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六章 垂死傳絕藝 文 / 古龍
展白上前一揖道:「二位老人家受傷極重,誤會既已解釋開,還是少說話多養神,待傷勢復原,有什麼活再說不遲……」
神驢董千里雙眼一瞪道:「你以為我們兩個老不死還會活著嗎?」
展白聞言一楞。
神猿鐵凌卻慘笑道:「你這小娃兒心意不壞,可是,我倆真力使用過巨、震傷內腑,已經活不了多久啦,不趁此多談談,等到一伸腿—瞪眼,想談也談不成啦!」
展白又是一怔,憂傷之情,溢於言表。道:「難道二位老人家就無藥可救了嗎?我展白年輕識淺,不知道哪裡有神醫聖藥,如果二位老前輩知道,告訴晚輩一聲,晚輩一定為二位老前輩奔跑一趟,無論如何也要救……」
婉兒也搶著說道:「對呀!我爹存了很多靈藥,什烏啦,成形參王啦,靈芝仙液啦……好多好多,只要我回家去向我爹要,便可以拿來救活兩位老人家,而且,還有『諸稽神醫』梁老伯也住在我家中……」
神猴鐵凌插言道:「女娃娃,你父親是誰?」
未等婉兒說出,董千里卻代她答道:「『摘星手』慕容涵!」
神猴鐵凌奇道:「可是當年『江南七俠』的老三?」
董千里道:「不是他還有誰?」
婉兒睜大了眼睛說道:「你認識我爹?」
董千里哈哈大笑道:「當今武林四大豪門,你父親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中原武林又有哪一個不知道你父的大名!」
神猴鐵凌卻感慨系之道:「老朽十數中不履江湖,想不到當年的後起之秀,今日已儼然稱豪稱霸了,但不知另外三大豪門是誰?」
神驢董千里道:「你老猴兒可真是孤陋寡聞,如今不但是當年的後起之秀俱已成了氣候,就是後起之秀的兒子,也都成了了不起的人物,目前江湖上流著四句歌詞:『安樂風流,凌風無情,飄零端方,祥麟熱腸。』這四句歌詞代表著武林四大公子,這四大公子卻是當年那些後起之秀的第二代了,可惜你老猴兒就要駕返西天,無緣見會高人了!……」
神猴鐵凌瞪眼急道:「老叫驢!你先不要追今撫昔,四大豪門還未交代清楚,怎麼又出來四大公子了,你說說明白行不行?別讓我老人家死了也落個糊塗鬼?」「四大豪門四大公子是一檔子事。」董千里笑道:「凌風公子就是眼前這位姑娘的哥哥,也就是摘星手慕容涵的兒子。安樂公子是『乾坤掌』雲宗龍的兒子。端方公子是『混元指』司空晉的兒子。祥麟公子是『青蚨神』金九的兒子。這四大公子的父親,便是四大豪門,此外,尚有定居在鎮江的『霸王鞭』樊非,雖然不及四大豪門勢大,但也是一方的霸主了,這一說,你老猴兒該知道當今武林是誰家天下了吧?」
神猴鐵凌點頭道:「你提起的這五人,都是當年『江南七俠』之中的人物,但是那江南七俠中的首領,『霹雷翅』展雲天,卻沒見你提起呢?莫非說展雲天的副手都成了氣候,他本人反而遁世潛隱了不成?」
展白聽二位老人談起父親昔年舊事,雙目圓睜,眶毗欲裂,臉上的激動之情已流露無遺。董千里卻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展雲天已死在數十個武林高手圍攻之下!……」
展白聽至此處,悲憤莫名,雙眼淚落如雨,撲倒在神驢鐵膽董千里面前,哭道:「尚請老前輩明示晚輩,殺死名,也好讓晚輩為先父報仇!……」
神猴鐵凌也自火眼圓睜,怒叫道:「展雲天當真死了嗎?」
神驢鐵膽董千里道:「我還騙你不成,眼前就有展雲天的後人為證!」
神猴鐵凌怒視著展白,咬牙切齒地把右掌舉起,作勢欲擊,但等他運集功力時,感到內腑真氣散而不聚,才想起自己身負重傷的事來,不由頹然歎了一口氣,又把舉起的右掌無力地垂下,道:「唉!想不到老夫跟姓展的一段舊賬,也無力清算了……」
說罷兀自悲歎,恨恨不已。
展白並沒有看到神猴鐵凌的神情變化,只一味地跪拜在地,央求神驢董千里告訴他殺父仇人是誰……
婉兒這才知道展白真是當年「霹雷劍」展雲天展大俠的後人,心中說不出是驚是喜,驚的是展哥哥落魄窮途,看不出他是名門之後,喜的是自己的父親與展哥哥的父親同稱「江南七俠」,必也是通家之好,無形中與展哥哥的關係近了一層,但她又見展白悲哭零涕,卻止不住慌了手腳,一邊去攙扶展白,一邊不住地安慰她的展哥哥……
神驢鐵膽看到神猴鐵凌怨毒的神色,不由一怔,先叫展白起來站在一邊,又對神猴說道:「莫非你老猴兒與展雲天,還有什麼過節?」
神猴鐵凌長歎一聲,欲言又止,競訥訥地說不出口來。
董千里又問道:「展雲天已死,你我也活不了多久啦,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神猴又一聲長歎道:「說起來老哥哥你也許不會相信,我平生自認為天下無故,卻輸給展雲天無情碧劍之下一招!」
神驢董千里道:「這話我倒相信,我也不一定打得過他……」
這一句話又激怒了神猴鐵凌,只見他怒嗆道:「騎驢老鬼!你的意思說你武功比我老人家高了?」
董千里想不到他如此好勝,苦笑一聲道:「我要比你高,也不會跟你落個兩敗俱傷了!都是快死的人了,還那麼大的火氣,快接著說下去吧!」
神猴火氣略平,接下去說道:「十數年前,展雲天找到黎貢山老夫潛修之所,聲言要借老夫鎮山之寶『避水神珠』一用,雖然他言辭客氣,但『避水神珠』乃我黎貢山鎮山之寶,怎肯輕易借給外人?而且,他又不說明理由,只說用後一定歸還,並提出『江南七俠』的名譽保證。」
「當時,老夫聽他自報字號,才知他便是武林中新崛起的後起之秀,心中便更不肯借給他了,因為我若借給他避水神珠,江湖上傳言出去,一定以為老夫被他『江南七俠』的名頭震嚇住了,於是提出比武較量的條件,他如能勝過老夫,避水神珠便由他拿去,還不還都悉聽尊便。他如敗在老夫手下,那他也就不用想活著離開黎貢山了!」
神驢鐵膽董千里插嘴道:「結果你老猴兒敗給展雲天了!」
「你老鬼聽我說吧!」神猴稍帶忽意地道:「當我倆在黎貢山九曲洞前,苦戰三天三夜,也就像現在,我和你一樣,不過他卻沒負傷,激戰至最後,他用無情碧劍在我前胸劃了一道口子,卻只劃破外衣而未傷到肌肉,我知道是他手下留情,但當時這卻比殺了我還難受,當時我暴叫道:「『展雲天!你為什麼不殺我?你殺了我吧!
董千里又插嘴道:「結果,展雲天沒殺你!」
「廢話!」「神猴」鐵凌忽道:「當時他要殺了我,今天也不會在此跟你老不死落個兩敗俱傷了!正因為他沒殺我,才使我受了更大的痛苦,當時我依約將避水神珠交給他,並約他三年後原地再行比武決鬥,他走後我即閉關修煉幾門絕世神功,沒想到正在我煉功緊要關頭,我的兩個孽徒覬覦我的『神功秘笈』,擾得我走火入魔,自斷雙腿,我的兩個孽徒卻帶著神功秘授逃出黎貢山,臨走之前,井以巨石封塞洞口,下毒手想把我這授業恩師活葬在荒洞之中!」
董千里聽神猴鐵凌說完經過,不禁無限感慨道:「之後霹靂劍展雲天也沒有再去還你的避水神珠,對不對?」
神猴鐵凌映牙切齒道:「當然展雲天沒再去,老夫神功功敗垂成,雖然自斷雙腿,全身武功並末失去,我被埋在荒洞中,運功療傷,傷癒後破洞而出,重下江湖,第一就是要找兩個孽徒,以清理門戶,第三便是要找展雲天,以報當中一劍之辱及奪寶之恨!沒想到卻碰到你這老不死,使老夫兩樣心願都成了泡影!可見……」
董千里截住他不讓他再說下去,道:「老朽攔住你,沒有讓你老猴兒殺死兩個孽徒,的確抱歉,但事已至此,抱歉也無濟於事。
倒是展雲天未能依約歸還你的避水神珠,實在不是他失信,因為展雲天向你借避水神珠,是準備在洞庭湖底撈取一筆沉寶,沉寶出水,展雲天卻被武林十數高手因殺而死,當然他也沒有辦法去還你的神殊了。常言道:「『死了,死了!』人死不記仇,恩怨一筆消。不過,我們兩個人的事,你老猴兒若是不服氣的話,我們還可以繼續比鬥下去!」
神猿鐵凌一楞道:「你我內功真力已潰,如今已與常人無異,再者,內腑受創也活不了幾天啦,還有什麼好比?」
婉兒卻在一邊插嘴道:「只要我回家救活二位老人家!」
婉兒一無心機,雖然二老說了半天真象,不見得對她或對展白有利,但她只覺得見死不能不救,完全沒有想到其他。說完之後還真要技著展白跟她回家找父親去拿藥……
神猴鐵凌卻是個有恩必報、有仇必消的江湖怪傑,見婉兒容顏俏麗,心性善良,一味地想救他,不由激動地說道:「你這女娃兒,這份心情實在可感!看來我老人家以為世上無好人的觀念,又要改變一下了。……」
董千里卻向婉兒笑道:「姑娘,你不用費心了!你爹雖有珍貴靈藥,但也比不上神猿兒剛才服下的『續命散』和老朽眼下的『大還丹』更強,想當年江湖道上有『南猴北驢』之稱,也有『南散北丹』之譽,『南散北丹』都不能保住我二人的性命,那就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了!」
董千里說完,神猴黯然點頭,婉兒見三人不似哄她,滿臉淒惶道:「這樣說來,二位老人家沒有救了?……」
「姑娘,不用悲傷!」董千里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二人活了將近百歲了,死而不算天,連我們自己都不傷心,你替我們傷什麼心?」
神猴張嘴欲言,董千里卻接著說下去道:「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兩個老不死的死後既有人收拾我倆這幾根老骨頭,又可繼續比較我倆未分出的勝負來!」
神猴眼珠一轉道:「老鬼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了,你想憑我兩個老不死傳給兩個娃兒幾招武功,叫兩個娃兒為我倆收屍不難,但要想叫他們二人比武決鬥,那卻是無法辦到的一件事。」
「老猴子,有你的!」董千里興高彩烈地叫道:「人人都說猴聰明猴聰明,今日—見果然不假,但你老猴子聰明反被聰明誤,只想到前一半沒想到後一半!」
神猴鐵凌冷然道:「願聞其詳!」
神驢董千里道:「看兩個娃兒的親熱勁,想叫他倆拚個你死我活,當然是辦不到,但要我們分別傳給他們武功,叫他兩個比一比高下,卻是做得到的,誰的傳人高強,那就是誰贏了。老猴於,你看這辦法怎麼樣中神猴鐵凌眼放奇光道:「這麼說,你是挑男的了?」
董千里道:「那是當然!展雲天與你有仇,當然你不會再傳給展雲天之子武功!」
神猴鐵凌鼓起兩隻猴眼,狠狠注視了展白與婉兒一會道:「那你騎驢老兒又佔便宜了,顯然男的要比女的內功深厚!」
董千里道:「比男的要好,各有長短,誰也不佔誰的便宜!」
神猴想了一下道:「好!就這樣決定了。但你騎驢老鬼尚能活多久?我們也得定個期限呀!」
董千里道:「大約不會超過百天!」
神猴鐵凌默算了一會,豪氣於雲地道:「我也差不多,就這樣吧,我們三個月為期,也好留下一點壽命,親眼看看我們兩個老不死到底是誰行誰不行?」
董千里道:「一言為定,來!我們三擊掌吧!」
說著,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擺擺地走近神猴鐵凌面前,兩個老人「拍!拍!拍!」連著互擊三掌,果然掌風已久,二人雙手拍在一起與常人無異!
展白與婉兒先聽到神驢鐵膽說他們兩個人親熱,取雙面孔一紅;又見兩個老人如此好強,臨死之前,仍不放過比鬥的機會,一時瞧得愣了……
待兩個老人三擊掌已畢,回頭叫他們兩個人時,二人才互相對望了一眼,競身不由己地各自走向一個老人身邊。
董千里對展白道:「小伙子,隨我來吧!」
說罷搖搖擺擺向前走去,走到石台邊上,由於他內腑受傷,真氣潰散,竟無法縱下兩丈餘高的石台,圍著石台轉了半天,看實在不下去,竟歎了一口氣道:「小伙子,還是由你把我背下去吧!」
展白此時才知神驢鐵膽,這一代奇俠,果真是武功已失,不知他還怎樣傳給自己武功?由於自己還要向他探詢殺父仇人的底蘊,隨毫不遲疑,當即背起董千里飄身躍下石台。董千里卻一直領他轉過一個山兜,進入一座隱秘石洞之中……
婉兒怔怔地望著二人背影消失,仍在發呆……伸猴鐵凌卻坐在地下說道:「女娃兒,我們怎麼走?」
原來他下膠木樁及雙塌均已折斷,又不好意思出口叫婉兒背他,所以反問婉兒應如河走法,誰知婉兒僅面孔微紅一下,競大大方方地道:「看樣子你也無法走路了,由我背你吧!可是,我們上哪兒去呢?」
婉兒說話沒有展白客氣,但卻正對了伸猴鐵凌的脾胃,聞言笑道:「此地山洞多的是,隨便找一個山洞就是了,但不要離開太遠,三月之後,我老人家還要親自看你把老驢兒的傳人打敗!……」
婉兒皺眉道:「我不要!在又黑又髒的山洞裡住三個月,我可不幹!」
神猴鐵凌一怔道:「那麼,你不要學絕洩武功了?」
婉兒道:「就在這石台上不也是很好嗎?」
神猴鐵凌道:「練武功一定要隱秘,一是怕外人偷窺,再者也怕外物干擾,我老人家傳你幾門連我自己也沒有練會的武功,包你能勝過那老驢兒的傳人!」
說罷還詭秘一笑。婉兒不信道:「連你自己都不會,還怎能傳繪我?何況你的武功已失,又負傷……」
神猴鐵凌眼一瞪,忽道:「你願不願學?……」
婉兒道:「我不學了!」
說罷回身就走—「呃!呃!」神猴急叫住婉兒,競滿臉哀求之色逼:「我已經跟老驢兒三擊掌過了,怎能說了不算?無論如何我要把身負絕世武功傳給你……」
婉兒見他說得懇切,又轉回身來道:「那麼就要依我,就在這石台上……」
神猴鐵凌面有難色,思索了一會道:「絕世武功的秘訣,不入兩耳,而且也最怕外魔侵擾,我老人家斷去兩腿就是一個例子我既要傳你武功,能勝過老驢兒的傳人,卻決不能害你。現在你背我到一個隱秘洞府,我傳你武功秘訣,除了你練功時在洞府之中,以外的時間,隨你自由行動,你看這可好了吧?」
婉兒一歎道:「我真沒有什麼心思學習武功,但又不忍拒絕你,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說罷背轉臉來蹲下身去,神猴鐵凌大窖過望,忙伸手圍住婉兒脖頸,伏在婉兒背上,由婉兒背著他竄下石台,沿著山崖找去,誰知連找了數個石洞,均不合神猴鐵凌理想,最後又在一塊巨石旁找到一個洞口,婉兒氣起來道:「不管行不行,咱們就是這個洞了,我決不再背著你東跑西跑,好像找不到窩的兔子一樣!……」
說到最後,婉兒自己也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來,並就勢一蹲身,把神猴鐵凌放在洞內地下。
神猴鐵凌睜著一對猴眼,四下扛量一番皺眉道:「這個洞還比不上先前找到的那兩個,而且,洞口風這樣大,說不定是個漏底洞,我看……」
婉兒不耐煩地道:「不要你看了!說不找就不找了,既怕洞口風大,我就背你,再到裡邊找背風的地方也就是了!」
說罷背臉蹲下身來。
神猴鐵凌長歎道:「想不到我神猴鐵凌,縱橫一世,天不怕,地不怕,臨死之前,卻要受你這女娃兒的閒氣……」
婉兒又站起來,柳眉一挑,怒道:「我還不願意呢!既是如此說,咱們算了!我也不想學你什麼絕世武功,你也用不到受我的閒氣,咱們是兩行其便!」
說罷回身就走,神猴鐵凌急道:「呃!呃!女娃兒!你不要那麼性急好不好?我老人家都依你的就是了!」
婉兒又停下身來道:「那以後也別老是女娃兒女娃兒的亂叫,我叫展婉兒,有什麼話,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一切遵命!」神猴連忙點頭道:「我今生算是第一次怕了一個人!……」
婉兒接口道:「不對!你最少怕了兩個人,除了我之外還有勝了你一劍的……」
神猴一瞪眼道:「我決沒有怕過第二人,我現在的功力,就能勝過展雲天許多,如果假以時日,我另外幾手絕世神功練好,展雲天恐怕連我的一招也接不下……」
「得!得!」婉兒道:「不用吹了!現在你恐怕連一個不會武功的壯漢都打不過!」
這句話說得神猴鐵凌啞口無言,但臉上卻閃過一抹狠毒殺機,心中對神驢的仇恨更加深了幾分……
婉兒也覺得這句話說得過分了一點,看他痛苦的神情,心中不忍,又蹲下身形道:「好了,過去的不要說了,還是由我背你到一個背風的地點吧!」
神猴鐵凌不再發言,伏在婉兒背上,任由婉兒背著直向石洞深處走去。
奇怪的是這洞口進口處不大,卻相當深遠,婉兒背著神猴鐵凌一直深入數十丈,不但連個略可背風的地方也沒找到,而且洞內歧路錯綜複雜,每一個黑幽幽的洞口之中,都有呼呼勁風吹出,風勢匯合,哨哨作響,竟比洞口處風勢更增大了數倍。
這情形二人心中都感到不妙,但是誰也不說出口來,神猴鐵凌從短短相聚之中,已約略知道背著自己的美麗少女,心地雖然極為純潔善良,但性情卻是相當的任性,假如此時開口要她回轉去,恐怕她不但不聽,反而又要丟下自己跑掉。
自己寸步不能移動,那可就慘了。所以雖看出情形不對,仍強忍住不說,任由展婉兒背著向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婉兒因為話已說滿,一定要在這洞中練武,現在雖看出此洞實不理想,但一時改不過嘴來,所以仍然向石洞深處走去,而且腳下又加了幾成功力。
婉兒輕身功力本就好,再加上女孩子家先天的身體嬌小玲斑,又有她慕容涵家傳的絕世輕功身法「鑷空幻影」,縱在光線不太明亮、石壁凹凸、地下崎嶇不平的山洞之中,仍能縱躍如飛,加速前進。
足足奔馳了一頓飯的時間,以婉兒的腳程計算,雖然洞中黑暗崎驅路不好走,她未能全力施為,但最少估計深入山洞也有數里之遙了。三人心中都已有了退意,不過還沒有說出口來,婉兒的腳步也漸漸慢下來。
忽然,婉兒驚呼了一聲:「哎呀!」
神猴鐵凌因功力已失,目力大不如前,聽到婉兒驚呼,忙問道:「婉兒,什麼事?」
婉兒道:「這裡怎麼有死人?」
說著走近一具死屍跟前,神猴鐵凌這才看到倚壁立著一具血淋淋的死屍!
二人以為那死屍是倚牆而立,所以未例,誰知仔細一看,大謬不然,原來那死屍的心窩上插著一柄似鏢非鏢、似稜非稜的稜形暗器,淨藍瓦亮,一看而知蘊有奇毒,足有一尺餘長,由前胸貫入後心,釘入堅硬的石壁數寸之深,是以這具死屍才能不倒。
婉兒愕然道:「看這樣子,此人是生前被人用暗器打死,一直站在這裡,身上的血跡未乾,死了恐怕沒有多久,這種暗器,卻從未見過,不知是什麼暗器?」
神猴看了一會,搖頭道:「連我老人家也沒有見過,不知是什麼暗器,不過,這使用暗器的人手勁不小,而且這暗器上還蘊有奇毒,卻是不會錯的!」
婉兒又道:「這被暗器打死的人,老前輩認識嗎?」
神猴打量了一下,見那人身穿淡青縷金綢衫,頭抹鑲著一粒明珠的淡武士巾,衣著異常華美,但臉上生像卻異常威猛,濃眉環目,滿臉于思,一看便知是一江湖豪容,雖已死去多時,但獰眉立目,仍然虎虎有威。
神猴鐵凌搖頭道:「我少在中原走動,尤其最近十數年我老人家未願江湖,不知此人是誰。」
婉兒見那大漢死狀甚摻,胸前鮮血琳淋,頓覺這古怪石洞之中,隱伏著無限殺機,不由心生怯意,但她嘴中仍不肯示弱地說道:「我看這洞裡一定隱藏著凶人,老前輩,我們還要不要往裡走?」
神猴鐵凌一笑道:「這可要由姑娘拿主意了,我老人家本是不主張到這洞裡來的!」
婉兒聞言一氣,不再理他,撥腿便往裡闖,定出十數丈,又遇到兩具死屍,這兩具死屍衣著與前者無異,不過這二人卻是後心被那稜形暗器打中,匍匐在地,臉形看不清楚,每人嘴邊地下淌著一堆血跡,其中一個頭上鑲珠的淡青武士巾,已滾落老遠,露出滿頭如刺蝟的亂髮。婉兒雖然入目驚心,但由於正與神猴嚥氣,腳下毫不停留,仍然往裡走神猴雖然不說話,且已是將死之人,但見此情景,心中也不由直冒涼氣,暗思自己功力已失,這女娃兒江湖閱歷又差,只顧任性往洞內硬闖,假如有歹人隱身暗處,突施暗襲,那決無法應付,落個濺血石洞,與那三具死屍一樣的下場。因此;婉兒背他往裡走時,他止不住舉目四處觀望。
又走出十數丈,前面一堵石壁,風勢略小,婉兒背著神猴,走近石壁前,旁側有一石門,似是一處石室,婉兒邁步向石室走進。
「小心!……」神猴一語未畢,婉兒已邁步走進石室之中,突然暗影裡探出一雙黑手,悄無聲息地撲面抓至。
婉兒駭然驚呼: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