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狡兔之穴 文 / 古龍
丁鵬回到了家,青青卻不在家,小雲也不在家,她們根本就沒有回來過,只有個討厭的柳若松在。
柳若松奴顏婢膝地走了過來道:「師父,您老人家回來了?」
丁鵬笑了一下說:「回來了。松兒,為師的這次出去,家中多虧你了。」
「師父說哪裡話!這是弟子應該盡的本分。有酒食先生饌,有事弟子服其勞。」
然後他又試探地問道:「聽說師父這次見到謝曉峰了?」
「嗯,見到了。你還聽說了些什麼?」
「是師父跟謝曉峰決鬥的事,外面傳說紛壇,有的說是師父勝了,也有人說師父敗了,更有人說你們是平分秋色,不分勝負,弟子不知道是何者為是。」
「你想呢?應該是哪一種?」
「弟子實在不知道,所以才請示師父。——你希望是我勝呢,還是我敗呢?」
「這個弟子自然衷心希望是師父得勝,這樣別人問起弟子來,弟子也有些光彩。」
「那你就這樣告訴別人好了。」
柳若松一怔道:「師父當真勝過了他?」
丁鵬一笑道:「你這樣說,絕不會有人反駁,連謝曉峰本人也不會出面反對。」
「既是師父勝了,何以又有人會誤傳師父落敗或平手呢?」
丁鵬笑笑道:「那也不是誤傳,因為我也不會反對。」
柳若松愕然地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如果要知道事實,那就是我們兩個人雖然見了面,卻只作了一番深談,沒有動手。」
「沒有動手?」
「是的,沒有動手,但我們確實是作了一番決鬥。」
「不動手,又何能決鬥呢?難道你們互相口頭比招?」
「也沒有,我們只是互相交換了一下在武學上的境界心得,已能得到個大致的瞭解。我跟他之間,已經無所謂勝負了,他的神劍與我的神刀發出後,誰也無法破解誰的招式,我會死於劍下,他也難免會喪身我的刀下,所以我們之間已經無所謂勝負了。」
「難道連一點勝負上下都分不出來?」
丁鵬笑道:「這到底不是天平,自然有高低的,只不過這種勝利沒有人會去爭取,所謂略勝一籌,就是對自己招式的控制,在必要時能夠收住不傷及對方。」
「那麼自己是否能安全呢?」
「不能,除非對方也像本身一樣高明,否則只有死在對方手下,用一死來求取勝負的先機。他既沒這麼傻,我也沒這麼笨,所以我們沒有比出個結果來。」
柳若松似乎很失望地道:「以後呢?」
「以後也許會有一天,當我們兩個人都不想活了才會去找對方決鬥,用死來表示自己技高一籌。」
「就像當年燕十三擊敗他一樣?」
「不一樣。燕十三對自己的劍式並不能控制,只能將銳勢引向自己,謝曉峰已能夠完全控制了,所以嚴格說來,燕十三是敗在他手中的。」
「這個弟子愚昧,請師父多指示。」
「他勝了,燕十三死了,這就是證據。」
「可是跟師父所說的不又是衝突了嗎?」
「不錯,看來是衝突的,但實際上卻又不衝突。一個人能叫勝於自己的敵人自戕收發,而以死保全他的性命,這個人又怎麼會是失敗者呢?」
柳若松歎了口氣:「師父的道理太深了,弟子實在不懂。」
「這難怪,你的武功沒有到那種境界是不容易明白的,不過你只要能夠明白了我的話,你就會突飛猛進,更上一層樓,成為第三個高手了。——第三個高手?」
「是的,我跟謝曉峰在你之前,你邁不過去的。」
望著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氣,柳若松真恨不得把丁鵬抓過來,狠狠地踩上兩腳。
但是他只謙卑地一笑道:「弟子怎敢與師父齊名?能名列第三也足夠了。」
丁鵬一笑道:「很好,孺子可教。你要達到這個境界並不難,只要聽我的話就行了。」
「弟子恭聆師父指示。」
「找一個地方隔絕人世,面壁苦思靜坐十年。在這十年中,你必須忘去一切,使自己成為一片空白,忘記你一切的武功。再出來時,你就是天下無敵的高手了。」
柳若松大夫所望地道:「就這麼簡單?」
「不簡單。你已經有了很好的武功基礎,所礙者只是心無法與神會。如果你能使此心空靈與神合一,信手拈來,俱是招式,一式最簡單的招式,都可以發揮最高的效用,所謂化腐朽為神奇了。」
柳若松道:「弟子懂了,這是形而上的武學境界,弟子不是那種材料。」
「那你永遠都只有屈居第二流。」
柳若松道:「弟子只希望能夠成為第二三流中的一流就於願已足。」
丁鵬一笑道:「那太容易了,你沒事的時候,向阿古學學就行了。只要你能學到他一兩成的本事,就足可躋身於塵世的一流之列了。」
「所謂塵世的一流之列是哪些人?」
「像大大門派的掌門人,你的拜弟林若萍之流。」
柳若松噓了口氣道:「聽說林若萍敗在師父刀下?」
丁鵬笑道:「那不是比鬥。你是我徒弟,他是你的拜弟,我只是給晚輩教訓,所以我只把他的劍劈成兩半,是他的膽子大小,居然嚇傻了。」
柳若松從來也沒對那位拜弟好感過,可是這時候他居然有著同仇敵愾的心理,想在丁鵬的頭上砍一刀。只可惜他只是心中想而已,卻沒有付之實施的勇氣。
丁鵬卻問道:「松兒,你的江湖消息一直很靈通,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大事,你知道不知道?」
「師父說的是什麼大事?」
「城西七十里處的野林子裡,有十七個江湖人被殺,橫屍林中。」
柳若松吃驚地道:「會有這種事?」
丁鵬忽而厲聲道:「我在問你知不知道。你敢說不知道,我就一刀劈了你。」
柳若松看見丁鵬的手已經舉起了圓月彎刀,神色立刻一變,因為他知道丁鵬不是在開玩笑。
在死亡的威脅下,他脫口而出道:「弟子知道。」
丁鵬的神色稍鬆道:「你總算知恥。柳若松,你心裡在轉些什麼念頭,我完全知道,所以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裝迷糊而自作聰明。」
柳若松驚魂未定地道:「師父,要是弟子真不知道,豈非被您劈得太冤枉了?」
丁鵬淡然道:「真不知道時我就不會逼你了,我不是說過你的肚子裡轉什麼念頭我都一清二楚嗎?」
柳若松看著丁鵬,臉上現出了懼色。一個心懷鬼胎的人,若是在自己的大敵之前完全無法隱藏自己的心事,那就像一頭關在虎欄裡的兔子了。狡兔雖伶俐,在那種情形下,就等於被宣判了死刑,遲早都要成為虎口中食的。
丁鵬笑笑道:「當我在說那件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曉得此事,所以我第一次問你時,是真的在問你。」
「難道弟子那句答話出了問題?」
丁鵬道:「是的,你表現得非常驚奇,非常逼真,這就是破綻,因為你根本不是一個重視別人死活的人,如果你確實不知道,你一定會問死的是哪些人,但是你卻注意有這種事,這表示你早知死的是哪些人了。」
柳若松又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罵自己渾蛋。自己連本身的習慣都不知道,又怎能從事偽裝呢?
他卻不知道,一個人的習慣往往是別人都知道,而自己卻是唯一不知道的人。
丁鵬沒容他多埋怨自己,接著就問道:「那些人是怎麼死的?」
柳若松這次不敢說謊了:「聽說是死在銀龍手之下。」
「銀龍手又是何許人?」
「銀龍手是魔教四大長老的獨門武功,與上次被師父所傷的鐵燕夫婦同出一脈。」
「為什麼要殺死那些人?」
「這倒不知道,弟子是聽一個路過的目擊者說的。他描述那行兇者的形象,弟子才猜測是銀龍長老,別的人恐怕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呢。」
「你看他是不是衝著我來的呢?」
「應該不會吧。他如果要為鐵燕夫婦報仇,應該直接來找師父,不該遷怒到這些不相於的人。」
「也許他是先向我示威,才故意在我回來的路上殺死一批人。」
柳若松很謹慎地道:「那倒也很可能。魔教中人很齊心,他們對同伴受辱,認為是全教的恥辱,一定要把對方殺死為止,所以當年大家提起魔教都談虎色變。」
「關於魔教的事,你知道多少?」
「弟子所知道極微,因為他們很神秘,外人極難得知他們的情形。」
「我要你出去打聽一下這件事的始未因果,明天給我回答。」
「這個弟子恐怕……」
「柳若松,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是不准推托說辦不到,明天日落,如果你沒有回答,最好自己找塊風水好的地方等著我。記住,明天日落之前。」
柳著松不再說話,行了禮退了出去,到了門口,他才把丁鵬的三十六代祖宗都挖出來罵了。
十月之夜,無月之夜。陰天,有雲,天黑如墨。一所荒廢的巨宅,據說因為有狐仙棲居,所以主人以極庸的代價賣給了一對老夫婦。他們倆倒是不怕狐,草草地整理出兩間屋子將就住著。他們告訴人家,園中的確有狐,不過狐仙可憐他們年老無依,允許他們在那兒棲身。有好事者夜探廢宅,看見園中居然有美女俊男,不過只是驚鴻一瞥,接著就昏迷了過去。第二天在絕高的城樓角上,此人被一根麻繩吊在旗桿上,少了一隻耳朵,從此沒人再敢去探那所廢宅了。
青青帶著小雲,卻悄悄地踏進了巨宅,一個高大的人影擋注了她,銅盔銅甲,青銅色的臉,是上次廟裡的山神。他躬身施禮時,銅片「叮叮」直響。
他的聲音也像是銅盆在石地上摩擦般的刺耳:「在下參見公主。公主怎樣來的?」
「我有急事來見爺爺的。你們搬的這個地方真難找,我找了好幾天才找了來。」
山神的臉上沒有表情,聲音中卻顯得很有感情:「公主,你不該來的,老主人已經吩咐過不再跟你聯繫的,你已經不屬於本門。」
青青道:「我知道,如果不是門戶中找上我,我是絕不會來的。」
「門戶中會找公主?這不可能吧?」
「絕對不會錯,而且還發出了爺爺的金蛇令,所以我才要找爺爺問清楚。」
山神道:「絕無此事。老主人前幾天還再三告訴我們。要我們絕對不可去跟公主聯繫……」
「可是爺爺的金蛇令總不會是假的吧?而且傳令的是金衣使者。」
山神怔了一怔道:「真有這種事?現在的金蛇令都由屬下司管,如有這種事,我不會不知道。公主,究竟是什麼事情,老主人會傳金蛇令給你?」
青青道:「爺爺要殺死我的丈夫。」
山神一震道:「沒有這回事,老主人怎麼會傳出這個命令!他對丁公子最近的成就十分欣慰,覺得本門雖然日漸衰微,但本門的刀法在丁公子手中,卻也有了非凡的成就,日後本門也可以隨著丁公子的盛名而不朽。」
青青道:「銅叔叔,不騙你,金蛇令是傳給這個丫頭的,要她刺殺我的丈夫,幸好她在下手時被我攔住了,她說是奉了爺爺的金蛇令,而且她也的確持有金蛇令,所以我才來找爺爺,問問究竟是什麼意思。」
山神看看小雲,目光從青銅面具中透出來,充滿了峻厲,他的聲音也突然轉為莊嚴:「小雲!是真的嗎。小雲瑟縮地退了一步才道:「是的。」
「是金衣使者親自傳給你的金蛇令嗎?」
「是的,他傳下金蛇令時,交代了主人的令諭。」
「你不會認錯了人嗎?」
「不會的,婢子入門時就是由他引進的,而且婢子還跟他學過幾年功夫。」
「他果真是授給你金蛇令嗎?」
「是的,婢子已經將金蛇令交給了小姐。」
青青正準備拿出來,山神道:「公主不必拿給屬下看了,金蛇令是不會錯,不過已經失去效用了。」
青青一怔道:「失去效用了?」
山神道:「前幾天金衣使者攜帶十二枚金蛇令叛門私逃,已經被屬下截住了當場格殺,金蛇令卻只追回十支。老主人唯恐有人拿了那兩支金蛇令亂傳禁令,已經通知所有的弟子,廢除了金蛇令。」
小雲失色道:「這個婢子卻不知道。」
山神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金蛇令交給你的時候,金衣使者還沒有被殺。」
青青道:「金衣使者會叛離本門,倒是使人難以相信,他不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嗎?」
山神歎了一口氣道:「但他是金獅長老的弟子,又是金老大的副壇主。金老大來找他,他只有跟著走了。」
「難道他不知道金獅長老是本門的叛徒?」
「知道又有什麼用!金老大對他恩重如山,而門戶對他卻只有峻厲的規條,兩相比較之下,他自然是傾向那一邊去了。」
青青也歎了口氣道:「本門由日正中天之勢,一下子倒了下來,四大長老,一下子就叛了三個,恐怕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吧?」
「是的,他們雖然貴為長老,卻享受不到一點特權尊嚴,犯了點過錯,仍然是要當眾受到處分。門戶這種規矩,立意是要大家提高警覺,不要犯一點過錯。立意是好的,但究竟太過嚴苛。」
青青道:「我向爺爺說過,他老人家的看法卻不以為然。他說這一規條絕不能更改,地位越是高的人越應該謹慎自重,更不該犯惜。對三壇長老的叛離,爺爺絕不認為是門規的錯,而是他們自己德行修為都不足以當此重任。像銅叔叔,你就沒有犯一次錯。」
山神一聲長歎:「老主人立法雖嚴,然而自己也是一樣在遵守著。我記得有一年他無意中犯了錯,一樣當眾袒露上身,接受火烙之刑,我們四個人跪懇求免,他還罵了我們一頓。就是那一次,使我對老主人敬畏萬分,但是其他人就不那麼想了。」
他的神色一轉道:「不過這也好,經此一變後,本門所留下來的弟子雖然不多,卻大部分都是心志如一的忠心之士,只不過還有少數的人,還是心志不一……」
他峻厲的眼光又掃在小雲臉上,嚇得她的臉都白了,道:「銅大叔,嬸子一直是忠心耿耿地侍奉著小姐的,不相信您可以問小姐。」
山神冷哼一聲道:「小雲,你跟小香兩個人跟隨著公主,老主人早已經刪除你們的弟子身份。」
小雲道:「是……不過我們還是經常與門戶聯繫。」
山神道:「那是為了要幫助丁公子。他雖然已經成了無敵神刀,江湖經驗仍很缺乏,而且江湖上的事情他太隔膜了,老主人才准許門下弟子轉告一切的江湖動態,以及給予你們任何所需要的援助,可是連公主在內,你們都已經是客卿的地位了,你明白嗎?」
小雲道:「弟子明白。」
山神冷笑道:「明白了就好,那你再說那種謊就太不聰明了。你應該想想,金蛇令是門戶中最高的傳令符信,就算你仍在門戶中,也不夠資格收受此令,更別說你已是門戶外的人了。」
小雲變色道:「可是那的確是金衣使者交下的。」山神道:「你們的行蹤一直在我掌握中。你說金衣使者是在那家客舍中傳遞此令的,時間是在半個月前,對嗎?」
「對!那天是九月十二。」
山神道:「金衣使者是九月初九藉故離開的,目的大概就是要配合你的行動,只可惜他在九月十一日就被我截住格殺,難道是他的鬼魂去找你的?」
小雲的臉色變得更為慘白。山神道:「我相信金蛇令是早就交到你手上了,因為九月初九老主人要祭墳,查驗各種令符。金衣使者的金蛇令已經有兩枚不在手邊,一查就會出紕漏,才急急地逃亡了。我知道他跟金獅長老仍然可能有交往的,也一直在注意著他的行動。」
青青的臉也沉了下來:「小雲,你當真是在說謊?」
小云「噗」地一聲跪了下來,道:「小雲但求一死。」
青青歎了一口氣:「小雲,我已經把你當作姊妹一樣,甚至於連我的丈夫都跟你分享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
小雲只是叩頭,不說一句話,她的頭撞在地上,通通直響。山神道:「小雲,這個命令傳給你實在荒唐,以你那點本事,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丁公子的。」
青青道:「是在一個特殊的情形下,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她倒真可能得了手。」
「不可能,丁鵬若是如此輕易叫人殺了,也就不成其為丁鵬了。」
說話的是個俊逸的中年書生,慢慢地踱了進來,青青立刻跪了下去道:「青兒給爺爺請安。」
中年人把她拉了起來,笑笑道:「孩子,你是來找爺爺拚命的吧?」
青青連忙道:「青兒不敢,只是想來問問爺爺,為什麼要發出那個命令?」
中年人慈祥地撫著她的頭道:「你認為爺爺會如此嗎?」
青青道:「青青想不會如此,所以青兒才要來弄個明白,如果爺爺真有這個意思,青兒就不來了。」
中年人「哦」了一聲道:「你說『不來了』是什麼意思?」
青青道:「青兒會執行爺爺的命令的。」
中年人道:「是真的?」
青青道:「自然是真的,而且丁鵬也不會反抗,必定束手就死。他的命是爺爺救的,他今天的一切也是爺爺成就的,爺爺要他死,他絕不會猶豫。」中年人道:「你敢保證嗎?」
青青道:「爺爺如果要他做什麼他不願做的事,他或許會抗命,但爺爺要他死,他一定會從命的。青兒對他知之頗深,絕對可以保證。」
中年人安慰地大笑道:「好,好,這小子有這份心意,也不枉我對他化了一片心血。」
青青道:「雖然爺爺沒告訴他,他今天有這一身功力,是爺爺將本身的修為轉注給他,但是青兒相信他心中是明白的,而他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他還以為你是狐。」
青青道:「這個青兒卻不明白。照說他心裡應該有所知覺才對,可是他的確是把我們當作狐。」
中年人想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子,難得糊塗!他既然如此想,你就以狐為名吧。」
青青道:「將來呢?」
中年人笑道:「別去管將來,將來的事誰都無法逆料的,只不過你要相信一件事,爺爺絕不會做傷害你們的事,尤其是丁鵬,爺爺愛惜他,尤甚於你。」
青青道:「青兒瞭解。」
中年人拍拍她的肩膀道:「瞭解就好。帶著小雲走吧,以後別亂跑了,我們又得換地方了。」
「又要換地方了?為什麼?」
「這裡連你都找得到,還算安全嗎?」
山神頓了頓才道:「主人,您要放小雲走?」
中年人一笑道:「她既不是本門中人,我們就無權處置她。」
「可是她卻得了本門的金蛇令。」
「那不是金蛇令,我們的金蛇令在九月初十已經作廢了,她並沒有做錯什麼。至於她對丁鵬不利,那是他們的家事,咱們管不著。銅駝,你說是嗎?」
山神恭敬地道:「是的,主人。」
中年人一笑道:「我很高興事情這樣發展。青兒,那天如果你不進去,她也殺不死丁鵬的,因為那小子現在已經打通了生死玄關,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豈是一根小小的銀針能殺死的,叫她動手的人也知道這一點。」
小雲忍不住問道:「那為什麼還要叫我動手呢?」
中年人道:「他只是要你失敗後說出是我的主使,叫丁鵬恨我而已。」
小雲低頭不語,中年人道:「你雖然不肯說出主使人是誰,但我也知道是金獅,只有他才能叫金衣使者將金蛇令偷出去給他,轉到你手上。」
小雲磕了個頭,又朝山神及青青各磕了個頭,然後起身朝外走去。
青青道:「小雲,你到哪兒去?」
小雲道:「婢子蒙主人慈悲,饒恕一命,而小姐那兒也不能再耽了,只有自己去找生活了。」
青青道:「金獅會收容你嗎?」
小雲柔笑道:「婢子不知道。在他交付工作時,他只說得手後立刻到一個地方,自會有人接應,現在聽主人說,他是根本早知婢子必死,也絕無可能得手,是以那個地方,想必也是虛構的。」
中年人一笑道:「金獅的為人,你也清楚,除非他還需要用你,否則他就不會容你活下去的。」
小雲茫然長歎,顯然她也知道。青青道:「小雲,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聽他們的?」
小雲柔笑道:「我要活下去。」
「不聽他們的難道就活不下去了!」
小雲望著中年人,他的臉色也頗為沉重,歎道:「如果你在這兒,我倒是不敢保證你一定不會受害,因為我也不知道這兒還有誰是他們的人。」
青青道:「可是你若跟著我,我倒可以保證你的安全,因為我身邊只有你、小香、阿古三個人,他們兩個人的忠實,我倒是可以絕對信任的。」
小雲道:「小姐,除非你整天跟在丁公子的身邊,否則你也是不夠安全的,你的武功不會強過金獅長老。」
青青一笑道:「也許,但是他卻不敢動我,因為他要是殺了我,丁公子就會找定他了。」
小雲道:「可是小姐還會收留我嗎?」
青青笑道:「為什麼不呢?我一直也沒有說過不要你呀。我們已經在一起多年了,如果你有更好的地方去,我自然不會阻攔你;但你要出去流浪,倒不如跟著我了。」
小雲終於走了回來。中年人嘉許地看看青青,安慰地道:「青兒,你很好,你比我懂得寬恕,你一定會過得很好的,只可惜我明白得太遲了。如果我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也許不會有今天這個結果。」
他很快地轉過身去,為的是不讓人看到他的眼淚。青青很明白,向山神點點頭,道:「銅叔叔,我走了,你多保重,下次再來看你。」
她沒有向祖父告別,她知道爺爺背轉身去,就是不忍看著自己離開。在門戶的信仰中,淚水是最珍貴的聖水,每個人一生中只能流一次淚。她也知道,爺爺的第一滴淚已經流過了,為了「小樓一夜聽春雨」那句詩而流的,那必然是一段極其哀婉動人的故事,只可惜誰也不知道,連跟他最親近的奶奶都不知道。爺爺的淚絕不能輕易地流了,她恭恭敬敬地朝背影叩了頭,就帶著小雲走了。
小雲在前面,青青跟在後面。兩個人都騎著馬,因為她們畢竟不是真正的狐,不會飛天入地,遁跡無形,而這一次的距離實在是大遠,她們儘管有陸地飛行的絕妙輕功,卻也無法長程奔馳,不得已只有借助馬匹了。兩個人都穿著普通的服裝,所以很顯眼,幸好她們用一塊面紗擋住了臉,否則還會引起更大的騷動。單是青青那副美妙的身形,及無形中流露出的風儀,已經夠讓人著迷的了,如果再看見了她那絕代驚世的臉,恐怕也會像丁鵬一樣,在後面綴上一大串的人了。
好容易出了城,人稀少了一點,可以並騎而行了。青青把馬趕上去,小雲憂慮地道:「小姐,這樣子太招搖了。」
青青道:「我知道,但是沒辦法。」
「我們其實可以化裝一下的。」
「我知道,但是那樣子反而會惹來更多的麻煩。現在的這個樣子,必然有不少人認得我,不敢輕易動我。如果我們化裝成了別的樣子,固然可以瞞過一些人,卻瞞不過行家,在暗中下手,我們死了還沒人知道呢。」想想也對,小雲輕歎道:「公子的名氣太大了,而且他成名得太快,一下子就由默默無聞,跳到了驚世駭俗、與謝曉峰齊名,總會有很多人不相信、不服氣、想要試一下的,這就會惹來許多麻煩。」
青青微微歎氣:「謝曉峰成名了多少年,也還是沒有能完全杜絕麻煩。」
「但究竟敢找上神劍山莊的人少得多了。」
「那只是因為謝曉峰這些年來已經杜絕了江湖上的事務,而且被一些人捧成了神明,否則他還是一樣的。入了江湖行,就無法避免麻煩,有些是自己去我的,有些是別人硬我上來的了。」
「公子現在呢?」
青青一笑道:「他現在已經不必去找人了,找過一個謝曉峰,就把他的麻煩全部接收過來了,而且連帶著我們也要替他分擔。」
「只不過以公子的盛名,要找上來的麻煩一定很不小。」
「絕對小不了,不怕死的人究竟還不多,很多人只是口頭說得響,真到要命的時候,他們比誰都怕死。」
小雲笑道:「別說是去找公子了,就算是要來找我們的麻煩,至少也得有點道行才行。」
青青默然片刻,忽然道:「你錯了!」
小雲愕然道:「我錯了?」
「是的,現在麻煩就來了,這批人我看不出他們有多少道行。」
她把馬鞭指向前面,果然在路旁站了七八個挺胸凸肚的壯漢,有些還敞著胸膛,露出結實的肌肉。
這些人個個都很高大,在一般人的眼中,他們都是好漢、英雄豪傑,因為這些人經常在街頭打架、酒樓鬧事,但是在真正的江湖人眼中,他們還不入流,充其量,這只是一批地方上的青皮混混兒。這一群人個個都拿著兵器,長槍大刀、仙人擔、石斧,完全是一副練把式的樣子,而他們的臉上,也擺出了一副找麻煩的架子。在江湖中,這群人一定會有個頭兒。這個頭兒不會武功,或是來得兩下花拳繡腿,不過做他們的頭兒的條件卻絕不是武功,但有兩樣東西卻絕不刁「少,一是錢,二是勢。這個頭兒也多半是有錢人家不長進的弟子,現在的人群中就有這麼一個。這群人整天無所事事,在街頭調戲良家婦女,欺凌百姓。這是一堆人類的殘渣,在城市中,或是大一點的市鎮中,必然會有那麼一撮人,可是這一撮人卻在官道上橫行起來了,而且偏還不長眼睛,找上了青青與小雲,恐怕他們是觸定霉頭了。小雲看看來勢,就笑道:「小姐,這批不長眼睛的東西,居然吃到我們頭上來了,讓我來教訓他們一下。」
青青皺皺眉頭道:「我們沒時間跟他們囉嗦。」
小雲道:「就算我不去我他們,也不會平靜無事的,他們好像是找定我們了。」
幾十隻眼睛看在她們身上,的確是這個意思。
雙方快接近的時候,那個花花公子已經叫人排成一列,擋在路上。
顯然是找麻煩的意思。
然後是那個花花公子手搖著折扇,擺出一副色迷迷的架子,搖頭擺腦地念道:「妙啊!妙!顛不刺的見了萬千,似這般喜娘可曾罕見。」這是《西廂記》裡的兩句戲詞,但是在他口裡念出來,卻是充滿了輕薄之狀。小雲朝青青使了個眼色,然後浮起了一臉的媚笑,在馬上彎了彎腰道:「這位公子,請你讓讓路,我們主婢倆有急事要趕路。」
花花公子笑得更為放縱了:「二位娘子,你家漢子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再重要的事,也不該叫你們這樣花朵般的美人來辦呀。」
小雲做了個苦臉道:「沒辦法,家裡只有我家相公一個男人,偏偏又出了門,我家小娘子只有自己下鄉去收租了。」
花花公子點點頭道:「真是可惡,可惡!那個混帳男人,有了你們這一對如花美眷,居然忍心拋下了你們出遠門,本公子都替你們抱不平。」
小雲道:「公子爺,別開玩笑了,我家老太太在家生病,等著我們帶銀子回去請大夫看呢。」
花花公子笑道:「哦?原來老太太有病,那倒是不能耽誤,應該早就請大夫看病的。」
小雲道:「誰說不是呢!可是普通大夫看不好老夫人的病,一定要到蘇州去請那位名醫葉天士葉先生診治,這路上花費哪樣少得了?迫不得已,我們才只得自己下鄉去催租。收來了一百兩銀子,恐怕還不夠,還得回去再向鄰居們張羅去。」
那個花花公子做出一副同情之色道:「借得到嗎?」
小雲道:「借不到也要借,實在沒辦法,哪怕借高利貸都要硬著頭皮去借。」
花花公子道:「這不是太吃虧了嗎?本公子一向最喜歡做好事了,這樣吧,我借你們五百兩……」
小雲道:「真的啊!」
青青道:「小雲,素不相識,怎麼可以隨便向人借錢?」
小雲道:「少夫人,這不是正好嗎?我們回去是要借,還不知道是否能借到呢,這位公子肯幫助我們……」
青青道:「借了人家的,將來拿什麼還?」
花花公子笑道:「原來小娘子擔心的是這個,那倒是不必了。本公子就是因為銀子太多,不知道要如何花去才好。你問問這些人,誰沒有問我借過幾百兩的,我可曾要他們還過?」
一個粗胖的黃臉漢子道:「我們公子最是大方了,只要我們陪著他玩玩,欠的債就算勾銷了。」
花花公子道:「黃胖,你胡說些什麼!本公子是可憐你們,難道我還怕少了玩的人,要你們來陪?」
那個叫黃胖的漢子道:「是,是,小的該死!公子有了這兩位小娘子,自然就不再需要我們了。」
他的臉上已經浮起了一片邪色。小雲咬了咬牙,臉上卻浮起一片笑容道:「公子,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們可不會使刀弄劍的,怎麼能陪你玩?」
花花公子笑道:「那是這些粗漢們玩的,對二位佳人,在下何敢唐突!我們自然是玩些文雅的。」
小雲道:「什麼是文雅的呢?」
花花公子笑道:「比如說喝喝酒呀,吟詩作對呀,唱唱小曲呀。,小雲」呀」了一聲:「公子,這些玩意兒是窯子裡的姑娘們玩的,我們是正經良家婦女,怎麼會呢?」
花花公子笑道:「有一種玩法,只要是女人都會的。你們只要陪本公子玩上個一次,本公子立刻送你們一百兩銀子。」
小雲一笑道:「我也知道天下沒這麼好的人,會平白無故地送我們百兩銀子,總是有條件的。」
花花公子笑道:「不過這種玩法你們也不吃虧,更不會少塊肉。」小雲道:「少夫人,你說如何?」
青青沉下臉來叱道:「胡說!該死的奴才,你自己不要廉恥,居然還敢對我說出這種話來!」
小雲歎了口氣道:「少夫人,並不是我不要廉恥,想必你也看得出,我們今天是無法安然過去的,倒不如逆來順受,硬著頭皮混過去,還可以落進百兩銀子。」
花花公子大笑道:「對了,還是這位小娘子看得開!本公子今天是出來散心的,好容易在此地遇上了你們,如果不讓我開心一下,怎麼能放你們過去呢?」
小雲道:「可是銀子是不能賴皮的。」
花花公子笑道:「這是什麼話!只要你們肯乖乖地合作,本公子身邊就帶著三四百兩銀子,一起給你們都行。」
小雲道:「你可別騙人,三四百兩銀子好大的一包呢,放在身邊不怕累贅嗎?」
花花公子笑道:「本公子的銀子向來不帶在身邊,不過我的人背在身邊也是一樣的。胡彪,打開來給她們看看。」胡彪是另外一個漢子,穿著家丁的打扮,肩頭掛著一個布褡褳,聞言打開了褡褳,露出了裡面白晃晃的銀子。小雲笑道:「果真帶著銀子呢,公子,我們總不能就在這大路邊上玩吧?」
「那當然不行。前面就是我家,上那兒去有吃有喝,玩起來也更有情趣一點。」
小雲皺眉道:「好固然好,可是我們急著要趕路,不能再耽誤時間,那就快點去吧。公子,我們兩個人騎著馬先一步去可好?來,我用馬匹帶著你去。」
她在馬上伸出一隻手,手指尖尖,又白又嫩。那花花公子看得眼睛都直了,連忙伸出手來。小雲伸手向他的脈門上搭去,跟著手指一緊。
這一手就是一個江湖高手也得全身酸麻,去掉半條命,可是那位花花公子看來沒什麼本事,手腕卻像是鐵鑄的一般,什麼事都沒有,被她一拖上馬,伸手就攬住了她的腰笑道:「小娘子,你的手好嫩,只往我手上這麼一搭,已經勾去了我的半條魂了。」
被勾掉半條魂的不是這位花花公子,而是小雲,她的人被花花公子攬在懷中,竟像是著了魔一般,呆呆地無法動彈了。
青青以為小雲已經開始在著手懲罰那頭色狼了,等到花花公子上了馬,再一看小雲的神態,才知道不對勁,看來這個以最低俗姿態出現的紈褲子,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們看走眼了。那麼他們在路邊等候,也可能是一項預謀了,因為如花花公子那樣的高手,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花花公子卻像是沒有發生什麼事似的,笑著向青青道:「小娘子,走吧,早完事早上路。你們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賺二百兩銀子,天下沒有比這更好賺的錢了。」
那個黃胖也笑道:「可不是!我們跟著公子爺進進出出,兩三個月也未必能有這麼多的賞賜呢,到底是漂亮的女人佔便宜。」
他似乎在存心激怒青青,說話時還故意往前湊,可是青青一看他的姿勢,才知道此人是個不可多得的高手,因為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已經罩著一重無形的牆,把他整個人保護得密密的,再看看其他的那些漢子,這時也擺出了備戰的姿態,似乎每個人都築起了重牆。
青青很沉靜,她知道這時一定亂不得,想要脫身,一定要用非常的手段與非常的方法不可。於是她一言不發,急急地催馬前行,想要衝出去。
那些漢子連忙動身奔前相攔,可是青青卻是以進為退,她把馬加上一鞭,催得更快,身子卻從馬上躍了起來,彈向相反的方向,去勢若箭。
她夠炔的了,但是有人卻比她更快,那個叫黃胖的漢子也閃電般的追了過來。
青青一彈十來丈,飄然落地。黃胖正好擋在她的前面,笑嘻嘻地道:「小娘子,你想上哪兒去?」
青青沒想到這漢子的身法會如此之快,她的腦中閃過一個名字,脫口驚呼道:「鬼影子黃如風!」
黃胖微笑道:「小娘子居然認識匪號。」
看青定下身來道:「你們是連雲十四煞星?」
黃胖道:「小娘子對江湖上人物倒是很清楚,我們哥兒幾個並不算很出名的人物,你居然認得。」
青青冷笑道:「連雲十四煞雖崛起江湖才幾年,卻已經成為黑道中聞名喪膽的大煞星。」
黃胖道:「我們專幹黑吃黑的買賣,自然就遭嫉,不過也有個好處,我們對付的全是些該死的傢伙,還沒人把我們看成十惡不赦之徒就是了。」
青青道:「我不是黑道中人,你們找上我幹嗎呢?」
黃胖一笑道:「小娘子跟我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青青又看看那些人,假如他們是連雲十四煞,今天是絕對討不了好去,因為他們都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輕歎了口氣道:「我想不走也不行了。」黃胖笑得橡尊彌陀佛道:「看樣子是不行。」
青青道:「你們是專為找我的麻煩而來的?」
黃胖一笑道:「可以這麼說。小娘子的行動還真快,我們足足追了七八天,好容易才在這條路上等到你。」
「你們知道我是誰了?」
黃胖笑道:「自然是知道的。雖然以前小娘於是默默無聞,但是成了神刀丁大俠的夫人後卻已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
「那怎麼可能呢?我從未在人前露過相。」
黃胖道:「我們評定大人物的標準,跟一般世俗不同,別人是因名而知人,我們卻是因人而知名。小娘子夠得上成名人物的標準,我們才找來親近一番的。江湖上有很多浪得虛名之輩,雖然名頭很響亮,我們還不屑一顧呢。」
青青笑道:「能不能舉個例子聽聽?」
黃胖道:「可以,例子大多了。別的不說吧,就以小娘子家中那位總管柳若松以及跟他齊名的墨竹、紅梅三個人而言,歲寒三友名聲不能算小,我們看起來卻如同土雞瓦狗,根本還不值一顧。」
青青道:「這麼說你們還是很抬舉我了?」
黃胖道:「給我們看上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青青歎了口氣道:「我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遺憾。」
黃胖一笑道:「高興的是我們,遺憾的是小娘子。』青青道:「你們要我做什麼呢?」
黃胖笑道:「這個問題問得有意思極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又怎麼知道呢?」
青青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要問你。」
黃胖道:「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呢?」
青青道:「自然去問你們的主使人,我相信不是你們要找我麻煩吧?」
黃胖道:「的確不是我們,但也沒有主使人。我們只接到一封通知以及五千兩黃金的收執,要我們把你送到一個地方去,就可換取五千兩黃金。」
「付黃金的人是誰?你總知道吧?」
「不知道,我們只認得黃金,從不認人的。」
「你們准知道能收到五千兩黃金嗎?」
「我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相信也沒人敢在我們面前打過門。」
青青笑道:「黃如風,你錯了,你應該去跟白雪兒學學的。」
「白雪兒是哪位高手?」
「白雪兒不是人,是我養的一隻波斯貓,全身的毛兒潔白,沒有一點雜色。」
黃胖笑道:「那不該我去討教,該叫我們老大去。」
他手指指向一個瘦長條的漢子,圓臉尖下巴,雙耳上聳,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貓。黃胖道:「我們老大叫貓兒臉,看過他的人都不會忘記的。」
青青道:「要想忘記他的臉很難。」
貓兒臉道:「被我看過的人,我更不會忘記,因為我喜歡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點記號。」
他的手中已經戴上了一副手套,這副手套很絕,只有半副,遮到一半的手掌,可是指尖上卻是又長又利的尖爪,就像是貓爪一樣。
他說話時還用尖爪空劃兩下。黃胖笑道:「我們老大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吃貓肉,也因為吃多了,不僅臉長得像貓,連性情習慣也被貓感染了。你的白雪兒如果有什麼問題,該去問他才對。」
貓兒臉問道:「那是公貓還是母貓?」
青青笑道:「自然是只母貓。」
貓兒臉搖搖頭道:「母貓的肉太酸,不好吃。」
青青道:「白雪兒的肉不好吃,白雪兒的智慧卻很高,足以教給你們很多東西,尤其是你。」
這個「你」指的是黃胖,他微微一怔,笑道:「它能教我些什麼?」
青青一笑道:「每當我笑著叫它的時候,它絕不過來。」黃胖道:「為什麼?」
青青道:「因為它知道那是我要找它出氣的時候。」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左手二指突然像兩枚利鉤,鉤向黃胖的雙目。黃胖的手一抬握住了她的手腕,笑道:「小娘子,這一套我可見多了……」
他的臉上忽現痛苦之色。青青的右手從他的肚子上抽回,手中多了一把血淋淋的匕首,笑道:「這一套你可沒見過吧?」
黃胖的手撫著肚子上的傷口,一句後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那個花花公子從馬上回轉身來道:「黃胖,你怎麼始終學不會?這是你第幾次吃女人的虧了?」
黃胖苦笑道:「兩……兩次。」
花花公子冷笑道:「第一次上當是你不防備,第二次上當就是你自己的不是了。」
黃胖苦笑道:「是!我是笨蛋。」
花花公子朝青青冷冷一笑道:「丁夫人,我是專程請你去走一趟,希望你合作。」
青青道:「假如我不合作呢?」
花花公子一笑道:「你會合作的,除非是你的白雪兒對你不夠誠實,或者是只大笨貓。」
「這跟我的貓又有什麼關係?」
花花公子笑道:「沒什麼關係,只不過貓的腳步聲很輕,走到你身後時,你還毫無感覺。」
青青眼前忽然不見貓兒臉,正想回頭時,臉上忽然接觸到冰涼而尖利的東西,那是貓爪。
她心神一疏,真氣分散,腰上一軟,已被人點中了穴道。
青青跟小雲在江湖上並不出名,以前她們偶爾小遊人間,經常會遇見有些輕薄少年攔住她們吃豆腐。
結果自然是那些傢伙倒了八輩子的霉,但這一次,倒霉的卻是她們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