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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文 / 都梁

    李雲龍和田雨只在一起度過了三天的蜜月生活就要分別了。因為李雲龍師所屬的兵團已逼進廈門廈門戰役馬上要打響李雲龍急得連新婚的妻子都顧不上了他急著趕回部隊。田雨理解丈夫的心情他是個職業軍人要是沒了仗打他會很痛苦的。何況田雨的野戰醫院也要隨戰線推進近幾天也要南下了。野司留守處的一個參謀告訴李雲龍入閩的鐵路雖已通車但前方戰事吃緊大批的物資彈藥需要運上去所以貨車優先客車要幾天以後才有。李雲龍點點頭說我們就搭乘貨車。參謀說首長這哪兒行呢?路這麼遠路上隨時都會出現敵情這列貨車裝的是彈藥守車上只有一個班的兵力負責彈藥的安全無法抽出兵力來保衛您的安全。李雲龍眼一瞪說誰要你保衛我的安全?給我們兩枝衝鋒鎗編入警衛班當戰士總行了吧?別說廢話了執行吧。李雲龍和警衛員小陳拎著美制M3式衝鋒鎗爬上守車他對站在車下送行的田雨揮揮手說你回去吧不要等開車了。站在站台上的田雨不滿地撅掀起嘴你這沒良心的老李就這麼走了?也不和我道個別?

    你給我下來。李雲龍看看小陳小陳把眼光移到別處他只好又從守車上下來。田雨溫柔地幫丈夫整理一下衣領低聲說親愛的你要保重自己別惦念我這大概是最後一仗了千萬保重。她的眼圈紅了但很快克制住了為了緩和一下氣氛她又小聲地開玩笑地說戰場上的大將軍應該八面威風別兒女情長啊要只是個床上的將軍就沒勁了。李雲龍笑著大聲說是將軍在哪兒都是將軍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田雨摀住他的嘴噓該死的老李這麼大聲音你不覺得臉紅嗎?這有什麼?我又沒摟著別人的老婆睡覺我自己的……行了行了把嘴閉上我該走了。田雨猛地在丈夫臉上親了一口。在守車上的小陳嚇得一閉眼說師長我可什麼也沒看見。田雨笑著說你看見又怎麼樣?我告訴你小陳你要看好我家老李要是少了根汗毛我饒不了你聽見了嗎?小陳忙不迭地答應放心吧嫂子師長要少根汗毛你扒我的皮。田雨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守車上有一個班的戰士都規規矩矩地抱槍坐著班長大概早接到通知他立正敬禮報告道報告首長我姓張四五年在蘇北入伍現在全班聽您指揮。稍息稍息大家隨便點兒張班長你打算怎麼佈置你的兵力呢?李雲龍問。車頭派兩個戰士一挺機槍其餘人在守車裡守車經過鋼板加固能抗住子彈。李雲龍搖搖頭說這招太蠢兵力大部分集中在守車上人家隨時可以爬上任何一截車廂把鉤一摘就把咱甩了要是對方打算偷襲的話兩顆手榴彈就能把咱們全報銷了。這樣吧我和小陳在守車上你帶其餘人全部上車頂每節車廂放一個人不要隨便走動隨時做好戰鬥準備。記住一旦發現有人扒車上來不必警告立即開槍。張班長佈置兵力時心裡還在喃咕這首長真是多事全班人都趴在車頂上有這必要嗎?八成是嫌守車太擠讓我們給他騰地方。他很快就會知道李雲龍這樣佈置兵力的重要性了。一路無事火車過了南昌天快黑時進入武夷山區。從車窗向外望去近處青山如黛山上青松翠柏高下相間飛瀑奇石和山坡上的野花雜樹顯出一片絢麗的色彩紅的火紅白的雪白綠的碧綠青的靛青。遠處的山峰白雲繚繞選題北延各具奇姿。山坡上的一片白花映著帶水氣的斜陽、河流、飛瀑幽靜的山谷和險峻的峰巒構成一副天然的水墨畫。警衛員小陳扒在車窗上貪婪地看著山色嘴裡噴噴地讚歎著。這個出生在北方農村的孩子第一次領略南方的湖光山色顯得很沒見過世面。李雲龍微微叉開雙腿四平八穩地站在窗前。他凝視著窗外卻對美麗的景色視而不見他以軍人的直覺似乎嗅到一絲不祥的氣息。職業軍人對地形太敏感了在他看來這裡的地形太險惡了。他很熟悉山從小生在山裡長在山裡紅軍時期的川陝根據地他也是在連綿的群山中參加過多次反圍剿。抗戰時期的第二戰區內也多是山地他在晉西北的山區打了多年的游擊。從南方到北方他對各種類型的山都很熟悉。北方的山由於氣候原因水土流失導致山體缺少植被岩石裸露著山體從遠處望去呈鐵灰色顯得陰沉、冷峻色彩單調。這種山不養人很貧瘠人在山區的生存能力受到限制在游擊戰中很容易暴露目標。天然隱蔽物少破碎的山體使山路變得極為複雜限制了部隊的運動。用李雲龍的話說這種鳥山要多操蛋有多操蛋。

    而南方的山多是石灰岩地區。地稱喀斯特地貌由於雨水的切割溶洞遍佈河流縱橫很少有破碎的山體完好的植被既是天然的隱蔽物又能提供野生食物是理想的游擊戰地區。像李雲龍這樣的游擊戰專家不可能看不出這裡的凶險。這片山區方圓幾百里自古匪患嚴重。翻開地方志裡面記載的多是不同朝代的成名土匪首領和圍剿官軍之間的活動字裡行間透出一股血腥氣。這裡的土匪分兩類一類是業餘的白天種地勞動割草砍柴對上孝順父母對下呵護妻兒乍一看百分之百的良民。到了晚上就不是那麼回事了約上幾個親朋好友起出藏匿的刀槍找個背靜處就開始了夜生活。遇有走夜路的客商無論有無財物一律殺死為的是不留活口以免後患。屍體也要弄到僻靜處埋掉不留半點痕跡。劫得財物一律平分補充家用。這種土匪隱蔽性極強又心狠手辣不計後果他們打生下那天起就沒人告訴他們世界上還有良心一說。在他們看來人的生命和螞蟻的生命似乎沒什麼區別他們沒有犯罪感只認為這是正常營生和種地砍柴一樣。他們即使發了大財也不動聲色照樣衣衫襤褸的扛著鋤頭種地因此很難抓住他們的把柄。

    另一類土匪屬專業型天生就不喜歡過安分日子。一到好人群中就找不到感覺你若用好人來稱呼他他會覺得你在罵他非跟你急不行。他們嘯聚山林打家劫舍內部等級森嚴有自己的王法有自己的價值觀和是非觀。他們分工有序各負其責充滿敬業精神執著地保持個人崇拜傳統。首領的意志是不可違抗的。他們一個匪窩就是一個小社會甚至還有內部貨幣流通。這類土匪和中國大部地區的土匪無大區別無非是殺人越貨綁票勒索販賣點兒煙土什麼的沒什麼特色。但近來大批的國民黨散兵游勇進入了這個地區和原有的土匪團伙混到一起這就變成了帶有政治色彩的武裝團伙了。兵敗如山倒的國民黨當局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又是空投武器電台又是濫發委任狀弄得司令少將滿天飛連手下只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的小土匪團伙也成了一個旅土匪頭子成了少將旅長。國民黨當局也想開了反正不就是一身將軍服一張委任狀嗎?只要你反共授你個上將也沒關係在國民黨總參謀部的兵員表上這麼方圓幾百里的山區中愣是有幾個軍的番號。

    李雲龍出發前看了野司發的敵情通報搖頭歎道這就是國民黨當局的不對了好歹也是個政府也是支正規軍怎麼墮落成這樣?連這麼烏七八糟的土匪也收編還要不要臉了?前些日子三野大軍的主力從這裡掃過沒有停留。只沿鐵路線留下少量的守備部隊和一些剛剛組建的地方部隊守衛這條鐵路大動脈。有限的兵力只能駐紮在沿線的縣城及主要車站土匪們早惦記著弄塊肥肉吃。李雲龍的彈藥列車算是趕上了。李雲龍感到一種巨大的危險悄無聲息地向他逼進一陣輕微的戰慄迅速掠過全身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在多年的軍事生涯中每當要投入戰鬥之前都會出現這種感覺。他叫來張班長增加了一道命令列車一旦受阻或與敵人發生戰鬥馬上派出預先指定好的戰士沿鐵路線出發到最近點求援。他佈置完任務看看表已是晚上八點多了。他從乾糧袋中抓了兩把炒麵用手捧著一下送到嘴裡又對著水壺咕哪灌了幾口涼水抹了抹嘴對小陳說你也吃飽點兒今天夜裡肯定有情況。小陳說你咋就這麼肯定?要是沒情況呢?你還別抬槓我要說得不准我那枝『勃朗寧『就歸你。他肯定地說。警衛員小陳剛調給李雲龍時很拘束見了他連大氣都不敢出。相處一段時間後他發現這個首長挺好處根本沒架子。別看平時說話罵罵咧咧那純粹是不拿你當外人他心情好時你頂他幾句也沒關係於是小陳和師長說話也隨便起來甚至有點兒放肆。他見李雲龍四仰八叉躺在地鋪上合眼要睡過去便耐不住寂寞沒話找話師長你咋睡了?李雲龍睜開眼睛說

    不睡幹什麼?你值班我睡覺分工不同嘛。小陳嘟囔著你咋老睡覺呢?你不老說官兵平等嗎?你也該值值班啦。晤你這小免崽子敢跟老子講平等了官兵平等這不假可也有個區別對待。比如說老子能娶媳婦你敢娶嗎?怎麼沒話啦?你得先熬個『二六八團『才能考慮媳婦的問題。所以嘛你這叫絕對平均主義毛主席早就批評過。咦?你小子咋這麼貧嘴?給老子好好值班出了問題看老子不捶你。

    他用大衣蒙上頭迷迷糊糊睡去恍惚間妻子那美麗的面容又浮現在眼前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兩人之間似乎總有一層淡淡的薄霧既朦朧又遙遠。妻子溫軟細膩的肌膚使他渾身充滿了激情猶如鼓滿風的船帆妻子如嬌似嗔呢喃細語柔情似水。

    他沉醉在一片溫馨的氛圍中彷彿沉入溫暖的海洋他撫摸著妻子的臉龐突然發現竟是滿臉的淚水……噠噠噠……一陣急促的衝鋒鎗點射聲將李雲龍從溫柔鄉中驚醒。他掀開大衣抓住衝鋒鎗一躍而起腳還沒有落地嘩啦一聲保險蓋打開子彈上膛人已竄到守車門口。一手持槍另一隻手攥著兩枝不知何時從彈袋中掏出的備用彈夾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快得像旋風驚得小陳目瞪口呆。好個靜若處子動如脫免他算是開了眼什麼叫久經沙場的老兵。張班長從車頂探出頭向李雲龍報告倒數第二節車廂和第三節車廂之間結合部竄上兩個人正在摘連接掛鉤看樣子是想使尾部守車脫鉤幸虧被車頂哨兵發現一個點射就把那兩個傢伙打下車去了。首長要不是您重新佈置車頂哨咱們全在守車上被甩掉了。李雲龍冷笑一聲別忙好戲還沒開場呢。他們的目的是搞彈藥車摘守車是為了隔斷我們對整個列車的控制。敵人的主要兵力肯定佈置在前邊哼玩兒這招他們還嫩了點兒……

    話音沒落列車突然拉了緊急制動車輪和鐵軌之間劇烈的磨擦發出刺耳的尖叫列車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還在向前繼續滑動著。小陳一下子被甩到守車的前部而早有防備的李雲龍一把抓住扶手紋絲不動他大吼一聲準備戰鬥!列車還沒停穩槍聲便爆豆般響起。加固守車的5毫米厚鋼板被密集的彈雨打得火星亂濺小陳抱起一挺捷克式輕機槍沖窗外就是一梭子車頂上的戰士們也用衝鋒鎗開火了夜色中車上車下曳光彈像一串串火流星來回亂竄晃得人眼花繚亂。李雲龍看看窗外月光下的能見度只有二三十米再遠就黑糊糊的什麼也看不見了。他火了照小陳屁股就是一腳罵道你他娘的瞎打什麼?見著敵人了嗎?小陳停止了射擊。張班長在車頂報告車頭傳過話來前邊的鐵軌被扒掉了只能固守待援了按照您的命令送信的戰士已經出發了。李雲龍側身站在窗口注視著宙外一邊下命令告訴你的戰士見到敵人再開火。少用連發多用單發或點射敵人多了就用手榴彈。

    看不見敵人就靜等著敵人火力再猛也別理他。他娘的等打完仗老子要收一下你們的連長這個笨蛋是怎麼訓練的兵?用起子彈來個個都像財主?抗戰那會兒老子的團也算主力了每人才合五發子彈照樣敢打攻堅戰。哪像你們這些敗家子連敵人的面還沒見著呢兩梭子子彈都他娘的打出去啦。正說著李雲龍發現三十米外有些黑糊糊的人影呈散兵線狀貓著腰向守車撲來他抬槍一個三發短點射噠噠噠……兩個人影應聲栽倒引得對方一陣彈雨回擊。小陳興奮地說師長好槍法!怎麼連瞄都不瞄?李雲龍不答話又猛地從窗側隱蔽處竄到窗正面抬槍又是四個單發射擊小陳眼看著又是四個人影栽倒了。李雲龍又是一閃身竄到窗戶另一側槍口朝天手扣扳機做出等待出擊姿勢他嘴裡還說著神槍手分為兩種一種用眼睛瞄準三點成一線大拇指與食指合力擊發規規矩矩一點兒馬虎不得這種方式能打得很準缺點是無法迅速捕捉目標必須要構成瞄準線後才能擊發這叫靶場上的神槍手實戰就不行了……他說著又一閃身這次用的是長點射槍口跳動著噴出火舌火力成扇面掃過去四五個人影仰面栽倒。他接著講另一種神槍手是憑感覺打不下死力氣練什麼槍口掛磚呀空槍練瞄準呀沒用你要是個笨蛋怎麼練也沒有用真正的神槍手是戰場上用子彈喂出來的。打得多了感覺就有了眼到手就到抬槍就有彈彈咬肉這就叫神槍手。他似乎在講授射擊課為了論證他的理論他不停變換著射擊方式單發連發點射令人眼花繚亂地交替使用30米能見度之內沒人能衝過他一枝槍的火力阻擊。小陳佩服得五體投地乖乖真神了一枝衝鋒鎗輕輕鬆鬆幹掉十幾個敵人連一梭子子彈都沒用完要不人家怎麼是師長呢?沒兩下子能成嗎?槍戰進行了兩個多小時陷入僵持狀態。土匪們無法接近列車李雲龍指揮戰士們在夜間目力所及的範圍內建立起一道死亡屏障無論土匪們的火力多猛這邊極有耐性地一槍不發但只要土匪們的散兵線一旦進入30米內列車的車頂和車下稀疏的短點射立刻組成交叉火力使缺乏正規訓練的土匪們傷亡慘重怎麼也無法逾越這道死亡屏障。小陳逮住便宜賣乖向土匪們喊話兔崽子們聽著老子這裡有罐頭誰想吃就過來拿怎麼著沒人過來?那老子可要先睡會兒啦有事明早再說。李雲龍一聽不高興了他娘的咱倆誰是警衛員?要睡也輪不到你該老子睡才是你狗日的怎麼『墳頭改菜園子『——拉平啦?小陳說好好好我頂著你先睡誰讓你是首長呢?李雲龍還真躺下了他拿過大衣正要往頭上蒙聽見那邊土匪也喊上話了共軍弟兄們我們不是土匪是『國軍『武夷山游擊縱隊兩軍交戰各為其主。我們不想難為你們只想借點兒彈藥用。我們鄭司令說如果貴軍同意請派人來談判我們保證談判代表的安全。李雲龍側耳聽聽又躺下了說別理他們談個屁一會兒援兵到了老子包他們的餃子。那邊似乎猜到李雲龍的想法繼續喊道請不要抱有幻想貴軍派出的報信士兵就躺在前面沒有人能救你們。李雲龍一聽就躺不住了他火燒屁股似的蹦了起來操他娘的我說援兵怎麼老不來?信沒送出去?他氣得在守車裡連兜了幾個圈子又扭頭問小陳咱們的傷亡情況怎麼樣?陣亡四人負傷七人算上你我還有五個有戰鬥力的。李雲龍自言自語道嗯援兵來不了打消耗戰咱們本錢太小不上算得想點兒別的辦法啦。小陳靜靜地看著李雲龍來回踱步心裡充滿著希望他毫不懷疑師長能想出個好辦法來他這輩子打過的惡仗多了多大的風浪沒見過?眼前這小河溝豈能翻了船?李雲龍猛地停住腳步問小陳你小子怕死不怕?小陳漲紅了臉他感到奇恥大辱有這麼問話的嗎?他腳跟一碰胸脯一挺大聲吼道腦袋掉了碗口大的疤怕死就不當解放軍啦請師長下命令。

    好樣的像我的兵你和我去會會那個狗娘養的鄭司令找個機會擺平了這狗日的。

    李雲龍從皮挎包裡掏出當年楚雲飛送他的那只勃朗寧袖珍手槍。這只槍很小全長才5毫米六發裝彈。他卡嚓一聲將子彈頂入槍膛摘下軍帽把手槍放進帽子裡然後把帽子扣到腦袋上扭頭見小陳正往衝鋒鎗彈夾裡壓子彈便罵了句笨蛋你以為人家會讓你帶衝鋒鎗去談判?把槍放下帶一顆手榴彈蓋子擰掉放在褲襠裡。小陳為難地說師長這褲襠裡咋放手榴彈?用繩子綁在大腿根裡側搜身時一般不往那兒摸又不是娘們兒沒人對你褲襠感興趣。萬一搜出來咋辦?那就怨咱倆命不好硬闖吧拚個魚死網破。小陳向窗外吼了聲不要開槍我們的談判代表要出去啦。他倆走下守車一步步走進路基下黑沉沉的樹林裡……兩個敵人哨兵草草模了摸他倆的腰就算完了李雲龍暗暗樂了狗日的你就要為粗心大意付出代價了。土匪的臨時指揮部設在樹林深處的一個軍用帳篷裡準確地說這伙敵人不算純粹的土匪。從他們的穿著和武器看成分似乎很雜有穿著國民黨軍軍官制服的有穿長袍馬褂的還有包著纏頭布穿家織土布做的對襟褂子當地農民打扮的。武器也很雜有扛卡賓槍的有扛日式三八大蓋的甚至還有扛老套筒和單打一土造步槍的。一個身穿黃呢軍裝的上校挺客氣地伸出手自我介紹鄭鵬舉閣下是……李雲龍背著手沒動顯得很沒風度。那個上校很尷尬地縮回了手臉上的表情有些惱怒。小陳大聲說這是我們李師長。上校用鼻子哼了一聲說別說是個師長就是兵團司令也在我的包圍之中就你那三條半槍能多久?事情明擺著你們前無出路後無援兵就這麼打下去有什麼意思?李雲龍背著手輕蔑地看了上校一眼挖苦道不錯就這麼三條半槍就撂倒了你幾十號人打了兩個多小時連列車的邊也沒挨上你這個上校總不至於是陪上司的小老婆睡覺換來的吧?

    咋指揮的?上校的臉色由於惱怒顯得發白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口氣緩和地說

    我不介意師長閣下語言的粗魯我說過我們是正規軍不是土匪貴軍現在已是山窮水盡何必再打下去弄個兩敗俱傷?請師長閣下三思鄙人條件不算苛刻只要留下兩車皮彈藥閣下便可以上路。李雲龍似乎沒有注意上校的話他正東張西望看著對手們的衣著打扮和手裡的武器便有些看不起他嘲諷地說喂!上校就這身打扮和手裡的傢伙還敢說不是土匪?我印象中的國民黨軍可不是這副慘相。

    上校反唇相譏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抗戰初期鄙人就和貴軍打過交道那時貴軍的裝備和打扮還不如我們現在。這倒是事實。李雲龍點頭道那時我們還不如叫花子你們可是闊財主可不到十年咱們就換了位子輪到你們當叫花子了。你看為車彈藥費這麼大的勁傷亡不少弟兄吧?噴噴令人同情呀上校先生以前在哪個部隊供職呀?十八軍。上校回答。哦土木系的陳誠的老家底啦。坦率地說你們十八軍的戰鬥力還算湊合不過淮海戰役時還是被我們幹掉了幹嗎要重建十八軍呢?現在的十八軍還叫十八軍嗎?兩碼事那叫烏合之眾上校先生你是原十八軍的呢?還是重建後十八軍的?上校漲紅了臉大聲說鄙人當然是原十八軍的。

    不對呀?李雲龍故做驚訝狀老十八軍的上校怎麼著也有個南京陸大憑吧?總不會是吃乾飯的?他臉一繃大聲訓斥道你們陸軍就這麼教的戰術?一個小小的伏擊戰就打成這樣?好嘛我充其量只有十來個人你有多少人?聽聲音輕重機槍就有五六挺吧?打了他娘的半夜連邊也沒挨上倒讓我幹掉你們幾十號人這仗是他娘的怎麼打的?本來就缺彈藥倒是省著點用呀還沒見著人影就幹了幾干發子彈真他娘的敗家子你要是老子的部下非斃了你不行。李雲龍越說越來氣一時競忘了他訓斥的對象是敵方的指揮官他不能容忍這麼糟糕的軍人被這種愚蠢的戰術指揮弄得怒不可遏他的思維已經進入了純軍術爭論的範圍。那個上校也被他劈頭蓋臉的訓斥鎮住了一時也沒醒過味來。他感到自己受了侮辱。

    李雲龍的話有失公正這不是戰術問題純粹是他媽的兵員素質問題。這種魚龍混雜的土匪隊伍換了你也不行。他臉紅得像猴子腚爭辯道你說的容易紙上談兵誰不會?這是戰術指揮的問題嗎?你以為這是支受過正規訓練的正規軍?不是淨是他媽的劫道打悶棍的傢伙槍一響就惦記著開溜你以為我就願意指揮這種亂七八糟的隊伍……上校情急之下便出口不遜特別是當著手下的唆羅這可有些傷眾。那些在本地入伙的沒在正規軍幹過的土匪們不愛聽了便亂哄哄地罵了起來一個年歲較大頭上包著纏頭布的土匪首領模樣的漢子砰的一聲把一把巴首插在桌上橫眉質問道姓鄭的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看不起老子老子還看不起你呢

    媽的什麼狗屁國軍。真有能耐也不至於讓共軍趕到老子的地盤上來上校手下的幾個軍官又聽得不順耳他們拔出手槍對準匪首喝道住口你在和誰講話?敢這麼放肆……老土匪乾笑一聲好啊衝我來了敢拿槍衝我比劃?弟兄們抄傢伙。

    土匪們都端起了槍拉栓聲響成一片雙方僵持住了。事情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李雲龍和上校都怔住了。李雲龍心說我怎麼動起氣來了?操!一生氣就把這上校當成自己部下了還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上校也在那兒琢磨我怎麼跟敵軍發起牢騷來了?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啪地一聲巨響李雲龍一掌拍在桌上桌上插的匕首和水杯、馬燈都隨著響聲蹦起一尺多高李雲龍大吼道都不許吵把傢伙收起來。軍官們和土匪們面面相艦一時角色位置也發生莫名其妙的錯位因為這話本不該他說應該由上校來說才對這個和事佬輪到誰也輪不到他呀。李雲龍親熱地拍拍上校的肩膀說老弟呀都別打了叫上你的人跟我走算你戰場起義怎麼樣?國民黨的氣數早完了你又不是什麼黃埔將領。人家跟老蔣是師生關係殺身成仁也算有點兒氣節咱也不攔著。可你能和他們比嗎?論官職才是個上校咱犯得上為老蔣陪葬嗎?不值呀老弟。行啦行啦別猶豫啦弟兄們收一下收一下準備上車吧。他說得很親熱很誠懇很推心置腹很輕描淡寫似乎沒有發生過剛才的一場惡戰他不過是勸說一群不大懂事的弟兄而他是眾望所歸的大哥。這也算是李雲龍的獨特魅力他把一廂情願的事弄得像真的似的根本不容對方考慮對方被他這連勸帶訓還似乎是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的一連串語言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那邊早像是把這事定下了不需討論已經在忙忙乎乎的準備實行了。慢著!土匪首領陰沉著臉說話了鄭司令你要投共那是你的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但要放共軍走可沒這麼容易從我的地盤過還沒有不留買路錢就走的規矩……一個佩少校軍銜的國民黨軍軍官也用左輪手槍對準李雲龍他大喊道司令咱不能聽信敵軍的宣傳這關係到咱們剩下的幾十號弟兄的前途呀一失足成千古恨哪。李雲龍渾身的肌肉早已繃緊他閃電般把上校拉到身前右手幾乎同步地一持帽子手槍像變戲法似的出現在手裡手到槍響啪啪兩聲土匪首領和那個勸阻投降的少校兩人的眉心都出現一個細小的黑洞像兩扇門板似的轟然倒下。小陳一把拽出手榴彈高舉著大吼道看誰敢動一下?事情發生得太快軍官們和土匪們全僵在那兒誰也沒敢動。李雲龍一條胳膊勒住上校的脖子一手用槍頂住他的太陽穴喝道娘的給臉不要臉下令放下武器我數三下就開槍。一…

    …上校臉色發白歎了口氣道都放下槍……已喪失鬥志的軍官們和土匪們把槍扔了一地。等地方守備部隊聞訊趕到時天色已經大亮。李雲龍正在守車的地鋪上蒙頭大睡如雷的鼾聲使正押著俘虜鋪鐵軌的戰士們感到他們正在受到噪音的折磨。

    臨開車之前李雲龍把俘虜移交給地方部隊的一個連長囑咐了一句別難為他們他們算戰場起義的。他轉身發現小陳似乎想起點兒什麼於是照小陳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笨蛋掏手榴彈把褲子都掏掉了幸虧沒有女土匪不然你小子非犯錯誤不可。娘的淨給老子丟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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