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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零章 三種針 文 / 古龍

    芮瑋俠義心腸,恨不得秦百齡跑得快點,去解救那位吶喊受難的女子,但見秦百齡跑得夠快了,然而他竟是存心看熱鬧,縱上一棵密的樹丫中,偷偷窺看,無意解救的意思。

    女子的嘶叫聲越來越尖銳,情勢已十分急迫,秦百齡卻含笑而觀,生似在看一出刺激、逼真的戲,那管別人的死活。

    芮瑋背對著現場,不知場中的變化,雖事不關己,但聞女子的呼救業已心急如焚,見秦百齡毫無惻隱相助之心,罵道:「姓秦的,你再不出手相救,我罵你不是人了!」

    秦百齡轉變芮瑋被挾的方向,笑道:「好戲還未上鑼,你急什麼?」

    方向一變,場中的情形清晰人目,只見三位黑衣健裝束的漢子各持一口快刀,分向一位女子砍去。

    女子手中懷抱嬰兒,左閃右避砍來的快刀,這女子與嬰兒的面目一入芮瑋眼簾,駭然大震。

    正其時,一名健僕的刀背「噗」的砍在女子手臂上,他存心不傷女子懷中的嬰孩,第三名健僕乘機躍上去一把奪下女子懷中的嬰孩,第三名健僕手不閒著,雙手把女子抱個正著。

    三名健僕的身手皆都不俗,那女子看來弱不禁風只仗身法巧妙,縱如此他們能夠制住女子已不容易了。

    秦百齡開心的笑道:「呵呵,好戲開始上演了,小老弟,現在看不遲哩!」忽覺臂下的芮瑋,身體抖個不停,低頭問道:「你怎麼啦?」

    芮瑋臉色灰敗,咬牙道:「放……放開我……」

    秦百齡奇疑道:「你到底怎麼啦!莫非那女子你認識?」

    此時林下場中情勢又變,卻非秦百齡污穢的腦筋所料想,以為三個健僕要**那女子。

    只聽那女子情急叫道:「決放下我兒子,你們敢傷害他,他父親斷不會饒過你們……」

    抱著嬰孩的健僕大笑道:「你明明是個黃花大閨女那來兒子,咱們公子說得好這賊種定是你情郎的兒子,殺了他免你再牽肚掛腸。」

    空手無事的那名健僕一揮手中快刀叫道:「姚立,你把那小賊種的腦袋遞過來,讓我試試刀利不利,嘿!嘿!我可不怕他父親,他父親現在來我姚中照樣給他一刀。」

    抱著嬰孩的健僕果然真把那一歲多大的小腦袋遞出去,只見那嬰孩長的朗目胖臉十分可愛,此時此地竟不哭鬧,只睜著晨星般的眸子望著姚忠。

    秦百齡看那嬰孩如此大膽,讚道:「好小子!」

    芮瑋卻忍不住了,顫聲道:「他是我兒子,快……快放我下去

    秦百齡聞言一怔,著實未想到那不哭不鬧的大膽嬰孩會是芮瑋的孩子,他本以為那女子與芮瑋相識,故而雖知芮瑋情急,不立即解開他穴道,要等他相求再做個人情,既知那嬰孩是芮瑋孩子,邪腦筋一轉,笑道:「要放可以,事後如何謝我?」

    那姚忠被芮紀野看的火種,持刀一步步走近,惡狠狠道:「小賊種看吧,看清楚你大爺的樣子。」

    芮瑋眼見兒子性命危在一刻,時間刻不容緩,未及思慮道:「你主持太陽門後我決不與你為難。」

    秦百齡搖頭道:「這於我沒什麼大不了,我還要你以後相助於我,可不可以?」

    姚忠的快刀已經舉起,只等一落,芮紀野的小性命立時到在死城報到。

    芮瑋迫不及待,大聲答道:「可以!」

    這一聲驚動場中三位惡僕,秦百齡與芮瑋在樹頭低聲談話他們根本沒有聽到,不想做壞事被人看到,抱著女子的惡僕名叫姚信一驚下,手不覺一鬆。

    那女子乘機低頭一口叫在姚信的手臂上,痛的姚信大叫一聲,撒手後退。

    姚信一叫,姚忠慌了,他們本來不是專幹惡事的盜賊,遇事能夠沉著應付,他一慌下,舉起的快刀竟砍了下去。

    那女子見快刀一閃駭極而呼,頓時忘了可能遭到的危險,飛撲向姚忠拚命。

    姚忠那一刀砍歪了未砍中芮紀野,然而這已引起他殺人的獸慾,見女子撲來,沒頭沒腦就一刀砍去。

    那女子情急忘了巧妙的招式,只見那雪亮的快刀朝她頭顱上砍來,抱著紀野的姚立大呼道:「姚忠,你瘋了,不能殺她啊!」

    此時呼喝是阻不了姚忠獸行的,只有奪下他的刀。正當這千鈞一髮之機芮瑋從天而降,他穴道初解未及運氣周天,身手不靈,無法搶奪姚忠的快刀:落到地上還未站穩,一把抱著那女子的兩腳,就地一滾。

    姚忠一刀砍空,還待再砍第二刀,芮瑋飛躍而起,一腳踢飛姚忠手中快刀,另一拳「砰」的一聲重擊在姚忠的心胸上。

    姚忠怎堪芮瑋一擊,只聞一聲慘叫,身體飛落一丈外,七孔流血而亡。

    這一擊聲威俱厲,嚇得姚立,姚信膽顫心驚,不敢再多停留一刻,飛奔逃去。

    芮瑋大叫道:「放下我兒子!」

    這五字那女子聽到,撲跌塵埃的面首抬起一看,喜而呼:「你……你……芮……」

    那女子斷斷續續的三個語音竟令得芮瑋暫先不迫姚立搶奪紀野,回身抱拳道:「劉姑娘,別來無恙。」

    她就是與芮瑋一別數載的馴獅女一一劉育芷,自天池府別後芮瑋再未見過她,其中劉育芒曾暗中看過芮瑋幾次,但面對面相見,這情景皆令他兩人恍若隔世的感覺。

    劉育芷突然驚慌道:「你快去搶紀野回來。」她與紀野相處不短時光,對紀野的關懷不下身為父親的芮瑋。

    這點芮瑋十分瞭解,只看劉育芷捨命相護自己的兒子,可見她對紀野愛護之深了。

    耽擱這一刻,姚立、姚信已奔得沒了影蹤,不由急得芮瑋情急吼道:「還不給我站住!」

    他這一吼,縱在百丈外聽來,亦當人在身後,倘若姚立、姚信還在跑,只怕已被嚇得暫停下來。

    芮瑋還沒決定從那方追去,只見林內深處「吧」「吧」兩聲,兩具屍體如軟泥般拋了過來,跌在芮瑋身前。

    那兩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逃走的姚立、姚信,只不見紀野在何處,可是沒等芮瑋心慌之際,秦百齡從屍體來處,緩步走出,懷抱嬰孩不是紀野是誰?

    芮瑋大喜,心裡佩服秦百齡輕功了得,倘在短短時間內,追回分向兩邊逃走的惡僕,要是自己恐怕很難辦到,迎上前去,抱拳道:「多謝秦先生相救犬子。」伸開雙手那意思就要抱回紀野,紀野小腦海中記得芮瑋熟悉的面貌,揮舞小手,呀呀歡呼。

    秦百齡側身一讓,露出虛假的笑容道:「老弟,你這孩子長的面真可愛,讓我多抱一會。」一手抱著紀野,騰出另一隻手來逗弄,紀野不怕生,張開小手直抓秦百齡,和他那隻手玩了起來。

    芮瑋雖知秦百齡不懷好意,卻也不敢表示什麼,兒子在他手中,芮瑋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此時劉育芷站起姍姍走近芮瑋身旁,這本是很自然舉止,等她快走近,芮瑋忽地讓到一側。

    劉育芷未在意,嫣然一竿的,「紀野真乖,這幾月來跟我一起,從未哭過。」

    芮瑋歎道:「紀野打生下來就未哭過,有次他媽媽不小心摔倒了他,正擔心他摔傷了沒,卻見雖摔破了頭,不但沒哭,反而爬在地上玩著,他媽媽以為他摔昏了不知哭,其實……」聲音越來越低,話未說完嘎然中止。

    這時芮瑋的心情,劉育芷很瞭解,難怪他話未說完,突然中止,葉青死沒數月哀悼之心豈能就去!

    沉寂了一刻,劉育芷勉強打笑道:「小孩子生來不哭倒是少見,紀野侄子長大一定是條不屈不撓的硬漢。」

    芮瑋獨自黯然一陣,男人到底是男人提得起放得下,當即恢得常態,振聲道:「那天紀野不見,本以為被兇手擄去,事後多方猜測才知是姑娘救去。」

    劉育芷道:「兇手是誰,你知道了?」

    芮瑋神色悲憤的點了點頭。劉育芷哀聲歎道:「簡召舞多行不義……唉!那天我經過你家聽到慘叫聲,不知發生什麼事,偷偷掠進察看,只見……只見……」

    她竟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當日的慘狀,搖頭又道:「我到的太遲了,未能及時搶救你的妻妾,簡召舞行兇後呆站在兩具屍體前面,忘了身後搖籃尚有紀野侄在熟睡著,我為了搶救紀野的小性命,不敢與他照面,乘他行兇後神智呆滯時,輕輕掠進去抱走紀野,同時順手帶走繫在搖籃上的玉石獅子……」

    芮瑋想到葉青、夏詩慘烈的死狀,熱淚奪眶而下,伸袖扶去淚痕,強打精神道:「多謝姑娘啦,若非適巧經寒舍,紀野性命定然不保,簡召舞決不會好心不殺吾子,姑娘於吾子有再造之恩,將來紀野長大,我教他深深記住,除了父母養育之恩外,還有劉姨姨的救命之恩……」

    劉育芷搖頭道:「你說這些見外了,倘若那天我早到一步,至少能阻止簡召舞行兇,你不怪我未能挽救,我已心感你的寬懷。」

    芮瑋歎道,「生死由命,我能怪誰,要怪只怪我自己不該離家,否則不會發生慘案,我唯有感激你搶救了紀野,唉!這件事且別談它,談起徒增傷感,倒是姑娘怎會有今日之難?你怎麼好像連那三位武功平常的惡僕也不敵呀?」

    劉育芷傷道:「我……我碰到一個歹心腸的男人,他在食物中暗下一種藥物,我不知日日食用,慢慢才發覺全身功力已被那藥物催喪殆盡,如今我與普通弱女子無異,怎再敵得住……」

    芮瑋驚驚怒道:「那男人是誰,他在你食物中下的藥物名叫花月妖,此物最為淫毒,無色,無味,無臭,常人多食之迷失本性變成癡癲,擅長內家氣功者常食功力喪失,久而久之亦成癡癲,此人居心何在,竟要暗下此藥害你?」

    劉育芷只知藥物害得自己喪失功力,尚不知還有迷失本性的最後效果,變色道:「好……好狠……他……他……」

    芮瑋追問一句:「他是誰,姓什名什?」

    劉育芷忽地咬了咬櫻唇,忍住心中的氣憤緩聲道:「算了,今後恩怨一筆勾消,大……大……哥,咱們不要提他……」

    芮瑋見狀問道:「他與你有恩是不?」

    劉育芷輕歎道:「我自救走紀野,本想找你免你掛心兒子的安危,再說你不知兇手是誰,難免錯認別成仇,找到你對你說明……」

    芮瑋道:「我去了天池府,三天後回轉。」

    劉育芷道:「可是我不知道,只當你還游江湖,未在懷廬附近靜候你歸來,心想到江湖上打探,你的名頭不小,當可探知,豈知你的行蹤沒有探聽到,卻碰到師父,她知道我在找你……」

    芮瑋截口道:「玉面神婆回到中原,身邊是不是帶著懷萱,與另一位番邦女子?」

    劉育芷點了點頭,接道:「從師父與懷查口中得知你們在葫蘆島的經過,海龍王歐陽龍與你師父不合,既知那本玄龜被鐵網幫得去,彼此的怨恨不再存在,倒安穩送師父。懷萱她們回歸中原。

    「說來家師的不是,她知道玄龜集在長江鐵網幫處卻不敢前去奪取,可是她老人家對那玄龜集念念不忘,有機會得到決不放棄。

    「於是知道我找你的原因後,強迫我以紀野為人質,要脅你去鐵網幫騙來玄龜集,師父說你去鐵網幫,一定可從鐵網幫主黎昆女兒處,騙到那本日思夜想的玄龜集,這其中原因我不知道,但是師父說的很肯定。」

    芮瑋突然冷笑一聲,說道:「縱然能騙到,我芮瑋雖不肖,尚不致於做這種欺騙的行為,玉面神婆就是要殺我兒子我也不答應。」

    話雖這麼說,他芮瑋不做要騙取女人芳心的勾當,卻被簡召舞冒頂替,結果平白便宜他,既得佳人又得秘笈,往後鬧出不少風波。

    劉育芷道:「紀野既被我救出,我當他親侄看待,師父的主張我決不答應,雖然師父防範我,我還是乘黑夜帶紀野逃走,我心中祈禱上蒼能讓紀野平安回到你懷裡,結果雖將紀野救出,逃至半途被師父追上,挨了一掌。

    「虧好那天是黑夜,上蒼總算憐憫我,烏雲突然遮住月光,剎那的機會又讓我逃開師父的視線,負著重傷,掙扎逃走……」

    一旁靜聽的秦百齡插口道:「玉面神婆稱白道人物了,嘿!嘿!為了一本玄龜集竟連徒弟也不要了,哼!哼!這玄龜集看來定是真的。」

    芮瑋道:「當然真的,秦先生,你大概知道玄龜集就是你們太陽門世仇月形門之秘術吧?」

    秦百齡臉色聲變道:「哦?你也知玄龜集就是月形門的秘術?那麼想來知道長江鐵網幫到底有沒有月形門的傳人在內?」

    芮瑋道:「月形門的傳人不出則已,一出豈是隱藏在鐵網幫內的人物,秦先生,你把鐵網幫看得太大了,以你太陽門來看肯借區區一幫會出頭嗎?」

    秦百齡冷冷道:「月形門不出江湖百年,世人少知,你倒像很熟悉該門的內幕,竟知道他們的世仇是太陽門!」

    劉育芷靜候他倆人沒有再說話的意思,接續未完的話,說道:「我負傷逃了很遠的路途,終於不支昏死過去,紀野很乖,他隨我一日一夜沒有進食,不哭不鬧,我昏死過去,他就坐在我身邊。

    「等我醒來,發覺睡在室中而且衣服換了,床旁幾上下碗療治內傷的補藥,但不見紀野在我身邊。」

    「我怕紀野有所不測驚叫起來,忽於此時進來一位公子……」

    芮瑋聲音異常道:「他就是救你的恩人羅?」

    劉育芷銀牙暗咬道:「他雖是我救命恩人,也是用花月妖毒我的惡人,一恩一仇,恩仇兩消,大哥……大哥……我不跟你說他姓名的意思,你知道不?」

    她兩次喊芮瑋「大哥」總不好意思順利喊出口,當一位女子內心情感錯雜時,反應極為敏銳,她要對芮瑋平常時,對「大哥」兩字何致於如此難喊。

    其實劉育芷對芮瑋早生情愫,只因業已婚配簡召舞所以不敢顯示,如今簡召舞和她的婚約,等於不了了之,不可能再復合,於是劉育芷對芮瑋的情感很微妙地顯示出來。

    曾幾何時,芮瑋在天池府天天到後山去喊「馴獅女」,那時芮瑋對劉育芷愛慕甚深,劉育芷對他只能擺出冷若冰霜的面孔。其後芮瑋在懷廬成家,思念他劉育芷隔數日去懷廬探望一次,而每次芮瑋根本不知道,他若仔細想想,當知那有這麼巧,簡召舞殺害葉青時,她趕到救走紀野,若不是常來,能巧遇到?

    芮瑋成婚生子,劉育芷曾時暗傷心過,紀野彌月時,她匿名送只玉石獅子,這玉獅子代表的意思,怕只有芮瑋一個人瞭解了。

    由這隻獅子的隨同失蹤,芮瑋判斷紀野可能被劉育芷救走,果然不錯,紀野確是被她救走,但在今日會面,芮瑋對劉育芷不再有愛慕的意思,劉育芷情感的異常,他也看不出來,只覺見劉育芷很平常似的,態度一點也不熱烈,聽她問話,淡然道:「你是怕我找他晦氣,不,你放心,他既於你有恩,雖暗中害你,兩相底消,再說花月妖只損喪你內功,未迷失你本性,還易醫治。」

    劉育芷欣喜道:「真的容易醫治?那……那我內功是否可以恢復?」

    芮瑋道:「恢復不難,我替你配一方藥,此藥服後可消解花月妖存留體內之毒。」

    劉育芷「啊」的一聲道:「我忘了你是藥王爺的弟子,你學了扁鵲神篇已成醫藥聖手,說容易治一定容易治了。」

    芮瑋不奇怪劉育芷怎會知道藥王爺傳自己扁鵲神篇,簡懷萱失心不識任何人,劉育芷暗隨她身後保護,在南陵找藥王爺巧遇簡懷萱,這一切劉育芷都看在眼內,唯在葉青帶自己和簡懷直到魔鬼島求葉士謀解除簡懷萱魔眼之制時,劉育芷不能暗中跟隨,才斷了音訊。

    芮瑋想起在藥王爺處,林瓊菊慇勤服侍自己時,窗處一聲熟悉的女子輕歎,那聲音就是劉育芷發出的了。

    但他未再去想劉育芷為何看到林瓊菊對自己親熱而發出的歎息聲,他彷彿無心去想劉育芷的情意,這內心的變化芮瑋根本不知覺是白燕那小黑餅的作用,使他對世上任何女子起不了興趣,除了她白燕外。

    芮瑋態度冷漠道:「藥物只能解花月妖餘毒,恢復舊有功力卻需任、督兩脈打通的高手來醫治。」

    劉育芷好生失望道:「誰會耗損功力來為我醫治,我曾聽師父說任、督脈已通的高手,雖能幫人恢復功力,自身也要損失真元,不是特別友情決不輕為,唉,縱有這樣人肯為我恢復功力,但任、督脈已通高手天下有幾人能找?」

    芮瑋道:「我倒認得一人任、督兩脈已通,而且助人恢復功力不傷本身真元……」

    劉育芷大喜道:「是誰?」

    她自知功力喪失後,內心痛苦莫名,這本是人之常情,由超人變成常人,任誰也難輕易接受這種打擊。

    她不是功力喪失,豈會被三名惡僕欺負,只這一樁慘痛的經歷已令她深切感到喪失功力的痛苦,此時聽到有希望恢復功夫,焉有不喜之理,若非她矜持心重,這時早已連連追問到底是誰,不會只問一句「是誰」而盡力壓制狂喜渴切的心意露出來。

    縱如此,短短的一句向話,秦百齡冷眼旁觀,看出劉育芷迫切的心意,心知此時她只要能恢復功力,將不惜任何代價。

    一個壞主意閃過秦百齡腦際,他在暗暗計算,找個好機會來挑撥一番,他對芮瑋已存忌刻心,能打擊他的地方盡量利用。

    芮瑋在考慮說不說出高莫靜來,他怕說出後高莫靜不肯為劉育芷療治,這樣不如不說,免得劉育芷過度的希望遭到失望的打擊,心想要如何遊說高莫靜,才能令她毫無推辭的相助劉育芷恢復功力。

    劉育芷等了一刻,忍不住追問一句:「大哥,你說是誰啊?」

    芮瑋遲疑道:「這人……這人……」

    劉育芷見他為難的神情,嗤的一笑,她笑的原因,誤解芮瑋的意思,以為芮瑋相識任督已通那人定是男人。

    恢復功力誰都知道需要打通受治者週身穴道,肌膚相親難免,對方男人,受治者是女人,這件事就很難行通。

    武林中點穴一門功夫皆是男師不授女徒,女師不授男徒,這原因避免肌膚相親,「男女授受不親」這觀念深種在古來文、武兩途中。

    劉育芷心中想不是男人,大哥怎會難於啟齒,他顧忌這點顯示他不願那男人接觸自己,劉育芷想到這裡心情微妙的笑了出來。

    這一笑莫說芮瑋,就是旁觀者清的秦百齡亦體會不出劉育芷笑的原因,只見劉育芷雙頰微酡道:「大哥,古之禮法咱們不能墨守成規,我……我只要能夠功力恢復,管不得那麼多了,只……只不知你……你意思如何……」

    劉育芷話不明白,意思再也明白不過,秦百齡恍然大悟笑的原因,她,劉育芷對芮瑋情根深種,女人對男人情一深往往多情了,最後那一句斷斷續續的話語,很明顯表示此身唯君所有,君不多心,那麼妾寧肯犧牲求醫,否則不活也罷。

    功力恢復在武林人眼中看來是件僅次於性命的大事,而這決定,她取決於芮瑋的決定,這種表露除非呆爪才不明白啊!

    芮瑋並非呆瓜那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明白了卻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高莫靜女人一個,他非顧忌劉育芷所想的意思,但驚愣劉育芷對自己的情意,實不知昔日冷若冰霜的她自己情已深,而且大膽的表示出來。

    秦百齡乘機笑道:「老弟,你既為難何不親自為這姑娘恢復功力?」

    芮瑋一驚,失措道:「我……我……」

    秦百齡嘿嘿冷笑道:「老弟,你不必自謙,誰不知你任督兩脈早已通,這姑娘對你不用說了,與其由外人褻瀆她清白,不如親自療治,反正將來她委身於你,還顧忌什麼?」

    劉育芷剎那間臉色蒼白,清淚盈眶道:「大……大哥……你當真任督已通?」

    芮瑋急得搓手道:「不……不錯……可……可是……」

    劉育芷的眼淚滴滴淌下,此時她冷靜得出奇,一字一句吐出道:「啊,我想的太天真了,師父說得不錯,天下那有損失自己真元為別人恢復功力的呢?芮瑋,我實不該喊你大哥的,大哥這兩字不是太親呢了嗎?……」

    說到這,再難自製激動的情緒,掩面轉身急奔。

    芮瑋大急,叫道:「姑娘,姑娘,劉姑娘,你聽我解釋……」

    秦百齡怒道:「還解釋什麼,快去追呀!」

    芮瑋腳步一動不動,呆了半晌,搖頭道:「算了,讓她走吧,我不能助她恢復功力,追也徒然?」

    秦百齡大失所望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不肯損失自己真元,你不應涼薄如此啊,不說她自作多情,就拿她救你兒子一命的恩德,也該毫無條件替她療治啊?」

    芮瑋長歎道:「我確該替她療治,一點真元值得幾何,就是要了我半條命亦毫不容辭,可是……」忽然想起一事,轉變話題道:「秦先生,你怎知我任、督脈已通?」他才想到秦百齡根本不知自己任督已通,適才的用意顯然在挑撥離問。

    秦百齡不慌不忙道:「這有何難,任、督脈通者天下幾人,凡此兩脈通者異於常人,那有看不出的道理,老弟,記得第一次見面那一場相試否?我輕功比你高但長奔後調息方面不如你,讓你能夠聽出我在你身後,若非你任督脈已通,怎會氣不喘神不疲,氣色如常,內功再高也不能如此啊?」

    芮瑋一聽有理,確實如此,要不是自己任督脈相通,內力源源不斷,內功再高不可能長跑後調息如常,這一點他秦百齡做不到,所以輕功雖如鬼魅亦讓自己知覺他在身後。

    芮瑋本疑惑秦百齡故意挑撥,這時疑念頓消,以為秦百齡要自己療治,純是種好意。天知道秦百齡懷著好意,他的用意並非挑撥芮瑋與劉育芷間感情,他倆人感情破裂對他並無好處,他目的就要芮瑋醫治劉育芷,這樣一來,芮瑋至少數年內難恢復原來的功力,那麼對自己少了一個強勁的敵人。此時秦百齡已把芮瑋認作敵人,只因他判斷芮瑋站在月形門一邊,太陽門再出世,只要與月形門有關係的都是他的敵人。

    秦百齡還有一個最大的企圖,他本利用芮瑋賣影學到先天掌破招,以便如夢大師誓言一破,准許太陽門再出世,但他最先想到芮瑋站在月形門那邊。

    這時既知,他心中恐慌了,無影武功神怪離奇,不屬天下任何宗派,獨出一幟,雖然他不怕無影門與自己為敵,心知無影門自古開派以來不參加江湖仇殺,然而芮瑋與自己為敵,他影子已賣無影門,自己就不敢殺害他,否則無影門必報此仇,於他太陽門可大不妙。

    所以他想在芮瑋與無影門未真正有關係前,先離間一番,只要芮瑋劉育芷肌膚相接,一定舊情復然,那時芮瑋必不肯再任為白燕驅策,這麼還怕芮瑋與白燕間的關係不惡化?

    可惜芮瑋也真奇怪,竟寡情絕義如斯,雖被自己拆穿,寧願劉育芷氣走也不去追她,替她恢復功力,這其中道理令他想不透,心想芮瑋左看右看也不是這種薄情人啊?

    秦百齡心中暗暗嘀咕,芮瑋在暗暗懊惱,他本意不是如此涼薄,劉育芷氣苦而去,他的良心一時何安?

    兩入面對面站著,各想各的心思,沉默好一刻,秦百齡忽然笑道:「老弟,你跟我說到底什麼原因不肯替那位姑娘療治?」

    芮瑋不喜秦百齡為人奸險,見兒子仍在他懷中,好言道:「過去的談他做什,秦先生,請把我兒子還我。」

    秦百齡退了一步,伸手摸著紀野的頭道:「好娃子,真的不哭不鬧,這樣乖的孩子天下少有,老夫越看越愛,捨不得放手呢。」

    芮瑋大驚,生怕秦百齡內力一吐震死紀野,不敢動手搶回,顫聲道:「秦先生,你到底意欲何為?」

    秦百齡笑道:「老弟,你孩子好玩,抱抱有什麼關係,怕我傷害他嗎?請放一百二十個心,打死我也不肯傷他一根毫毛,咱們還是再談談。」

    芮瑋怒道:「還談什麼?」

    秦百齡老好巨滑道:「比方說,你為什麼不肯療治那位多情的姑娘。」

    芮瑋不得不道:「這原因我近不得她身。」

    原來芮瑋抱劉育芷閃避姚忠那一刀下,就聞到她身上發出與野兒身上同樣的臭味,這味道令他再不敢接近劉育芷,不能接近教他如何去助劉育芷恢復功力?

    秦百齡大笑道:「果然不錯,第三種針。」

    芮瑋道:「你說什麼?」

    秦百齡聲笑道:「老弟,你知道為何近不得她身?」

    芮瑋心中一動,問道:「什麼原因?」

    秦百齡道:「這原因,你自己知道,那味道如何你心裡有數。」

    芮瑋知他故意刁難,不說那如何你心裡有數。」

    秦百齡道:「話說回來,咱們仍舊套個交情,我跟你說明白,只望你以後多多方便老夫。」

    芮瑋不耐道:「說不說由你,想再要挾我,不如不說。」

    秦百齡好笑道:「當然說,當然說,套個現成交情何樂不為,老弟,你不知買影人手上共有三種針吧?」

    芮瑋接道:「三種針!那三種針?」

    秦百齡道:「一曰追魂二曰失魂針三曰攝魂針,你老弟所受的就是那攝魂針,受此針魂被攝,老弟,天下除了白燕外,可憐你再近不得別個女子了!」

    芮瑋大驚道:「此話怎說,莫非……莫非她們身上的臭味本不是

    秦百齡接口道:「本不是真的,只因你中了攝魂針之毒,天下只要年青女子一接你身,對你就有一股難聞的臭味,而她白燕,不但沒有……」

    芮瑋搖頭道:「不對,她白燕身上也有,只是以後……」

    秦百齡冷冷道:「話沒說完,你知道什麼,白燕身上不但沒有臭味而且有股香味是不是?」

    芮瑋忍住氣道,「不錯,以後她身上果然有股說不出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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