘組織蠱惑的青少年絕不止希特勒一個,有大量的青少年都為之癡迷,只不過希特勒是最成的。」

    卓木強巴道:「那個組織難道就是……」

    「嗯。」方新教授凝眉沉聲道:「問題就在這裡,那個組織的成員自稱為聖堂騎士,而那個組織就叫聖堂騎士團。」

    「聖堂騎士團!」

    「後來我大概查閱了一下,在西方傳說中,所謂聖堂騎士,指的就是十三圓桌騎士。」

    「啊!」

    「所以說,如果希特勒年輕時真的被聖堂騎士吸納過,加上二戰前期和二戰中種種令人無解釋的謎團,這將成為傀儡希特勒學說的一個關鍵。」

    卓木強巴道:「導師你也知道傀儡希特勒學說?」

    方新教授道:「嗯,查資料查到的,你也聽說過?」

    「嗯,肖恩向我說起過。但是他……說得很簡單。」

    「哦,是這樣的。其實,正是因為二戰中未解的謎團太多了,而俄

    羅斯和美國又對二戰資料嚴加保密,所以歷史學家為了還原歷史的本來面目,才提出了一系列大膽的學說,以求更完美地解釋發生在二戰中的事件。傀儡希特勒學說只是其中的一種,希特勒只是那個神秘組織中的一員,他只是被擺在檯面上的人物。而且從他入黨,到他將整個納粹黨發展壯大,都是那個組織在背後幫他策劃、整改、設計。還有,整個德國的崛起離不開英美的大力支持,而有學者指出,希特勒就算在德國內部有極高的人氣,但當時他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卻並非極大,而當時德國也拿不出什麼東西讓英美等經濟強國青睞有加。如果說英美是為了扶持德國成為對抗蘇的棋子,那麼,在他們自身遭遇金融蕭條時,德國已經明顯擺出一副作戰姿態,這時候再向德國大量貸款、援助物資就說不過去了,更何況還是軍事物資。所以也有學者提出,當時援助德國這件事情,也是那個神秘組織在背後一手操控的,因為那個組織的成員遍及世界各地,而且很多成員擔任著世界各國的政要,所以調運物資這樣的事對他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還有二戰中最著名的敦刻爾克大撤退事件,二戰初期,英聯軍連遭慘敗,最後被逼入了絕路,30萬士兵困守一隅,只要德軍一合圍他們將毫無生路,但就是這個時候,希特勒親自下令,德軍停止追擊24小時,正是那24小時讓英聯軍得以從海上逃生。如果不是敦刻爾克大撤退,整個二戰史可能早就被改寫了。希特勒下達的那條命令,令所有的二戰歷史學家都想不出原因,而且當時所有的納粹高官,也都對這條命令感到不可理解。如果按照傀儡希特勒的解釋,就是那個組織的高層,對希特勒下達了命令,讓他延遲24小時追擊,希特勒不敢不服從。」

    卓木強巴如聽天書,不禁道:「那,他們又是為了什麼要下達這樣的命令?」

    方新教授笑笑,道:「這個,因為我覺得和我們尋找帕巴拉已經扯得太遠了,所以沒有深究。」

    卓木強巴道:「那麼,那個推動二戰的、連希特勒也不得不服從的神秘組織,就是十三圓桌騎士了?」

    「服從嗎?我看也未必。」方新教授望向遠方道:「當初提出傀儡希特勒這一學說的歷史學家,是有一種打擊殘餘納粹分子對希特勒盲目崇拜的成分在裡面的。要我說,就算真有那麼一個組織,希特勒和那個組織之間,多半也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到了二戰中後期,那絕對是一場世界大戰,而不是哪個組織或哪個人就可以左右的。而且,是不是有這個組織,還很難說呢。對了,支持這個學說的人還有一種論調,就是蘇美對二戰資料的保密。二戰資料被嚴格保密起來,很多資料的解禁期為一百年,而且還有一部分資料是屬於終生保密的,也就是說,不管哪朝哪代,那些資料都要被塵封,直到人類滅絕。這件事是很多研究學者都知道的,問題就是為什麼要終生保密,實在讓人無理解。而傀儡希特勒學說就指出,正是因為那個神秘組織在蘇聯和美國都有大量高官,所以對涉及那個組織的資料被要求終生保密起來。」

    卓木強巴順著教授的方向望出去,喃喃道:「十三圓桌騎士,真的有這樣恐怖?」

    方新教授道:「如果你認為他們和我們尋找帕巴拉有很大關係的話……要不,我再查查?」

    「哦不!導師。」卓木強巴忙道:「不用了,如果他們真像傳說中那樣可怕,怎麼會注意到我們這麼小的組織?我們還是把精力都放在帕巴拉的事上好了。這裡還有這麼多資料,你還要分析地圖和銅鏡的線索,其實,這些交給我們來做就可以了。」

    方新教授道:「嗯,整理資料的事就交給你和敏敏了,至於找專家嘛,還是我來吧。別著急,資料多著呢,還有許多沒有翻譯過來,慢慢看。」

    此後,由呂競男和巴桑、岳陽等人負責新隊員的培訓,肖恩、王佑都加入被培訓行列。亞拉師和胡楊隊長滿世界淘寶,不定時將一些實用器械寄回西藏,再轉到訓練營,張立在訓練營將那些器械拆解後重新組裝。卓木強巴和唐敏在方新教授的帶領下,更進一步地深入瞭解帕巴拉,他們著重分析從俄羅斯帶回來的資料。方新教授在人員調整分工、計劃安排上面費了大量心思,大家分散開來,平時少有聯繫,確保行蹤不會被敵人發現,然後每個月一次碰頭會,匯報工作的進度。至此,這支因帕巴拉而拼湊起來的隊伍開始有規律地運作起來。

    一個月後,岳陽和張立神秘來訪,向方新教授和卓木強巴匯報了。件大事。「強巴少爺,我們基地存放的方新教授記錄的電腦數據被盜了。」張立有些憤慨地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卓木強巴暗吃一驚。方新教授用電腦記錄下的資料,為了方便查閱,所以在訓練營拷貝了一份。那可是他們用性命換回的第一手資料,如果被盜,那些早就想找到帕巴拉的組織豈不是就和他們同一起跑線了?而且,他們還會因此而發現光照下的城堡、狼皮地圖等諸多秘密。

    岳陽道:「硬盤一直在教官辦公室的電腦裡,是夜裡被盜的。竊賊沒有驚動守夜的人,對營地和我們的防禦佈局很瞭解,初步判斷是內部的人做的,而且不止一人。教官組織了一次內部清查,但是沒有發現可疑分子。教官害怕有別的組織成員潛伏在訓練隊員之中,他們有可能破壞或竊取電腦傳輸信息,所以這個月和以後的匯報工作我們都得面對面地進行。」岳陽的語氣還算平靜。

    卓木強巴皺眉道:「難道連可能懷疑的對象都沒有嗎?」

    張立道:「我覺得王佑最有可疑了,他不是我們找來的朋友,為什麼非要加入我們?還有,他平日總是帶著一瓶藥,健康人老吃什麼藥啊?」

    卓木強巴道:「哦,那藥我倒是知道,王佑說是維生素。但是他應該不缺錢,如果是他的話,難道是為了別的目的?岳陽,你怎麼看?」

    岳陽道:「嗯,我們是曾重點懷疑過王佑。但是教官說,王佑沒有那麼好的身手,他不可能是主要行動人,那些藥嘛,倒也沒什麼。」

    他心裡卻回想起向呂競男匯報時的情況——

    「教官,王佑服用的不是維生素,是毒品。」

    「什麼,毒品?你確定?」

    「是的。或許純度不是很高,但裡面絕對含有成癮成分。」

    「你是說,他有可能被人用毒品控制,暗中竊取我們的資料?」

    「不排除這個可能,要我監視他嗎?」

    「嗯,不要驚動他,暗中監視。」

    ……

    卓木強巴想了想,一時也沒什麼眉目,便道:「知道了,那你們的訓練要抓緊,這件事對我們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是吧,導師。」

    方新教授「嗯」了一聲,似乎在沉思。卓木強巴突然想到,前段時間不是和張立他們商討過,要制定一個洩密計劃,讓那些想找他們打聽帕巴拉秘密的各個組織將注意力轉移嗎?這次的失竊事件,是不是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可是,為什麼自己不知情?而且,利用他們尋找帕巴拉的全部錄像資料作為誘餌,這個洩密計劃洩露的秘密未免太多了。還是說,真的有內奸盜走了資料?為什麼導師沒有出現自己意想中的驚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卓木強巴正往不好的方面想,只聽方新教授清咳一聲,道:「唔,好了,這件事我們已經知道了。競男一定會加強管理,限制單獨行動,我相信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你們匯報一下各自的工作進展吧。張立,那些器械改進進行得怎麼樣了?你一個人能完成嗎?」

    張立道:「寄回來的裝備樣品,數量不是很多,拆卸和重裝我一個人都能完成。問題是在改造設計上,我先前設計的幾份草圖都不過關,工廠的師傅說,照我畫的草圖無加工出我要的零件。」

    方新教授道:「這個好辦,你將原始草圖和數據掃瞄進電腦,我另找專家替你完善。」

    張立道:「那就沒問題了,我會先拿給教官過目,她也很瞭解機械設計。」

    接著,岳陽匯報了新兵培訓的情況,他道:「這群人平均年齡是35歲,正值壯年,而且都有野外探險的經歷,酷愛體育競技項目,本身有一定的體能基礎。關鍵是這群人的心理素質相當穩定,目前已經通過了拓展訓練,接下來他們將接受極限訓練。由於我們現在不宜輕易暴露,所以只能選西藏的一些雪山作為訓練場地。我們目前初步制定的計劃,包括了攀巖、攀冰、雪山速滑、高空速降、頂風作業等一系列項目。這群人裡面,尤其值得一提的就是肖恩大哥,他們當律師的記憶力驚人,理論知識完全沒有話說。其實早在去叢林的時候,他的理論知識就已經比我們強了,目前主要是進行一些技能訓練。肖恩大哥的身手還真不賴啊,大有當年亞拉師的風範,不管什麼訓練項目,都是一次成。如果他們能順利完成極限訓練的話,我們就等著張立的新裝備了。」

    方新教授道:「那麼,還需要多久才能確保他們可以隨行?」

    岳陽道:「嗯,教官說,如果一切順利,再需要兩個月,就可以將他們訓練至我們前往美洲叢林時的水平了。當然,如果要提前出發的話,我們可以壓縮訓練課程,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們達到可以隨行的條件,關鍵是那最後的線索。」

    方新教授道:「嗯,不錯,關鍵還在我們這裡啊。我也向大家匯報一下我的進展吧。你們知道,我和強巴拉他們分成兩組專門來研究線索,我負責從科學技術領域來分析研究線索,強巴拉負責從歷史文獻資料查找線索。原本地圖已由亞拉師帶回教會研究,銅鏡也被呂競男帶回教會,但是他們一直都沒研究出結果來,現在剛剛回到我這裡,希望能借助現代化的科學儀器,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我們盡全力而為,就算是不能復原光照下的城堡,我還有一幫朋友正在玩命地研究那幅地圖呢,如果他們查出什麼線索,我們也還有希望。而強巴拉,他對歷史資料的研究也取得了重大突破,給大家說說吧。」

    2、莫金與福馬

    卓木強巴道:「那麼,先說重點吧,我想我們已經從歷史資料中,查到一些莫金以及他家族的來歷了。我們如今面對的莫金,和我們熟知的那個福馬,他們的祖先之間是有聯繫的。」

    「啊!」張立和岳陽俱是大驚。

    卓木強巴道:「當然,我們沒有確鑿的歷史證據,我們只能靠推測得出結論。首先,向你們說幾個人的名字。第一個叫狄格。德。蘭達,是隨西班牙人入侵瑪雅的傳教士,他在瑪雅文明史上幹了一件空前的大事,可以說,瑪雅人留下的文化遺產,一半以上毀於他手。當西班牙人抵達美洲時,瑪雅文明已經隕落,他們遇到的,全是穿著獸皮、沒有文字、還處於原始社會形態、智力低下的原始人,所以西班牙人沒有費什麼勁就佔據了美洲。但是隨之而來的是,那些原始人帶他們去看了瑪雅的石城,那奇跡一般的建築簡直就是外星人製造的,還有那些精美的黃金飾品,讓西班牙人眼睛發紅。更重要的是,那些原始人拿出了許多寫在樹皮上的文字,那便是獨特的瑪雅文了,他們雖然忘記了文字的意思,卻也知道這是祖先留下來的,所以當寶物一樣珍藏著。那些文字記載,便全是由蘭達一個人閱讀的,所以現在瑪雅史學家普遍認為,蘭達是讀懂過瑪雅文的。可惜,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將所有收集到的瑪雅資料,統統付之一炬,也正是他的行為,造成了後人研究瑪雅史的困難重重,也讓瑪雅的歷史至今成謎。」

    卓木強巴換了口氣,繼續道:「至於他為什麼要徹底銷毀那些瑪雅文獻,並且近乎瘋狂的抓捕、折磨、殺死那些獻出文獻或者知道文獻存在的瑪雅人,歷史學家給出兩種解釋。第一種是,當時蘭達為了徹底摧毀瑪雅人的精神信仰,好讓那些原始人都信仰主,所以才採取這種極端措施;而另一種解釋是,當時蘭達從他見到的瑪雅文獻中,確實發現了什麼他認為不能遺留在這個世上的東西,因為蘭達自己曾經宣稱,那些文獻都是魔鬼的謊言,他稱那些見過瑪雅文獻的人為異教徒,並說不燒死他們,他們就會成為魔鬼的代言人。因為這件事,他被召回西班牙,受到了宗教審判,並被扣留在西班牙11年,後來他的案件得到上訴,一個學者組成的委員會赦免了他的罪,在1573年他又返回瑪雅擔任主教去了。但是這次返回,蘭達的態度發生了180度大轉彎,他從一個瑪雅文獻瘋狂的毀滅者,變成了一個文獻搜集者和保護者。他開始承認,那些被他燒燬的文獻中,有許多關於瑪雅古人的習俗和科學的記載。後來他搜集的資料,成為研究瑪雅文明的第一手材料,那就是《尤卡坦風物誌》,後世的許多瑪雅學者都是從這本書開始著手的。」

    卓木強巴又停了停,繼續道:「蘭達的事就說到這裡,現在我們說第二個人。這個叫狄格加西亞德帕拉西奧,也是西班牙傳教士,據考證他和蘭達有親屬關係。蘭達死於1579年,在1576年左右,他就因年齡而無對瑪雅文獻和古跡做大範圍的考察和搜集工作了。這時候,這位帕拉西奧就出現在了瑪雅,他開始深入美洲更南方,考察和搜集瑪雅資料。他將自己搜集到的資料也彙編成了一部手稿,他的手稿和蘭達的手稿當時並沒有公開,而是被秘密藏在一個地方,是在十九世紀才得以面世。你們記住,這點很重要。」

    卓木強巴站了起來,道:「下面就說到正題了。這次我們從俄羅斯得到的資料中有一封信,是十七世紀末一名叫馬庫斯莫金的葡萄牙傳教士,寫給一名叫帕拉西奧特尼德的西班牙傳教士的。信中的內容是這名莫金向特尼德打聽,他的曾外祖父的手稿是否還在,裡面有沒有提到一個叫帕巴拉的地方。」

    「啊!」岳陽和張立驚訝得發出了聲音。

    卓木強巴道:「經過多方搜尋、反覆比對,我們發現這名叫特尼德的人,他的曾外祖父不是別人,正是狄格加西亞德帕拉西奧。而這裡面巧合的是,馬庫斯莫金和帕拉西奧特尼德,他們正好分別與莫金和福馬兩人同姓。而我們這份資料,是二戰時期蘇聯從德國手中搶來的,而德國應該是通過各種渠道搜集到福馬的資料,所以這有可能是福馬保存下來的一封家書。更為巧合的是,馬庫斯莫金與我們今天敵對的這名莫金,都是葡萄牙人。還有一點,帕拉西奧的手稿是被藏到1840年才面世,但是當時的瑪雅研究學者就指出,手稿中有缺頁。而根據我們以前的資料認為,福馬是受了斯蒂芬斯的影響,先前調查瑪雅,然後突然轉向西藏的,這可能有誤區。很有可能,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計劃的。他應該從家人保留下來的書信中發現了一些秘密,而我們所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封,別的信件裡還提到過什麼我們就不清楚了。而福馬自稱是從失傳的《阿里王史詩》中得知帕巴拉的名字,多半是他編撰的,因為除了他,再沒有別的學者聽過那首史詩了。」

    岳陽道:「我很奇怪,為什麼馬庫斯莫金能直接說出帕巴拉這個地名,而且那份手稿不是被藏起來了嗎?他又是怎麼知道手稿的事?」

    卓木強巴道:「這裡面就不得不提一下葡萄牙的歷史了。葡萄牙原本屬於卡斯蒂裡亞王國(西班牙的前身),在1140年脫離卡斯蒂裡亞王國統治,宣佈獨立統一,並在1143年得到羅馬教皇的承認;此後經歷了許多王朝,其中最強盛的便是艾維茲王朝,是1415年至1580年,他們開創了海權時代,那時的葡萄牙人是航海技術和探險的世界領導者。但是當艾維茲王朝沒落時,西班牙的國王用強勢壓迫令葡萄牙重新歸附到西班牙之下,也就是說,在帕拉西奧時期,葡萄牙曾是西班牙的附屬國。我們甚至可以猜想,馬庫斯。莫金的祖先,和帕拉西奧有可能在同一所教會工作過,因此他清楚他們曾經知道的一些秘密。而蘭達究竟曾在瑪雅文獻上看到過什麼,導致他做出如此驚人的瘋狂的舉動,帕拉西奧又在研究調查些什麼,為什麼會被藏起來,這些都是無查找的秘密了。」

    張立道:「這樣看來,馬庫斯莫金和帕拉西奧特尼德,應該就是本海因茨莫金和福馬特尼德的祖先了?」(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卓木強巴道:「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他們是從哪裡探究到帕巴拉的存在了。」

    岳陽道:「我明白了,我們是從遺失海外的古格金書中獲悉,或許曾經有使者去過美洲,他帶去了有關帕巴拉的秘密,所以才去美洲探查。而莫金他們正好相反,他們是從美洲瑪雅人那裡,得知了帕巴拉的秘密,才來西藏探查的。」

    卓木強巴道:「對,這正是我們通過猜想獲取的一個重要信息。而上次呂競男也給你看過那份資料了,我們已經掌握了莫金那夥人的組成和專長,如今,我們才可以說和他是站在同一高度。接下來再與他相遇,我們就不會一直處於被動了。」

    敏敏見卓木強巴說得有些累了,給他和教授各倒了杯水。張立伸手來討,敏敏拍了他手背一下,道:「自己去倒。」接著又道:「我們還從資料上有其他發現,就由我來給你們說說吧。」

    敏敏搓搓手,甜笑道:「我要說的是,二戰中德國納粹與帕巴拉之間的關係,我也先說幾個人名。我說的第一個人比強巴拉說的要有名許多,他叫海因裡希希姆萊。」

    張立和岳陽同時「哦」了一聲。這個二戰中德國蓋世太保的頭目,自是無人不知。

    敏敏道:「希姆萊是個狂熱的種族主義者,他崇尚超能力並堅信雅利安人種是最優秀的人種,從小就幻想著能指揮一支無敵的戰隊,並有吞滅全世界的野心。他的這種思想說來好笑,據說是他小時候讀過的一本半科幻半宗教性質的書籍。那本書的作者在書中說,雅利安人是從外太空來到地球的,他們首先在地球上建立了富庶的亞特蘭蒂斯大陸,後來由於大洪災,被迫逃亡,分別成為今天西藏和他們德國人的祖先,由於逃亡中人數的稀少,雅利安人不得已與地球上的普通人雜交,導致後來他們失去了超能力。希姆萊對此深信不疑,並堅信,只要讓純種的雅利安人交配,誕生下純種的雅利安人,他們就能重獲超能力。這個思想很重要,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都是因此而起。」

    張立和岳陽都覺得好笑,他們只知道希姆萊是二戰中的劊子手,因種族滅絕論而殺害了許多猶太人,並在歐洲建立了無數滅絕營,對他那種思想的由來還是頭一次聽說。

    敏敏接著道:「希姆萊因為他那瘋狂的思想,組織了一系列的活動,其中最有名的幾件都是在1935年完成的。這一年,他成立了黑色軍團,就是後來著名的黨衛軍。據說要參加黨衛軍的雅利安血統必須純正,除了本身要有優秀的能力外,還要有可供查閱的家譜,士兵的雅利安純正血統必須能追溯到1800年,軍官的血統則需要追溯到1750年。他這種嚴格的挑選還是起到了一定成效,後來這支隊伍成為德國一支可怕的力量。就是二戰結束之後,人們又漸漸發現,許多世界知名的建築師、醫生、律師、科學家等等,以前都是黨衛軍成員,但他們很好地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並且在二戰後為建設作出了很大貢獻,受到人們的尊敬。曾經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一位德國作家,就是在他辭世前才公開了自己曾是黨衛軍的真實身份。」

    說到這裡,敏敏頓了頓,卓木強巴知道她又想起了剛剛發現黨衛軍特點時的疑慮。當時,敏敏說:「教授,強巴拉,你們看看,這個黨衛軍團,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是精英啊。你們不覺得,他們和上次說到的那個十三圓桌騎士很像嗎?你們看,戰爭結束後他們都成了某一領域的專家和權威,但誰也沒想到他們過去曾是沾滿鮮血的劊子手。他們有一個很好的身份偽裝自己並且受到人們的尊敬,太可怕了!而且,他們中的某些人還一直崇拜著曾經的種族主義。看這個醫生,如果不是因為他偷偷做了太多人體實驗被發現了,誰會知道他是黨衛軍殘餘?他在這個醫學領域,可一直是世界上公認的權威啊。」

    不過這時敏敏似乎並不打算提出這一觀點,她很快接著道:「當然,這只是其中的一支隊伍。此外,希姆萊還展開了生命之源計劃,也就是臭名昭著的純種人口繁殖計劃;另外他還組建了祖先遺產協會,這個協會,是我今天要告訴你們的重點。希姆萊將那些血統純正的德國專家編入了黨衛軍,除了猶太人,其餘血統不純正的專家,被他組建成為祖先遺產協會。這個協會聚集了當時希姆萊可以搜羅到的世界上各個學科頂級的專家,除了物理、化學、生物、動植物、醫學等常見學科外,甚至還有靈學、巫蠱學、咒學、星象學、占卜學等各種稀奇古怪的研究者。據統計,當時這個祖先遺產協會成員大約有好幾百人,但是沒有被統計到的究竟有多少人,至今人們還不清楚。像後來德國第一次組建去西藏考察的塞弗爾探險隊裡面的成員,便有一半於這個協會,另一半黨衛軍。更關鍵的是,這個協會裡,還有一個人我們不得不提。」

    說到這裡,敏敏走到教授身邊。方新教授早就準備好了,不等敏敏開口,他將電腦反轉過來對著大家,對敏敏微微一笑。

    敏敏甜甜一笑,對張、岳二人道:「你們看這張照片。」

    電腦上是一張兩人合影的黑白照片,其中較矮的一個穿著納粹軍服,笑逐顏開,兩隻手握著另一人的一隻手,顯得極為高興;而另一人看起來極為高大威猛,穿著長衣擺沒有標記的束腰軍衣,戴著軍帽,只是站在那裡,就讓人感覺到一股壓力。照片上的兩人岳陽一個都不認識,張立卻是大吃了一驚:那個高大的男子,簡直就是莫金的翻版:一樣的刀削面容,一樣的冷峻,眉宇間蘊藏著同樣的狂野;所不同的是,這個男子看起來比莫金更年輕,更深沉,眼神中透出的光顯得更陰狠。張立指著那酷似莫金的男子道:「這……這個人,他……」

    敏敏道:「這個稍矮的就是希姆萊了,很少有照片照到他露出這種獻媚的表情,就連在希特勒身邊也沒有。而使他露出這種表情的,就是他旁邊的這個人,如果我們判斷沒錯的話,他的名字叫……西爾莫金。」

    「啊!」岳陽一跳而起,驚道:「又是個叫莫金的!」

    敏敏道:「是的。一開始,這張照片混雜在眾多的二戰檔案文件中,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是強巴拉偶然發現這個人和莫金極為相似,我們才注意到這張照片的。你們注意看莫金的左手,中指上那枚戒指,看到了嗎?」

    岳陽注意到莫金左手中指帶了枚銀戒,很大,在照片上留下了反光。敏敏利用電腦將照片局部放大、去模糊化處理之後,一枚清晰的銀戒出現在電腦上。銀戒正面是一個奇異的骷髏頭,兩側用纏枝蓮紋細刻,靠右側緊貼六芒星符號後是一些形狀古樸的文字。敏敏指著文字道:「這上面是他的姓氏莫金,這是用很古老的楔形文字篆刻的,也可看做是家族的標誌。我們相信,他的名字應該在戒指的內側。後來希姆萊在製造德軍的骷髏戒指時曾說過,他在一位友人那裡獲得了靈感,我們想,他的靈感多半就是從這裡來的。這張照片沒有留下拍攝時間,而我們僅擁有電腦資料,所以無具體判斷,只能從希姆萊的制服上大致推測,這張照片拍攝於1935年左右。你們注意看照片的背景,他們後面就是當時作為祖先遺產協會的辦公地址,1935後就換地方了。」

    岳陽奇怪道:「既然只是有莫金家族的標誌,又怎麼知道他全名叫西爾莫金呢?」

    敏敏道:「這是另一部分資料提供的,但我們不能完全等同起來。所以只是推測。」接著,敏敏向岳陽和張立說了西爾莫金作為雙面間諜可能混入過布賴奇麗莊園的事。

    聽完西爾莫金的事,張立奇道:「從這張照片看,西爾。莫金是被邀請到祖先遺產協會去的吧,怎麼會又進入了布賴奇麗莊園?」

    卓木強巴開口道:「這件事情,我們也只能推測。當時西爾。莫金不知是用什麼身份進入希姆萊的祖先遺產協會的,但從照片上可以看出,他受到了希姆萊的熱烈歡迎。我們假設,他是利用了戰爭的混亂局面和希姆萊對超能力的狂熱,所以向希姆萊推薦了去西藏尋找純種雅利安後裔的計劃,所以才有1938年德軍第一次西藏考察之行。而他加入布賴奇麗莊園時,接到的任務或許是破壞或誤導盟軍對德軍恩格爾密碼的破譯工作。但那時德軍在戰場上已經處於下風,如果西爾。莫金是看到了德軍無力回天這一點,他大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反過來協助盟軍破譯德軍的密碼,這樣,他就為自己找好了退路。而從1938年到1945年間,德軍兩次對西藏進行研究,西藏喇嘛神秘出現在德國,究竟與這個西爾莫金有沒有直接聯繫,一切都還是未解之謎。而且,據我們手中的資料,這個西爾莫金,極有可能參加了第一次西藏之行。」接著,他又說了英德聯合入藏行動和HM的事。

    張立叫停道:「等會兒,強巴少爺,你說那個什麼符號,就是魯那什麼……」

    「魯尼文。」。

    「對,就是那個,你再給我說一遍,HM的魯尼文是怎麼寫的?」

    卓木強巴從電腦點出那段資料,道:「喏,就這個。」

    張立指著符號道:「我見過!讓我想想!肯定見過,是二戰歷史裡面的!那個很有名,我一下子想不起來……」

    見張立一臉認真的樣子,卓木強巴等人都暫時停下,不敢打擾他。張立猛一拍腦門,道:「米字間諜,二戰最神秘的間諜!我想起來啦!」

    「怎麼回事?」岳陽追問。

    3、納粹第二次入藏

    張立道:「二戰剛開始的時候,英國駐挪威大使館收到過一封匿名信。信件的內容非常奇怪,上面說,如果英方需要德方的情報,那麼,就請英國廣播公司在對德國的廣播內容前加上「你好,這裡是倫敦』這樣一句話。這封信被轉回英國本土,英國情報部門反覆研究後,本著姑且試試的態度開始在向德國的廣播裡加入『你好,這裡是倫敦』這樣的話。事情就那麼發生了,這件事情被稱為二戰最具神秘色彩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廣播改動後一周,英國駐挪威使館的衛兵在巡邏時,真的在石階上發現了一個包裹。誰都無想像,那裡面竟然是記載了包括德國v-1、v-2導彈、人間大炮、無人駕駛機等最頂尖最機密的軍事情報。直到二戰結束,也沒有知道送情報的那人是誰,他是怎麼獲得那些機密情報的。唯一透露出信息的就是那名撿到包裹的巡邏兵,他說包裹上有個奇怪的米字符號。於是,那個米字間諜,就成二戰史上最獨特、也是最神秘的間諜,據說就連英國情報處也沒能查出那人的來歷,也有說英國的情報處長知道那個人是誰,但他卻將這個秘密帶入了墳墓。二戰結束後,那個符號被衛兵畫了出來,因為不是完全的米字形,所以顯得很奇特。就是這個符號,沒有錯!」

    方新教授沉吟道:「如果說是這樣的話……」

    岳陽已經迫不及待地叫道:「是西爾莫金!他在二戰一打響時就給自己留了後路,到時候不管戰勝國是哪一方,他都能以臣自稱。所以後來他才能如此輕易地混入布賴奇麗莊園,說不定早就有聯絡了!」張立咂舌道:「利用戰爭方希望取得勝利的,誘使一個國家來為自己服務,而在這個國家面臨全線崩潰之際,成轉換身份,成為獲勝方的秘密臣。如果真的是這個西爾莫金一個人幹的話,那他真是太可怕了,比我們今天面對的這個莫金還可怕呢。」

    方新教授道:「這三個莫金,都是葡萄牙國籍。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個長期尋找帕巴拉的家族,這個家族的每一代都在尋找帕巴拉。如果這個假設成立,它也確實解釋了許多我們不知情的困惑。但還有最後一點始終無解釋:像這樣一個擁有悠久歷史,並且掌握了大量資源的家族,為什麼會盯上強巴拉,盯上我們這支毫不起眼的小隊伍?」

    岳陽道:「我認為可能是巧合。強巴少爺你們最初不是去蒙河找戈巴族的瘋子嗎?後來那個瘋子被人拐走了,多半莫金是從那時候起開始注意到你們的。」

    卓木強巴反問道:「那莫金又是從哪裡得知蒙河瘋子消息的呢?」

    岳陽想了想道:「或許是從別的渠道得到消息的。畢竟他們家族關注帕巴拉和戈巴族肯定不是一兩年了,而強巴少爺你得到蒙河瘋子的消息,那才是巧合呢。」

    卓木強巴聽了沒有說話,岳陽的說和塔西師如出一轍。方新教授則搖了搖頭,這種解釋很牽強,岳陽一連用了兩個巧合,這是邏輯分析的大忌。

    張立則在電腦上看照片,一不小心按錯了鍵,電腦上換作了另一幅照片,這幅照片全是由一些方形的花紋構成的豎條紋。張立道:「這是什麼?」

    敏敏道:「哦,這是還沒有破解的信息。這是文字記載,教授已經聯繫了專家為我們解讀這種文字。」

    張立道:「這是什麼文字?」

    「八思巴文。」方新教授調出另一張圖片,也是這種好像寺廟牆邊的裝飾圖案一樣的文字,道:「這是蒙古的官方文字。這種文字是西藏大師八思巴創立的,但是由於不符合當時蒙古人的書寫習慣,而且元朝沒多久就滅亡了,推行時間很短,所以基本上只有元朝正式官方文書才會用這種書寫體,認識它的人不多。」

    張立道:「這和元朝又有什麼關係了?」

    岳陽道:「既然收錄在這裡面,那就應該和帕巴拉有關係吧。」

    張立「哦」了一聲,就不再問。岳陽卻道:「那麼,關於帕巴拉呢,強巴少爺你們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卓木強巴道:「嗯,其實關於這點我也正想告訴你們。這次拿回的資料裡面,有很多都是關於二戰期間德軍搜集到的各國關注西藏的情報,裡面還涉及一些滅絕營慘無人寰的人體實驗。真正關於帕巴拉也就是沙姆巴拉的內容卻很少,大概僅佔資料的三分之一,其中又有許多與競男交給我們的資料有重複,裡面有些福馬的書信、筆記什麼的,都是我們看過的。我們認為最大的收穫,就是無意間發現了莫金這個家族和帕巴拉的聯繫。當然,另外還有一些資料沒來得及分析出來,像八思巴文這樣的資料,大概還有五分之一,或許多少會和帕巴拉有些聯繫,不過這些資料是否能為我們找到帕巴拉提供線索,還是個未知數。嗯,這段時間,我和敏敏還在從歷史資料方面尋找有關帕巴拉的信息,我們想整理出一段有關帕巴拉的編年史,現在還在完善過程中,過些時間要發給每個隊員,讓大家知道我們是要去找什麼。現在我只能向你們說說二戰中世界各國對帕巴拉的態度,或者說對西藏的態度。有沒有興趣?」

    張立和岳陽直點頭。

    卓木強巴換了口吻,饒有興致道:「前面我們說了英德第一次聯合入藏,最終是HM殺死了所有的英國人,並留下一部分德國納粹在西藏。我們可以想見,在整個二戰過程之中,他們一直駐守在西藏基地內,勘測、探索、尋找。下面我來說說納粹第二次派人入藏是怎麼回事。

    「1941年,德軍遭遇前所未有的慘敗,在莫斯科會戰中損失了約50萬經驗豐富的老兵、1300輛坦克、2500門火炮;在伏爾加格勒戰役中,更有約100萬德軍士兵挨凍受餓,出現這樣的局面是在進攻初期無預料的。希特勒為此大發雷霆,他的那些參謀卻是一籌莫展,只能寄希望於老天賜下奇跡。

    「急迫於扭轉戰場局勢的納粹高官們想盡辦,有的求助於占星術,有的大行巫蠱之道,而希姆萊也在為了第三帝國的明日而積極籌劃著。他首先想到了我們西藏的「地球軸心」,他面見希特勒,密談了6個小時,向希特勒遞交了一份2000頁的報告,據說其中的一張地圖還標出了沙姆巴拉的可能位置。希特勒做了批復:馬上進行,著重進行!

    「希姆萊開始籌備第二次西藏之行。他從他的祖先遺產協會中挑選各種奇人異士,通過各種途徑將他們送往西藏,希望通過他們的神奇異術發現沙姆巴拉的人口。但那些人大多是三流的江湖騙子,哪能提供什麼有用信息,這件事就一直拖著。

    「到了1943年,各條戰線已經嚴重吃緊,國內的部分軍官也開始有了厭戰情緒,希特勒下了死命令,務必找到沙姆巴拉,改變整個地球軸心,改變第三帝國的命運。在元首的震怒下,希姆萊慌忙組建了一支敢死隊,打算讓他們去那些未被人類征服過的雪山看看。

    「鑒於此,這次德軍挑選的全是登山的行家,帶隊的哈勒更是在攀登阿爾卑斯山比賽上獲得過冠軍。他們的目標是與駐紮在西藏的德軍會合,然後前往雪山無人區尋找沙姆巴拉。但是這群以哈勒為守的德軍沒能通過英控印區,在那裡被俘獲了,英軍繳獲了大量資料,雖然還未來得及破譯,但英國政府馬上知道了這群德軍的目的。為此,英國的軍情六處擬定了一個應對方案,他們製造機會讓哈勒逃離,然後秘密尾隨哈勒,希望能通過他找到那些駐紮在西藏的德軍,最好是能直接找到沙姆巴拉。為了不讓哈勒起疑,他們還故意加強監管,讓哈勒等人的前幾次越獄不能成,然後才故意留出空當讓哈勒等人以為是歷經艱辛才逃出去的。但是這件事卻被潛伏在西藏的德國情報部門偵知,德方也馬上做出了應對,秘密通知哈勒,讓他在西藏漫無目的地繞圈,迷惑英方跟蹤人員。

    「我們掌握的資料,便是德軍情報部門截獲電碼,獲知英方已經扣留哈勒一行並搜走大量資料,對英方的反應做出的對策。所以哈勒沒有找到駐紮在西藏的德軍基地,英國人也沒能找到沙姆巴拉,但是駐紮在西藏的德軍有沒有去尋找沙姆巴拉,偏偏這些內容沒有出現在我們的資料中,估計這部分是被美國取走了。事實上,整個二戰中,英國和德軍拼得你死我活、筋疲力盡,反而都沒能完成找到沙姆巴拉的任務,真正得利的卻是蘇聯和美國,他們不僅在戰後瓜分了德軍的一切情報,而且在二戰前和二戰中,也從未放棄過對沙姆巴拉的追尋。

    「其實,俄國對帕巴拉的探尋時間僅次於英、兩國,早在1870年,俄國的普爾熱瓦爾斯基得知了福馬寶藏的信息,馬上提出『要瞭解西藏,就必須到西藏去』的口號,他也成為第一個進藏的俄國人。我們不知道他到過什麼地方,但是據資料稱他在西藏極不受歡迎,應該是受了當時英國和福馬的負面影響,他甚至還沒走到拉薩就被驅趕出境了。但他沒有放棄,幾次試圖通過各種途徑進入西藏探險,最後也死在進藏的路上。而他的死並沒有結束俄國人對西藏的探索,接著俄國人彼夫佐夫組建了探險隊,成進入西藏,並進行了多次探險活動;他們還將經歷出版成書,叫《西藏探險集》,自此,無數的俄國人踏著前人的足跡開始對西藏進行研究探索。於是,在福馬寶藏被公開之前,幾乎沒有人關注的地方開始有了越來越多俄國人的身影。

    「俄國對西藏的研究很深刻、很詳細,關鍵是,每次俄國探險家進藏都能有所發現,他們帶走了大量的古代經文、卷軸、金銀銅石像等等,也出版了很多關於西藏的書籍。《西藏與喇嘛》、《佛教香客在聖地西藏》、《西藏遊歷日記》、《拉卜楞金殿的彌勒像》等等,很多都是關於去西藏探險的,而且是發現荒廢寺廟和經文珠寶。那些書籍吸引著更多的俄國人去西藏探險,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去西藏掘寶,當然,大家都帶著一個心照不宣的目的——尋找帕巴拉!

    「到了前蘇聯時期,他們就已經成立了專門的研究機構,全稱是」蘇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列寧格勒分所印藏研究室「。表面上這個機構研究的是喜馬拉雅山脈兩側藏語區,圍繞西藏的宗教制度,研究西藏整個文化區的風土人情、寺院建制、僧侶生活、教派分支,其實他們主要研究方向是西藏歷史空白、福馬的入藏行程、喜馬拉雅山脈無人區存在隔世文明和史前文明的可能性。

    「而且在1922年之後,蘇聯多次派遣紅色間諜前往西藏,一面賄賂收買當地貴族,向寺廟佈施,一面以勘察為名,四處走訪查證帕巴拉的蛛絲馬跡。」

    「而在二戰的最後關頭,攻克柏林時,也是蘇聯內務委員會的軍官搶先衝進帝國大廈,是他們率先發現了一名西藏喇嘛的屍體,也有說不是屍體的,當時具體的情況就沒人知道了。但他們從帝國大廈中,是得到了不少資料的,我們手中掌握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還有,整個蘇俄時期不得不提的一個家族:羅氏家族——這是從塔西師他們那邊得到的情報——這個家族的祖上羅列羅夫斯基曾先後跟隨普爾熱瓦爾斯基和彼夫佐夫進行西藏探險活動,其後子孫便再沒中斷過對西藏和帕巴拉的研究,他們顯然比別的俄國人走得更遠。蘇聯十月革命時,羅氏家族遷往歐洲,羅夫斯基的第四代孫羅列赫羅夫斯基遊學,在巴黎、倫敦等地求教過許多藏學和漢學大師,還在美國就讀過。1923年他和他的父親經達拉克,轉和田、蘇、蒙,再從西藏出錫金,歷時五年,發掘出大批的經文、古卷。他自稱在黑河附近發現了一座荒廢的苯教寺廟,從寺廟裡取出了完整的苯教丹珠爾和甘珠爾。還發現了無數唐卡,他寫了本書,詳細地介紹了西藏苯教的歷史蹤跡。羅列赫很精明,他知道西藏歷史存在很多空白期,在他那個年代研究藏史的人已經很多了,而從歷史上似乎很難取得突破,所以他另闢蹊徑,專從古代唐卡繪畫和寺廟的佛像、壁畫中尋找帕巴拉的線索,就和圖奇一樣。」

    這時候敏敏補充了一句,道:「圖奇是意大利探險家,他專門從藏民的金屬飾品中,特別是從天鐵、天珠裡面尋找有關帕巴拉的線索。他堅持認為,天鐵和天珠以及其他一些金屬飾品,都有可能是從西藏那段空白史遺留下來的,從這些飾品中能找到帕巴拉的線索。」

    卓木強巴接著道:「羅氏家族獲取的資料,一部分流回到蘇聯,而另一部分應該是到了美國。美國可以說是最晚知道帕巴拉的國家,畢竟相隔最為遙遠,而各個國家都是保密進行的,但是美國對帕巴拉的重視程度可以說還要遠遠高於英、俄、德等國,而且美國的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令人驚歎。1939年他們才獲得帕巴拉的信息,在1939年底,他們就成立了一個專門的西藏情報機構,由當時的歐洲戰略分析部負責人,也就是後來人稱中央情報局之父的威廉多諾萬直接負責。在1942年底,也就是德國正積極籌備第二次進入西藏的時候,百忙之中的威廉還不得不專門分出人手,來研究一切與西藏有關的信息。美國人比英國人更聰明,他們沒有直接與哈勒等人接觸,他們也知道在印度區英方佔有優勢。美國情報部利用國民黨政府想修築一條穿過西藏的中印公路以便運送戰爭物資的機會,派遣了優秀的特工潛入西藏,與西藏的貴族和地方勢力進行秘密接觸,也是想搶在德國人前面一步找到沙姆巴拉。

    「除了這幾個大國之外,還有國、意大利、日本等許多國家都蜂擁前往西藏,在二戰期間,他們也都派了間諜去西藏。穿著各色服飾、操著各種口音的外國人你來我往,那時候的拉薩像個國際大都市,但是沒有藏民知道,那些來來往往的外國人究竟在尋找什麼。」

    4、三大疑問

    稍許沉默後,岳陽道:「我有個疑問,強巴少爺。如果說那些探險團隊是以金錢為目的,以至於不顧性命也要去尋找帕巴拉,我可以理解。但是,若以國家為單位,特別是像英、美、德、蘇這樣的國家,他們又怎麼會對帕巴拉如此感興趣呢?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掠奪資源與文物吧。」

    卓木強巴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些國家的行為的確讓人費解,但事實確實如此。我們都知道,西藏一直都是中國的領土,而且一直默默地佇立在青藏高原,在福馬進入西藏之前,幾乎就沒有什麼外國人涉足西藏;自打福馬傳出帕巴拉的消息之後,彷彿在一夜之間,西藏就成為全世界關注的焦點。那些國家不管距離西藏有多遠,也不管他們自己的領土和實力有多大,似乎都想把西藏納入自己的囊中。」

    方新教授開口道:「其實,這件事我們是這樣理解的。探險隊是一個小團體,找到一筆寶藏,夠他們十幾個人吃一輩子,他們就可以為之不顧性命地冒險。而國家是一個大團體,如果發現一筆寶藏,夠一個國家吃上幾十年,那它為什麼又不可以為此發動戰爭呢?其實,我們一直只知道帕巴拉是一個大寶藏,但是它究竟有多大呢?這就先要弄清楚帕巴拉究竟像征著什麼。從狹義上說,帕巴拉象徵著漢族歷史上最強盛的一個王朝——唐朝和藏族歷史上最強盛的一個王朝——吐蕃這兩個王朝的全部財富!記住,這裡的強盛不是單指它的軍事實力,而是指當時他們的科技、農貿、機械、醫藥、天文數術等各個方面都處於鼎盛時期,甚至可能包括了許多遺失在歷史中,連今天也無達到的科技成果。從廣義上說,要包括當時向唐朝、吐蕃進貢的國家,帕巴拉可以被看做那個歷史時期整個亞洲的全部財富積累。就其歷史文物價值而言,單是我們掌握的材料,它最起碼也相當於一百個圓明園。這樣你們就可以知道,帕巴拉究竟是代表怎樣的一筆財富了吧?」

    方新教授的結論讓張立和岳陽都聽得走了神,只能在腦海裡想像「一百個圓明園」是一個什麼概念。

    方新教授轉向卓木強巴道:「強巴拉,我給你提一點建議。」

    卓木強巴道:「嗯。」

    方新教授道:「你們整理的帕巴拉編年史前幾天敏敏給我看了,我個人覺得你所查閱、歸納、總結的資料,都是在我們以前總結的資料基礎上做了進一步的詳化細分。其實……怎麼說呢,你依然是圍繞著歷史資料這個範疇在尋找有關帕巴拉的線索,並沒有跳出前人研究的圈子。你所獲得的這些資料,恐怕再詳細也詳細不過那些鑽研了幾十年的專家們。要想發現線索,就得像圖奇和羅列赫一樣,另闢蹊徑,走前人沒走過的路。」

    卓木強巴皺起眉頭,詢問道:「導師,你能不能說詳細點?我不是很明白。」

    方新教授笑道:「你得學學福馬,從那些至今仍在流傳、尚未被歷史資料所確認的神話故事人手,諸如你家那本記載了許多佛家神話故事的寧瑪古經,還有在西藏流傳得很廣的香巴拉傳說。那些傳說,畢竟是我們今天所能聽到它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明。」

    卓木強巴囁嚅道:「這……有用嗎?」

    方新教授道:「要想在前人基礎上有所突破,必須找到可以突破的突破口。我可以給你指引一條路,畢竟我們無從國外勢力那裡取得他們已經掌握了的那些資料,諸如福馬和他朋友間的親筆書信、日記、自傳體回憶錄等等,我們就得繞遠一點。其一,有關香巴拉的歷史傳說;第二,德國在西藏尋找什麼,說不定這條線索也會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第三,瑪雅的資料不可忽視;第四,深入瞭解工布村,如果你覺得有難度,這一條可以等亞拉師回來後去聯絡。」

    卓木強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導師所說也是很有道理的,如果在真實的歷史資料中無找到突破點,那麼,在神話故事中去尋找歷史遺案,說不定會有收穫。

    只聽敏敏悄悄道:「其實,只要我們解開三大疑問……」

    「三大疑問?」張立驚奇道。

    卓木強巴道:「哦,是的,我們研究分析了從我接觸到帕巴拉這個地方,到目前我們所掌握的資料,發現裡面有三處大的無解釋的問題。或許這三個問題,正是找尋帕巴拉的關鍵所在。問題一,光軍神秘失蹤的真實原因。」

    岳陽和張立面面相覷,又都各自搖頭。卓木強巴道:「據我們今天掌握的資料來看,有關戈巴族和光軍的信息極其稀少,他們可以說是比帕巴拉更為神秘的存在。作為帕巴拉的締造者,他們曾是歷史上最可怕的軍事力量,選擇集體失蹤這樣的事,實在讓人難以理解。難道僅僅是為了保護四方廟的寶物不被禁佛運動所破壞,就選擇了全軍護送寶物轉移?這種解釋實在是太牽強。而且,倒懸空寺裡的無數屍骸又是怎麼回事?一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件,讓最強大的軍隊做出這樣的選擇?」

    岳陽「嘖」了一聲。這個問題,確實不是靠猜想就能想出答案的。只聽卓木強巴又道:「問題二,便是古格使者之行為。特別是從專家們給出的古格金書譯本來看,這位使者一開始是打算把三件信物交給三個人,可是,是什麼原因令他突然改變了主意,要把剩下的兩件信物分隔開來,放在如此遙遠的兩個地方?他去美洲究竟做過些什麼?那交出去的一件信物又是什麼?」

    岳陽又是「嘖」的一聲。

    「第三個問題呢?」張立問道。

    卓木強巴道:「第三個問題就是,我們這個組織原本是小得微不足道的,可是莫金那麼強悍的人物,為什麼會緊盯著我們這個小組織不放,特別是在這次消息洩露出去之前。這說明我們的行為一直都沒有引起國際上其餘的帕巴拉尋找組織的注意,所以,莫金對我們的特別關注,也不得不說是個謎。不過現在,這個問題似乎提前得到解決了。」

    方新教授更正道:「是部分得到解決了,其實對於莫金這件事,還有疑點。首先,如果他們是從瑪雅的資料中得到有關帕巴拉的消息,那麼,他們家族為什麼一定要宣稱帕巴拉是屬於他們的呢?最先掌握瑪雅資料的可是蘭達,而不是叫莫金的。還有,莫金自出現之後,一系列行為都讓人感到奇怪,他既然綁走了戈巴族的瘋子,為什麼還對強巴拉窮追不捨?在美洲,為什麼毒販子和游擊隊會對你們大感興趣,是不是莫金散佈的?那個操獸師會突然出現,是不是莫金指使的?他這樣做的目的何在?只是為了延緩你們找到白城地宮的時間嗎?還是為了在美洲消滅你們那個小組?而在倒懸空寺的行為就更是奇怪了,他花了那麼大工夫,就是為了用一張偽地圖來誤導我們?而且從工布村村民對莫金的描述來看,他的確不知道倒懸空寺的存在,他和我們一樣,都是在尋找帕巴拉。還有他那個聖使的身份,也不能就說是一個巧合吧?還有我們最後去雪山……」方新教授頓了頓,道:「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跟著我們。」

    卓木強巴笑道:「這個應該不可能吧。他自己製造的假地圖,肯定他是已經去過了,再跟著我們還有什麼意思?」

    方新教授黯然搖頭道:「不一定。說不定他也堅信那張地圖是尋找帕巴拉的鑰匙,他自己找不到,所以才故意暴露給我們,讓我們去碰碰運氣,然後再跟蹤我們,也是有可能的。」

    卓木強巴從導師的眼神中看出淡淡的憂傷,似乎導師隱瞞了什麼,是什麼呢?為何導師肯定莫金跟蹤了自己?

    敏敏道:「好了,今天大家也說得夠多了,不如先休息一下。」

    張立馬上癱在椅子上道:「是啊,我們一天走得可夠累了。」

    方新教授道:「那好,今天就到這裡。你們休息一下,我去整理新的資料。」

    張立和岳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返回訓練基地了,同時帶回了卓木強巴他們查找到的最新資料。回到營地後,岳陽將他們所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呂競男。呂競男淡淡地點頭表示知道了,心裡卻很震驚,她沒想到,一個莫金,身上竟然隱藏著如此多的秘密,如果不是二戰德國搜集到的資料,恐怕她很難查出莫金家族的隱秘。想到這些,她不由又回想起當初接受任務時的情景來……

    「競男,你真的想清楚了?你要親自去帶這支隊伍?他們可是什麼都不會的門外漢,讓他們自娛自樂地玩玩就好了。你去,這不是用大炮打蚊子嗎?」

    「請相信我的能力,半年之內,我會把他們訓練成合格的野外探險隊。」

    「如果你執意要去,帶專家組不是更好?」

    「不,我一直在調查與我們爭奪金書的那個人,但是他的身份隱藏得非常好,我能查到的都是他在官方的公開資料,除了知道他叫莫金,其餘可以說一無所知。而且我發現,他跟蹤金書一直跟到了西藏,是什麼原因讓他下這麼大工夫一定要得到這本金書?我們不得不提防,他可能是某個大型境外組織派出來的探子。」

    「探子?呵呵,哪個組織能派出這麼優秀的探子?我估計,他可能就是某個組織的頭目,從別的什麼渠道查到了金書的重要性,所以才追到西藏還不肯放棄。不過話說回來,這和你要去帶這支業餘隊有什麼關係?」

    「根據我在西藏掌握的信息,莫金這個人和我將要去帶的這支隊伍有交匯,過幾天就會有消息反饋回來——莫金追蹤這支隊伍的組織者一直追到可可西裡去了的。既然他能突然放棄金書而去追蹤那個人,他一定從這群人身上發現了什麼,說不定,這支業餘隊的組織者真的掌握有什麼連我們都不知道的秘密。事情又這麼巧,他們剛好打了報告,請求得到我們的支持,所以我去,是最好的選擇。我個人認為,除了我,別人無帶領這支業餘隊對抗莫金。」

    「真的只是這樣?沒有別的什麼原因?」

    「是的。希望你幫我一下,我一定要查出莫金這個人背後隱藏的秘密。」

    「唔……好吧。」

    「謝謝,我欠你個人情……」

    一周後,英國托波莫裡。

    莫金靠坐在漆金紅絨的仿歐式宮廷沙發內休息,一隻黑豹像慵貓般蜷曲在他腿上。他身後牆上掛著巨大的自畫油像,水晶吊燈將這富麗堂皇的客廳照得光彩奪目。

    馬索踏著鬆軟的波斯地毯,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他只覺得此刻的老闆就像一位威嚴的君主,任何可怕凶殘的野獸,在他面前也只能選擇順從。馬索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踏入這宮殿似的建築內,第一眼看到那張巨大的油畫時,就好像踏入了教皇的聖堂,不由自主想跪地膜拜。

    「老闆,那張硬盤已經脫手了。」

    「嗯。」莫金揉捏著黑豹的耳朵,道:「沒有人懷疑吧。」

    馬索道:「沒有,那個人和那些組織都非常配合。我們在整個過程中製造了三次大的混亂,現在那些組織都對那個人因為缺錢而盜賣硬盤這個事實深信不疑,為了那張硬盤,已經有好幾個小的組織被滅了。我看,用不了多久,那些敢和老闆您搶奪帕巴拉資料的組織,自己就會亂作一團。」

    莫金拉起黑豹尾巴,在手指上繞圈道:「不,被滅的只是小組織,裡面還是有幾個大傢伙的,硬盤多半會被他們搶到手。」

    「老闆,我實在是不明白,那張硬盤在我們手上就好了啊,為什麼還要假裝給外面那些組織搶走呢?他們原本對帕巴拉的探索已經止步不前了,現在得了這張硬盤,那豈不是知道得和我們一樣多了?」馬索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

    莫金咧嘴一笑,道:「不,你以為那張被盜出來的硬盤,就真的是卓木強巴他們搜集拍攝的全部資料嗎?你認為那個人,是真心想和我們合作嗎?」

    馬索道:「難道不是?可是,連盜取硬盤這樣的任務,他都冒險做到了啊?」

    莫金似笑非笑道:「硬盤裡的視頻資料是經過剪輯處理的,只是他們做得很巧妙——整個拍攝過程中危機四伏,拍攝的視頻本來就是不完整的,因此,那些最重要的資料,直接刪除就可以了,從沒看過這些視頻的人是絕對看不出破綻的。但是我們不同,這兩年我們走的線路和他們幾乎是相同的,我當然知道哪些地方他們一定會拍下資料來,可是硬盤裡卻沒有。還有那些文檔資料,肯定也不是完整的。我敢打賭,這次那個人盜竊硬盤的事,在他們那批人中肯定有人知道,並協助他完成了這次任務。」

    馬索摸了摸額頭的冷汗,小心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乾淨,道:「那,那這麼說,那個人果真是個兩面派?可是……難道他的毒癮也是自願染上的?」

    莫金笑道:「這有什麼?你可曾聽說過,為了臥底敵營,有甘願用火燒燬自己的容貌、用漆熏瞎自己的雙眼、吞下火炭讓自己變啞巴的人?中國有一種東西叫做義,為了那個東西,就算把自己糟踐得豬狗不如,他們依然可以忍辱負重,嘖嘖。只可惜,跟我玩這個是行不通的,他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都不正確,就算他擁有天賦的演技和心理素質我也不信。既然是想利用我,就相互利用好了,到最後,我一定會讓他心滿意足的。馬索,你知道間諜戰制勝的關鍵是什麼嗎?就是讓對方首先相信已經取得了己方的信任,誰先做到這一點,誰就贏了。所以,能夠不去相信的人,就絕不要相信。」

    馬索興奮得手心冰涼,直道:「是,謝……謝謝老闆教誨,老闆真是,真是英明,睿……睿智,老闆實在是……」

    莫金索然無味地撫弄黑豹的下領,厭惡道:「這也是我們家族的前輩教導我的。玩間諜戰,還沒有人能輕易地瞞過我。再高明的偽裝也是偽裝,一定會有破綻。你說對不對呀,馬索?」

    看著笑容可掬的莫金,馬索突然感到背脊一陣寒意,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遲疑道:「老闆……這次還有一個消息,他們發現了一些與老闆……與老闆您家族有關的秘密。」

    「嗯——」莫金拉長了鼻音。馬索小心地斟酌著詞彙,盡量準確地將他得到的消息轉述給莫金。對於老闆家族的秘密,他從不敢過問。

    5、莫金的回憶

    聽完馬索的話,莫金哈哈一笑。腿上的黑豹瞄了他一眼,又蒙頭而睡。「你覺得,這些消息可信嗎?」莫金笑問,似乎聽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馬索道:「這個……是剛剛收到的消息,據說是他們從一批二戰的文件中查到的蛛絲馬跡,聽起來似乎……這個似乎……」

    莫金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我還有個在二戰中呼風喚雨的祖先。呵,算了,你去調查一下,這條消息究竟是那個人故意騙我們,還是說他得到的就是假消息。嗯,說不定,是卓木強巴他們想出來的煙幕彈。去吧。」

    馬索臨走一瞥,莫金臉上始終掛著嘲諷的笑容,看不出端倪。直到看不見馬索的背影,莫金依然僵硬地笑著,那表情彷彿是從模子裡鑄出來的,但他心中卻已經問了不下一千遍:「怎麼可能被查到的?不,絕不可能!先祖們在歷史上還留下過這樣的痕跡?他們應該很好地隱藏了自己才對。可是,家族的秘密怎麼會被外人得知?雖說他們還沒有查到真相,可是,只差一步了!這絕不可能,是什麼人在搗鬼?爺爺他真的留下了照片?不,絕不會!」

    莫金臉上的表情雖然沒變,可他的手掌已不自覺地縮緊。黑豹陡然吃痛,猛地驚醒,喉嚨裡馬上發出了威脅低吼,瞪著莫金齜牙咧嘴,收入掌墊的爪子也嗖地彈了出來。

    莫金面無表情地俯瞰下來,迎著黑豹的目光冷哼一聲,鬆開了手。目光又緩緩地凝視著窗外遠方,將咽喉完全暴露在這頭凶獸的利齒之下。黑豹猛地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子躥下沙發,不安地遠遠打量著莫金。眼前這個男人,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可怕的氣息,那種氣息讓它感到了危機,恐怖的危機!

    「滾!」莫金冷冷地下達了命令。黑豹似乎聽懂了那種語音,耷拉著腦袋,夾著尾巴一溜小跑逃出了客廳。莫金站起身來,仰視落地窗外,一株巨大的紫葉水青桐像一蓬大傘撐在綠草地上。莫金緩緩來到窗邊向下望去,在傘下有一張古樸的石桌和四方石凳,那石桌的樣式在歐式莊園很是少見,似圓非圓,正中還刻著縱橫十九道的方格,祖父說,那叫八仙桌。

    風吹過,大樹發出沙沙的響聲,彷彿將莫金又帶回了曾經的歲月。

    「本,你已經七歲了吧。」爺爺捻起黑色棋子,落在那縱橫紋秤之上,老人額頭的皺紋也如那棋秤。

    「是的,莫金先生。」三三星,本的白子穩穩落下。

    「呵,七歲了,快了,快了。」黑棋掛角,左上小目,爺爺的笑容應該是很和藹吧,但在本心中,那個不苟言笑的高大背影才是力量的象徵。白子三三星,與黑子對庭抗爭。

    「爺爺老了,以後莫金這個名字,就要由你來繼承了,本。」黑棋左上無憂。

    白子守邊,本沒接話,但他的小手裡握了一把棋子,棋子與棋子摩擦,發出「喀喀」的聲音。莫金,那不止是一個名字,那是一種象徵。黑子拆邊。「知道為什麼你可以叫莫金,而你爸爸卻不能嗎?」本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著爺爺,只見老人那一頭黃金般的金髮已變得稀稀疏疏,只有那佈滿皺紋的臉還留著刀削斧劈的輪廓。

    「不知道,莫金先生。」白子試探著契入了左下角,星後掛角。

    黑子天元!是失手了還是故意的?本驚愕地看著爺爺。老人卻似乎沒注意,淡淡道:「唔,遺傳是個很奇怪也很複雜的東西。有時候,父母會把自己體內不好的基因傳給下一代,但他們的下一代卻又能把那些有缺陷的基因摒除掉,只把祖先遺傳下來的最優秀的基因傳給自己的孩子。」

    本想了想,左下大飛,先留好退路,以免爺爺將自己堵死在角落。黑子左上守邊,老人繼續道:「本,你知道嗎,一個男人一次能排出一億枚精子,除去早死的、畸形的,總也有六七千萬;而一個女人,每次只排一枚卵子。這枚卵子,她只接受一個精子,當第一個衝到終點的精子被卵子接納後,生存的大門就將關閉,只有那一個精子能和卵子結合,變成一個新的生命。所以,每一個來到這個世界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他們在出生前,就經過了殘酷的淘汰,要麼是最強的,要麼是最幸運的。本,你也曾與一億個同胞爭奪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機會,你覺得,你是哪一種呢?」

    「最強的!」白棋不再顧慮,狠狠地了黑棋的左下角。

    老人這才不慌不忙地應了一子,此時的左下角,已經被三粒白子成掎角之勢包圍起來。本不由笑了一下,爺爺搖頭道:「黑白之道,能衍生萬事萬物,這種棋,應該是人類發明的最具想像力、最考競技力的藝術。一黑一白象征著有和無,以後你會明白,人們掌握了有和無的奧秘,已經發明出可以左右世界未來的機器呢。」

    白棋勇猛無畏,與黑子在邊角展開激烈的廝殺。黑子似乎一直在退卻,但總能在間不容髮之際逃離包圍圈。「逃不了的。」本在心裡暗暗想。

    老人有時會露出微笑,但大多數時候都在搖頭。本沒有注意這些,他全身心地投入戰場廝殺,一心想將角上的黑子吃光。這是難得的好機會,有好幾次爺爺差一點就被困死了,能夠在某一方面勝過家族的權威,哪怕只是在遊戲上,對本而言,也是無上的榮光。

    「本,你勇猛無畏,我很欣賞;從來不去記棋譜的定式,憑借自己的直觀感受去分析、應對戰場,也是很好的。但是一味地猛衝猛打卻是不行的,你總是不顧及自己的後方。要知道,有時候,敵人會出現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錚」的一聲脆響,黑子落下。本這才從邊角複雜糾纏的局面中跳出來,再看棋盤——白棋的大龍被截斷了!

    大龍被困死,而活眼未做好,意味著棋盤上將沒有白子留下,就算那幾個能做活的地方,也只是極小的地盤。更何況在爺爺的攻勢下,小小的本根本無力抗爭。本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又氣惱地想把棋盤上的黑白子遠遠地拋撒出去。

    老爺子並不催促本落子,只是在一旁看著,淡淡道:「有時看起來最強的,並不是真正的強大;真正可怕的敵人,往往在你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突然出現。每落一子之前,你應該先想好自己的退路。其實,勝負只是一種結局,我希望你能去體會它的過程。過程,往往比結局重要得多,有趣得多。」爺爺的手杖搭在本的肩頭,輕輕點了兩下:「讓你玩這個遊戲,我是希望你能學會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同時,要防備一切可能被別人利用的紕漏。計算是沒有窮盡的,但是只要學會了計算的方,比別人算得快、算得準,那就足夠了。」

    「不對!只要擁有絕對的強大,就可以取得絕對的勝利。爺爺老了,他的頭髮都快掉光了,走路離不開手杖,他已經失去了當年那無可匹敵的強大力量,所以才會想到退路。如果是油畫上那個男人,他一定不會!」年幼的本心中暗自認定。

    莫金將視線從落地窗外的大青鋼樹下收回來,回望客廳正中那幅巨大的油畫。油畫上是一個男人的背影,高大、偉岸,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本;他穿著長擺的軍衣,從側面睨視過來,露出半張稜角分明的臉,那眼角的餘光透著森然寒意。普通的人稍微靠近那幅畫,便似被什麼掐住了脖子,無通暢地呼吸。對本而言,那畫中的男子便是智慧與力量的象徵,也是本一直效仿並渴望達到的境界。

    莫金思索著來到油畫面前,由近處仰望更顯威嚴。「馬索不可能知道這些事。組織裡的人?不,爺爺安排好了一切,我不可能被發現。政界的那些人?嗯,他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爺爺,我到底是哪裡漏算了?你不是說,你在二戰中的事,絕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嗎?他們怎麼會知道了呢?」

    畫中的男子依然冷漠,唯有那蒼老的語音在莫金記憶深處迴響:「孩子,既然你已經七歲了,爺爺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也是爺爺在七歲的時候知道的。你可知道莫金的來歷……」

    按照方新教授的指點,卓木強巴繼續和敏敏查找資料。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當他們把資料整理出來時,又已過去一個半月。卓木強巴本不信神鬼佛魔,現在一頭扎進數不清道不明的諸多神話故事中,用他自己的話說,搞得好像一個玄學大師。但是面對著諸多不同版本、內容大致雷同的神話故事,卓木強巴和敏敏絞盡腦汁也查不到線索。方新教授那頭也沒有任何進展,倒是張立的裝備改造和岳陽他們訓練的新兵進步神速。

    這日,卓木強巴正在翻閱《八時博唐算圖》,突然,一陣奇異的響聲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聲音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感覺有些刺耳。他扭頭尋找發聲的源頭,只見一個閃著光芒的球狀體從眼前劃過,聲音正是從那球體發出的。卓木強巴正想起身去看個究竟,突然喉頭一陣冰涼,咽喉竟然被人鎖死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除了亞拉師,卓木強巴想不出還有誰有這麼好的身手,可是亞拉師斷然不會開這種玩笑。難道是敵人?

    正想著,只聽張立笑道:「哈哈,強巴少爺也中招了吧。」

    岳陽在身後道:「算你厲害。」

    卓木強巴回頭看見偷襲自己的竟然是張立,不免大吃一驚:被張立靠這麼近自己都沒有察覺,難道是久未訓練,身手生疏了?不能啊,每天的體能訓練和反應訓練可是照常進行的。

    張立走上幾步,將那發光發聲的圓球撿了起來,笑道:「強巴少爺很吃驚吧。這個也是唐濤筆記裡提到的一個很重要的工具——吸引彈,或者我們叫吸引球。它發出的變頻聲音囊括了地球上所有生物能接受到的音頻範圍,而它發出的多色譜組合光也保證只要是有視力的生物都可以看見。這可是亞拉師他們本周剛寄回來的最後一件裝備。師他們也到拉薩了,估計明天就能趕過來。」

    卓木強巴接過圓球,只見球體約有網球大小,正不住地振動,發出由低到高的聲音;外殼像是金屬又有些像塑膠,總之能透過外殼看見裡面的電子元器件發出的各種閃光。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看見這個小球,就將注意力轉移了過去,以至於忽略了身邊的環境變化。只聽張立解釋道:「這是唐濤在多次探險中,屢遭一些不明生物襲擊後,自己根據閃爆彈特性和一些電子機械原理發明的,其目的就是吸引一些大型生物的注意力,好讓自己能夠平安轉移或逃離。如果我們在莽林裡有這個東西,就不會被那條鱷魚母追得那麼慘了。」

    卓木強巴拿著吸引球看了又看,覺得這東西確實能發揮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只是個頭大了些。他看看張立和岳陽,問道:「奇怪,你們來做什麼?」

    岳陽道:「教授叫大家會合一下。待會兒教官、巴桑大哥他們也都要來,好像連王佑也要參加。估計是什麼需要大家來決策的事情吧,我想,或許和在王佑那裡拿到的銅鏡有關。」

    唐敏拿了兩杯水,道:「來,喝口水。」

    張立接過水杯,灌了一大口,道:「喲,幾天不見,敏敏小姐是更清秀啦。」

    唐敏嫣然道:「貧嘴。」

    卓木強巴把玩著吸引球,將球體拋起,自己的目光不經意間又被那球吸引了過去。唐敏「咦」了一聲,顯然注意到了這個會發出聲音和光亮的球。卓木強巴拋給敏敏,對岳陽道:「的確有意思,你們是不是已經裝備了這些東西?」

    岳陽道:「暫時還沒有,他們還在訓練飛索。對了,強巴少爺,這是最終名單了。」說著,遞給卓木強巴一張人員簡介。

    卓木強巴一看,除王佑、肖恩和塔西師外,那20餘名愛好者被淘汰後只剩7個人,分別是——

    嚴勇:39歲,地貌、地態專家,職業探險家。民間登山運動的先驅和開拓者,西藏優秀登山者,國內著名高山嚮導,成都人。

    諸嚴:40歲,探險愛好者。曾任汪大飛鷹社的骨幹、攀巖隊隊長,1998年雅漂主力隊員。獲得2002年蘇格蘭攀冰錦標賽冠軍。

    孟浩然:34歲,中國登山家協會會員,專業高山嚮導,青年攝影家。在藏工作生活16年。廣州人。

    黎定明:38歲,兩棲爬行類動物學家。探險愛好者,參加過中國登山協會攀冰技術培訓,2004年綠野越野挑戰賽第三名,通過中級急救員資格考試,2003年獨立攀登崑崙玉珠峰。

    :35歲,XX地質大隊成員。

    趙莊生:27歲,XX省軍區XX部隊少尉,呂競男的優秀學生。李宏:27歲,二級警督,XX警察學校教師,呂競男的學生。

    名單中竟是一名女隊員都沒有,卓木強巴疑惑道:「怎麼不見張大姐?」

    岳陽道:「本來張大姐是通過了考核的,但她的公司有要事,實在沒辦兩頭兼顧,張大姐也很遺憾,說下次一定還要來西藏。」

    卓木強巴歎惋地點點頭,收起名單。只見張立一直在興致勃勃地向唐敏講那吸引球的用途和原理,兩人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吸引球完全吸引住了。

    卓木強巴道:「張立很興奮啊。」

    岳陽道:「他自打看見了唐濤的筆記,就跟武癡撿到了武林秘籍一樣,天天都很興奮。」

    卓木強巴看著張立笑逐顏開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一絲不安,那種淡淡的擔憂是從何而來,他卻說不上來。只聽岳陽大聲道:「得了,看你那一副得意揚揚的樣子,還有什麼寶貝,就給我們展示展示啊。」

    張立放下水杯,衝著卓木強巴晃動著手指道:「哎,不瞞你們說,還有一件頂級護身裝備,上周師他們剛從澳洲郵回來的。」張立指著自己衣服道:「強巴少爺,你看我這身打扮,沒什麼特別吧?」

    卓木強巴看了看,張立穿了一件短風衣,把裡面都遮住了,看不出有什麼特別,於是道:「嗯,從外面看沒什麼不一樣的。」

    張立又問道:「如果說借助飛索和蝠翼,我們可以從二十米高空直接墜落,那麼如果超過二十米,比如說一百米呢?強巴少爺有沒有把握安全著陸?」

    卓木強巴搖頭道:「那太高了,蝠翼堅持不了那麼久,如果是亞拉師……」

    張立道:「有了這套裝備,如果著陸環境好,別說一百米,兩百米、三百米都沒問題。」

    卓木強巴來了興致,道:「哦,是降落傘一類?」

    張立搖頭道:「如果距離太短,降落傘來不及打開,這套裝備卻能

    即用即開……」他環顧四周,道:「這裡太窄了,我得到戶外才可以展示這套裝備,我說說它的原理就好。強巴少爺,摸一摸這件衣服,看看有什麼不同。」

    卓木強巴和岳陽先拿起衣擺一角摸了摸,入手很厚實,衣領沒有特別處,在衣袖邊緣一個環形的東西好像鐵圈。卓木強巴道:「這個是什麼?」

    岳陽則直接問道:「是壓縮空氣鋼瓶嗎?」

    6、重聚首

    張立手指向岳陽一揮,笑道:「聰明。」他拎起衣擺一角,道:「這本來是一種海事急救服,被唐濤改進後,變成了一種高空墜落急救服。我這件衣服看似普通,但它足有八毫米厚度,裡面夾層都填塞了與極地蠶蛹營同樣材質的雙層蜂窩狀強化薄膜;在袖口處是一個壓縮空氣鋼瓶,開關閥門採用了和飛索同樣的指套結構,將這個套環套在中指上,一揚手,閥門自動打開,整個充氣過程在五秒內完成;充氣完成之後呢,它會形成兩個氣囊,外層是一個大的球體,大球裡面是一個燒瓶樣的小球體,整個人被包裹在小球體之中,如果下方是草坡,它完全可以承受住從三百米高度墜落的衝擊力;如果下面是河水或泥沼,那就算是從一千米掉下去都沒問題。」張立咂咂嘴,道:「我有一個大膽的想:將這種填充物加入蝠翼裡面,稍加調整,不會影響我們的滑翔質量;指環套左手,飛索套右手,這樣一來,我們的高空保護作業就算做到完美了。」

    岳陽道:「如果填塞進衣物,是不是太麻煩了,那就只能用一次,如果改成降落傘那樣可以反覆折疊使用的呢?」

    張立道:「你是說,折疊放入背包裡?也行!」

    「什麼也行?」呂競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教官。」「教官。」張立和岳陽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怎麼,一聽見

    呂競男的聲音,條件反射般地站得筆直。

    呂競男和巴桑、肖恩、王佑等人魚貫而入,房間裡頓時顯得擁擠起來。大家寒暄了一會兒,方新教授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一下。」

    房間裡安靜下來,只聽教授道:「這次召集大家來,因為有件重要的事情,我無做出決定,想請大家商量一下。」電腦裡出現了一個視頻,一位穿著白衣帶著眼鏡的老人出現在視頻裡,身後是一大堆實驗器皿。方新教授道:「這位是傅傳雄博士,我的一位老友,目前主研基礎化學。」

    傅博士和大家打了個招呼,方新教授接著道:「我這裡,那張地圖還是沒有進展,因為沒有突破口,所有的重心都放在那面銅鏡上。銅鏡拿到之後,我馬上聯絡了一些專家,對它進行了聲、光、電的分析,並且有一點成效。你們看看,這是在電子顯微鏡下的銅鏡表面。」

    一幅圖像被放大,佔據了整個電腦屏幕。圖像顯示的有些像用黑白相機拍攝的星球表面,有的地方形成月亮上的環形山,有的地方則呈現分支的山脈走形。張立道:「這是銅鏡表面嗎?」

    電腦裡方新教授道:「不錯,這是被放大了十萬倍的銅鏡表面,似乎與光滑兩個字相去甚遠對吧?」

    卓木強巴道:「這樣說,古人還是採用的光學折射原理成像了?」

    方新教授道:「不錯,這銅鏡上如果隱藏有秘密,無外乎從兩個方面尋找。其一,通過它的花紋文字,尋找潛藏的信息。我們做了大量努力,沒有發現花紋的特殊性;文字也就那幾個,似乎暗含意義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我們沒有宗教界人士專業,連他們都沒有發現。所以我們著重在第二條路上找線索,那就是,銅鏡本身通過反射成像。將這第二條路作為主攻方向也有兩個理由:第一就是這種所謂的透光鏡,最早在漢就已經產生,它的製作應該是比較成熟的工藝,在唐蕃通交時期,古藏人完全有可能掌握這門技術;第二,從卷軸中表達的意思可以看出,古格王照著光照下的城堡雕刻出來的是一個大物件,而光照下的城堡原物又是一方小銅鏡,這種大小的巨大差異,似乎也只有光線的折射、反射才可以造成。而通過光學研究證明,這面銅鏡的表面確實做過特殊處理,在電鏡下它展現出來的是有規律的凹凸紋理;我們又做了激光橫截面掃瞄、彩色多譜儀分析,結論都支持它是一面透光鏡,但是……」

    教授說著,那面透光鏡在電腦屏幕上旋轉起來,一束紅光照在鏡面上,光束與鏡面之間的角度不斷變化,而銅鏡也在不斷旋轉;接著,白色的牆面漸漸起了變化,出現了淡淡的水印。隨著光線入射角的改變以及銅鏡的旋轉,牆面的水印漸漸清晰,可是怎麼看也只是一片模糊影像;隨著光線入射角和旋轉的改變,那已漸漸清晰的模糊影像又慢慢消失了,觀看的人都發出「咦」的聲音。圖像倒轉回去,定格在最清晰的模糊影像處,教授道:「我們嘗試從各種角度,用各種可見光和非可見光去照射,這是我們所能得到的最清晰的圖像。而用普通光照在上面時,肉眼幾乎看不出這些模糊的水印,這也是你們最初拿到銅鏡時找不出任何異樣的原因了。」

    大家的腦袋擠在一起,就差沒鑽進電腦屏幕了,可那幅最清晰的圖像,還是看不出任何實質的圖形,就像是有水從牆面上流過,燈光照在上面,還有一定的動感。方新教授調整著遠近焦距,讓大家看得更清晰些,遠看頗有些中國潑墨山水畫大寫意的筆,可是近看就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像。

    卓木強巴道:「會不會和光源的距離及光的亮度有關係?」

    方新教授道:「這些已經試過了,沒有效果。當然,目前我們在研究銅鏡背後那繁複的花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什麼。還有就是我們詢問過王佑他發現鏡子時的情形,他說,剛醒來時一片黑暗,他是在無意間摸到地上有個圓圓的東西,一面光滑一面凹凸不平,感覺像一面鏡子,當時沒有多想,也只是隨手放進背包裡。這裡面就有一個重大的隱患……」

    卓木強巴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恐怕還有什麼遺落!」

    教授道:「是啊,你還記得我給你看過的瑪雅地宮的疊加圖像嗎?當初瑪雅人是將這面鏡子倒置在禁忌之門背後通道的穹頂上的,但王佑卻是在地上摸到的,如果說是因為年代久遠讓銅鏡從穹頂跌落,那麼會不會有別的什麼東西被跌落了我們都不知道。如今我們只能繼續請專家研究瑪雅地宮,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什麼線索,雖說或許是個災難性的打擊,但是,或許我們還有一絲希望。」

    岳陽頹然道:「這樣說來,如果我們拿到的不是完整的銅鏡,那麼根本就照不出光照下的城堡來。」

    卓木強巴激烈道:「可是,那阿赫地宮已經被毀了啊!」

    岳陽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豈不是再也不能復原光照下的城堡了嗎?」

    方新教授道:「做了全方位的分析,沒有得到任何結果,如今,只有化學這個方面沒有進行實驗了。然而,一旦進行某些化學操作,就有可能導致銅鏡的不可逆損壞。我希望聽聽大家的意見。」

    傅傳雄博士在視頻裡指了指身後的儀器道:「我已經初步解析過銅鏡了,這很明顯是銅鎦金的鏡子,如果採用化學方將它處理,我可以剝落它表面一層材料。所需要的儀器和設備我都準備好了,如果你們表決通過,我就開始作業。」

    大家一時沉寂,誰也不知道究竟這樣做有沒有效果。如果沒有,銅鏡被損毀,將再也無復原,這也是方新教授叫大家來的原因。教授道:「王佑先生,在律上這面鏡子是你的私有物品,你的表態很重要。我想,你曾經也猶豫過吧,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現在,說說你的意見?」

    王佑搓手道:「這個嘛,我以前對它不十分瞭解,所以不敢貿然亂上實驗項目,可你們不是已經研究這個事情很長時間了嗎?我覺得,你們根據實際需要來決定就好,如果大家都贊同,我也不反對;但是,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想,不到最後一刻,還是不要輕易損毀的好。」

    方新教授又道:「競男,你呢?這是你們宗教的古物,你對此有什麼看?」

    呂競男道:「其實教會裡一直在研究古代典籍,看能不能從中發現新的線索。如果從理性的角度分析,最好是不要造成破壞;至於古人有沒有在這鏡子的表面下隱藏什麼,這確實給我們出了一道難題……」

    方新教授道:「我理解你們的想。其實大家都認為,不到萬不得已,盡可能地保持銅鏡的完整性,對吧。事實上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認為呢?不過,我們確實已經將可用的方都使用過了,真的是沒有任何進展。若是古人真的將一些秘密藏在銅鏡的裡面呢?不冒點風險,永遠都無知道真相。老傅的意見是,我們可以從邊緣開始,第一次實驗的損壞程度,將控制在整個銅鏡的千分之一以內,整個程序都絕對是科學合理的。要不要賭一賭,我徵求多數人的意見,希望大家能盡快表決。」

    「我贊成!」唐敏第一個表態。她聲音微弱,但是字字清脆:「專業的問題,交給專家去做。如果說真的是所有辦都想過了,我們為什麼不冒險試一試呢?專家可以反覆地論證,可是我們沒有時間了,我們沒有時間了啊!」

    幾乎所有的人都低下頭來,他們都知道,的確,卓木強巴的時間不多了。只有王佑和肖恩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可以試一試。」呂競男也道。

    「那就試一試吧。」張立和岳陽同時道。

    巴桑道:「我沒意見。」

    ……

    方新教授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麼——」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屋子裡的人都是一驚。這裡地處偏僻,原本就是為了避人耳目,大家前來聚首也都是秘密而行,他們最擔心的便是被人盯上。

    岳陽從門孔往外一看,立馬拉開了房門,大聲道:「亞拉師,胡楊隊長,你們回來啦!」

    胡楊隊長哈哈一笑,道:「可算是回來了,這採購做得!來,幫我拿著包。喲,怎麼都在啊,開大會呢?」

    張立道:「可不是嘛,方新教授研究銅鏡沒有發現,正準備做化學分析……」

    亞拉師跨入屋內,將背包放下,道:「銅鏡?啊,銅鏡暫時不忙實驗。我想,我們教會方面有了新的發現。」

    「什麼!」方新教授的聲音裡掩飾不住驚喜。傅博士剛準備打開機器,也停了下來。「亞拉師,有什麼新發現嗎?」

    亞拉師道:「嗯,剛到拉薩就接到我們宗教方面的通知,說是地圖部分解開了。銅鏡估計也有相似之處,所以,暫時不要做任何可能損壞銅鏡的化學研究。」

    「地圖部分解開了!」卓木強巴心中好一陣激動。

    亞拉師道:「只是部分,教裡的長老們查閱了很多古籍古史,初步認定,地圖上那些不同的顏色和符號,表示的是時間。」

    「時間?」方新教授馬上調出了那張誰也看不懂的地圖。

    亞拉師道:「首先,那五種顏色的線條,應該是指西藏傳統的五行之說,鐵、木、水、火、土;而線條旁邊的圖形,表面看起來沒有任何規律,可是經過長老們仔細研究後發現,那些沒有規律的圖形原來是有規律的——那些圖完全可以分做兩組,一組距離線條較近,畫得較為粗糙,一組距離線條較遠,畫得更精細。那組粗糙的圖形,不管怎麼變化,總共只有十二個不同的圖像,也就是十二生肖圖。在古代西藏採用十二時辰制,加上五行陰陽的話,可以認做是精確到分鐘的時間標記。通過這樣的理論,長老們重新審閱那幅地圖,發現那些蛛網一樣的線條,由上及下,時間依次遞增,兩段線條間隔約2至4個小時不等。而另一組更為精細的圖則與這套時間理論格格不入,很多圖像甚至沒有任何意義,應該是抽像的圖畫,目前教裡的長老還在繼續研究。根據地圖上的圖像研究,長老們認為,在銅鏡背後的紋飾同樣應該有所指,而不是我們事先估計的沒有含義。通過對銅鏡拓本的研究,終於找到了突破口,我們需要那面銅鏡。」

    方新教授想了想,道:「好吧,那面銅鏡,明天回來。」又對視頻的另一端道:「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傳雄。」

    傅博士道:「哪裡,我都沒幫上什麼忙。老方啊,這麼多年你數次進藏逮狗,沒想到真讓你找到個大寶貝。」

    方新教授道:「唉,老啦,這次只是給他們這幫年輕人搞搞後勤工作,那些未知的世界,是年輕人的啊。」

    張立、岳陽則早已圍著胡楊隊長詢問開了:

    「胡隊長,你們去過危地馬拉啦?」

    「剛果不是也有很多食人族嗎?你們有沒有遇到?」

    「那個吸引球的元器件是在哪裡淘換到的?」

    大鬍子悠閒地點燃一支煙,慢慢道:「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胡楊隊長開始講述起他們在各國的歷程,直聽得唐敏瞪大了眼睛,張立、岳陽更是因沒能參加全球淘寶任務而懊惱不已。

    卓木強巴則指著地圖詢問師:「這個又是指什麼呢?」他所指的,是地圖邊緣一組奇怪的符號,由橫豎兩種線組成,頭頂是豎線,接著是橫,再接著又是豎。而在那張偽狼皮地圖上,也有同樣的標誌,唯有橫豎線條的數目有所不同;兩幅地圖上的圖案都是長方形,遠看有些像古代的印章。

    亞拉師道:「這個符號或許是古人鑒別真偽的標誌。我們教會裡有智者曾在別的經文中見過類似的圖案,目前還在查找,相信不久就有結果了。」

    第二天,銅鏡回到方新教授手中。亞拉師道:「教授,請你先讓銅鏡出現圖像吧。」

    方新教授道:「好。」銅鏡被放在一個金屬插座上。這個插座有兩個套環,裡層套環卡在銅鏡上,讓銅鏡可以上下360度旋轉,裡層套環又能在外層套環中做左右360度旋轉;插架底端可以前後移動。通上電流,銅鏡在套環中開始緩慢旋轉起來,一束紅光自牆角射出,完全籠罩在銅鏡上面。角度和方位不住變化,不一會兒,就調整到最佳位置,牆面上出現了淡紅色的清晰水印。

    藏地密碼-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四章香巴拉真身之謎

    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四章香巴拉真身之謎

    誰都沒想到,千百年來香巴拉的真身之謎,竟然就在這樣的討論之中,被方新教授一語道破天機。有多少人花了一輩子去尋找傳說中的香巴拉,卻連遠遠窺視香巴拉的機會都沒有得到!當密光寶鑒被再次開啟,這群幸運兒就被一個接一個的驚喜包裹著。此刻的他們已經清醒地認識到,香巴拉離他們不再遙遠,說不定下一刻,他們就將找到到達這人間聖地的唯一通道。

    1、香巴拉密光寶鑒

    銅鏡被固定在座架上,亞拉師彎腰下蹲,從銅鏡的背面看那些紋飾,同時解釋道:「最初我們認為,這最裡一圈四個獸形是佛家的天蛇、象、孔雀、獬豸幾種瑞獸,如果是這樣,那就什麼都不表示。可是經過長老們的反覆琢磨,認為這更像是唐朝的蒼龍、白虎、朱雀、玄武,這樣理解的話,它就代表了四方之位。嗯,若朱雀在右上,白虎在左上,那麼正對著的就是西南方。」

    岳陽著急道:「那麼外面一圈呢,是指十二生肖嗎?」

    亞拉師點頭道:「如果代入時間理論,那麼第二圈的十二種抽像圖案,應該正是十二生肖,但在圖形上卻完全不同。嗯,讓我仔細看看,對了方新教授,能把那張地圖調出來看看嗎?」

    方新教授在電腦裡調出那張蛛網地圖。亞拉師起身指著地圖上的幾個部位道:「請將這個、這個、這個……這幾個圖像放大一點,嗯,別放太大,請保持它們的清晰度,放大1.5倍就好。嗯,對對……」

    張立關切道:「怎樣?怎樣?」

    亞拉師左右手各指銅鏡和電腦,道:「你們仔細看看,這個圖形和電腦上這個,怎樣?」

    唐敏驚喜道:「咦,還真的很像耶。」

    亞拉師道:「幸虧長老們做了銅鏡紋飾的拓本,我們教會也是費了很大勁才把它們辨認出來的。很顯然,古藏人將十二生肖做了神化處理,所繪的十二生肖圖案與我們常見的十二生肖完全不同,已經徹底變形了。這應該是古藏人繪的十二生肖中的虎,你們看,和他們繪的四聖中的白虎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圖像。」

    岳陽道:「那麼這一圈十二生肖又怎麼表示時間呢?」

    亞拉師解釋道:「和中國古代時辰制一樣的,十二生肖代表每天的十二個時辰,而每個時辰則相當於現在的兩個小時。具體記為:天明為兔、日昇為龍、半上午為蛇、正午為馬、半下午為羊、日西為猴、日落為雞、天黑為狗、上半夜為豬、半夜為鼠、下半夜為牛、天亮為虎。所不同的是,古藏是以天明為一天的開始,而不是子夜。」

    張立道:「那這面銅鏡上的時辰表示什麼呢?」

    亞拉師道:「這要根據銅鏡全面的特徵來看。我們暫時不看第二圈的十二生肖,我們先看看第三圈的圖案。一開始,在這海瀾的圖像中我們數出有二十四個圖形,這些圖形也讓我們很困惑。在宗教界與二十四有關的實在太少了,我們起初假設是二十四祖,可是這些圖形外形猙獰、目光詭異,而且有獸有人,顯然與假設不符。不過,經過長老們對拓本的仔細觀察,發現其中幾個隱秘處。請仔細看,蒼龍爪對海浪中,有一尖角;朱雀嘴尖之下方,有脊若隱若現;白虎尾指之處,暗藏一爪;玄武之上沒有圖像,可是仔細看就不難發現,順著它的眼神望去,有兩朵浪花飛濺開來,卻沒有擊打在一起。加上其餘二十四個圖像的位置,不難理解,這裡應該還有一幅圖像,只是沒鑄出來,意思是指凡人的肉眼不可見。如果按這樣理解的話,銅鏡第三圈就不是二十四個圖像了,而是二十八個,你們對此聯想到什麼?」

    岳陽思索道:「二十八,二十八?二十八代表什麼?」

    卓木強巴一震,脫口而出道:「二十八宿!」

    「二十八宿!」聽卓木強巴一說,岳陽也回憶起來,道:「啊,我有點兒印象,好像是佛教裡的二十八宿之鬼吧?」

    亞拉師道:「不錯。二十八宿最初是從印度佛教中傳過來的,在古代用於觀測天象,分屬於四象,每一像有七個星宿,用現在的話來說,一個星宿又表示了幾個星座。最初記載此為區劃日月之運行以平常目見之群星為標據,而為天之分野者。《摩登伽經卷(上)》、《大集經卷(四十一)》、《宿曜經》等皆有載及,以之度日月年紀,或論其星宿之性,或配以人之生辰測其吉凶福禍。在佛教中,二十八宿不僅代表二十八個星系團,還用於表示輪迴宿鬼,所以又有二十八鬼之稱。後來二十八宿又被中原道教引用,重新排列了二十八宿星君,所以說,它能表示多重意思。而在曼陀羅宗祭中,它也有一席之地。」

    亞拉師觸摸著海中的二十八宿圖案道:「當然,我們最初數到共有二十八個圖案時,還不敢斷定就是二十八宿。因為在佛教經典中,還有二十八祖、二十八天、二十八部眾等諸多說,每一種說都有其不同的含義,最後經過甄選,才將其表達的二十八宿定了下來。不過二十八宿所涉及的天文歷知識實在太過繁複,如此,我只能簡單地告訴你們,在這西南方正上端的,叫做鬼宿,屬於南方朱雀。南方朱雀所轄七宿是井、鬼、柳、星、張、翼、軫,在經卷中此宿鬼名安小啼,當它值日時傳播疾病,是讓人夢中和一女子或男子交歡頻頻,令人精神萎靡,並且在一家人中相互傳播此種疾病,令全家形同枯槁,不出三年,這一家人便會因精血氣被其吸乾而亡。」

    張立愕然道:「哇,原來精盡人亡指的就是它!」

    亞拉師淡淡一笑,道:「總之,這一排西南向正對上去,分別就是生肖牛、鬼宿。如此我們就知道一個大概了,鬼宿是星辰,代表光源;朱雀和白虎都是四象,代表方位;牛為生肖,代表時辰。也就是說,當鬼宿運行到午夜牛時,從西南向將光投下,就得到了牆上這個清晰的水印。而為什麼我們看不到圖像呢?我想,答案應該在第三圈外這些……」

    「等一等!」亞拉師話未說完,岳陽已經尖叫起來。他凝眉注目,拍打著腦門道:「我在哪裡聽過這段話,讓我想一想,一定在哪裡聽過的。」

    張立在一旁道:「奇怪了,我怎麼也好像聽過呢?」

    被岳陽和張立的神秘氣氛所感染,一時間房間裡的人都產生了相同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聽過。大家安靜下來,靜靜地回憶思索,在哪裡聽過呢?

    岳陽叨念道:「鬼?牛?鬼……牛……鬼於金牛!」他和張立同時喊了出來!

    「大紅蓮耀!」卓木強巴也登時明悟,接出了下一句。那是他們一年多以前從生命之門裡看到的,連年奔波,幾乎早將這幾句偈語忘得一乾二淨。

    「文殊菩薩持銅水於胸,洞開無量明……」方新教授已經無比迅捷地從電腦資料中調出了這段視頻。所有的目光頓時都被帶回到生命之門那地底佈滿乳突的斗室之中——方新教授拍攝的象徵須彌山的魚嘴,視頻裡的亞拉師還在一旁持重地解釋:「其實牆壁上刻的,估計就是一種出現影像的方。鬼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鬼怪,而是二十八星宿之一,而金牛是時間,也就是說當鬼宿在金牛這個時間抵達生命之門正上方的時候;大紅蓮耀,很明顯就是光芒通過這顆紅寶石發生折射……」

    方新教授、亞拉師、卓木強巴、唐敏、張立、岳陽,所有的人都被驚呆了,一時間傻傻地看著電腦視頻,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洞之中。除了「不可思議」四個字,腦子裡就剩一片空白。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張立念了兩遍,岳陽附和道:「是啊。一個在美洲,一個在生命之門,相隔十萬八千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巧合嗎?應該不是吧?」唐敏發出聲音。

    「萬能的摩醯首羅,我們將在你無比神聖的光環照耀下,從勝利走向勝利!」亞拉師合十暗中祈禱。

    卓木強巴心中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啦?怎麼會這樣的?為什麼要將同一個東西放在幾乎永遠不能相見的地方?一千年前那位使者究竟是怎麼想的?」

    此時,唯一還能保持清醒的就是方新教授了,他拉了拉卓木強巴的衣服,大聲道:「強巴拉,強巴拉,那石頭呢?你放哪兒啦?那顆紅寶石!」

    呂競男也道:「當時交由上級研究後,我是取回來還給你了的。」

    卓木強巴回過神來,急忙道:「在密碼箱裡,我們專門存放資料的密碼箱,我去拿!」

    卓木強巴從密碼箱裡取出了那顆紐扣大小的紅石,所有的目光又被吸引了過來,彷彿那顆滴血紅石,發出了比它自身更耀眼的光芒。

    方新教授激動得差點從輪椅上站起來。他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也讓大家克制住自己,反覆強調道:「不要急,不要急,我們慢慢來。想一想,先想一想,那顆紅石是放在中央的,那文殊菩薩的蓮葉距離那須彌山有多遠?張立,你站過去,西南方,對對對,讓我們看看,那菩薩應該是等身人像才對;對,讓我把銅鏡調到和你胸口等高的位置,好……然後是這顆紅寶石……還需要一張桌子,岳陽、強巴拉,去把那張桌子抬過來,快點,小心,小心……」

    在方新教授極力平靜不亂的指揮下,房間立馬大變樣:紅寶石放在了桌子中央,用一根筷子頂部打眼將紅寶石支撐起來,銅鏡也擺好位置。方新教授手裡握著打開光束的遙控器,拇指在按鈕上來回摩挲,就好像手中握著的是炸彈引爆器一般。

    張立道:「難怪我們只能看見水印而看不到圖像,我們使用的都是平行光束,而經過紅寶石的折射,照在銅鏡上的應該是散射光束……呼,看來要有奇跡發生了。」

    方新教授道:「還不止如此,極有可能古人採用了疊影技術。還記得瑪雅照片嗎?將一部分影像微雕在紅寶石上,另一部分影像雕刻在銅鏡上,只拿到其中一樣,永遠也得不到完整的圖形,必須讓兩種影像重疊起來,才是完整的光影圖。」

    岳陽結巴道:「這……這可能嗎?古……古人有這樣的技術?」

    卓木強巴道:「這是有可能的。在唐代對於透光鏡的鑄造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我們在查藏史資料時就查到這樣一段資料:金城公主入藏時,為了不讓她感到在異域的孤單,唐中宗命大內巧匠打磨了一方銅鏡讓其帶入西藏。當金城公主想念家人時,就用銅鏡照牆,牆上便會出現親人的影像;而且據說,當銅鏡變幻不同的方位,便會在牆上出現不同的親人影像。其技之精,其技之神,藏民稱之為魔鏡。透光鏡的技術應該是在宋朝以後逐漸失傳的。」

    亞拉師道:「不要再討論了。方新教授,請打開燈光吧!」

    方新教授鄭重其事地按下開關,一束紅光照射在正中的紅寶石上。隨著光源的位置不斷變化,漸漸地,另一道紅光通過紅寶石折射出來,由垂直光束變為水平,光芒由近及遠地擴散開來,好像手電筒發出的光暈,其大小正好與銅鏡吻合。隨著另一個按鈕的按下,銅鏡開始迎合著那個紅色的光暈,調整著自己的方位和距離。所有的人凝神屏氣,關注著與銅鏡相對的那面白牆,在那牆上,反射出一個約一人高的圓形光圈。

    一個模糊的水印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水印出現了!方新教授壓抑著激動的心情,控制著遙控器,讓銅鏡移動和旋轉的速度都逐步減緩下來。終於,那幅神秘的畫卷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展開,就像是水流從牆頂緩緩地浸潤下來,又如初升的太陽將那道光影分界線緩緩地向下移動,一切有如夢幻般,讓人心神俱醉。

    那裡群山環伺,座座雄峰猶如蓮花般展開;花蕊中乃是一屏絕壁,橫向伸展出三處平台,非階梯狀而是呈鋸齒狀懸空陡立;飛瀑流雲環繞、包裹著那裡,有無數宮殿、亭台、樓閣掩映其間;那水影縹緲之中,尚有飛鶴蒼鷹翱翔……真是一派天宮景象,只是底色一抹紅暈,看上去有些像印象派畫作。

    一群人看得出神,方新教授也忘了固定銅鏡,直到銅鏡轉過,圖像又漸漸模糊起來,大家才從剛才那一幕中回過神來。岳陽搶先道:「教授,過啦,過啦!」

    方新教授一驚,趕緊讓銅鏡倒旋回去。亞拉師道:「不對,你的光不對。星辰帶來的是自然之光,通過紅石反射出紅光來;可你直接用了紅光,所以這圖像太紅了,需要改變光源。」

    方新教授依言重新調整光譜,選用自然光照射。這次,他們看到的是倒轉回去的圖像,由下往上逐漸成形,就像是一場魔術。更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一處色彩繽紛的世外桃源,無數座金碧輝煌的空中樓閣,憑空拔地而起,如畫卷般展現在這群幸運兒的眼前。

    當光源改用自然光之後,被紅寶石分別折射,竟然沒有出現如同彩虹般的連續七色,而是有如畫家筆觸一般,恰如其分地分佈給了雪山白雲、青松紅花、水榭雕樓、飛鳥走獸,那淡淡的一抹紅霞,恰似東方的朝陽呼之欲出而未出之際。「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啊!」張立隔牆最近,他伸出手去觸摸牆壁,在他手背上立刻出現了一座金頂白牆、紅柱彩梁的宮殿式建築,彷彿還能看見窗欞雕花,那屋脊走獸的肩上矗立著一隻小鳥,浮光掠影,如夢如幻。張立長久地屏息,唯恐自己一出氣,就將那只不及針尖大小的鳥兒驚走了。

    待到這幅光影畫卷完全展開,但見白雪皚皚,綠樹纖纖,雲蒸霞蔚,飛澗高懸。遠觀仙山林立,峰巒比肩,翠裙銀綢,青山玉泉,雪峰為眉,氣宇軒昂,重樓依山,若隱若現,便宛如那天宮神苑,恢宏磅礡,氣象萬千。走至近處,更是能見琉璃耀金,麋鹿潛行,千巖競秀,奇石爭景,水不流卻聞潺潺聲起,鳥不飛卻有啼鳴入耳,人無影但見青煙繚繞,花不開偏覺暗香幽然。

    在這巧奪天工的藝術精品面前,任何形容都是枉然。目隨光至,心隨景動,在這圓形美景的最外一圈,依然是放大了數倍的那幾個古藏密碼符號,醒目地鐫刻在牆上:香巴拉密光寶鑒。

    剎那間時空靜止,呼吸停頓,這群人只看著那圓形的光影,那光影中的美妙畫卷已吸走了他們的靈魂,傳說中的仙境奇苑歷經千年,終於重現於世人的眼前。

    2、透過光影的背面1

    那一刻,這群帕巴拉的探尋者終於得以窺視帕巴拉所在之地,原本還只是停留在理論上的帕巴拉神廟,突然間就變得清晰親近起來。張立和岳陽等都是呆立無言,完全為畫中光影所折服;亞拉師不知道誠心祈佛多少遍;唐敏更是激動得淚花漣漣,拉著卓木強巴的衣服又蹦又跳,喜極而泣道:「找到了,我們終於找到了!」卓木強巴的手堅實有力地搭在唐敏肩頭,同樣心緒激盪:「是啊,終於找到了。」

    「進而仰之,騫龍首而張鳳翼;退而瞻之,岌樹顛而嵐雲末……」方新教授時而點頭,像在品啜美酒名茶;時而搖頭,只覺天地之大,無奇不有,陡然見到這樣的畫卷,還是難以置信;最可惜的是,自己無親身前往這樣一個地方。

    良久,張立才使勁掐了掐岳陽的手。岳陽大聲喊痛,張立這才道:「不是在做夢!香巴拉真的存在嗎?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嗎?」

    岳陽抬起被張立掐得青紫的手背,在下巴上揉了揉,感歎道:「奇跡,這絕對是奇跡!別說是在一千年前,哪怕再過一千年,這面銅鏡,也只能被稱做奇跡啊!」

    當最初的驚喜心情漸漸消退,方新教授道:「好了,小伙子們,我們還沒有找到那地方呢,如今只是看到了那地方的影像。時刻已經過去了,我們需要理性地觀察,我們得從這裡面找出我們去那裡的路。岳陽,我裡面的櫃子裡,挨著床頭那個,紅色的,看到了嗎?裡面有台攝像機。開始工作,我還要繼續對銅鏡的位置進行微調。以得到最佳圖像,你用攝像機把調整的全部變化都拍攝下來,然後我們用電腦處理,0K?」

    岳陽去取來攝像機,方新教授開始繼續調整銅鏡和紅石的相對位置,同時問道:「你們怎麼看這幅仙境圖啊?」

    唐敏道:「和我們找到的香巴拉資料很相似啊。許多資料裡都是這樣描述的:其隱藏在青藏高原深處的某個隱秘地方,整個王國被雙層雪山環抱,由八個成蓮花瓣狀的區域組成,中央聳立的同環雪山,初稱為卡拉巴王宮,宮內居住著香巴拉王國的最高領袖。傳說住在香巴拉中的是具有最高智慧的聖人,他們身材高大,擁有自然力量,至今仍從人們看不到的地方借助於高度發達的文明通過一種名為『地之肚臍』的隱秘通道與世界進行溝通和聯繫,並牢牢地控制著世界。事實上長期以來,這條『地之肚臍』的神秘通道,一直作為到達香巴拉王國的唯一途徑而成為尋找香巴拉的關鍵。」

    亞拉師道:「香巴拉是雪山環繞的一個神秘世界。在佛教中,香巴拉是人類文明的聖地,它位於南瞻部洲北部,其形圓,狀如八瓣蓮花,中心的邊緣及葉子兩邊環繞著雪山,葉子之間由流水或雪山分開;雪山和禿山、石山和草山、林山和花果山、湖泊、樹木及園林等都安排得令人陶醉傾心;那裡沒有貧窮和困苦,沒有疾病和死亡,也沒有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更沒嫉恨和仇殺……那裡花常開,水長清,莊稼總是在等著收割,甜蜜的果子總是掛在枝頭,遍地是黃金,滿山是寶石,隨意撿上一塊都很珍貴;當然那裡不用錢,因為錢沒有用。那裡的人用意念支配外界的一切,覺得冷,衣衫就會自動增厚,熱了又會自然減薄;想吃什麼,美食就會飛到面前,飽了,食品便會自動離去。香巴拉人的壽命以千年來計算,想活多久就可以活多久,只有活膩了,感到長壽之苦,想嘗嘗死的味道,才會快快活活地死去……」

    張立在幫岳陽調試攝像機,聽到亞拉師的講解,他不由抬頭道:「哇,這簡直是……只有伊甸園才是這樣完美的地方吧。」

    唐敏道:「還不止呢。有記載說香巴拉在一個會湧出美酒的湖中央的浮島上,那兒建有被神聖森林圍繞著的王宮,要前去該島必須乘坐『金鳥』才行。還有記載說康巴地區曾有一個孩子到過香巴拉王國,他看見了車小的蓮花,因為走路走累了,他便在那朵碩大的蓮花瓣上打了個盹,醒來後卻滿身清香。他回到家裡,他的父母已經過世,圍著他的竟是一群老頭,他仔細辨認,才看出圍著他的那些老頭全是孩提時的夥伴……」

    卓木強巴道:「總之,在西藏,你要聽有關香巴拉的傳說,十天十夜也聽不完,很多故事記載得詳細又生動,只是沒有人能去證實。過去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可是今天……真是沒想到啊,真的存在這樣的地方!」

    方新教授道:「是啊,其實不管在哪個版本的香巴拉傳說裡,它的外形都是驚人的一致,好似八瓣蓮花,從這一點就應該知道,這個地方並非絕對是古人杜撰,它一定有某種原型在裡面。你們看,這畫面和傳說中的那個香巴拉多麼相似!那幾座雪峰捲曲著包裹過來,像不像白色的花瓣?」

    張立道:「可是沒有八瓣啊?」

    方新教授道:「古代的工匠為了將帕巴拉神廟呈現出來,對整個香巴拉地形作了很好的處理。雖然我們只能看到四座雪峰,很明顯視角應該是正對著帕巴拉的,而在我們看不見的另一面,也就是我們的身後,應該還有四座雪峰。你們瞧,由於紅寶石做折射,整個底蘊呈一種淡紅色,看到了嗎?這最上面有淡淡的紋路,這就是兩座看不見的雪峰間的弧形空隙。真是精湛的技藝!」

    岳陽道:「那麼,這裡面,這麼多宮殿一般的建築,都是帕巴拉?」

    卓木強巴道:「不,帕巴拉應該只是其中的一座,裡面還有別的居所,還有香巴拉的王宮。至少傳說裡是這樣說的。」

    岳陽又道:「那麼,哪一座才是帕巴拉神廟呢?」

    唐敏道:「應該是最高大的那座!」

    張立道:「不對,應該是最豪華的那座。」

    唐敏道:「不,是最高那座!」

    「不對!」

    亞拉師道:「沒什麼好爭執的,你們所能看到的,沒有一座是帕巴拉神廟。」

    張立和唐敏扭過頭來,同時驚呼一聲。

    方新教授道:「沒錯,我同意亞拉師的看,我們所能看到的,沒有一座是帕巴拉神廟。首先從建築風格看,就沒有一座同倒懸空寺和生命之門裡的建築風格類同,這些建築要麼工整,要麼原始,顯然是不同時期的建築。然後再看這些暴露在外面的建築,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們所能看到的建築,沒有一座是完整的,要麼被山石阻擋,要麼隱藏在樹林後面,我們能看到的,都是一鱗半爪。雖然說好像是古人的一種渲染手,讓這些宮殿樓閣顯得更為神秘,更具藝術感染力,但是從光照下城堡的用途來看,這明顯說不通。要知道,那三件聖物的使者,其目的是讓後人尋找三件聖物的線索,重新找到帕巴拉神廟,就算不將帕巴拉神廟完整地展示出來,至少也該留下一個明顯的標誌,讓人們可以注意到那裡。而整個光照下的城堡,唯一的標誌在這裡……」方新教授遙控著輪椅,來到牆邊,盡量伸直身體和手臂,指著牆上的某一個點。

    大家在方新教授的指點下看到,果然,整幅光影圖中,這裡的紅光聚集成一個紅點,十分顯眼,就像紅外瞄準器對準了牆面。那是在第三層平台的邊緣位置,一叢茂密的黑森林中露出一個小紅點。岳陽不禁問道:「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啊?」

    方新教授道:「沒錯,正是什麼都沒有。你們好好想想,生命之門的入口在哪裡,倒懸空寺的入口又在哪裡?那不也是什麼都沒有嗎?這才是符合那個宗教的建築風格的,建築深埋入地下,入口處和周圍的環境完全融為一體,根本分辨不出來,這才是我們要找的帕巴拉!」

    岳陽道:「可是——」

    方新教授道:「而且,請注意看,這不僅僅是一個紅點而已。注意遠距離觀察,看整個畫面的底色,那淡紅色的底色被分作了兩塊,就像兩條透明的紅膠帶,當它們部分疊加起來的時候,疊加的那部分顏色更紅一些。看見了嗎?這疊加的部分,隱約勾勒出通往紅點的路徑,這絕不是巧合。這些古人善於將秘密隱藏在看似普通的信息當中,就像這銅鏡背面的圖形一樣,看起來普通,誰知道它竟然藏著這樣的信息。」

    岳陽瞪大眼睛跟著紅線一路瞄下去,驚呼道:「真的啊,從我們偵緝學的角度來說,這紅色部分絕對是一條標注線,它標注了如何從最底端一直通往第三層平台。他們把它巧妙地隱藏在山石和自然的紅底色之中,太不可思議了!教授你真是好眼力。」

    方新教授道:「心中想得到,你才找得到。從第一眼看到它,我除了震驚,還有很多地方感到很奇怪,正是這些疑惑,帶我找到了這處標記。」

    亞拉師道:「可是,我們還是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

    卓木強巴道:「沒錯,這光照下的城堡,按古籍記載,應該是使者來的第二件信物。如今,方新教授已解開了謎團,讓我們知道它所指引的,是如何從香巴拉的最底層,爬上那三層台階找到帕巴拉神廟的入口。可是如何才能找到香巴拉這個地方,我們依然沒有線索。」

    方新教授道:「還記得你們練習時拆卸的中國古代木鎖嗎?」

    唐敏看看卓木強巴,卓木強巴又望向張立和岳陽,張、岳二人相對望了望,四人又同時回望方新教授。方新教授這一句話,讓他們若有所悟。教授繼續道:「當你們拆除了木鎖上第一根木條,剩下的那些木條也就迎刃而解了。如今這光照下的城堡,正是我們取出的第一根木條,我相信,前往香巴拉的方很快就會被找到。而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從這幅圖裡,找尋更多的線索。你們只顧著看這精美的光影畫面,現在誰能告訴我,你們都從這幅畫裡看出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張立搶先道:「我知道,最頂端的雲層有問題!」接著朝岳陽一揚眉,又道:「這個究竟算雲彩還是算什麼?一條五顏六色的蛇?這條蛇邊緣的毛刺又是怎麼回事?」

    方新教授道:「沒錯,這是這幅圖裡最明顯的一處異常。周圍的不應該是毛刺,應該是光線才對。古人對自然的觀察力是非常敏銳的,在遠古的時候就注意到太陽光呈同心散射狀態,不少蠻荒居民的壁畫中都知道用一個圓加上一圈毛刺來表示太陽。」

    張立啞然道:「什……什麼?教授的意思是,這個是太陽?這個長條形的,說它是日光燈管還差不多,太陽能是這樣?」

    方新教授道:「所以才說它奇怪啊,按理說這應該表示光源發散,只是形狀太古怪了。」

    唐敏問亞拉師道:「這樣的圖形,會不會在宗教裡有特別的暗示?」

    亞拉師還未回答,方新教授便道:「不會。飛鳥走獸、山川沃野、日月星辰,這種對自然的認知圖,不管是在哪個民族、哪種思想體系,它們都代表著同樣的意思。」亞拉師點了點頭,認可了教授的說,其餘的人一時都皺起眉頭。

    方新教授又道:「這個問題暫時放在一旁,我們再找找,還有沒有別的奇怪之處。」

    唐敏在光影圖上搜索了一番,擊掌道:「有了,這幅圖的下面什麼都沒有,這也很奇怪。」

    方新教授讚許地點了點頭,道:「沒錯,我也覺得很奇怪。照理說,這香巴拉密光寶鑒是圓形銅鏡,我們看到的也應該是一幅圓形的圖,可是我們卻只能看到大半個圓形,最下面的五分之一什麼都沒有。如果說是紅寶石或銅鏡的位置不對,那麼我們就不應該能看到這麼清晰的圖像;而且從我們看到的畫面來說,不能說是工匠的技藝不夠火候,那麼,就只能說是古人刻意為之了。那我們就得想一想,為什麼最下面什麼都沒有?如果說有的話,下面應該是什麼?」

    唐敏喃喃道:「下面,下面……下面應該有很多水才對。」

    卓木強巴一震,敏敏的這句話彷彿觸動到什麼,但是很模糊。他暗自思索了兩遍:「下面有很多水?下面有很多水?到底這句話讓我想起了什麼呢?奇怪,這種感覺好奇怪啊,就好像第一次聽到巴巴-兔說最可怕的敵人是看不見的敵人一樣,一定有什麼是被我忽略了的,究竟是什麼呢?」

    方新教授看著亞拉師道:「或許是這樣吧。很多傳說都提到,香巴拉是漂浮在一個湖上面,或者香巴拉被許多湖泊包裹著。嗯,這是第二處疑點,還有沒有呢?」

    亞拉師道:「這裡的山和石頭的顏色,不知道是不是,我也不敢肯定……」

    方新教授道:「亞拉師的意思是說,這些山石都被紅色的底蘊所渲染,不知道是因為它們本身就是紅色,還是由於紅寶石的原因,是這個意思嗎?」

    亞拉師點點頭。方新教授道:「嗯,的確值得我們思考。如果說是紅寶石的原因,那麼從樹林和建築的顏色看,古人完全可以做到讓紅寶石某些地方折射出來的光不是紅色的。那麼有可能這裡的山就是紅色的,巖體是紅色的……」

    「巖體是紅色的!」當方新教授第二次重複這句話時,他的目光,已經對接上亞拉師的目光,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火!山!巖!」方新教授一字一頓地說出來,亞拉師穩穩地點點頭。

    「哎呀!」方新教授拍擊輪椅的邊緣,差點將遙控器震落。他激動地指著那幅光影圖道:「有一個最最明顯,也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竟然被我們完全忽略了!那三層平台,香巴拉密光寶鑒的主體結構,那三層平台怎麼形成的!如果不是密度最高、承重能力最強的火山岩,根本就無將平台伸出巖壁這麼長的距離,山體崩裂或擠壓也無形成這樣的平台結構,只能是火山噴發形成的。原本山壁間就有小型凸起,當岩漿流過的時候,在這些凸起的地方被擋住了前進的路線,它們滯留在這裡,反覆堆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才形成了今天我們看到的這種平台式地形結構。面積這麼寬,伸出崖壁這麼長,這樣的平台不是一次火山噴發就能形成的,這是很多次,很多次!那麼,我們要找的香巴拉,它的真實面貌,其實就是一座被雪山環繞的活火山啊!」

    誰都沒想到,千百年來香巴拉的真身之謎,竟然就在這樣的討論之中,被方新教授一語道破天機。有多少人花了一輩子去尋找傳說中的香巴拉,卻連遠遠窺視香巴拉的機會都沒有得到!當密光寶鑒被再次開啟,這群幸運兒就被一個接一個的驚喜包裹著。此刻的他們已經清醒地認識到,香巴拉離他們不再遙遠,說不定下一刻,他們就將找到到達這人間聖地的唯一通道。

    3、透過光影的背面2

    亞拉師又開始合十唸咒;岳陽手裡拿著攝像機,已經渾然不覺地將攝像頭對準了方新教授;張立攤開雙手,望著方新教授一面笑一面搖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有好幾個詞在他腦海裡蹦跳——「偉大、先知、劃時代」;敏敏飛身上前,跪地給了教授一個擁抱:「您太睿智了,教授。」說完又在教授額頭親吻了一下。

    卓木強巴凝望著方新教授,教授也向他投來鼓勵的目光;卓木強巴微微點頭,方新教授也在微微點頭,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好了,敏敏。」方新教授拍拍唐敏的肩道:「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待唐敏退後一些,教授又道:「這也不是我想出來的,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請克制住你們激動的心情,讓我們繼續在這幅圖中發現玄機吧,看它還能為我們帶來怎樣的驚喜。」大家這才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牆面上。

    這次所有的人都很仔細、很小心地觀察著,看看這神奇的密光寶鑒還隱藏有哪些秘密,但是很可惜,似乎已經找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了。房間裡安靜了許久,方新教授道:「好像已經被我們找完了,要不,等我們把拍攝的畫面傳送到電腦裡,經過電腦處理之後再看看還能有什麼新發現沒。岳陽,拍得怎麼樣了?哎,我說岳陽啊,今天你可是一直沒發表意見,這可不符合你這個偵察兵的習慣哦。」

    岳陽將攝像機從眼前移開,笑了笑,道:「因為那些都是較為明顯的地方,我想大家一定都看得到,我想找像方新教授和亞拉師找到的那種藏起來的不同之處。」

    張立嬉笑道:「一點兒都不誠實,沒找到就是沒找到嘛。」

    岳陽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他那一貫自信而陽光的微笑,道:「我找到了。」

    「哦,說來聽聽。」方新教授等人豎起了耳朵。

    岳陽卻又不說話了,長久地凝視著那幅神奇的圖。其餘的人也在關注他的目光,一時鴉雀無聲,只有張立小聲嘀咕道:「這傢伙,就是鬼門道多。」

    終於,岳陽抬起一隻手來,指著圖畫的正中道:「這裡的樹,非常高大。」

    「噗」,張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問岳陽道:「這……這就是你的發現?哈哈,我還以為你看見什麼了呢,哈!」

    「等一等!」方新教授將臉湊近牆面,小心地扶了扶眼鏡,又仔細地看著岳陽所指的地方。「咦……」亞拉師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張立笑不起來了,他也湊了過去,樹就是樹,宮殿就是宮殿,樹很高,這誰都知道,沒看出有什麼不同啊。

    方新教授鄭重道:「岳陽是正確的,這不是簡單地看表面就能看出來的問題,如果不經過仔細分析,根本就察覺不到。」

    「嗯——」張立將一雙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尋思著:怎麼大家都看出來了,就我沒看出來?不過他一扭頭,就看到了同樣一臉茫然的敏敏。終於,他忍不住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教授?」

    方新教授觀察了很長時間,終於道:「如果這是真的話,很可能是一條很有用的信息。我也注意到了,卻沒有想明白。你們瞧,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些宮殿式建築全都藏在山石樹木後面,難道古人是想用渲染手使那些宮殿式建築顯得更神秘、更縹緲嗎?不,沒有這個必要。很明顯,除了能讓觀察的人從中發現帕巴拉神廟入口和前往入口的路徑以外,他們還想強調的是——那裡的樹!」

    方新教授再移近一些,指著光影裡的半座宮殿對張立道:「你們看這裡,這座宮殿露出三層加一個拱頂,你們看仔細點,它一層有多高?按照這個高度,它下面還應該有多少層?這座,上面被遮住了,只露出下面,從基座數起,一共是七層,這暴露在外面的七層和它旁邊的樹比起來,看到了嗎?不及樹的三分之一高。再比較一下其他宮殿和樹之間的高度差距,你就會明白,為什麼岳陽說那裡的樹很高了。」

    張立道:「噢,這樣的話,那些樹的確很高啊,三七二十一。二三得六,至少有六十米高。」

    教授搖頭道:「不止。一層三點三米,那是現代樓房的高度;在古代,通常層高不會低於五米。」張立念叨道:「五七三十五,那不是……」

    「沒錯,如果古人是想通過這些比例告訴我們真實的香巴拉的話,那麼,那裡的樹平均高度——都超過一百米!」方新教授嚴肅道。

    一百米!張立馬上想起了那陰冷冰涼的莽林,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沒來由地感到一股寒意。

    方新教授道:「樹高一百米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平均高度為一百米的樹林中,將會潛伏著各種各樣的危機。要知道,根據野生動物的自然生活習性,樹林越大,樹木越高,就越容易藏匿體型巨大的野生動物。」

    對於這一點,在莽林中先後遭遇過鱷魚母和森蚺的張立、卓木強巴等人深有體會。

    唐敏道:「可是傳說中沒有說過有野生動物啊?」

    方新教授道:「當然,誰都希望香巴拉同傳說中的一樣,但是我們也都知道,香巴拉不可能與傳說中一模一樣。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何況是這麼大的林子!而且,在這幅圖裡不是很明顯地告訴我們了麼?」

    方新教授往牆上一指,在那裡,一隻看起來像仙鶴一般的飛鳥當空翱翔,雖然只有芝麻大小,但和全圖的比例比較起來,那似乎就不再是一隻小鳥了。張立道:「如果這樣看的話,那鳥,似乎也太大了點吧?」

    唐敏安慰自己道:「未必,只是我們主觀認為那像一隻鳥,也有可能就是一片雲彩。還有這看起來好像麋鹿的東西,你們瞧,這些都是紅色的,那有可能就是一塊石頭。總之,整幅畫面出現的動物很少,說不定真沒什麼野生動物呢。」

    岳陽道:「希望敏敏小姐說的是真的,只不過——請想想你哥哥,還有巴桑大哥吧。」

    一提到唐濤,唐敏就不再說話了。卓木強巴將她拉過來,摟在懷裡輕撫她的背脊。張立本想打個哈哈,也被震住了:自從得到唐濤的筆記以後,他日夜翻讀,越看越驚,對唐濤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的一個人,在去過那地方後竟然瘋了,那裡究竟潛藏著什麼?還有巴桑大哥,那個冷漠的男人,他和岳陽走在巴桑身邊時都有如小兔伴狼般惴惴不安,那一身虯然的肌肉,那嗜血的性格,如果真在戰場上遭遇,十個張立說不定也殺不過一個巴桑。可是,這個被戰爭磨礪成鋼鐵機器的殺人工具,在那裡竟然也被嚇得失去了記憶,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這種鐵打的神經也無承受?

    方新教授道:「好了好了,我們不要自己把自己給嚇住了,也絕對不要忽略任何可能導致危險的因素。總之,只要我們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就應該沒有什麼可以難倒我們。不如,再繼續看看古人還想告訴我們些什麼吧。強巴拉,強巴拉……」

    「嗯?」卓木強巴有些發蒙。

    方新教授道:「自打看到這香巴拉密光寶鑒之後,你是徐庶進曹營啊,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卓木強巴道:「唔,我……剛剛我好像感覺到什麼,但是又想不起來。特別是聽到敏敏說這幅圖的下面本該有很多水,我覺得我抓住些什麼東西,卻始終不知道自己想要抓住的是什麼,所以我一直都在回憶,不過你們討論的我都聽到了。這幅密光寶鑒圖,古人以他們的智慧,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真實的香巴拉。但我更迫切地想知道,我們怎樣才能去到那裡。我一直在想導師你告訴我的話,透過事情的表面,看到它所隱藏起來的東西。我們有很多的線索,甚至連唯一的地圖都在我們手裡,可就是不能從中發現通往香巴拉的路。到底,那些線索中隱藏了什麼?有什麼是我們一直都忽略了的?我有種感覺,我就快抓到它了,在我看到這幅圖的時候,這種感覺特別強烈。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

    「真的?」方新教授坐直了身體,道:「不要讓這種感覺溜走,我們大家來幫你一起想。」他知道,有時候,那種突如其來的靈光一閃,往往比理性的分析來得更為直接。特別在卓木強巴的身上,自打教授認識他以來,這個藏族小伙身上那種直覺,往往會帶來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方新教授將目光轉向卓木強巴凝視的那幅圖上,道:「那麼,我們就從香巴拉開始吧。敏敏,你和強巴拉收集了不少有關香巴拉的資料,我們現在將關鍵部分抽取出來。你來說說,要去到香巴拉,那些資料都提供了哪些方?」

    唐敏道:「這個,雖然很多種說,但大體歸納起來就是兩種。一種是湖心說,坐金鳥、坐黃金舟、坐蓮花,總之就是香巴拉在一個湖的中央,去到那裡需要一個代步工具;還有一種就是通道說,地之肚臍、地之軸心、地之命脈等等,都是說有一條隱秘的通道通往香巴拉,香巴拉裡的人可以借助那條通道前往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而外界的人想去香巴拉,就必須先找到那條通道。而那條通道呢,就叫做機緣可遇不可求,凡人自身是無找到那條通道的,只能靠機緣。」

    呂競男道:「在大藏經裡,還有一種說,類似唐三藏去西天取經,我們稱為厄難說。最先明確提出這個說的是六世班禪,他根據大藏經描述而寫的《香巴拉指南》一書中提到,要前往香巴拉,必須經歷種種艱難,要翻越無數雪山,蹬過無數河流,還要戰勝許多前來阻止人們抵達香巴拉的惡魔;更重要的是,必須得到香巴拉裡面的神人認可,否則,是無踏上香巴拉那片土地的。」

    唐敏點頭,方新教授道:「其實,我們還有一個特殊的版本,似乎也是支持通道說的。強巴拉,還記得你們家的寧瑪古經是怎麼說戈巴族的創世史嗎?先前的神明們為了帶來光明埋葬黑暗,他們找到了地獄的入口,在漆黑的冥河裡漂流了幾萬萬年,又穿越了蠻荒的地獄;裡面的怪獸有三層樓那麼高,皮厚得像坦克裝甲車一樣;裡面的鳥吃人和牛羊,就跟小雞啄米似的;裡面的蝗蟲比人高,蚊子比牛大……這些,可都是你告訴我的。」

    卓木強巴仔細地聽著,無數的信息正在他腦海裡交織,儘管一言不發,但他的瞳孔開始散大。「在漆黑的冥河裡漂流了幾萬萬年」這句話在卓木強巴的腦海裡化做一幅清晰的圖像:一條條造型奇特的船,整齊的船槳從船身伸出,一艘接著一艘朝黑暗駛去,竟似無窮無盡……這幅圖,在哪裡見過?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腦海裡?

    方新教授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但是他知道,卓木強巴此刻的思緒不容打斷。在教授示意下,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卓木強巴看著牆面上的光影圖,那圖像彷彿變成立體的,他能穿過牆面,感受到畫面裡的泉水飛濺,聽到獸語鳥鳴。同時,自從他看到那張紫麒麟照片後,所經歷的一切,正在腦海中逐一過濾,那些泉水彷彿正在彙集,與他的回憶匯成了一片。在香巴拉的腳下,細泉變成了江河,一直延伸開去,通往無盡的黑暗。黑暗中的暗流奔湧,在卓木強巴的記憶中,它們流過了可可西裡,胡楊隊長抖動著沾滿冰碴的鬍子,忌諱莫深地告訴他和張立:「是地下暗湧,說白了就是地下水。消融的冰川通過這種方式將自身的水分輸送到各條支流,然後在高原上彙集成湖,也有不少冰河的源頭便是以這種方式形成的。下面到底有多深,卻不是我們可以勘測得到的……」

    ……

    那水跟著又流到了美洲叢林,支流交匯,阡陌密佈,方新教授在花園裡散步時對自己說:「要知道,瑪雅人的智商遠遠超過科學家的預期。因此,他們從安第斯山脈採集巨大的白石,利用河流的運力將那些白石送至千里之外的叢林深處,並在那裡修建城堡……」

    那條河又流過了古格地底大峽谷,那時大家小心翼翼地走在漆黑的崖間小道,呂競男在說:「不錯,這就是一個完全埋在地下的地底大峽谷,就目前我們所能看見的,它的規模恐怕不比雅魯藏布江小呢。」

    誰的探照燈掉入深淵,方新教授心寒道:「在完全黑暗的空間。那探照燈發出的光亮,一千米以外就能看見,這……這裂縫的深度竟然……真是,真是見鬼了!」

    亞拉師也道:「難不成真的通向黃泉。」

    巴桑冷冷道:「就算是黃泉,再去一次又何妨。」

    ……

    在倒懸空寺的倒塔之內,亞拉師意味深長地說道:「自然界的力量,風力和水力是最早被古人利用的可永久循環的動力。如果沒弄錯的話,這地底大峽谷的底部,依然是一條奔湧的大江,只是與我們距離太遠了,所以聽不見水聲……」

    對了!想起來了,那幅無數的船駛向黑暗的圖,是在倒懸空寺的石室內看見的!但是還不夠……

    緊接著,河流漂到寒冷的雪山之中,覆蓋著積雪的凍土開裂,下方漆黑一片,不知道深有幾許,側耳傾聽,隱約傳來悶雷湧動的聲音。唐敏擔心道:「下面是什麼?」

    岳陽聳肩道:「誰知道呢,或許又是另一層的冰裂隙吧,掉下去恐怕就上不來了。」

    「是暗湧!」張立頗有經驗地解釋道……

    ……

    所有發生過的一切,都在卓木強巴腦海裡回放,他知道這裡面藏著什麼——香巴拉、地之肚臍、地球軸心、漂過冥河……他只差一件可以讓自己恍然醒悟的東西。所有的線索都是圍繞著那件東西展開的,那東西很重要,可是,那到底是件什麼東西呢?卓木強巴閉上眼睛。「冷靜,一定要冷靜!」他這樣告訴自己,「為了找到香巴拉!所有線索都是為了找到香巴拉!我們有了光照下的城堡,我們還差什麼?地圖?對了,地圖!」

    那張蛛網地圖馬上出現在卓木強巴腦海裡,胡楊隊長對它的評價也同時出現——「古代的地圖沒有現在這麼詳細,古人繪製的圖一般反應的是山脈、河流、道路、居民聚居地,雖然比例並不能做到絕對,但使人一目瞭然。你這個是什麼玩意兒?地圖需要標注的要素它一樣都沒有,如果說是通道,那麼起止點在哪裡?什麼地方的出入口能有上百個之多?你看,這裡,這裡,這裡,這裡,到處都是路?最後又通向哪裡?到處都能鑽出去?那還叫啥地圖啊?」

    就是它!卓木強巴猛地睜開眼睛,他終於明白自己抓住的東西是什麼了!「地圖,導師,把那幅我們一直看不懂的地圖調出來吧!」卓木強巴大聲道。

    4、香巴拉的前身

    方新教授道:「什麼?那張地圖嗎?好的,我馬上調出來,這裡。」教授抬頭看著卓木強巴問道:「你發現什麼了嗎,強巴拉?」

    盯著電腦上的地圖,卓木強巴倒吸一口冷氣。他知道,這個想聽起來荒唐而可笑,但它卻隱藏著一種可怕的信息。如果這是一個事實,那麼,這就是他們接觸帕巴拉以來,所接觸到的密教中人所做到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是,不管是傳說,還是他們的親身經歷,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這一事實。卓木強巴指著電腦,艱難地說道:「導師,你說這幅圖,有沒有可能是……青藏高原的地下水系統分佈圖?」

    「啊!」儘管方新教授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震驚得將遙控器掉在了地上。所有的人全傻眼了。青藏高原的地下水系統!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已經不止是荒唐了,簡直就是荒謬!這個世界上最高的高原,平均海拔4300米,佔地250萬平方公里,而且,地下水是什麼概念?那是在不見光日的地底,天知道那裡的水流環境有沒有斷層、漏空區!誰又能在不見天日的地底把握方向?要想畫出青藏高原的地下水系統圖譜,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可是,話說回來,這樣密密麻麻的蛛網地圖,如果說真要表達什麼自然現象的話,也只有那四通八達的地下水系統才符合。青藏高原也的確有著豐富的地下水資源,從可可西裡到墨脫,到古格,到雪山,都有地下水,誰知道它們是不是相通的。若非強巴少爺突如其來的覺悟,他們哪怕再想一百年,也不能聯想到那裡去啊,哪怕再高估古人的智慧,也不能高估到這份兒上。

    卓木強巴關切地問道:「如何?導師?你怎麼看?有沒有這樣的可能?」

    方新教授已取下老花鏡,揉著鼻樑道:「等一下,等一下再問我強巴拉!我需要……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維。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嗎?簡直就和兩年前你給我看的那張紫麒麟照片一樣,你還是這麼直接,這麼石破天驚!」

    張立不可思議地看著卓木強巴問:「強巴少爺,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卓木強巴聳肩道:「我不知道。當敏敏提到水的時候,我感覺很強烈,我想,應該是和水有關的;然後我將這兩年我們的所有行程聯繫起來,發現我們不管走到哪裡,都沒離開過水,準確地說,應該是地下河;加上我們找到的所有有關香巴拉的資料,前往香巴拉的方無一例外地提到了水。水和通道,把它們聯繫在一起就是地下水系統。我只是一直在想,這個地下水系統究竟能帶給我什麼提示;我反覆地想,總覺得地下水系統應該告訴我什麼。然後,我將它和香巴拉聯繫起來了。要前往香巴拉,是否應該通過地下水系統?那麼,我們不是擁有前往香巴拉的唯一地圖嗎?那地圖像蛛網一樣密佈,而地下水系統,不正好符合這一特性嗎?我其實也就是靈光一閃,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岳陽難以置信道:「真虧你想得出來,強巴少爺。要知道,就是今天的科技手段也無探測出完整的青藏高原地下水系統,一千年的古人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真的是無想像。」

    卓木強巴道:「其實,我應該早一點想到的,因為古人已經明確地告訴過我們,只是我忽略了。」

    岳陽大驚,道:「啊!怎麼回事?」

    卓木強巴道:「亞拉師,還記得我們在倒懸空寺的時候,在那些石室中看到的圖像嗎?其中有一幅,便畫著無數的船駛向了黑暗。我們並沒有記錄下來,也沒有注意到那些圖的含義。其實,那些圖正試圖告訴我們他們去了哪裡。你還記得那些船的樣式嗎師?這青藏高原的地下河,只怕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大。」

    亞拉師看著那阡陌交通的地圖和一根根細如蛛絲的線條,不由得閉上眼睛。「在冥河中漂流了幾萬萬年,在冥河中漂流了幾萬萬年……」這簡短的一句話包容了怎樣的艱難歷程,為了埋葬黑暗而選擇了黑暗嗎?捨棄了渴望的光明,在絕對黑暗的環境之中,人究竟又能堅持多久?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麼這張地圖,竟是無數古人用自己的生命描繪的!倒懸空寺裡的那幅壁畫再次出現在亞拉師腦海,師突然感到無比的震撼——那麼多人,那麼多條船,一艘接著一艘,駛向未知的黑暗,為了尋找傳說中的聖地,那需要怎樣的膽魄和決心!千百年前的古人們,那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前去追逐希望啊!

    岳陽道:「強巴少爺是說,那些地下河足以行船?有這麼大?」

    卓木強巴點頭道:「嗯,至少那幅圖上是這樣畫的。還記得在古格倒懸空寺嗎?那條地下大裂谷,我們所能感受的寬度就超過了兩百米,誰知道下面有多大?所以我想,古人們對那地底峽谷有所瞭解,他們才敢乘船前往,在黑暗中摸索,並用他們自己的方,為後人留下了一張地下河分佈圖。我還記得,當時胡楊隊長對這張圖提出了質疑,說這張地圖到處都是入口,到處都是出口,不知道是從哪裡通往哪裡。可是,如今我們已從亞拉師那裡得知,不同顏色的線條加上不同的生肖符號,表示不同的時辰;這些時辰是由上往下不斷遞增的,也就是說,船是從一端駛向另一端;標注得最早的時間,就是我們要找的入口;而最終的時間,就是我們抵達目的地的時間,而目的地也就是——香巴拉!」

    「沒錯。」方新教授也恢復過來,理性地分析道:「我想明白了,古人所描繪的,並不是整個青藏高原的地下水分佈圖,那太大、太複雜,永遠也不可能探測得完。他們所描繪的,是從外界通過傳說中的地之肚臍,或者叫秘密通道,最後抵達香巴拉的地下河系統。地下河只屬於地下水的一種,只要河面夠寬,足以行船,就將大大降低從地底穿行到香巴拉的難度。不過,這也絕對算得上一次壯舉了,至少,我們連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古人卻敢做,而且,成了!」

    岳陽道:「可是,就算這些線索都和我們猜測的一致,這些入口我們又到哪裡去尋找呢?倒懸空寺的地底峽谷可是崩塌了的啊,至少這一兩年我們都不可能再去那個地方。」

    方新教授抬起頭,那睿智的目光彷彿穿透時空,他淡淡道:「不,至少我們還知道其中的一個入口。」

    「哪裡?」卓木強巴急切問道。

    「地獄之門!」方新教授答道。

    「生命之門被關閉了,地獄之門就打開了,地獄之門打開了,勇敢的使者們便出發了。他們漂越冥河,穿過荒漠,蹚過長滿毒蟲的沼澤,歷經一切艱難,來到天上的聖殿,人間的仙境——香巴拉!」多麼熟悉的歌聲,彷彿從天上飄然而降,又彷彿在空曠的山谷中迴盪;那古樸而渾厚的男中音在歌唱,多吉那顆碩大的頭顱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又浮現在卓木強巴腦海中。那顆紅石正放在房間的正中,透過淡淡的光芒在牆上印照出密光寶鑒,多吉親手將那顆紅石交到自己手中的事情彷彿就在昨天。

    「地獄之門,天哪。」卓木強巴閉上眼睛,甚至感到有一些眩暈。他們曾經離真相是如此之近,最終卻繞了一大圈,上天又讓宿命輪迴了嗎?自己終究還是沒有跳出輪迴的圈子。

    「地獄之門!是多吉提到的那個地獄之門嗎?」岳陽也想起來了,當時自己還嘲笑多吉:難道是順著雅魯藏布江漂流而下?沒想到,沒想到竟然真會是這樣!

    方新教授道:「嗯,正是那個與生命之門相對的地獄之門。強巴拉,你還沒有返回工布村,對吧?」

    「是。」卓木強巴低頭答道。多吉死後,委託自己將那顆天珠和玉蠶交給嘎嘎,沒想到幾次計劃前往,都因為別的事情而耽擱了,最終也沒能成行,現在想起來,不免愧疚。

    方新教授道:「那好,既然我們已經查到這條線索了,你應該準備一下,重返工布村。我們會繼續從地圖和這幅密光寶鑒查閱線索的,你們先去探查一下,然後再回來制定詳細的計劃。我想,這次一定會有發現的。」

    卓木強巴來到方新教授輪椅前,像中世紀騎士一般半蹲跪下,凝望著教授道:「我們一定會。」

    時間有限,卓木強巴等四人準備了充氣筏、潛水服等和水有關的工具,再度前往工布村。考慮到直升機目標大,而且目的明顯,在眾多強敵環伺的環境中,為防萬一,他們決定步行前往。由於工布村不通公路,他們又是長途步行前往,所以唐敏留了下來幫教授整理線索。

    一路上,三人都在談論香巴拉。亞拉師道:「你們可知道,為什麼就在人們普遍認為香巴拉只是傳說中的理想之境時,還有那麼多的藏民對它的真實存在深信不疑?」

    張立看看岳陽,道:「沒有啊,我們就很相信啊。」

    「是嗎?」亞拉師淡淡一笑:「在沒有看到光照下的城堡之前,你們也是這樣想的?」

    張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卓木強巴道:「沒錯,在這之前,我一直認為它只是傳說中的虛幻之境、理想之境,和基督教裡的伊甸園、道教的太沖幻境、佛教的極樂世界是一樣的。現在,我希望我錯了。」

    亞拉師道:「強巴少爺,你們查了不少關於香巴拉的資料,你們可知道,香巴拉是從何而來?」

    卓木強巴道:「據我們查證,最早提到香巴拉的是《大天輪經》,後來有關香巴拉的種種傳說,大抵都是從這部經書中所得。」

    張立道:「《大天輪經》?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亞拉師道:「不錯,《大天輪經》為密教最高典,由後弘期的阿底峽大師從印度帶來。據載,阿底峽大師開壇論經,便道明瞭此經乃囊括密教之大成者,能釋通此經,便能理解其餘的所有經文,悟出密傳佛教的所有門。後弘期的所有藏傳密教,不管什麼教宗派別,其核心思想,都是從這部經書中衍生出來的。這部經書,記載描述了一個與佛教顯宗不同的宇宙世界,香巴拉便在這部經書中佔據一個很重要的地位。」

    卓木強巴道:「沒錯,正因為它裡面描寫的,是一個佛教理念中的理想聖地,所以在我們這些非信徒的眼中,自然會認為這只是傳說。」

    亞拉師道:「但是,你們別忘了,阿底峽大師在開講《大天輪經》之前,明確地提出,這部經書並非印度的學者所著,這是從西藏傳過去的,後來在西藏失傳了,他才再次將這本曠世奇書傳回來。很少有人重視這句話,包括許多學者也沒有去徹底解讀它。阿底峽大師說的是真的,在這部經書出現之前,香巴拉還有另一個名字,也就是香巴拉的前身——魏摩隆仁!」

    「香巴拉的前身?」張立和岳陽一同驚呼起來。香巴拉他們聽說過,前身卻沒有聽過。

    亞拉師道:「你們先聽聽魏摩隆仁的描述再下結論。魏摩隆仁是西藏苯教的聖地,這是象雄語,意思是涅槃之地。它坐落於雪山群峰之中,周圍的雪峰像八瓣蓮花將它包裹起來,守護四方的瑞獸駐守著它的邊界,從那裡分出四條河流灌注到世界各地。沒有人能夠翻越雪山到達那裡,出入那裡的唯一通道是暗不見天日的箭道,狹長幽暗,伸手不見五指。苯教的祖師辛饒,誕生於魏摩隆仁,他便是從箭道出來,來點化世人。因此,在上古時代,每一個苯教徒都堅信不疑,魏摩隆仁是真實存在的,就好像今天我們深信,黃帝、炎帝、大禹這些人,是真實存在的一樣。原本象雄應該有關於魏摩隆仁更詳盡的描述,可惜,在戰火紛飛的歷史中,所有的象雄史料都灰散煙盡了。」

    岳陽道:「聽師這樣一說,真有些像呢。」

    張立道:「可是,如果阿底峽大師說的不是真的呢?」

    亞拉師道:「哦,這點毋庸置疑,因為《大天輪經》本身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部經書便是香巴拉的王與佛教的祖師釋迦牟尼見面時,彼此探討世間大道,所記下的心得體會。據傳這部經書一共有一萬兩千頌,每一頌講一個故事,囊括了世界的萬事萬物,大至天下生死大道,小至蟲蟻生長、嫩草吐芽,無所不載,無所不包。只可惜,傳至阿底峽大師手中的僅剩下一千兩百頌了,就是這一千兩百頌,便包含了所有密修的奧義,已經有融會天地、貫通古今之神奇。後來的佛學大師,大都只是去研讀這部經書,而很難想像,這種充滿大智慧的典籍,是由何人或是哪個團體所著。」

    岳陽道:「如此說來,這部《大天輪經》便是香巴拉人民的智慧結晶,由香巴拉的人帶至西藏,再由西藏傳至印度;而香巴拉就是苯教中的魏摩隆仁,魏摩隆仁則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一個地方,任何翻雪山的人都不可能到達那裡,要去那裡得通過箭道,也就是香巴拉傳說中的地之肚臍隱秘通道。」

    張立接口道:「就是我們現在要找的東西。」

    亞拉師道:「強巴少爺,你怎麼不說話?又想到了什麼?」

    卓木強巴道:「亞拉師,你說的這個很重要。我感覺像又抓住了什麼東西,不過現在還串不起來,回去後再查查資料,說不定有更多發現。師,你說,那魏摩隆仁為什麼要叫涅槃之地?」

    亞拉師道:「是這樣的,在魏摩隆仁的傳說中,自天地誕生之初便有此地,並且將永遠不會毀滅;每隔一千零二十八年,它就將在火焰中重生,將裡面的一切都重新清洗;而那一天,所有虔誠的苯教徒都會隨著魏摩隆仁的重生而前往極樂之地,得成正果,不生不滅,所以叫做涅槃之地。」

    卓木強巴道:「我越來越相信,我們接觸到的一切,將帶給我們一個真實的香巴拉,一個被歷史遺忘在角落裡的地方。」

    5、重返工布村

    進入墨脫山區之後,卓木強巴多次將多吉交到自己手中的玉蠶拿出來觀摩,看過之後,又躊躇著將它放入口袋,過一會兒,又拿出來。亞拉師看在眼裡,勸慰道:「沒關係的,那個女娃娃很堅強。而且,工布村的村民都對你的聖使身份很認可,她知道多吉是為了救聖使而遭遇不幸,心裡或許就不會太難受了。」

    卓木強巴道:「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加感到難辭其咎啊。」

    張立拍拍卓木強巴的手臂,岳陽也背著大包,關切地看著卓木強巴,眼中是一種鼓勵。

    卓木強巴點點頭,又將那玉蠶收起,繼續向前。

    岳陽盯著玉蠶道:「奇怪,我從來沒見過如此逼真的玉蠶,好像就是一條真正的蠶一樣。」

    山漸青,天漸朗,遠離了喧囂和迷茫,快到天地邊際的時候,工布村就遙遙在望了。那一抹紅霞依舊守護在村口,一如既往地紅似驕陽滴血,融入遠遠的青山碧水,彷彿亙古以來就存在的一幅畫卷。

    走得近了,卓木強巴步伐漸沉,他眼前彷彿已經出現了那個俏生生佇立在村口、身著火紅氆氌袍和頭巾的小女孩。當羊群早已規矩地回了村莊,她卻依然有些不捨地望著東方,似乎在等什麼人。只是,她等的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那幅紅衫白羊映著藍天白雲的畫面,讓卓木強巴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

    當他們行至村口,只見那眉清目秀的嘎嘎,還是那樣有些怕生地佇立在村口,好像瘦了;一襲火紅的氆氌袍好似那天邊的雲霞,只是頭巾已解,秀髮流雲般垂下來;她的手掌套著皮墊,腰間圍著皮圍裙,膝前有護膝,腳上無鞋,露出一雙纖細無瑕的秀足。卓木強巴心中咯登一下,這套裝束他太熟悉了,這是磕長頭的工具。這種原地磕長頭通常是藏民為還願或祈求保佑而做的儀式,按信徒教義來說,至少需要赤足連續磕上一萬次才算心誠,在磕長頭時心無旁騖,猶若無人之境。

    只見嘎嘎雙手合十,閉著雙眼,把手高高地舉過頭頂,再緩緩地放下來,觸及額頭,再觸及嘴唇,接著是心口,經過三條通往靈魂的通路,慢慢跪下匍匐全身,額頭觸地,用盡全身力量讓身體去親吻那片神聖的大地。

    遠遠地看到她額頭中心有個微微突起的印記,走得近了,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老繭,卓木強巴的心顫動了一下:每天要反覆磕多少頭,才能把頭上磕出老繭!

    一看到這樣的場景,連張立和岳陽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一行四人背著厚重的行囊,默默地注視著嘎嘎,心中充滿愧疚地,看著她那柔弱纖細的雙手高舉過頭頂,擊掌,緩緩放下,觸及額頭、嘴唇、心口,慢慢跪下,匍匐,手臂伸直,額頭及地,再站起來,嘴裡唸唸有詞,一次,又一次。那一刻天地無聲,清風蕭瑟,只能聽到擊掌時皮墊發出異常清脆的響聲,「啪,啪,啪……」就像皮鞭抽打在卓木強巴的臉上。嘎嘎站起來時,就像一位肅穆的聖女,顯得那麼高貴、聖潔,她心中的思念,都轉化為那「啪啪啪」的祈禱之聲,充盈於天地之間。

    好幾次,每當看到嘎嘎站起身來,張立和岳陽都想扭頭便走。這個事情應該交由強巴少爺獨自去解決,那張醫生生的俏臉所流露的那種平靜和堅毅,他們實在不想再看下去了。他們不敢想像,如果嘎嘎知道多吉已經……不知道她會怎麼樣。

    不知道是四人的腳步聲帶來了驚擾,還是他們擋住了光線,或是別的什麼感應,嘎嘎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秀目明眸張開的一瞬間,都叫人不敢正視。「啊!是聖使大人!」嘎嘎有些羞澀地停止了磕長頭,將手背藏起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卻關切地看著卓木強巴身後究竟有幾人。

    卓木強巴原本想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但嘴角咧了咧,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更別說笑了。其餘的人也都不苟言笑地默立在一旁。嘎嘎似乎猜到幾分,她沒有說話,鼻尖卻先紅了。「多吉呢?」她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才問出這三個字來。

    不待卓木強巴回答,嘎嘎又似恍然道:「對不起,請聖使大人稍等,我還差幾個就好了。」又閉上雙目,雙手高舉,嘴裡念道:「曩謨三滿多母馱喃,阿缽囉底賀多捨娑娜喃,怛侄他,唵,佉佉佉呬佉呬,吽吽……」眼睛裡晶瑩的淚滴滾出,隨著匍匐而滴落沃土。

    「……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念畢,嘎嘎站定,兩行淚未乾,胸口還有些微抽搐,但眼中悲切已有收斂。「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聖使大人。」

    「啊。」卓木強巴趕緊將手中已握得沾滿汗漬的天珠和玉蠶遞了過去,聲音漸低道:「多吉說,讓我把這個給你,並……並告訴你,不要再,站在,村口,等他了……」

    「嗯……」嘎嘎淚眼摩挲地接過那兩件東西,睹物思人,忍不住悲慼又生。她手指輕撫過玉蠶,道:「這是我送給他的提籠,他又還給我了,他又還給我了……嗯!」嘎嘎用盡力氣將那玉蠶扔了出去,傷心道:「都怪我,我不該把它送給多吉的。那位哥哥明明說過,這提籠雖然好看,卻是魔鬼的傑作。」

    「你說你扔出去的那是什麼?哪位哥哥告訴你的?」卓木強巴還沒想好怎麼安慰這小姑娘,亞拉師突然失去冷靜地問道。

    卓木強巴不明白,追問道:「怎麼了?亞拉師?」

    亞拉師道:「強巴少爺或許還不知道,我們說的玉蠶或者是玉蟲都沒什麼,可是小姑娘說的卻是一個忌諱的稱謂。那是魔鬼的名字,在我們宗教中,是不能直呼其名的,否則會帶來災難和厄運。」

    嘎嘎道:「我,我不知道啊。那位哥哥是這樣說的,他說那是惡魔施的術,將它喜歡的東西都變成精美的石頭,永久地保存起來;在他們那裡有很多這樣的石頭,有的是動物變的,有的是樹……我早知道就……我早知道這樣的話……」她又悲痛地哭了起來。

    亞拉師道:「他們那裡?那個哥哥不是你們村裡的人?你是在哪裡遇到他的?」

    嘎嘎啜泣道:「我在放羊的時候,羊兒找到了他,那時他已經餓得快昏過去了,渾身濕透,凍得直哆嗦,我用糌粑、足瑪(厥麻)和青稞酒救醒了他。他很害怕,說自己是從地獄裡逃出來的;他反覆說,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羊都死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我們的話……」

    「你,你說什麼!」這次卓木強巴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嘎嘎,道:「那個,那個哥哥,他長什麼樣?」

    面對聖使大人的提問,嘎嘎低頭回憶道:「那個哥哥……他,他頭髮很長,當時我只顧著救人了,沒注意看呢。」想一想,又道:「啊,他胸口有一尊六臂觀音菩薩像,那個,很尊貴的。」

    卓木強巴倒吸一口冷氣,原來戈巴族的瘋子竟然是從這裡離開的,那麼他口中說的地獄之門,就應該是工布村守護的地獄之門。難道唐濤也是從這裡抵達香巴拉的?不,絕不可能!唐濤是開著車逃出來的,也就是說,唐濤去的那個地方,根本就和蒙河的瘋子是兩個地方?紫麒麟所居住的並不是帕巴拉神廟,帕巴拉神廟也沒有紫麒麟守護,這樣的話,從一開始,自己就錯了。那麼巴桑呢?他們也是走的雪山,他們去過的地方是否和唐濤去的是同一個地方?還是說,他們去的是另一個荒無人際的世外之地?不對,巴桑他們曾經見過戈巴族人,如果說他們去的地方不是香巴拉,那怎麼又會見到戈巴族人?難道是不同的分支?卓木強巴一時頭大如斗。西藏實在有太多的無人區,太多的神聖雪山,裡面究竟隱藏著多少秘密,沒有人說得清,稍不留意,就將踏入一片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或者是與世隔絕的人間聖地。這裡到處都有虔誠的信徒,到處都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妙畫卷,或許正因如此,那些厭倦城市水泥森林和機械噪音的人們,才會對這片土地如此嚮往,他們尋找的,是心中的片刻安寧,與自然的片刻接近。究竟哪裡,才是自己要找尋的呢?

    岳陽道:「師,強巴少爺,你們都是怎麼啦?」

    卓木強巴望著張立道:「蒙河的瘋子,你還記得嗎?張立。」卓木強巴又急迫地問嘎嘎道:「他還說過些什麼?你是什麼時候見到他的?把你當時遇到他的情況,詳細地回憶一遍吧!嘎嘎,這很重要!請你一定,仔細地……想起來!」

    嘎嘎一邊啜泣,一邊回憶了大約三年前她和那個人見面的過程。當時那人身體很虛弱,醒來後似乎半好半壞,好的時候人很清醒,再三感謝嘎嘎救了他的命,還想報答她,嘎嘎看見那枚玉蠶很喜歡,他就送給了嘎嘎。但他只口不提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為什麼變成這副模樣,嘎嘎多問兩遍,他就顯得痛苦不堪,隨後似乎陷入恐懼之中,反覆念叨「來了」和「都死了」那兩句話。那人和嘎嘎一起相處了大半天,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離開,嘎嘎把自己隨身攜帶的所有吃的都給了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張立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詢問巴桑大哥時的情形,道:「如此說來,那人在見嘎嘎的時候,還處於狂躁抑鬱症或癔症等精神性疾病的間歇性發作期,可是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完全瘋癲失常了。」

    嘎嘎道:「對了,那位哥哥說他是坐古窩來的,古窩是什麼啊?」卓木強巴等人知道,古窩就是古藏語中的船。只是工布村人靠放牧為生,偶爾捕魚,從沒有過像樣的船,而他們所處的雅魯藏布江地段,也根本無行船,所以嘎嘎不知道。

    岳陽解釋道:「是種可以坐著走的東西,就和馬車、牛車一樣,只是在水上走。」

    卓木強巴思索道:「如果說蒙河那個瘋子是從這裡出去的,那麼,地獄之門就是這裡,一定錯不了。」他又看了看玉蠶被嘎嘎扔出去的方向,如果說那是蒙河的瘋子來的東西,說不定還有研究價值,現在眼前一片草坡地,到哪裡去找?

    岳陽看穿卓木強巴的想,道:「我去把玉蠶找回來。」卓木強巴點點頭。

    亞拉師當機立斷道:「既然如此,我們馬上去找村裡的長老,向他們打聽有關地獄之門的事。嘎嘎,不用太傷心了,多吉是勇敢的戰士,他為了保護聖使大人而犧牲,將進入輪迴極樂世界;他將你贈予的東西和隨身佩戴的東西轉交給你,表示他已經拋下了人世的留戀;他一定是得到了萬能的摩醯首羅的召喚,現在靈魂升入了不生不滅天,說不定正在遠方祝福你和你未來的幸福。」

    果然,亞拉師這般勸解非常有效,嘎嘎收起眼淚,盯著多吉留下的天珠,終於神態堅定地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走吧,我帶你們去找長老。」

    讓卓木強巴等人感到意外的是,村裡的長老們似乎早就知道卓木強巴等人要來,房屋、食物、隨行人員,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村民們支起石鍋,烤起山鼠,鼠肉冒著支溜溜的油,半焦的香氣撲鼻而來。

    這裡不通公路,沒有電話,卓木強巴一直不明白,村裡的長老是怎麼知道他們會來的。

    丹巴長老道:「有關地獄之門,按照最古老的村志記載,這座村落便是因守護地獄之門而建立的;至於生命之門,則是遵照後來的聖使旨意建造的。由於已經過去了無數年,當初守護和修建的真實意義已經被遺忘了,而我們的使命,則是守護著這片土地,等待著下一位聖使到來。這一千年來,村中有記載的,一共前後來三十六位聖使,但是真正前往過生命之門的只有十位;活著從生命之門裡出來的,恐怕只有兩位——您和與您同一時間前往的那位聖使;而向我們打聽地獄之門的聖使大人,就只有您了。格列長老是負責掌管村裡文書記載的,他會盡他所知,告訴你們有關地獄之門的事。」

    格列長老捋了捋眉毛,輕聲道:「聖使大人去過的那個地獄之門,的確就是我們守護的地方,只是入口究竟在哪裡,我們的確不知道。按照古老的記載,那裡曾經是地獄與外界的接壤之處,無數的惡魔,還有屍體、血水,都從那裡出來,它們帶來了瘟疫、殺戮、血腥,讓遠古時期的藏民們生活在黑暗和恐懼之中。他們被病痛所折磨,也死於無端的殺戮,但苦於找不到原因,只能一代代背負痛苦而艱難地存活下去。先前的神明們為了帶來光明埋葬黑暗,他們找到了地獄的入口,開始在黑暗無邊的冥河中探尋出路。在冥河裡漂流了幾萬萬年,無數的先哲為之付出生命,但為了讓子孫們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勇士們前仆後繼……」

    張立坐不住了,這和卓木強巴曾提到過的寧瑪古經不是一樣的嗎?他道:「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示意不要打斷,只聽格列長老繼續道:「後來的人們為了感謝和紀念那些為自由和幸福甘於付出自己生命的勇士,在勇士出發的地方修建了通天徹地的神通像,將一切邪惡都鎮壓在神像下面,從此西藏才變得寧靜起來。」

    「等一下,」卓木強巴也忍不住打斷道,

    「不是說地獄之門在村子的附近嗎?那麼勇士出發的地方也是地獄之門的入口,修建神像的地方是在象雄王朝遺址吧?兩個地方怎麼能相差如此大?」

    格列長老微笑道:「這些都是古村志記載的內容,其實我們根本就沒見過什麼通天的佛像,也從來沒出過這個村子,雖然知道聖使大人說的象雄王朝,但我們沒去過。當然,關於地獄入口這個卻不難解釋,古人說勇士們找到了地獄的入口,可沒說地獄的入口只有一處啊。地獄本有八處,每處地獄各開四門,門內又有四小地獄,每大地獄各有十六小地獄,加之八大地獄本身,共計一百三十六地獄;後又將八大地獄詳分為八大熱地獄和八大寒地獄,加諸小地獄,共計二百七十二地獄;再後來又添孤獨地獄……另有記載,屬阿鼻無間地獄者,有十八寒地獄、十八小熱地獄、十八刀輪地獄、十八劍輪地獄等等不計其數,所謂地獄入口,也自然是不計其數。而我們工布村歷代守護著的,就是其中的一個入口,僅此而已。」

    一聽到這解釋,卓木強巴馬上想起了那張有無數出口和入口的地圖,真想拍著自己的腦子大罵「笨蛋」——這麼簡單的道理,卻一直想不明白!同時又想:也可以說,巴桑、唐濤和那個瘋子,他們有可能是去了同一個地方,只是經由不同途徑前往的,巴桑和唐濤是翻山,而戈巴族的瘋子是行船。他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自己去尋找地獄之門的入口吧。如果三位長老認為還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請盡量告訴我,我們真的需要你們的幫助。」

    達傑長老道:「那是當然。我們歷代守護這裡的目的就是等待聖使大人的到來,對聖使大人是知無不言的。」

    卓木強巴道:「那麼,能再次請問,為什麼我會是聖使呢?」

    6、入口

    達傑長老友好地笑笑,微微搖頭,遲疑道:「或許,當聖使大人抵達帕巴拉神廟,偉大的曼陀羅重現光明之時……自然也就明白了。」想了想,又道:「對了,聖使大人,還有一件事有必要告訴您。關於那個詛咒,您或許多少知道一點兒吧,就是說一旦讓血褻瀆了聖廟的階梯,無數的災難將像雪崩一樣接踵而來降臨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將變成死城,荒無人跡;豺狼在聖壇下安家,毒蛇在台階上曬太陽,蜘蛛網封住了門窗,死亡之花開遍大地……」

    卓木強巴道:「我已經知道了。」

    達傑長老道:「根據村裡的文書記載,那個詛咒,恐怕比我們所能理解的更為可怕。我想聖使大人應該格外小心才是。」

    卓木強巴點頭道:「我知道了。那,我們明天就出發!」他心想:「恐怕又是蠱毒一類的東西吧,我已經知道它的厲害了。」

    格列長老道:「那森,送聖使大人回房。」那森領命而去。

    岳陽找回了玉蠶,徵得嘎嘎同意後,他們將玉蠶保留了下來。在村裡休息了一夜,他們向工布村守護的地獄之門出發。五個人,那森竟然準備了十匹騾馬。卓木強巴等人起初還不能理解,結果走了一半才明白那森的用意:那山路彎彎曲曲、時上時下,和抵達生命之門的遠近相當,但路程卻非常艱難,若不是騾馬馱著包袱,等他們走到地獄之門的時候,也差不多該筋疲力盡了。

    一路上風光秀麗,山色宜人,但這四人都沒有了那賞心悅目的心情。大山的寧靜,帶給他們的是一種心境的平復,對多吉的思念和對嘎嘎的愧疚在那種自然的環境中漸漸消退,對帕巴拉的嚮往和對地獄之門的探究也在微風裡慢慢平和下來。行走在山間小道,只聽見馬蹄和鞋子踏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卓木強巴更是能感覺到,呼吸的空氣順著氣管進入肺裡,順著查克拉脈絡湧遍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來,貪婪地享受著自然賦予的生命之氣。連岳陽和張立也沒有像平常一樣打鬧取樂,大家就這樣默默地,靜靜地,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地獄之門所處的地方,再看那瀑布如一大匹整齊順滑的銀綢玉錦,聲作雷鳴。

    彷彿就在昨天,多吉站在這裡,雙手叉腰,瞪著一雙大眼睛說過「我要跟你們一起去象雄!」「我是村裡最棒的獵人,我可是能給你們幫大忙哦!」他那自信的口氣彷彿還在山澗中迴響。卓木強巴向前走了兩步,這裡,是多吉和巴桑搏擊過的地方,如今,樹更青了,草更翠了,只是那位優秀的獵人已不見蹤跡。

    卓木強巴再走向平台邊緣,這處平伸出山壁的平台,加上群山環抱,澗水長流,和那香巴拉密光寶鑒何其相似,直若一個縮小了千萬倍的香巴拉。卓木強巴不由想起在查閱香巴拉資料時,看到書裡某位智者說過:「香巴拉在每個人的心中,不需要刻意去尋找。它一直靜靜地矗立在你身後,當你無意間回首,說不定就看到它了。」

    平台離下方洪流約兩百米,身後的山峰估計足有一千米高;那五層階梯狀瀑布,由上而下,恐怕也有好幾百米高度;如果說地獄之門是地下河系統的入口,那麼這個入口或許在絕壁與河水交接之處,又或許……總之,他們必須下到江面才能一探究竟。

    不過,從平台下去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河床底部被湍流沖刷得異常寬大,平台和河谷底部呈一個等腰梯形,下面沒有可以立足的地方。必須從平台垂吊下去。卓木強巴等人打開背包,安裝好信號增強機,佩戴上即時通訊工具,取出登山工具,張立和岳陽自告奮勇,當先從內斜形的崖壁上攀巖而下。山壁由於積水的長期沖刷,光滑無比,又有許多喜濕植物滋生,滑不留手,岳陽他們十步一鉚、五步一拴,總算來到了江面邊緣。瀑布衝擊形成的霧氣飄散至此,水霧籠罩著江面,可視距離大約只有七八米遠。張立、岳陽打開防霧頭燈,兩人開始呈扇形向兩旁搜索。張立直走到瀑布腳下,岳陽也橫向攀爬了約一百米,目測皆沒有什麼發現;但他們手中的儀器已經將各種探測數據傳回平台,卓木強巴和亞拉師一面從平台上方觀察江面,一面整理分析各種數據。那森站在他們的身後,動也不動,像一尊石雕。因為有了多吉的先例,這次卓木強巴等人有意無意和那森保持著距離,對話也都使用那森聽不懂的普通話,他們不想讓那森過多地參與到這次行動中,成為第二個多吉。

    過了一會兒,耳機中傳來岳陽的聲音,他道:「強巴少爺,我們在下面沒有發現,恐怕得去峽谷的另一面看看。」

    卓木強巴看了看電子儀器上傳回的各種數據,道:「知道了,你們繼續探測,繩索是否到頭了?如果還有空間,繼續向左右延伸。」

    卓木強巴看了看儀器,問亞拉師道:「怎麼樣師,看到結果了嗎?」

    亞拉師道:「激光測距沒有發現對面裂隙,不過,你看這聲吶成像,這裡。」

    卓木強巴道:「有陰影?」

    亞拉師點頭。卓木強巴道:「水下通道?」

    亞拉師道:「或許是,不過,這個洞太小了一點。看比例,僅容一個人通過,而且進去了要退出來很困難,裡面不能轉身。」

    卓木強巴道:「那麼,我們先去洞口,再用儀器測一測,根據結果做下一步打算。」亞拉師同意了卓木強巴的意見。卓木強巴又問道:「可是,水流這麼急,能過去嗎?」

    亞拉師道:「不知道,我看看能不能在河床找出一條路來,從河床上蹬過去。」

    這時,岳陽他們說道:「強巴少爺,亞拉師,繩索到頭了,有沒有發現什麼?如果沒有的話再拋一捆繩下來,我們繼續橫移。」

    卓木強巴道:「你們在下面別亂動,暫時不用橫移了。聲吶找到一個陰影區,我帶好繩索下來。」他看了看亞拉師,道:「這上面的監測工作就拜託師了。」

    亞拉師道:「小心點,這裡江面寬度在一百米左右,水的流速已經達到了十五米每秒;從岳陽他們的激光探測儀發回的信號顯示,雖然你的落點水深約有二十五米,但河床中有許多巨岩,有的已接近水面,當心繩索被割斷。」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他穿上潛水服,拿出探測儀器,背上工具包。工具包兩側是六升的液態壓縮空氣瓶,上層是可分離的小號降落傘,下層是探測洞的工具,包括可水下操作的激光測距儀、聲吶儀、攝影機、潛水電腦等;腰間是一串快掛和安全栓,肩扛一捆足有兩百米長的特製主繩,繩索的一端已牢牢繫在身上,另一端則繫在手持的鉤繩發射槍上。做好準備後,卓木強巴詢問亞拉師道:「風速如何?」

    亞拉師看了看儀器數據道:「可以起跳。」

    卓木強巴又詢問下方的岳陽和張立道:「準備好了嗎?我下來了。」

    張立道:「沒問題,我們做好準備了。」

    卓木強巴最後看一眼張立和岳陽在雷達上的位置,踏著蛙掌來到平台邊緣,深吸一口氣,一個魚躍,向下方兩百米的滔滔江水中縱去。一離開平台,卓木強巴校測了一下身體方位,確定空間允許後,馬上打開降落傘。自由下墜的速度很快,降落傘完全打開時,他距離江面約只有不到五十米距離了。在茫茫江面上,卓木強巴看到了張立和岳陽安放的信號釋放器,他將手臂伸直,鉤繩發射槍帶著繩索朝那處崖壁飛射而去。身體在空中繼續下落,直到卓木強巴看到岳陽和張立發出另一種顏色的信號彈,表示繩索已經準確地射入了預定位置,他才毫不猶豫地拉動第二根繩結,切斷了降落傘的繩纜。降落傘被風吹得向下游飄去,卓木強巴自己也一個猛子扎入江裡。

    江水中有一股寒意,耳邊「咕嚕嚕」的響水聲不斷,雅魯藏布江的水流異常迅猛,一落水,卓木強巴就感到自己肩上的主繩不斷地向外拋伸,他划水,但無濟於事,總算找到了一塊水中巨石。背靠著巨石在水下稍事休息,同時確認了自己的位置,這時繩索一端傳來拉動的感覺,來回拉了三次,上下抖動兩次,這是張立他們發來的信號,表示主繩已經被他們重新固定過了,不用擔心繩索被激流從壁縫中拔出。卓木強巴在江底將頭頂探照燈開至最亮,他必須找到一條能走到江對面的路。僅靠身體游水是無和激流抗衡的,他只能選擇從河床走過,河床上還必須有足夠支撐他行走的巨岩。頭盔的頭燈旁邊就是攝像頭,記錄的資料都儲存在潛水電腦中,只要接好數據線,卓木強巴在水底看到的一切,亞拉師在平台上同樣看得清清楚楚。卓木強巴測試了一下無線電波信號,通訊無恙,與亞拉師作了簡短交流,師告訴他水底流速流量,並告訴他如何選擇水底路線。

    由聲吶探測的河床地形圖發揮了效用,卓木強巴的落點十分準確,在他前面有一條這樣的水中通道,在湍急的激流中,幾尊巨大的山巖巍峨矗立,成為中流砥柱。在師的指揮下,卓木強巴抓住巨岩的稜角,從激流和巨石間擠了過去。雖然有些費時,但是卓木強巴背上經張立改進過的小型液化空氣瓶,足裝有可供四小時水下呼吸的過濾空氣,他完全沒必要為水下時間擔心。

    卓木強巴一路潛行,來到崖壁的另一側。從河底仰望,河水好像一條灰色的緞帶,扭動不止;在燈光的照射下,崖壁長滿了水草,在水中擺向同一個方向,好像動物的皮毛。聲吶圖標注的陰影區便在頭頂十餘米處,卓木強巴將光束調至最強,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團;他試圖靠近那個洞,不料,身體剛剛離開河床,就不由自主地向下漂去,幸虧反應及時,滑移不到一米便穩住了身體。

    卓木強巴在水下找尋裂隙,將巖塞壁縫中,固定住主繩,然後來了一次水底攀巖行動,儘管他十分小心,但在快接近陰影區時還是出了一點小紕漏。那個黑色的陰影,就像一個黑洞一般,帶有很強的吸力,彷彿要將周圍的東西都吸入它裡面。多虧洞口很小,卓木強巴在身體失去平衡後蹬住了洞口的兩旁,才總算沒有一頭扎入洞中。在洞口邊緣徘徊了一會兒,體力消耗非常巨大,聽到卓木強巴稍顯急促的呼吸聲,亞拉師發出了通信訊號。「怎麼樣?那是不是一個洞口?」亞拉師詢問道。

    卓木強巴道:「的確是個洞口。」

    亞拉師道:「能進入嗎?」

    卓木強巴道:「不行,洞口的引力太大了;而且在水下十米左右,肉眼觀察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還有,洞口很小,與我肩寬相比最多有十厘米富餘,加上氣瓶的話……就算進去了恐怕也很難出來。」

    亞拉師道:「那,有沒有別的辦探測?我們必須先瞭解清楚洞口裡面的情況。」

    卓木強巴道:「我現在正將激光探測儀和聲吶系統綁在主繩末端放入洞內,還有拍攝資料,我正在接駁數據,師那裡有沒有接收到信號?」

    亞拉師道:「很微弱,我還需要調試一下。」

    「怎麼樣?需要我們幫忙嗎強巴少爺?」岳陽問道。

    「等一等。」亞拉師道,「上來一個,我要瘦一點的。」

    「收到。」岳陽在通訊機裡歡呼。卓木強巴問道:「看到什麼了?師!」

    亞拉師道:「不是很清楚,但是聲吶傳回來的地形顯示,這個洞很深,不是一般的深。洞內徑和你估計的相當,大約有六十至七十厘米,激光測距大約在一百米左右;但是還有個問題,最裡面沒通道,我需要你們進到裡面去看看。水溫六攝氏度,流速十一米每秒。好的,岳陽已經上來了,他會換了裝備和你一起去,小心點。」

    岳陽道:「強巴少爺,我馬上就來了哦。」

    岳陽換了一身潛水服,又帶了一捆二百米加長主繩,沿著卓木強巴固定在水底的主繩攀巖至洞口附近。強大的引力讓人不由自主朝洞口移去,岳陽道:「這個洞口略帶狹長的梭子型,我想我可以進去。」

    卓木強巴道:「千萬要小心!我會固定好主繩,如果有什麼異常就拉動主繩,我好把你拉回來。」

    岳陽打了個OK的手勢,卓木強巴拍了拍岳陽的頭盔。岳陽繫牢主繩,雙手各握一把巖椎,小心地支撐著身體向無邊的黑暗滑去。卓木強巴守護在洞口,手裡牢牢握住已經固定好的主繩,一點點地向外放。岳陽進入洞之後,卓木強巴看著他的頭燈和鞋跟上的信號指引燈消失在黑暗之中,緊跟著,連通訊也困難起來,很快就無和岳陽進行語音交流了,但拉動繩索,岳陽還是要求一直放繩。

    沒想到,這一放竟然放到頭,岳陽才在裡面拉動繩索示意返回。卓木強巴將岳陽拉了回來,岳陽搖搖頭,道:「不行,裡面比我們能測到的還要深;整個洞是斜向下的,只是傾斜角度很小,不知道還有多深。還有,裡面有岔路,我們需要螢光棒作路標。我將數據傳送到你那裡,亞拉師,看看電腦怎麼說。」

    亞拉師道:「嗯,電腦還在處理,你們先休息一下。」

    張立道:「我現在也上來了,你在裡面可看見什麼沒有?」

    岳陽道:「裡面很多碎石碓砌,好像是被人工堵塞的。」

    卓木強巴念道:「生命之門關閉了,地獄之門就打開了……」

    「還在嗎?」亞拉師聲音有些顫。張立似乎也看到了什麼,「啊」了一聲。

    「在。」卓木強巴和岳陽都靠在崖壁。

    亞拉師道:「雖然岳陽傳回的資料不是十分清晰,但基本圖形我們已經接收到了。經過電腦整理成型,如果準確的話,在岳陽最後轉過角的地方,還有約兩百米長的通道,整個通道群向下微斜,傾斜角不足一度。」

    岳陽驚呼道:「不會吧,還有兩百米?」

    張立道:「是真的,而且聲吶圖顯示那條通道是筆直的,好像有人工開鑿的痕跡。」

    亞拉師道:「從圖形分析,以前的通道應該是被人工封閉起來的,在封閉時或許採用了某些技巧,就像搭積木一樣,只需要抽掉最底層的積木,上面的積木也就自動垮塌了。又或許是利用了水流自身的衝擊力,古人用了什麼方式我們想不到,也猜不出來,總之,最終形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樣的通道。問題是。在那兩百米的水底通道後面,並沒有到頭,聲吶顯示通道後面的容積增加了,也就是說,後面是個更大的空間,由於只能從洞中發出聲吶,所以我們只能探測到一個很小的範圍。」

    卓木強巴道:「也就是說,通道後面,很有可能就是足以行船的地下河?」

    亞拉師道:「只是有這種可能,但是激光測距儀卻沒有接收到信號,我們不知道下面還有多深……」

    卓木強巴道:「那我和岳陽去看看。」

    藏地密碼-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五章冥河:西藏最神秘的河

    藏地密碼6二戰德軍進藏真相第四十五章冥河:西藏最神秘的河

    「自人類形成胚胎開始,生命就是被水所包裹著的。所有的生物,都從生命中樞對水有一種天生的依賴,這也應該是一種遺傳。算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我想說的是,我剛才一直在想,先前的『神明為了埋葬黑暗,在冥河中漂流了幾萬萬年』,這些偈語恐怕不是一千年前密宗進入帕巴拉的暗示……」

    1、初識冥河

    亞拉師道:「我們的主繩只有最後一捆了,距離不夠。這樣大的水流衝擊力,你們進去後根本就出不來,如果通道後面不是地下河系統,你們會因氧氣耗盡而窒息的。」

    張立道:「要不,強巴少爺和岳陽先回來,我們再商議商議?」

    「不用。」卓木強巴道:「那個瘋子如果真是從裡面出來的話,裡面必定有適宜人生存的空間,而且一定有辦從裡面出來。」

    岳陽道:「我們可以將巖壁上固定的主繩拆卸一條。我們帶足了一千米主繩,這點距離還難不倒我們。怎樣,師?」

    「要是有別的生物呢?」亞拉師問。

    岳陽道:「就算有別的生物,如果是體型足夠對我們造成威脅的,它進不了這個洞;如果是體型較小的,以這樣的流速,它也不可能逆流而上。」

    亞拉師道:「嗯……這個……」

    張立道:「是有些危險。洞潛水我聽說過,但那都是靜水潛水或緩流潛水。洞激流潛水,似乎還沒有人敢挑戰。水底洞的可見度能達到五米就算很不錯了,一旦沒抓牢主繩,你不知道會被水沖向哪裡,你怎麼出得來?」

    岳陽道:「不用擔心,我在裡面有親身體會,進入洞第三個轉折之後,水的流速就大不如剛入洞口時候了。而且我們會把主繩牢牢地固定在壁縫裡,我能確保它的安全性。強巴少爺,你說如何?」

    卓木強巴回憶起他們在阿赫地宮中水火地獄裡的經歷,但這時的情況和那時又有所不同,這次裝備很齊全,而且比上次更有經驗。思慮再三,最終他道:「我們至少需要三個人,一個守洞口,兩個進洞,彼此間好有個照應。」

    岳陽馬上道:「張立,把主繩拆下來!我和強巴少爺在這裡等你。」

    等待張立的間隙,卓木強巴問道:「岳陽,你進去過,告訴我洞內的詳情。」

    岳陽道:「流速約在八米每秒,前面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巖裂縫,後面就有些人工的感覺;裡面的碎石很多,感覺石形很規整,並不銳利,不像那些被水溶蝕的洞。」

    卓木強巴道:「但是我們在接近洞另一個出口時需要注意,如果是空間突然增大的話,在洞底與洞壁的基巖說不定會有刀鋒侵蝕。」

    岳陽道:「我們是攀著主繩深入的,那些碎石縫隙很好插巖塞,每十米固定一個,就算有刀鋒樣基巖,我們也可以避開。」

    卓木強巴點頭道:「小心為好。對了,如果真的有人地下河,你說他能從那洞裡面鑽出來嗎?」

    岳陽道:「這個……我認為可以。洞裡的人工堆砌物就好像台階一樣,雖說河水的流速很快,但攀附著那些台階,未必不能爬出來。只是船無通過,如果說那瘋子是坐船從香巴拉出來的,那船應該被留在裡面了。」

    卓木強巴道:「不……關於他能爬出來這一點我還有所懷疑。你前進的那兩百米都是在水中吧?如果說這條五百米長的通道都在水中,你說,你在這樣的激流中每分鐘能爬多少米?」

    岳陽道:「啊……這個,我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卓木強巴道:「在這種流速的衝擊下,以你我的體能,每分鐘能爬二十米就到極限了,而且是個極耗氧的過程。在這種劇烈運動下,如果沒有氧氣,不能呼吸,根本就爬不出來。我想,如果有人能從裡面出來,一定還有別的方。」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這時張立將主繩拆卸下來了。拿到主繩,三人一刻也沒停留,直接前往那個神秘的洞入口處。岳陽進入過一次洞深處,他第一個進去,與卓木強巴間距約五米,以能看到對方的發光源為間隔點,並通過安置在蛙鞋後跟的兩枚小燈打出航標燈語提示前進或後退。張立在洞口留守,以備不測,並調整儀器操作。

    進入洞中,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水流對身體的擠壓,卓木強巴覺得自己就像一尾游魚,在水底狹長的迴廊以獨特的方式漫步,五米開外是黑暗,一切都被籠罩上神秘的暗紗。周圍沒有任何植物或動物的跡象,想來在這麼湍急的暗流中,動植物都無生存吧。守在洞口的張立深知,在這個被激流衝擊的洞中潛水,就好比在車水馬龍的交通要道保持百公里時速開車,是一點都馬虎不得的,他不敢同洞中的人說話,唯恐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黑暗中顯得格外安靜,好像遁入空冥。通道呈兩頭尖中間圓的橄欖球形,無論向上或向下看去,燈光都被無情的黑暗所吞沒。卓木強巴忽然間覺得,自己真的是在游向冥府,那黑暗被延伸開去,上通天際,下至深淵,自己浮在半空,在無盡的黑暗前像一粒塵埃。身邊的巖壁也時不時給視覺帶來衝擊,偶爾光束掃過,一晃眼就瞧見巖壁裂開一張大口,裡面黑黝黝的深不見底;也有巖壁凸顯出一張怪獸的臉孔,有鼻子有眼,近距離驟然見到,不免大吃一驚。身後的激流又時刻在推擠著自己,手中的主繩一刻也不能鬆開。卓木強巴緊跟著岳陽,前方通道激光測距儀測定有一百米長度,但岳陽僅在三十米左右就開始右拐,並在拐角處放置螢光棒作航標;僅跟著不到十米又左拐向前,卓木強巴的頭燈照去,右邊和前方竟然有四五個漆黑的洞口,他搖搖頭,跟著岳陽拐了過去。

    很快卓木強巴就發現,他們好像在一塊巨大的海綿內部,到處都是裂縫開口,洞洞相連,層層疊套,整條前進路線則是帶著繩索在海綿中上下左右地穿梭。沒前進多少距離,螢光棒就明顯不夠用了,岳陽開始間隔兩個或更多拐點放置螢光棒。從左邊第三條裂縫鑽入,接著向下滑水進地面上第二個洞口,繞過一根圓形巖柱,側身從頭頂的巖縫游進去,卓木強巴不禁問道:「這麼複雜的路線,不靠電腦,你是怎麼記住的?」

    岳陽道:「即時記憶。細緻觀察眼前的環境並將它記住,對一個偵察兵來說是很重要的,我可以準確記憶兩副被隨機打亂順序的撲克牌。其實這裡很多通道都是相通的,只是我們得選擇比較容易通過的縫隙。就快到前方的人工通道了,水速在那裡似乎還要快,抓緊了,強巴少爺。」

    轉過彎來,卓木強巴注意到洞內的碎石——準確地說,應該是類似巨型的條石狀物,像搭煙囪一樣堆砌成一個環形通道,但條石的稜角又都支向通道內部;條石的一面呈不規則的五邊、六邊或八邊形,看上去更像起伏不平的蛇鱗甲,讓卓木強巴想起了愛爾蘭的巨人堤。他心中又是好一陣驚歎,不難想像,在水底數十米深處搭建這麼一條人工通道,要保持千年之久,放在任何時期都是一項巨型工程。而且,這些條形石是如此之巨大,古人是怎麼把它們堆砌起來的?卓木強巴愈發覺得,那個神秘的宗教帶給自己太多的不可思議,越是瞭解,越是心驚。

    在通道內前進了約有三百米左右,通道的內徑似乎更加小了,水的流速和壓力明顯增大,需要死死握住主繩才能與那股強有力的水流抗衡。卓木強巴還能感覺到身體和通道內徑的摩擦不斷,特別是背部的氣瓶。他盡量讓身體重心靠下,如果氧氣瓶軟管被那些嶙峋的條石碰斷了,卡在這上下不能的地方,只能被活活憋死。

    岳陽快到通道出口時,突然打出一個危險的信號,隨後燈光全滅,不見了蹤影。卓木強巴大吃一驚,沒有馬上後撤,反而放鬆主繩,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同時大聲呼喊道:「岳陽!岳陽!」他知道,他們在洞內與外部完全沒有聯繫,如今只有他和岳陽兩人可以進行對話。

    就在驚疑未定時,又是一束光打來,表示安全。這次的光照強烈。顯然是岳陽的頭燈發出的信號,說明他已經抵達一個更寬敞的空間並轉過身來,卓木強巴這才鬆了一口氣。岳陽喘息道:「沒事,剛才疏忽了。強巴少爺也要小心,前面有地底瀑布。」

    卓木強巴手已鬆開,那股巨大的推力從身後傳來。順著水流,卓木強巴頃刻間便拉近了和岳陽的差距,跟著身體懸空,被水流沖壓,像有人用巨大的蒼蠅拍將自己摁下去一樣,重重地跌落。卓木強巴知道這是個斷層,下方應該還有另一道水流——地下河!

    「嘩啦」一聲,卓木強巴就像從下水道被衝入了另一條水渠中,重重地跌入地下河裡。從跌落下沉的觸底感,他知道這條地下河深度不超過五米,但水面估計較寬,因為水的流速明顯緩慢了許多。巨大的衝力又讓卓木強巴在水裡翻轉了兩圈,恢復重心和方向感之後,他看到了岳陽發出的光源,朝岳陽方向游去。沒游多遠,腳底就踏到了實地,卓木強巴濕漉漉地從水裡站起身來,看到了站在岸邊發呆的岳陽。岳陽已摘掉了潛水頭盔,正大口地深呼吸,讚道:「啊!這裡的空氣好清新啊!」卓木強巴沒有聽清,但看岳陽那陶醉的表情,知道他是在感慨。

    卓木強巴的頭燈發出強光,照射著地下河的四壁。他緩緩摘下了潛水頭盔,深深地吸一口氣,這裡的空氣好冰涼,但是帶來沁人心脾的感覺,好似那冬日的第一場雪。隨著視線扭轉,頭燈的光束緩緩移動,在黑暗中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帶,最後聚集在牆上成為一點光斑。卓木強巴和岳陽兩人,就以這種近似於管中窺豹的方,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這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目睹了那條在諸多神話故事裡流傳著的——冥河!

    根據電子儀器的測定結果,這是一條寬約五米、高十米、底平頂尖、中空呈壺腹的熔岩溶洞,看不出水位線,整個溶洞內壁都呈現一種濕滑平整,整體給人的初步印象,更像一條施工完整的隧道。他們便站在這條隧道的入口,前方和頭頂都深不可測,只有一團漆黑;身後就是這條河的入口,或者也該稱作這條地下河的源頭,那就像是一根直徑在六十厘米左右的自來水管,從半空中不住將激流奔湧的河水灌注在這條隧道之中。在主管道的旁邊,另有小的出水口,形成了非常奇特的根須瀑布,好像長在斷崖邊的老樹,無數的根須從崖縫中伸展出來,垂吊在半空。頭燈照過去,白花花一片,細如銀絲,不像是水,更像流沙。

    千百年來,傾瀉而下的激流將水管的面前衝出一個大坑,隨後,這些水流緩緩地彙集起來,歡騰著,向黑暗深處流去。凝視河面,燈光竟然無照入河中,只見那緞子般的水面微微起伏,橫波千丘,彷彿凝固成墨色琉璃。黑色的河與黑色的巖連成一片,竟似無限深遠。

    一切就像一個奇異的夢。這是一個屬於地底的世界,在黑暗中鑄就的奇跡;這是大自然的手筆,它像個不知疲憊的挖煤工,以億年的時間為期限,將地底世界營造成一個雄奇瑰麗、迂迴曲折的地下宮殿,然後小心地用黑暗覆蓋著它,用生命之水精心地呵護,不讓人們發現。當站在這地下河的源頭,仰頭望去,就會想到頭頂是萬鈞的高山;放眼遠眺,那就是無盡的黑暗,多少秘密隱藏在黑暗之中,只留給人們去臆想,去猜測。

    「我們走走吧?」岳陽提議道。

    卓木強巴大聲道:「你說什麼?」耳邊全是轟鳴的水管排水聲。

    岳陽在他耳邊大聲道:「我說!我們向前走走!」

    卓木強巴點點頭,又回頭看了看那個入口,離地少說還有三米高,這番要回去可有些困難。

    兩人將身上的主繩解開,固定在溶洞壁上,用螢光棒做了標記,開始向這條地下河深處探尋開來。走了五百步左右,入口的水聲漸漸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冰涼的浸水順著頂壁滴落河中,發出清脆的「滴答」之聲,只是黑暗依舊,前面的路也好似無窮無盡。

    很明顯,這是一條喇叭狀隧道,越往深處走,他們看到的隧道內部就越大。現在儀器測量,河面已有近十米寬,而隧道高度更是達到了二十四米。

    強光在黑暗中顯得微不足道,只能照亮腳下的路,偶爾轉一下頭,那光柱沒入冥河之中,就好像沉了進去,看不到折射,也不見反射。岳陽感覺到一股比水中更冷的寒意,吸了吸鼻頭,道:「實在是無想像啊,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道:「嗯。」

    岳陽道:「入口竟然藏在水下十餘米,呼呼,如果我們不知道地獄之門的大概位置,到哪裡去找這條通道?」

    卓木強巴道:「嗯。」

    岳陽道:「強巴少爺,你說,這條通道真的能通向香巴拉嗎?我看,我們進來的那地方,有幾道瀑布,水位落差很大,應該屬於深切峽谷吧!兩岸都是山,而且好像也不低,估計頭頂也有好幾百米的岩層了吧!強巴少爺,你怎麼不說話?你又想到什麼了嗎?」

    卓木強巴道:「嗯。你說,這冥河,究竟是什麼?」

    岳陽道:「不知道,是對地獄裡的河的一種稱謂吧,我感覺好像是西方的東西。」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完全正確。冥河的話,最為人熟知的是古希臘神話中,有五條地獄之河,統稱為冥河;後被基督教引用過來,那是一條黑暗的河,當人死亡後在進入地獄之前,需要完全放下再生的希望和生前的記憶才能渡過。有個守渡人駕著小船在河上漂流,必須付他船資才能讓你過河,否則他將把你推入河中,河裡全是痛苦掙扎的死魂靈。其實早在數千年前,在印度婆羅門教裡,冥河就是和死亡息息不分的,死後的惡人通過冥河才能抵達地獄,那時的人們將死屍拋入河裡,他們認為,這些屍體會順著河水一直漂到地獄。直至今天,印度某些地區還在使用這種特殊的河葬。後來,這一宗教思想形成了佛教中的中陰期——在人死之後,遁入輪迴之前,會經歷一個形滅神存的中陰期,在這個時候……不見日月星辰,但聞江河澎湃。中國本土的地獄信仰更不用說,自古黃泉就是冥界的唯一入口。猶太教的地獄之門背後便是阿凱隆特河……」

    岳陽瞠目道:「強……強巴少爺,什麼時候對冥河也這麼有研究了?」

    卓木強巴道:「前段時間,研究香巴拉的資料時,順帶查了一下冥河。不僅是這些眾所周知的宗教,在我查閱的資料中,蘇美爾教、德魯伊教、埃及太陽教、波斯襖教等等,幾乎所有古宗教都提到了同樣的地獄與河流間的關係。雖說部分宗教間有傳承和變異,但不能說這不是驚人的巧合。冥河……冥河,生命從水中誕生,最終回歸到水裡,不知道這是不是古人對生命輪迴的真實意識呢?」

    岳陽道:「自古水就是文明誕生的地方,古人不是從很早以前就將河比做母親的乳汁嗎?有水才能活下去,或許這就是古人對水最初的認識,不過要說生命從水裡誕生,我想古人還沒達到那樣的認識吧。」

    卓木強巴道:「你的理解還是太淺了。自人類形成胚胎開始。生命就是被水所包裹著的。所有的生物,都從生命中樞對水有一種天生的依賴,這也應該是一種遺傳。算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我想說的是,我剛才一直在想,先前的『神明為了埋葬黑暗,在冥河中漂流了幾萬萬年』,這些偈語恐怕不是一千年前密宗進入帕巴拉的暗示。而是——」

    2、再探冥河1

    「不是密宗?那是什麼?」岳陽道。

    卓木強巴接著道:「而是更久遠的時候,更古老的藏民前往香巴拉的描寫,那應該是在歷史沒有被記載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岳陽道:「啊?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強巴少爺,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卓木強巴道:「不是很清楚,只是有這樣的感覺。首先。有關冥河的提,都遠遠超出一千年這個範疇;而蘇美爾教、埃及太陽教、印度婆羅門、古苯教,這些古老的宗教更是在六七千年前就非常繁盛了;再次,我在倒懸空寺看到的壁畫,很多和我在可可西裡看到的炭畫非常相似,如果是屬於巖居人的作品。那更是上萬年前人類還處於舊石器時代的產物。要知道,一萬多年前,藏民的祖先就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扎根,雖然他們沒有用雙手留下文字,卻用眼睛打量著那個世界;雖然他們沒有語言的傳遞,卻用耳朵傾聽著那個世界。同很多動物一樣,他們將他們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刻骨銘心地記憶下來,鐫刻在基因中,並遺傳給下一代。所以,這段傳奇應該是鑄進了每個藏族人的骨子裡,這些經歷流淌在每個藏族人的血液裡。當我重新踏上這條歷險之旅,我感覺就像在尋找我的前世今生。宿命輪迴,轉世重生,有很多東西都給我這樣的感覺,它們喚醒我,好像從出生起就在我的記憶之中。」

    岳陽瞪大眼睛看著卓木強巴,道:「可是,可是,你不是不信這些的嗎?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淡淡一笑,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道:「我們回去吧,這條路沒有盡頭。」

    岳陽也道:「好吧,我還以為能走到轉彎的地方,沒想到這條道竟然這麼長。如果再不回去,師和張立他們該擔心了。」他回憶了一下,繼續道:「真奇怪,地圖裡標注的路段和路段之間最長時間間隔似乎都不超過二十分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說古代的那些密教徒坐的摩托艇?」

    一路上地下河道沒有多少變化,最寬的地方河面約有二十一米,高度在三十五米至四十七米之間,當然,其中有的地方是裂縫的高度,流速減緩約為一點五米每秒。兩人用各種儀器測量了水溫、氣溫、空氣含量和成分、岩層外貌等數據,然後回到出發的地方,岳陽驚道:「奇怪,水位在上漲。」

    卓木強巴道:「怎麼會?」如果說這裡的水因為進水口水量太大而上漲,那根直徑六十厘米的巨型水管又一直不眠不休地向下傾注,按理這條看不到別的出口的通道,早就該灌滿了水。

    岳陽道:「或許是我看錯了。」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水面,皺著眉搖了搖頭。

    卓木強巴和岳陽重新繫好主繩,戴上頭盔,開始向上攀爬。這是他們必須使出全力才能完成的一次攀爬,就如同在西風帶抵抗風暴一般。這次是和狂暴的水龍做體力上的搏鬥。

    所幸通道的水位落差不大,經歷過西風帶考驗的卓木強巴他們已經掌握了一些和不可抗拒的力量做搏鬥的方。最難的是從入口鑽入狹小的洞通道內,完成了第一步,以後的攀爬就容易多了。

    經過一個時的奮力搏鬥,他們總算從那五百米狹窄通道內爬了出去,如果不是液化氣瓶不斷提供氧氣,兩人早憋死在通道內了。卓木強巴激喘道:「你現在還認為,那個瘋子,能靠自己的力量爬出去嗎?」

    岳陽答道:「我現在懷疑,那個瘋子,恐怕根本就不是從這裡出去的。」

    剛一鑽出洞,卓木強巴就看到了兩個一身潛水裝備的蛙人,每個蛙人都背負了四個氣瓶,而扔掉了其餘一些裝備。卓木強巴馬上明白過來,一定是亞拉師和張立見他們遲遲沒有上浮,而氣瓶內的空氣即將耗盡,於是準備來救助自己,隨即打了一個一切平安的手勢。

    「怎麼進去那麼久?」岳陽剛浮出洞,張立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先上去再說,裡面情況很複雜。」卓木強巴道。

    那森守著那堆器械,直到四人重返平台。亞拉師將潛水電腦打開,卓木強巴和岳陽在水下拍攝的影像資料清晰地出現在視頻裡。看到水底迂迴曲折的通道,亞拉師目光凝重,張立驚呼連連。

    看完水底資料,亞拉師將目光投向平台的對側。在那裡,大山巍峨挺立,壁立千仞,崖似斧劈,一條沿江小路如懸空棧道般凹陷進去,大約高出他們所處的平台百餘米。在這群山環抱的山坳中仰望,就好像站在巨人的腳下,頂多能看到巨人的膝蓋。師知道,在這崖壁之上還有山峰,若是攀上山峰頂端,更是奇峰迭起,一山還望一山高,越遠越高,最後與世界第三極喜馬拉雅山脈連成一片。亞拉師按動鍵盤,調出幾組對比數據,看了之後搖頭道:「不可思議!我們對面的崖壁,通過三等水準測量,海拔高度在4132米,如果加上更遠處的山峰,海拔高度將超過6000米;而我們平台下方的河床,海拔高度在3741米,通道入口與外界足足隔了有500米的岩層。而從你們拍攝的資料顯示,洞進深也超過了500米。這條地下河藏得這麼深,這下麻煩大了。」

    卓木強巴道:「是啊,問題很複雜,在裡面岳陽也向我提了這件事。」

    張立奇怪道:「什麼麻煩?」

    卓木強巴道:「洞口太小,無將一些大型的裝備和儀器運進地下河;而岩層厚度太厚,使得不管開鑿還是爆破,都很難將洞口進一步擴大。」

    岳陽道:「還有,我們對地下河的探尋只停留在表面階段,還不知道黑暗中藏著多少凶險。我看,我們得用充氣筏再探一次。」

    卓木強巴道:「今天已經很晚了,只能明天再來。」

    亞拉師道:「嗯,光源也快用盡了。螢光棒裡的化學試劑需要另做調整,恐怕得加大發光度才行。」

    岳陽道:「走吧,明天再來。」

    張立道:「明天我要進去哦。」

    回到村裡,那森向三位長老匯報了今天的行程,最後道:「聖使大人是不是不相信我?」

    格列長老道:「怎麼?」

    那森道:「聖使大人他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操作著我無理解的機械,從頭至尾,也沒有和我說上十句話。」

    達傑長老怒容道:「那森,你怎麼能這樣說聖使大人呢?聖使大人做的事需要告訴你嗎?」

    丹巴長老和藹微笑道:「那森,聖使大人這樣做,不僅沒有懷疑你的意思,相反,他是在保護你。」

    那森疑惑道:「保護我?」

    丹巴長老道:「沒錯,因為多吉。聖使大人不願意看到你成為第二個多吉,因為他而丟掉性命,所以才疏遠你,希望你不要過多地參與他們的計劃。別忘記你的使命,聖使大人的助手是需要聖使大人自己來選擇的。這次我們工布村,只有多吉成為聖使大人的選擇,他的確是我們村裡最優秀的獵人啊!多吉這孩子……」

    格列長老意味深長道:「這位聖使大人,和以往的任何一位都不一樣。我們還從未見過哪位聖使大人,帶著這樣大的決心和信念,果真是萬能的佛在冥冥中給予指引。那地獄的入口,可不是人人都能闖過去的。」

    第二日,卓木強巴等人再度早早地來到地獄之門前的山坳平台。根據昨天的探測情況,他們調整了裝備,每人背負四個氧氣瓶,另配水下用強力探照燈、帶足頭燈的備用電池、螢光棒、激光信號發射器等探路設備,開始第二次向那漆黑無邊的冥河進發。這次,由卓木強巴、岳陽、張立三人進洞,亞拉師負責在洞外處理情況。

    折疊好的雙人充氣橡皮筏成為前進的最大阻礙,一些小的洞,三人需要前拉後推才能把它擠過去。經過艱苦的水底穿梭,三人抵達地下洞入口,在前面帶路的岳陽道:「奇怪了,今天的水速遠遠慢於昨天。呀,強巴少爺,你快來看!」

    卓木強巴跟著岳陽游出洞,也是大吃一驚。昨天他們進入地下河的時候,地下河不過是像一條排地下水的隧道,水量很少,那洞口離地下河還有兩三米高呢;可是今天,地下河水竟然漲至與洞口平齊,連可以歇腳的河岸也完全消失了,流速也相應增加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卓木強巴也想不明白。

    「怎麼啦?」張立最後一個潛泳進來,看了看周圍環境,道:「哇哦,這條河很大嘛。」

    岳陽道:「昨天我們來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水位起碼要矮三米。你摸摸,我們固定的主繩,是向下延伸的。現在水位連地下河岸都全淹了。」

    張立潛下去摸了摸,道:「咦?真的在下面!怎麼會這樣呢?」

    卓木強巴道:「暫時不管這些,找個地方將充氣筏充氣展開吧。」

    岳陽道:「我去做標記,看它到底能漲到多高。強巴少爺,幫我拿著探照燈。」他將一組路標固定在水位線附近,包括激光信號發射器和五根能按時間順序自動亮起的螢光棒。

    張立道:「我來採集樣本。」他將河水、岩石,連空氣也裝了幾瓶準備帶回去化驗,只是采岩石樣本時比較吃力,靠岳陽的幫助才從巖壁上鑿下拇指大小一塊。張立直呼:「這是什麼岩石,真硬啊。」

    裝好路標,三人開始在冥河中向前潛泳了一段。岳陽打燈,卓木強巴、張立兩人跟在後面,探照燈發出的亮光在河水裡像一根發亮的水晶柱子。

    這次他們帶了一個大率的強光探照燈,射程足有一公里,看上去就跟一個小型水下推進器似的,需要打燈的人兩手握持探照燈的兩端才能正常工作。

    為了防止突然出現的地下水生生物,他們還專門佩帶了魚槍,特製的漁鉤上附有電極,可以瞬間發出足以麻痺巨型水生動物的電流。

    在強光探照燈的掃射下,一個絢麗多姿的地下河世界以令人驚奇的方式展示在三人眼前。原本黑如墨汁的地下河在強光下變成了紫水晶色,四壁是光滑的岩石,好像一個微縮版的石林層層疊疊,千壑百褶。燈光下移,在瀑布衝擊的地方,河床凹陷,形成一個光滑瓷盆,更像一朵綻開的荷花,盆裡有無數鵝蛋大小的石球,光潔猶似珍珠,在水流衝擊下滾動不已。遠處的河床平坦得如大理石鋪砌,紫水晶折射著光線在河床上勾勒出條條金色小蛇,兀自扭動不已;波光粼粼,同時投射到頭頂崖壁,在那裡,仍有少許石鐘乳蘿蔓般垂吊下來,彷彿與水底的石林遙相對應。巡遊河中,借助重力調節器,身體懸浮在河道中央位置,張立懶驢打滾般地翻了幾圈,完全感覺不到重力的存在。河水好像一面鏡子,河面就是鏡面,上即下,下即上。

    卓木強巴取出一支氣瓶,將背包裡的充氣筏完全展開來,在張立的幫助下,利用氣瓶將充氣筏充滿氣體。隨後三人坐上小氣筏,在暗無天日的冥河中開始漂流。在岳陽的引領下,三人往前劃了一個小時,那千奇百怪的熔岩林盡收眼底。途中發現了十數條小支流,黑洞洞的不知道流向何方,但據岳陽的說,這種連人都擠不過去的小支流,肯定不會標注在地圖上,所以他們一直順著大暗河向前劃。

    小船繼續往前,漸漸地,在這個安靜的地底世界,陸續出現了許多水生生物:身形敏捷的盲螈,輕微的波動便地閃到小型洞之中:盲蝦和盲蟹,怡然自得地在水底揮舞螯鉗,撿拾泥沙,橡皮艇划過,稍有驚擾,它們立刻轉入水底巖,不見了蹤影。

    一切是那般和諧,誰也不知它們在此快樂地生活了多久,橡皮筏上的三人看得幾乎忘記了此行的目的。船行約兩個小時,地下河出現了第一個大的拐點,張立催促道:「快,快看地圖,能不能對上?」

    岳陽仔細地研究著地圖,尋找相似的地方,搖頭道:「沒有,這樣的路口太多了。我們再往前,不朝右拐。」

    豈不料,這次拐點之後,地下河的河道發生了很大變化,水流速度明顯加快了,河床開始向下傾斜。張立坐在船尾,有些擔憂道:「喂,這條路對不對啊?照這樣下去,我們這條船恐怕撐不住啊。」

    「嗯!」卓木強巴和岳陽怒視張立。張立右手一攤,趕緊道:「當我什麼都沒說。」

    河道漸漸變窄、變陡,兩邊的巖壁彷彿要合攏過來,企圖將橡皮艇碾碎;水流湍急如同外面地界的雅江,在這樣的流速下,橡皮艇的方向已經不受船上的人控制了。岳陽大聲道:「別讓探照燈掉下船,不然我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卓木強巴在另一邊抓牢繩纜道:「小心前面,有礁石。」

    岳陽拿起船槳往露出水面的石塊上擊去,力圖控制橡皮艇不和那些裸露的岩石發生碰撞,同時大叫道:「燈光!燈光!我看不見!」卓木強巴將探照燈往岳陽處移去,張立又在後面喊起來:「左邊,左邊!快看看左邊有什麼!」

    燈光迅速轉移,一塊一人高的巨石張牙舞爪地朝地下河中伸展開來,坐在船上的人看到它,就好像那尊岩石巨人正朝著小艇奔跑過來,要將橡皮艇撕扯開。卓木強巴舉槳朝左邊巖壁重重一砸,剛剛與那突兀的岩石擦肩而過,但沒有片刻安寧,岳陽又叫起來:「右邊,右邊,需要光!強巴少爺!」

    張立道:「船在打轉,船在打轉,小心水裡面有東西!」

    卓木強巴道:「不行,燈光只能照一個地方。把頭燈開到最亮,只要別撞上岩石,小心頭頂!」跟著將岳陽的頭壓低。頭頂懸垂下的石柱擦著卓木強巴手背劃過,卓木強巴手背頓時出現一道血口,尚未感到痛,探照燈又和一根懸垂石柱發生了摩擦,「嘎吱吱」的聲音刺耳。

    3、再探冥河2

    橡皮艇在水裡轉著圈飛速向前,四面八方的岩石都在向中間擠壓,而很多地方的危險根本無用肉眼觀察,從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岩石,極大地考驗著艇上三人的應變。此時三人才發現,這地下河並非想像中的一川平江,它幾乎就是外面的雅魯藏布江的地底翻版,其激流澎湃程度絲毫不亞於雅江。在船上誰也不敢大意,雖然三人可以說都是經過特訓和多次歷險的箇中高手,可是面對這黑暗無邊的地下河世界,一旦跌入河中還有多少生還機會,這是想想都令人後怕的事情。

    這段激流區大約持續了二十來分鐘,等到橡皮艇重新安定下來,三人已是人人掛綵。岳陽道:「總算挺過來了,剛才的河段坡降恐怕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一,幸虧沒有翻船。」

    卓木強巴道:「現在的問題,回撤時怎麼通過那段險灘?」

    張立打斷道:「等一等,強巴少爺,岳陽,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同?」

    「什麼?」「怎麼了?」

    「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張立道。

    安靜下來,「絲絲」的聲音也就傳入了三人耳朵裡。岳陽道:「該死,船在漏氣!你這個烏鴉嘴!」

    卓木強巴道:「必須馬上檢查是什麼地方傳來的,找到缺口!沒想到,連防彈纖維也被劃破了。」

    張立大聲道:「在哪裡去找可以靠岸的地方呢?」

    岳陽用探照燈掃了一下,道:「看,前面有個高台,我們劃過去,在那裡可以下船檢修。」順著岳陽手指方向,探照燈照射過去,果然,在地下河的邊緣,有一段巖壁像個簸箕一樣伸向河道,正好形成一個可以容納數人的小小船舶港,只是水位低於簸箕至少十米,需要攀爬上去。

    幸虧帶著飛索,三人在探照燈的照射下,將船和裝備都拉上簸箕形平台,在上面對充氣橡皮艇做了一次檢修。在船尾處發現一道約十厘米長的口子,張立用橡膠對它進行了修補。

    卓木強巴站在高台邊緣,目視黑暗,想了想,搖頭一歎。岳陽道:「怎麼?強巴少爺又想到了什麼嗎?」

    卓木強巴道:「我在想,那個瘋子,真的是從這樣的環境下出去的嗎?」

    岳陽打開潛水電腦,又調出地圖對比環境,道:「是啊,他要想從這裡出去,首先有些事情就解釋不通:第一,他無從那個小小的出水口鑽出去;第二,這地下河如此凶險,就算有船……看看這地圖,一個人也不可能活著航那麼遠啊!還有,什麼船能經得起這樣的激流?防彈纖維的橡皮艇都被扯破了……」

    卓木強巴盯著電腦,想起了在瑪雅地宮中方新教授的電腦,問道:「可以把我們行進的路線做三維成像嗎?這樣我們就可以知道走過的大致路線了。」

    岳陽道:「強巴少爺,你以為這是教授那超級筆記本啊!這潛水電腦只能做簡單的數據記錄,連普通筆記本電腦也不如,只不過可以在水下使用。現在知道地下河是完全可以行船的了,下次我們來,就用防水箱將教授的電腦裝進來。」

    修補好橡皮艇,張立道:「好了,現在這船下水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再遇到剛才那種情況的話,那裂口就有擴大的可能。出於安全起見,我認為我們應該回撤了。」

    卓木強巴道:「我們順河而下也超過兩個小時了吧?按照地圖上標注的時間,我們也應該走完好幾段行程了才對,就算是我們邊走邊探查,也沒這麼慢啊。難道說,我們的行船速度,還趕不上古人?岳陽,如果要找出地圖上正確的標注,你認為我們需要走多遠?」

    岳陽道:「這個不好說,因為地圖上所標注的很多內容我們都還無理解,當然是走得越遠越容易發現其中的奧秘。但是今天的情況已經不允許我們再往前了,而且,還得想辦找到一條退路,如果下次再來,我們應該準備兩艘以上的備用艇。強巴少爺,我很擔心,如果按照現在的航程,這種二人坐的橡皮艇恐怕不能支持我們長時間航行啊。」

    卓木強巴道:「是啊,我們沒有大船,在黑暗中走不了多遠,難道說……」

    張立補充道:「難道說我們已經找到了正確的通道,卻只能乾瞪眼瞧著?」

    岳陽道:「本來充氣筏倒是不錯,但是就目前的情況,我們得準備多少個充氣筏啊?況且,四人座充氣筏折疊壓縮後要通過那洞就顯困難,如果都用這種二人充氣橡皮筏,我們得準備多少個?把六七個橡皮筏串成一串?而且在那種不明環境下,船越小危險係數就越高,要說安全的話,我想起碼要寬三米、長七米左右的船。」

    張立道:「把洞口弄大一些呢?」

    岳陽道:「怎麼弄?」

    張立道:「用水下炸彈。」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行,岩層太高了,如果用炸彈,引起岩層塌方,我們更無進入地下河了。」

    岳陽道:「不管用什麼辦,想要擴大洞口,工程都太巨大,至少一兩年是無完成的。我們得另外想辦。」

    張立道:「有了,用組裝船。」

    卓木強巴道:「你是說將木材送至地下河,然後在地下河裡造一條船?」

    張立道:「不知道可不可行。」

    卓木強巴點點頭。但岳陽卻否定道:「說起來似乎可行,但實際運作起來有很大難度。其一,我們不是造船的行家,造出來的船能不能下水還得考慮;其二,造船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船要牢固,能經受衝撞,木材要從外地運來,僅運木材這一項就夠花我們時間的了,要知道,墨脫沒公路,得人拉肩扛的;其三,就算造出船來,我們對地下河情況不甚瞭解,誰知道那河的最淺水深多少?它的最窄瓶頸又是多少?那船是否就能保證我們抵達香巴拉呢?它究竟能走多遠?總之,太多不確定因素了,造船可想不可行。」

    卓木強巴道:「好了,我們還是先試探著往回走吧,這個問題回去討論。」

    「等會兒,強巴少爺。」岳陽突然道:「探照燈,朝左方照,剛才我好像晃見什麼。」

    探照燈順勢而去,只見左方出現了兩個黑糊糊的洞口,一個正左方,一個則向左前方,與崖壁平行;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還有一個洞口,崖壁的影子倒映在牆上,出現了不同的交界線。「是岔道!」岳陽喜道:「我就說嘛,我們的速度還是很快的。這樣一來,我們拐了一個彎,來到了第一個岔道口,這就大大增加了在地圖上找出我們位置的概率。我們先過去看看!」

    船划至岔道口,他們才發現,前方一共有四個洞口,分別通向四條通道。

    岳陽將地圖在身前展開舖平,用手指在地圖上畫著,喃喃道:「最開始是向右拐的岔道,我們選擇了繼續向前;然後前面會有四條岔道,一處,兩處,三處……」隨著岳陽在地圖上描紅標注,一共有四十六處相似的道路被圈了出來。

    張立道:「最開始的時間應該是上邊,你怎麼把左右和下邊的道路都標注出來了?」

    岳陽道:「我們還不能確定哪一方是我們出發的方向,雖然說亞拉師告訴我們,他們推斷出地圖上標注的時間是由上往下逐步遞增的,但是你怎麼肯定這個時間就是指船從出發到抵達香巴拉的時間呢?從我們走第一段路和第二段路所花的時間來估計,兩段路比例大約是一比一。如果古人在地圖上標注的比例是正確的,那麼,這些,這些,這些,這些都可以被淘汰掉……」隨著岳陽在地圖上不斷打叉,最後還剩下十一處與他們所走過的路段相符;其中有六處,有十二生肖圖像標注時間,還有奇怪的圖像在十二生肖旁邊,那些正是亞拉師他們也無解釋的圖案。

    岳陽重重地戳在那些圖像上面,將那圖像放大數倍,疑惑道:「這些圖像,究竟表示了什麼意思呢?它們應該有很重要的作用,這是解讀地圖的關鍵。還有,在第一個岔道口,就有些標注了不明圖像,而有些又沒有。這些圖像,究竟是宗教意義、象徵意義,還是寫實意義呢?」

    「寫實?」張立看著地圖,在岳陽選定的那十一處可能的地點中,六處標有奇怪的圖像,他又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指著其中的一處問道:「強巴少爺,你說,這個圖像像什麼?」

    卓木強巴很仔細地看了圖像,隨後很認真地答道:「像妖怪。」那抽像至極的圖,實在無明言究竟像個什麼。

    岳陽看了看,又更具體地補充道:「應該說,像一個頭上頂著盤子,盤子裡又長了個烏龜似的瘤子,兩隻耳朵一隻像蝴蝶,一隻像寶塔,只有一隻像螃蟹的眼睛,長了條蚯蚓似的鼻子和一張喇叭花似的嘴,頭頸和胸腹連成一體,肚如蛙腹,沒腰沒腿的一隻圓錐形妖怪。」

    張立道:「能往後退一退嗎?」

    橡皮艇向後退,張立指著他們剛剛休息過的簸箕形平台,道:「你們看——」

    燈光映照著平台的側面,只見平台伸向河道的部位,像把錐子橫在半空,那簸箕的正中凸起的小塊巖體像個小小的饅頭,正前方彎曲的線條從側面看去,正好像一條蚯蚓附著在上面。

    岳陽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毫不起眼卻救了他們一命的平台,質疑道:「不會吧——」

    張立跟著道:「我也覺得不太可能啊,如果說過了一千年,經過水流的沖刷,那些岩石早就變形了,哪裡會保留得這麼完整!或許只是有點像。」

    岳陽道:「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這地底的岩層恐怕比玄武岩還硬,那不是新造山運動的產物,它們形成於億萬年前,或許在地球誕生初期,那個熔岩時期就已經存在了。這種堅硬的岩石,一千年的水流沖刷可以讓它們變形,但是不會有太大變化。特別是平台頂部,看得出來它沒有受到流水沖刷,極有可能保持了一千年前的形態。我們今天看到這條地下河的形態體貌,那是上億年地質運動的結果,如果說沒有火山、地震這些大的地質運動,那麼這些岩石,一千年前是什麼樣,現在大體上還應該是那個樣。如果說這幅圖畫的是這個平台,那麼這些我們看不懂的圖,就有可能都是平台或是獨有特色的標誌物,它們起的是航標的作用!這些古人……這些古人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在看不見的地底世界,竟然能將地圖做到這種程度,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議了!」

    張立猛然道:「啊哈,我明白了!古人在這黑得不見底的地下河漂流時,也要吃飯睡覺,諸如生火烤肉這些,還有船壞了需要修理等等。這些在船上怎麼行呢,所以他們標注出了可以歇腳的地方,就像我們剛才在上面修理橡皮艇一樣。真是太聰明了!」最後一句也不知道他在誇古人還是在自誇。

    岳陽沒給張立高興的機會,立馬反駁道:「不可能!」

    張立道:「什麼不可能?」

    岳陽道:「這上面不可能是歇腳的地方。首先,平台並不大,最多容納六七個人就顯得很擠了,修船根本談不上。我們只是冒險漂第一段路程而已,所以才用了這種最小的充氣橡皮艇,古人可是要在這地下河進行長時間漂流的,不會用只能坐兩三個人的小船,同樣船上也不可能只有六七人。第二,如果是生火什麼的,你知道,他們應該在岩石上留下痕跡,你也是看過古人炭畫的,那些萬年以前的炭畫都能保存至今,何況是在岩石上燒過火,而我們剛才在平台上卻沒有發現任何痕跡。而且,如果照你所說,這個平台是用來休息歇腳的,那麼,圖像旁邊精確到分秒的時間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張立啞口,片刻又道:「那你說是用來做什麼的?」

    岳陽道:「我認為,這些是路標,頂多可以用來拴船,僅此而已。你們看這地圖上描繪的圖像,我們不是一直猜不透古人為什麼要用微刻技藝來描繪這些古怪的圖形麼。他們之所以把圖畫得這麼細緻入微,就是想讓後來的人能夠準確地判斷!你們看這裡的線條,看這處輪廓,還有這處的暗影,這幅圖和這個平台,根本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沒有錯,看來就是這裡了!通過這樣的路標,就能找到我們在地圖中的具體位置!現在不就找到了?」

    卓木強巴懷疑道:「不能憑借細部特徵相似,就斷定這個點是我們在地圖中的具體位置吧?」

    岳陽道:「我要上去看看。」說著,他射出飛索,三下五除二爬回了平台,在那光滑的平台上仔細地檢查起來。張立好奇心起,對卓木強巴道:「強巴少爺,你穩住船啊,我也去看看。」

    卓木強巴控制著橡皮艇道:「你們小心點。」

    岳陽從簸箕形平台一直檢查到錐形尖端,最後在錐尖的側壁發現了一道凹痕。很明顯,這道約五毫米深淺的圓槽凹痕不是自然形成的,像是被什麼物體磨出來的。他指著凹槽對張立道:「你看。」

    張立奇怪道:「咦?怎麼在這裡會有個凹槽呢?這是做什麼用的?」

    岳陽搖頭道:「不知道,但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痕跡了,我們下去吧。」

    兩人將平台上的情況向卓木強巴略微說了說,卓木強巴點點頭,調出地圖道:「但還有一個問題,你看看,如果說你選的地方是我們在地圖中的具體位置,那麼時間就不對了:前往香巴拉的時間應該是逐漸遞增的,可是現在我們所處的時間段,卻是最末的時間。難道說,這幅地圖標注的是從香巴拉出來的時間?」

    岳陽道:「現在還不能斷定。可是從我們偵緝學來說,真相只能有一個,現在可以說地圖上標注的圖像細部特徵和我們所看到的平台細部特徵完全吻合,那麼,有可能我們對時間的理解就是錯誤的。你們看,如果說每一幅看不懂的抽像圖案都是一處可以歇腳的平台,它們有時候出現在岔道口,有時候出現在路途中,但是毫無例外地,平台和表示時間的顏色以及十二生肖圖案是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它們這樣聯繫,肯定有某種用意,說不定這個時間,指的不是從出發到抵達香巴拉所需的時間。究竟會是什麼呢?難道說真的是從香巴拉出來到抵達外界的時間嗎?可是兩段河道的時間間隔遠比我們所用的時間要短啊?」

    卓木強巴道:「這個問題暫時不討論,既然你堅持我們所在地圖的具體位置是正確的,你能證明嗎?」

    岳陽道:「當然。如果我們的位置確定,那麼,地圖上標注得很清楚,在我們來的這條河旁邊,是一條平行的支流,相隔很近,它中間還有一個平台。如果我們走右邊洞口,看起來是像前進了,但是很快就有一個大的拐點;我們順著這條河道走,就可以回到第一個岔道口,它連接的就是向右拐那條河道。」

    張立道:「如果說你的判斷錯了,那我們不是需要多花一倍的時間來往回走?」

    岳陽道:「我以我的職業擔保,不會有錯的。」

    張立小聲道:「你的職業很不穩定,不是已經解除勞動關係了嗎?」

    岳陽道:「去你的!」

    卓木強巴道:「好了,我們出發。如果能確定我們在地圖中的位置。那麼——」

    張立道:「那麼,我們前往香巴拉,就萬事俱備,只欠一條足夠大的船了。」

    4、蛇形船

    橡皮艇拐進了最右邊的一個洞,果如岳陽所言,前進不到五十米,突然出現一個接近一百度的大拐彎,拐過彎之後,他們開始向洞出口的方向劃去。這條河段也出人意料地平穩,沒有險灘激流,只是坡度稍陡,水流的平均流速遠高於他們來時的河段,三人得花費更大的力氣,才能讓橡皮艇逆流而上。在中途,他們找到了那個標有奇怪圖案的地方,果然又是一處平台,比第一處更大,但是更高,距離水面更遠,探照燈照過去就像巖壁上多了個壁櫥,人要想停歇在平台上,得貓腰蹲著。壁櫥中間還有一根直徑約兩米左右的石柱,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然形成的,從側面看上去這個壁櫥更像一對眼窩,和地圖上標注的極為相似。岳陽爬上去對照了這處平台和圖畫上的細部特徵,更加有信心地點了點頭;只是他發現在石柱中央有一道凹槽,像是被繩索勒出來的痕跡,他將疑惑都用攝像頭記錄下來,回到了橡皮艇上。

    張立道:「怎麼樣,是不是地圖上標注的平台?」

    岳陽道:「看來是了,看這對眼睛,還有中間的鼻樑,古人描畫的就是它!只是按照上面的時間來算,從剛才那處平台到這裡,不過才幾分鐘啊,我們卻劃了幾個小時,這算怎麼回事?還有,我在那中間的石柱上也發現有一道凹槽,不知道有什麼用。」

    卓木強巴看了看視頻,道:「光線太暗了,我們還是回去再研究吧。只要知道了位置……」

    三人更地往回劃,找到了這個通道在地圖中的正確位置,就好比給他們打了強心針。當三人從右邊的岔道口回到出發前的河道,看見了沿途留下的螢光棒時,一切都被證實了。三人驚喜交加,更加賣力地劃回去。他們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守在洞外的亞拉師,他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每一個成員。

    劃到最後一段平穩的河道時,岳陽卻放緩了划槳力度。很快卓木強巴和張立都發現了這個問題,只見岳陽拿著槳看著沿途留下的螢光棒,似乎有些出神。卓木強巴問道:「怎麼了?」

    岳陽回過神來,道:「啊?不,沒什麼,不知道強巴少爺你們注意到沒有,那些路標,它們的位置變高了。」

    經岳陽一提醒,卓木強巴才發現,的確,岳陽安放路標時,是坐在橡皮艇上,挨著橡皮艇的船沿放置的,可是如今,那些標記需要岳陽站起來伸直手臂才能夠得著了,換言之,這條地下河的水位在下降,而且降低了不少,起碼兩米。他們在地下河裡加上休息,一共用去了八個多小時,一天之內,這條地下河水位變化之大,於常情常理是說不過去的,特別是雅江的水流水量穩定,這地下河就更不應該發生這樣的現象。卓木強巴道:「現在又不是洪期,沒理由說晚上雅江的水位會暴漲啊。」

    張立道:「現在的水位和你們昨天的水位是差不多持平吧?」

    岳陽道:「嗯,或許比昨天還要高一些。等等,強巴少爺,我昨天說過,好像看見水位在上漲!那就是說,這條地下河的水位它會持續降低至一個位置,降到最低後,它又開始上漲,漲至最高高度再次下降,週而復始。怎麼會這樣呢?」三人面面相覷,不得其解。

    張立仰頭道:「那它的最高高度是多高呢?」

    岳陽道:「可以通過巖壁的水漬來觀察它的最高水位。當然,如果崖頂滲水很嚴重,就看不出水位線來。」

    卓木強巴將探照燈朝空中射去,沒想到,在燈光的照耀下,三人看到了令人無比吃驚的一幕——一條船!一條寬約兩米,卻長十幾米的大船倒懸在三人的頭頂,它靜靜地、安詳地懸在空中,彷彿永久地等待著下一位乘客。在燈光下,他們先是看到船的內部,像一條被開膛破肚的蛇;那船體不知道是由什麼材料做成,顯得厚實且無比堅韌;船身渾圓如桶,龍骨和肋骨呈「豐」字形繃著整條船;跟著看到的不知道是船頭還是船尾,像梭子的兩端陡然縮小,微微捲起呈半弧形;龍骨和船尖完整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膨出的粗隆,不知道用途;此外沒有任何的裝飾和造型,樸素得好像獨木舟。隨著光照的移動,岳陽和張立看到了船的整體。這是一條梭子形的獨木船,但中間卻像「S」形一樣扭曲著;兩頭的船尖高高翹起,一頭高一頭低,就是低的一端也比威尼斯小艇船尖上翹的弧度還要高;頂端都是和龍骨銜接在一起的粗隆,看起來有點像一條無比巨大的活蛇。雖說形狀古怪,張立和岳陽都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船,但是從這個東西第一次出現在二人的視野之中,他們幾乎沒有思索便已認定,這就是一條船,一定是一條船!

    那只蛇形船被牢牢卡在幾根粗壯的鐘乳石柱間,略帶弧形的石柱就像一隻巨獸的爪子,穩穩地抓著那條船懸吊在半空,在無比的黑暗之中,沒有特別留意,誰也無發現它的存在。

    岳陽道:「難道說,水位漲到過那種高度?」

    張立道:「這船怎麼這副模樣?」

    卓木強巴道:「有些像是牛皮船。」

    「牛皮船?」

    卓木強巴解釋道:「那是古代藏民最常用的一種水上交通工具。你們知道,西藏山高坡陡,水流湍急,尋常小木船往往經不起碰撞。這種牛皮船,在裡面架龍骨,外面備牛皮,船底通常是用一張完整的皮繃成,船體用四至五張皮拼接。入水後牛皮被水泡軟,就像那牛筋一樣,堅韌無比,而且具有彈性,再猛烈的衝撞,它也可以一彈避開。像頭頂那艘船,內部結構就和牛皮船有些相似。如果水位真漲過那種高度,那麼它一定是在激流的衝擊下,翻轉過來,被擠進那石柱之間的,可見它的彈性很大。可是它究竟是用什麼皮繃成的?要知道,牛皮船的底部是不能用拼接的,因為拼接很難保證它不進水。而且牛皮船大多是簡單的方形或楔形,我也從來沒見過這種外觀的船。」

    張立道:「那船怎麼會在這裡?是誰的船?」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或許,是古代守衛地獄之門的工布村先民留下的,或許是古代前往香巴拉的先民留下的,又或許……」

    「那個瘋子……」岳陽接道。

    「對。」卓木強巴道:「而且古人的船,不太可能保存這麼長時間,極有可能是他留下的。可是,牛皮船是不配槳的,它只適宜順流而下,不能逆流而上,西藏的大多數河流,也很難逆流而上的。」

    張立道:「如果說是那瘋子的船卡在這裡,那麼,他一定是從那個小小的洞出去的。沒理由啊,他能爬出去嗎?而且這麼大的船,一個人根本就划不動!」

    岳陽道:「那我們上去看看吧,一切都還是假設。」他取出張立設計的新式飛索(比以前的要大一些,索要粗些,彈射距離要短些,岳陽為此曾埋怨過無數次)套在手腕上,一揚手,索頭嵌入頂壁。岳陽使用張立研製的配套絞索器,在電動馬達作用下讓自己身體緩緩上升;卓木強巴和張立將橡皮艇固定在邊壁,也跟著向牛皮船攀爬過去。

    剛一接觸船體,岳陽就「呀」的一聲叫了出來。原來他一落腳,竟然沒站穩,感覺這船猛地一晃,就像踩到了某條巨獸的尾巴,那尾巴突然一甩,岳陽差點掉下去。卓木強巴和張立來到船底,卻沒發生這樣的情況。

    站在船底,才發現這條船比遠遠看去更為巨大,兩三米寬,十來米長,就跟一截火車車廂似的。三人試圖將整條船翻轉過來,一番努力後發現根本不可能,除非先將船弄出這幾根巖柱。但是一旦這艘大船下水,他們又很難控制這船不順流漂走。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條簡潔的船卻非常堅固,踏在那皮製物上和踏在牢實的地板上沒有區別,根本感覺不到踏在面皮上的鬆軟和塌陷感。據卓木強巴道,這是由於龍骨將皮牢牢繃緊的緣故。但是岳陽找遍一圈,竟然沒有發現這個皮質船體的接縫處,或者換言之,這條船沒有拼接,是用一整張皮撐起來的。可是據岳陽等人所知,就當今世界而言,哪怕是體積最大的藍鯨,將它的皮整個兒剝下來,也不足以繃制這樣一艘船。所以他們推斷,可能是制船者發明了一種類似橡膠的複合物,製成後看起來就像動物的皮一樣,且堅韌耐用。岳陽沿著船舷獨自來到倒扣著的船體內部,船身的龍骨和肋骨就暴露在船體內,好像是架開的巨大胸腔,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既沒有底骨也沒有邊骨,簡單得讓人一目瞭然。

    卓木強巴也下垂到船體邊緣,準備從船舷切一片樣品帶回去研究,可是他也驚異地發現,那削鐵如泥的剖犀刀竟然起不了多大作用,沿皮邊緣切割,只能削下一些鱗屑狀物。這皮狀物厚度達到了五厘米,這更加堅定了他們認為東西是人造複合物的想——如果是生物皮革,那這特製備干了的皮都有五厘米厚,存在於生物身體時該達到怎樣的厚度?

    還有那些龍骨,更讓人感到驚異。龍骨的正中採用了鎖扣結構,或者說,更像是某種生物的脊椎骨,一截截連在一起,相互之間不會滑脫,卻是活動的。也就是說,這條船有著軟體的類似皮質船體,還有類似脊椎骨一樣的龍骨骨架,加之平整的底部,這樣的結構保證了它在水裡不會發生側翻,卻能像蛇一樣扭動船身,難怪岳陽落在船底的時候船體好似斷裂一般突然動了一下。

    而張立更直截了當地認為,這就是一條長度估計超過二十米、直徑超過三米的巨蟒,被戈巴族人剖開做成了一條船,否則怎麼會有這種形制怪異的船?卓木強巴搖頭不語:這樣的生物,在理性的世界是不存在的,而且這好似生物皮革的船體和中間的龍骨明顯不匹配,肋骨還是木材做的。他和岳陽都認為,造船者是仿照了人體或動物的脊椎結構,採用這種鎖扣結構造出了這種可以扭動的龍骨;至於是選用的什麼材料呢,卓木強巴說是石材,岳陽說是木材,但最終沒有結果。

    不過牢牢架在龍骨上的繃起船皮的肋骨倒是木材,它們每一根只有的胳膊粗細,黑漆漆的,長度卻達到了十幾米甚至更長。從它們的外觀看,人工切削的痕跡很少,更像是只剝去了樹皮,或者連皮也沒剝,天然就生成這副模樣。在卓木強巴等人的記憶中,只有胳膊粗細,卻能有十幾米高度,而且沒有分杈丫枝,這種植物也很少見,他們都猜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植物。

    岳陽勘察道:「很顯然,這種人造船皮有自動防水能。頭頂巖縫有許多滲水,但船裡沒有被水浸潤的痕跡;這木材也是異常,怎麼會是這樣的?」

    張立也垂了下來,從下往上看船體內部,道:「這下好了,這麼大一艘船,坐二三十人沒有問題吧。這船可真結實,如果說是蒙河瘋子使用過的,那至少在這裡懸掛三四年了,一點老化的跡象都沒有。」

    卓木強巴將皮屑和樹屑都包了少許,詢問岳陽、張立道:「還有什麼發現沒有?」

    岳陽道:「這船翻轉過來,顯然船舷還被水浸泡過,沒什麼痕跡留下。」

    張立道:「這都一目瞭然了,還能有什麼線索!」

    岳陽道:「等等。」他仔細地探出頭去,頭燈照在船舷彎曲處,用手捏起一撮細沙,道:「這不是從鐘乳石上滴落的,我們假設這船屬於蒙河那個瘋子,那麼這種沙質,或許就是從香巴拉來的。」

    卓木強巴道:「那……也帶回去。」

    三人在船內搜索了一番,岳陽還懸吊在船體外進行了仔細的檢查,再沒有別的發現,這才下船,繼續回航。

    當船行至出口時,水位已經降至與昨天等高的位置,張立嘖嘖稱奇,這種現象似乎和自然常規完全不符。三人一番掙扎,總算通過了激流沖洗,回到了江面,重返外界,恍若隔世。此時才發現,天色已暗,馬上與亞拉師取得了聯繫。攀上懸崖時,只見亞拉師端坐平台,只有那森不安地來回走動,三人知道,這份穩重,得有超常的耐心和毅力才能做到。

    四人沒有在平台做過多停留,趁著天還未全黑,夜裡趕路回工布村,匆匆吃了些足瑪米飯、烤蛙菜,隨後就關進房間裡,開始研究他們在地下河的遭遇。

    這次前往地下河測量的綜合數據表明,河水流速約2米每秒,但是在跌水區卻幾乎達到7米每秒;測距記錄顯示他們總共航程47.88公里,去的時候兩個小時約走了24公里,平均時速12公里,但水的平均流速算下來接近3米每秒,也就是說他們不划船順流而下也能達到十公里的時速。不過三人這次是屬於半探索狀態,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探明洞情況,大約時速能達到十五公里。按照岳陽計算,哪怕每天只拿十個小時來行船,也是一百五十公里的距離,這樣一來,六百多公里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如果那條大船可以使用,那麼時速肯定可以超過二十公里,三天時間就可抵達香巴拉。張立在一旁與岳陽一唱一和,彷彿已經抵達香巴拉了。

    亞拉師一直沒有發言,直到看到卓木強巴等人在那段激流中跌宕的片段,才不由「呀」了一聲,神情很是凝重。

    卓木強巴等人也明白亞拉師的驚異緣由。這樣的地下河已經不能單純地稱為地下河了,這是地底峽谷,如果落差再高一些,就足以形成地底瀑布。最讓人擔心的是,不知道這樣的河段究竟有多少,如果持續的幾十公里都是這樣的河段,那情況就糟糕得無以復加。

    亞拉師調出地圖道:「你們的時間明顯慢於地圖上標注的時間,如果船大人多,速度可能會提升。按照目前的速度計算,要穿越這片區域,最快也要三天啊。」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

    亞拉師露出詢問的目光,看了卓木強巴良久,最後提醒道:「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密修實驗嗎,強巴少爺?」

    「啊!」卓木強巴似乎有些明白了,難怪剛才自己沒有露出驚愕的表情,亞拉師很在意。自己的第一次密修實驗,便是在黑暗中保持清醒,那次自己僅堅持了不到一小時,可是畢竟和這次的情況有所不同。

    亞拉師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強巴少爺。三天三夜,在黑暗中保持精神高度集中,這可不是普通的難啊。就算對密修者來說,這也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

    張立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卓木強巴道:「我想,恐怕我們得回去一趟,將資料交到大家的手上,一起來分析研究。如果說能有可行性方案,我們就動手準備出發的事情。」

    岳陽道:「嗯,這是目前我們唯一能做的事了。對冥河的探索已經到頭了,今天我們已經冒險走到了我們目前可以到達的最遠距離。你們看地圖,前面岔路何其多,只需再經歷一次激流,我們就有可能迷失方向,找不到回來的路。對了,我還想沿江放置一些水文探測儀器,記錄下雅江的流速流量,等我們再回來時,就可以知道到了晚上是不是會漲水了。」

    亞拉師看著那黑暗中燈光亂閃、三人亂喊的混亂場面,還是不住搖頭。

    張立道:「還有,那條船我們只是簡單地摸索了一番,它還能不能行駛、能不能經得起碰撞、有沒有滲水,我們都一無所知。所以,回去後,我們需要帶一批新的設備儀器對這條船進行全面檢修,如果它各個方面都合格的話,那時我們才真的能放心乘坐它前往香巴拉。」

    第二天,四人完成了對冥河的初步探索,向工布村民告辭,順著來路沿江返回。他們從地獄之門的上游約二十公里處找到一處斜坡,岳陽回憶起沿江而上的來時路,說在下游八十公里左右還有一處可以上岸。為了安置水文監測儀,以及更詳細地瞭解地獄之門的周邊情況,他們決定從這裡漂流下去。

    水流很急,但對於在冥河中漂過的他們而言就不算什麼了。岳陽在沿岸放置了監測儀,完成了對地獄之門周邊最後一次探測,隨後他們重回江邊小路,離開了墨脫。

    5、元朝的戰獒

    剛進門,張立就迫不及待地宣佈:「我們回來了!怎麼?沒有人來歡迎我們嗎?」

    唐敏從裡屋探出頭來,道:「喲,英雄們勝利凱旋啊!」

    岳陽跳進屋來,道:「哈哈,大有收穫,是大有收穫啊!」

    敏敏欣喜道:「看高興成那樣,有什麼好消息?」

    「我們找到真正的地獄之門了。」卓木強巴扛著包邁進門來,敏敏乳燕投林般撲了過去,環吊著卓木強巴頸項離地而起。

    卓木強巴道:「我……我們還發現有條船,快下來……」

    敏敏依偎在卓木強巴懷裡道:「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那段蒙古文譯出來了,教授說,你一回來就告訴你,裡面有你很感興趣的內容哦。」

    「哦。」卓木強巴正視懷裡的佳人,道:「是什麼,告訴我。」

    敏敏抿笑道:「保密,不告訴你,你去找教授吧。」

    卓木強巴風風火火地找到方新教授,問道:「導師,那段譯文裡寫的什麼?敏敏說是我感興趣的內容,難道是……」

    方新教授道:「嗯,你來看,是說獒的。」

    卓木強巴在方新教授的輪椅旁半蹲下,只見電腦裡跳出一行行翻譯過的內容。方新教授在一旁講解道:「寫這段文的人,是一個蒙古的隨軍官員,有些像隨軍書記員一類,負責把行軍所見和作戰經過記錄下來,發回朝廷。這段文是從1287年忽必烈令軍隊西征開始說起的……」

    前面大概說的是,自真金死後,忽必烈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原本就喜歡征戰的他更是開始窮兵征戰,先後攻打今天的印度、緬甸、柬埔寨等地,並取得了一定的勝利。但他很快就發現,那些遠征的士兵從南方回來,帶回來惡疾,中國的江南地區開始有瘟疫蔓延。此時,朝廷內部反對戰爭的聲音漸漸增強,元世祖忽必烈力排眾議,持續推行以戰養國的擴張國策。1287年,他的老對頭海都又糾集了一些成吉思汗舊部,從中亞帶兵來犯,忽必烈親自領兵西征。至於行軍途徑、路上見聞這些內容,卓木強巴都不感興趣,讓他感興趣的是,在這支隊伍中,有一支極為特殊的部隊:戰獒!

    有關這支戰獒部隊,卓木強巴看得特別詳細。這支隊伍大約有獒30只,由於獒性凶悍,不易掌控,所以蒙古軍中,選體力最為強健者,二人帶一獒,組成了這支特殊的小分隊。領隊的是名藏人,翻譯專家無將那個藏人的職業準確地翻譯過來,只是說那人能讓戰獒聽命令,能和戰獒說話,人能獒言,還能通過對話讓獒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動作等等。卓木強巴等人一看就明白,那領隊的是名操獸師。

    譯文中詳細說明了這支隊伍成立的原因。由於瘟疫出現,元世祖忽必烈請帝師意西仁欽給治瘟良方,帝師決定親自視察中原疫情,最終給出了「滅鼠」的方子。而當時,海都聯盟非常強大,能否戰勝他們實乃五五之數,大臣桑哥揣摩聖意,向忽必烈獻上一計,說西藏曾經有支無敵之軍,乃是人獒相配,戰鬥力極強。天可汗成吉思汗就曾想組建一支戰獒大軍,但最終未能如願,只得普通獒百餘頭,饒是如此,那百餘頭尋常獒也在天可汗征戰天下時立下了不世勳。而今他探訪到,在西藏,仍有戰獒百餘頭,要想獲得戰爭的勝利,當組建戰獒支隊,而能調動那批戰獒的,唯有王意西仁欽;此外,桑哥還獻了許多克敵的計謀,卓木強巴跳過未看。

    帝師意西仁欽先是拒不應諾,最後在元世祖的軟硬夾攻下,才不得不做出妥協,同意征戰獒三十二頭參戰,其中五歲成年獒雌雄各八頭,互為夫妻;另有半歲幼獒公母各八頭,由於沿途跋涉,有一對幼獒死於半路,最終得獒三十頭,並配操獸師桑傑為獒的團訓總頭目,教蒙古軍人養獒、訓獒。帝師反覆叮囑,此乃神物,萬不可多造殺孽。

    與三十頭獒同時送來的還有十六具金絲軟甲,譯文中稱,那種金絲甲薄如蟬翼,輕如鴻毛,卻堅逾精鋼,且鬆緊自如,戰獒套上此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一旦令下,它們將變成徹底的殺戮機器。文中還特別記載,那些金絲軟甲乃上古密術製成,後世不可仿,大臣朱清曾表示願意提供黃金來製造這種金絲軟甲,最終還是失敗了。

    文中提到了操獸師指揮戰獒的情形。操獸師桑傑只需發出簡短「呼呼」「嚕嚕」的語音、鼻音,配合一些奇怪的動作,就能令獒做出各種不同的反應,列隊集合、佈陣防禦等等,說是比士兵列陣快了數倍不止。由於譯者或者是記錄的古人本身就不明白那些發音和動作的意思,所以他們只能詳細地將桑傑的每一種發音,音調高低、動作幅度描寫下來。卓木強巴看這一段,欣喜若狂,彷彿自己置身於戰地草場,身邊就有三十頭戰獒,他發出某一個聲音,就有戰獒做出相應的動作和變化。而當卓木強巴讀出那些發音時,恍惚間似乎在哪裡聽到過,甚至他能根據自己記憶中的聲音,對譯文中的發音進行調整。只是這一段內容特別長,當著導師的面他也不好在那裡手舞足蹈地大呼小叫,所以他強壓住內心的狂喜,先略覽了一遍。

    在馴獒篇之後,那位記錄官員記錄了一些他感到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比如那些獒能啣草結環互掩其背,然後臥伏於草叢當中,不見蹤跡,令人呼奇。當它們穿上金絲軟甲,可上樹,一獒伏臥於樹下,一獒自遠方急奔而來,樹下之獒頂之,余獒踏而躍之,丈高之木,可上。後者利用枝葉掩映其間,待敵至樹下休息,方從天而降,一撲致命,技忽其神,令人稱絕。此外更有屏氣行走於水底,百息間不見露出水面;獵人獵物,皆攻其咽喉,一擊不中,則抽身而退;或由獵物背後攻擊,上其背,而遮其雙目,以亂其心神;尚可借彼之力,還制彼身;其神異怪忽之技,不可細數。

    看到這兒,卓木強巴忍不住問道:「導師,那批戰獒從西藏出發,到抵達戰場,總共不會超過半年時間吧?若一直都在訓練戰獒還說得過去,如果只用半年時間就能將戰獒訓練到如此程度,那操獸師未免也太厲害了。」

    方新教授道:「哦,這個問題,那名記錄官員已經替我們問過了,你接著看。」

    卓木強巴往下看去,果然,那名記錄者本身也極為好奇,加之見桑傑年紀輕輕,實在不像是很有經驗的訓獒師,便詢問桑傑是怎麼將獒訓練成這樣的,沒想到,他得到的答案令他結舌不已。桑傑的回答是:獒無人馴,乃獒訓獒也。

    卓木強巴驚訝地看著方新教授,道:「這怎麼可能?」

    《藏地密碼》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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