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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天涼好個秋(六) 文 / 古龍

    白衣中年人看出蒙面人是在作困獸鬥,絲毫不敢大意,急忙斜身側頸避過匕首,但寶劍的攻勢卻是不緩,手腕抖處,劍尖已經緊逼在了蒙面人的嚥下。

    「哼哼,臭小子,到此地步還不露出真容給老子看看。」白衣中年人一聲冷笑,寶劍鋒刃不離蒙面人的哽嗓要害,左臂疾探,便欲扯去蒙面人遮臉的破布。

    卻在此時,猛聽得小院左首牆角一聲慘叫,白衣中年人還沒來得及側目觀看,便覺得耳邊風聲呼嘯,竟是有利物破空襲來。

    白衣中年人行走江湖多年,臨戰經驗豐富,不傷敵先求自保,雙足用力,身子已如彈簧般倒射出丈餘,抬首定睛觀看時,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幾隻碗口粗細的毛竹標槍一般深深地釘在他剛才立足之處,竹尾猶自在顫抖不休。再斜眼向左首牆角望去,卻只見一道人影飄然逾牆而過,而先前據守在牆上的黑衣人卻是橫屍牆下。

    蒙面人卻也趁著這個機會,聳身上牆,身形展開,瞬時間便不見了蹤影。白衣中年人見蒙面人另伏有幫手,不敢貿然追擊,略一遲疑,縱身掠向左首牆角,負起黑衣人的屍首,向著與蒙面人相反的方向遁去,其他幾個黑衣人卻是呼哨連聲,相互掩護著撤去,急而不亂。

    侍郎府的家僕們何曾見過如此陣仗,一個個自李大人被刺倒在地時便已經被嚇得手足無措,愣怔怔地立原地發呆,直到黑衣人們不見了蹤跡,才都如夢初醒地蜂擁上前,手忙腳亂地開始救治。

    遺風倒臥在小樓上的床榻下面,只聽得外面腳步雜沓,人聲喧沸,卻渾然不知外面發生的變故,只能緊閉雙目,靜待其變了。

    房門外的喧嘩聲忽然靜了下來,似乎眾人都下樓了,白衣**也緊隨著奔出了房門。

    「余大哥,你還好麼?」隨著白衣**腳步聲漸漸遠去,原本躺在床上的少女忽然一躍而起,遺風感覺到頭上的床榻晃動,竟被那少女從牆邊拖了開來,一張盈盈帶笑的俏臉自床邊探了下來,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的驕蠻。

    「我還好,只是委屈了這位小兄弟了。」一直靜臥在牆角的那人應聲答道,聲音低弱,有氣無力的,似乎是大傷未癒。

    遺風微微睜開眼睛望去,只見一個青年男子橫臥在牆角,身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藉著床和牆壁之間的縫隙瀉下的光線,依稀可見紗布上血跡殷然。

    「啊,余大哥,你的傷勢又重了。」床上的少女也發現了紗布上的血跡,低低地一聲驚呼,猛地將床榻推開,忙不迭地抱起青年男子放在了床上,轉身之際踢踏到了遺風也渾然不顧。

    「余大哥,你、你的傷口怎麼又出血了?你、你可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啊。」少女急得手足無措,只是緊緊地將青年男子抱在懷裡,語氣中已經帶著哭音,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沅芷妹妹,我、我的傷勢無、無礙,只是剛剛上樓時匆忙,傷口被掙開了。」青年男子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少女的抱扶,略略調勻了呼吸,低聲說道。

    「余大哥,你流了這麼多的的血,剛才怎麼也不言語一聲,還是讓我先給你止住血吧。」少女仍是不放心,邊說邊要解開青年男子的裹傷的紗布,卻被那青年阻住了。

    青年男子握住少女的雙手,雙眼卻游移不定,不敢直視少女,半晌才喃喃地說道:「沅芷妹妹,你的心意我都瞭解,只是、只是我已經心有所屬,雖然我自知終生無法了卻,但是、但是……,還望沅芷妹妹能夠體諒。」

    說到這裡,青年男子神情竟似有些恍惚,少女愣怔片刻,猛然掙開了他的手,轉身衝向了門外。遺風仰臥在地上看得清楚,兩行晶瑩的淚水已經自少女的眼中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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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侍郎府已經亂了套了,到府過訪的幾位客人見李大人匆匆離去就不再露面,一個個面露怒意,拂袖而去。

    李大人被白衣中年人一劍險些斬斷了右臂,傷勢著實不輕,又眼睜睜地看著「袁公子」逃竄了,更駭於那個不明身份的白衣中年人的心狠手辣,驚恐之下竟然又昏厥了過去,侍郎府上下頓時六神無主,呼天喚地,忙亂作一團。

    前院忙亂的不可開交,後院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遺風穴道已經解開了,被請到了教書先生的書房中。

    「袁公子,累您受委屈了。」教書先生一揖到地,遺風見教書先生以「袁公子」相稱,不知這是否是李侍郎安排的陷阱,想要試探自己的底細,索性依舊一言不發,看看這夥人到底要耍什麼把戲。

    「袁將軍戍邊衛國,威名遠震,老朽素為景仰,只是朝廷奸佞當權,招致滅門不幸,令人扼腕。」教書先生似乎已經知道了袁家的慘案,一聲長歎,趨步上前又是深施一禮。

    「老先生,既然你知道家父忠心為國,那麼便讓我走吧。」遺風起身避開,冷冷地說道。

    「袁公子,你且少安毋躁,且聽老朽把話說完。」教書先生並不以為忤,他見遺風態度冷淡,知道遺風還沒有完全信任自己。

    「袁公子,你是將門虎子,老朽若是再隱瞞便對不起你父親了。我姓陸名菲青,適才訓斥侍郎府家僕們的那個丫頭是我的徒弟李沅芷,而封住你穴道的白衣女子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鴛鴦刀』駱冰駱女俠,那個受傷的年輕男子則是號稱『金笛秀才』的余魚同余十四當家的,他們二人都是紅花會的英雄豪傑……」

    「日前,紅花會的四當家的,也就是駱冰的老公『奔雷手』文泰來在陝西境內被我師弟張召重帶領一眾高手人伏擊,他們夫婦二人寡不敵眾,文四當家的拚命掩護駱冰女俠逃走,自己卻身受重傷,不幸失手被擒。駱女俠不甘夫婿受辱,一面遣人通知紅花會其餘當家的,一面尾隨進京,想要伺機救人,老朽得到消息後也急忙和徒兒進京幫忙,在京城尋到駱女俠,才知道文四當家的已經被押進了魏忠賢管領的西廠大牢了……」

    「三日前,老朽夜探西廠大牢,眼見西廠牢獄禁衛森嚴,高手眾多,根本靠不到近前,我只得偷偷地擒住一名剛剛換崗下夜的值班守衛,以分筋錯骨的手法逼問,才得知令尊被魏閹陷害,也押在西廠的大獄中,魏閹怕令尊的部屬劫牢,便安排眾多高手守護……」

    「我見時機不成熟,本想悄悄地撤回來,歸途中卻恰恰遇到余十四當家的拚死劫獄,正被幾名魏府的幾名高手圍攻。老朽只得先救回余十四當家的,再圖後謀……」

    「紅花會的眾當家的一向多在西北一帶活動,現在已經得到了消息,正紛紛趕往京城,袁公子可暫時在此等候,待紅花會的眾當家的趕來後,我們從長計議,索性連令尊一起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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