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債主出現 文 / 古龍
這個人四四方方的臉,穿著件乾乾淨淨的青布衣服,整個人看來就像是塊剛出妒的硬麵餅。
楊開泰!這個人赫然竟是楊開泰。
楊開泰走起路來,還是規規矩矩的,目不斜視,好像並沒有看見風四娘和蕭十一郎。
但他卻偏偏筆直地向他們走了過來,而且一直走到蕭十一郎面前。
風四娘整個人都已僵住,已連話都說不出。
她一向獨來獨往,我行我素,別人對她是什麼看法,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對這個人,她心裡實在覺得有些慚愧和歉疚。
她看見這個人,就好像一個想賴帳的人,忽然看見了債主一樣。
因為她的確欠這個人的債。而且是筆永遠也還不了的債。
但楊開泰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好像根本已忘了這世上還有她這麼樣—個人存在。
蕭十—郎已站起來,勉強笑了笑,道:「請坐。」
楊開泰沒有坐,蕭十一郎也只好陪他站著。
他忽然發覺楊開泰這張四四方方、誠誠懇懇的臉,已變得很蒼老,很憔悴。
——現在他就算還是張硬麵餅,也已經不是剛出爐的了。
——這兩年的日子,對他來說,一定很不好過。
蕭十一郎的心裡也很不好受,尤其是在經過昨夜晚上那件事之後。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骯髒而卑鄙的小偷,也只有在面對著這個人時,他心裡才會有這種感覺。
楊開泰也在看著他,那眼色也正像是在看著個小偷一樣,忽然問:「閣下就是蕭十一郎蕭大爺?」
他當然認得蕭十—郎,而且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但他卻偏偏故意裝作不認得。
蕭十一郎只好點點頭。
他瞭解楊開泰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瞭解楊開泰的心情。
楊開泰扳著臉道:「在下姓楊,是特地來送銀票給蕭大爺的。」
他居然從身上拿出了一疊嶄新的銀票,雙手捧了過來:「這裡有兩百張五百兩的,十張五萬兩的,一共是六十萬兩,請蕭大爺點一點。」
蕭十一郎當然不會真的去點,甚至根本不好意思伸手接下來,只是在嘴裡喃喃地說道:「不必點了,不會錯的。」
楊開泰卻沉著臉道:「這是筆大數目,蕭大爺你一定要點一點,非點一點不可。」
他不但很堅持,而且似已下了決心。
蕭十一朗只有苦笑著,接過來隨便點了點,他實在不想跟這個人發生一點衝突。
楊開泰道:有沒有錯?」
蕭十一郎立刻搖頭:「沒有。」
楊開泰道:「提出這一筆後,你在利源利通兩家錢莊,存的銀子還有一百七十二萬兩。」
他拿出個帳簿,又拿出疊銀票:「這是清賬,這是銀票,請你拿走。蕭十一郎道:「我並不想全都提出來。」
楊開泰板著臉,道:「你不想,我想。」
蕭十一郎道,「你?」
楊開泰冷冷道:「這兩家錢莊都是我的,從今以後,我不想跟你這種人有任何來往。」
蕭十一郎僵住。
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話可說,楊開泰現在若是要走,他已不準備再挽留。
可是楊開泰並沒有準備要走,他還是板著臉,瞪著他,忽然冷笑道:「自從你和逍遙侯那一戰之後,有很多人都已認為你是當今天下的第一高手。」
蕭十一郎勉強笑了笑,道:「我自己從來也沒有這麼樣想過。」
楊開泰道:「我想過,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了。」
他硬梆梆的臉上,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慢慢地接著道:「我早就知道,無論什麼事,我都不是你的對手。」
這句話裡彷彿有根針,不但刺傷了蕭十一郎,刺傷了風四娘,也刺傷了他自己。
風四娘咬著嘴唇,忽然捧起了酒壺,對著嘴喝了下去。
楊開泰卻還是連眼角都不看她,冷冷道:「據說你昨天在這裡,出手三招,就擊敗了伯仲雙俠,這樣的威風,天下更沒有人能比得上,我楊開泰若是要找你一較高下,別人一定會笑我自不量力。」
他的雙拳緊握,一字字接著道:「只可惜我本就是個自不量力的人,所以我……」
——所以我才會愛上風四娘。
這句話他雖然沒有說出來,但蕭十一朗和風四娘卻都已明白他的意思。
蕭十一郎苦笑道:「你……」
楊開泰不讓他開口,搶著又道:「所以我今天來,除了要跟你結清帳目之外,就是要來領教你天下無雙的武功。」
他說話雖然很慢,但每個宇都說得清清楚楚。
他本來一著急就會變得口吃的。
今天他並不著急,他顯然早已下了決心,決心要和蕭十一郎結清所有的帳。
蕭十一郎瞭解這種心情,可是他心裡卻更難受。
楊開泰道:「我們是出去,還是就在這裡動手?」
蕭十一郎歎了口氣,道,「我既不出去,也不在這裡動手。楊開泰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十一郎苦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我根本不能跟你動手。」
他實在不能跟這個人動手,因為他既不能勝,也不能敗。
蕭十一郎現在巳決不能敗。
他知道楊開泰積怒之下,出手絕不會輕,只要他傷在楊開泰手下,立刻就會有人來要他的命。
他現在絕不能死。
他還有很多事非去做不可。
楊開泰瞪著他,股已漲紅:「你不能跟我動手?因為我不配?」
蕭十一郎道:「我不是這意思。」
楊開泰道:「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我現在就出手,你若不還手,我就殺了你。」
他本是很寬厚的人,本不會做出逼人太甚的事。
可是他現在卻已將蕭十一郎逼得無路可走。
風四娘的臉也已漲紅了。
她本就已忍耐不住,剛才喝下去的酒,使得她更忍耐不住,突然一下予跳了起來,叫道:「楊開泰,我問你,你這究竟算是什麼意思?」
楊開泰根本不理她,臉卻己發白。
風四娘道:「你難道以為他是真的怕你?就算他怕了你,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楊開泰還是不理她。
風四娘道:「你—定要殺他?好,那麼你就先殺了我吧。」
楊開泰本已漸漸發白的臉,一下子又漲得通紅。
他也實在忍不住,大聲道:「他……他……他是你的什麼人?你要替他死?」
風四娘冷笑道:「無論他是我的什麼人,你都管不著。」
楊開泰道:「我……我……我管不著?誰……誰管得著?」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額上已暴出了青筋。
他是真的氣急了,急得又已連話都說不出。
風四娘更氣,氣得連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這是為了什麼?為了誰?
他們本該是一對令人羨募的夫妻,就像是連城壁和沈壁君一樣。
可是現在……
蕭十一郎不忍再看下去,也不忍再聽下去,他現在已只有一條路走。
「好,我們出去。」
夜已臨,街道兩旁的店舖都已亮起了輝煌的燈火。
蕭十一郎慢慢地走下樓,慢慢地走上街心。
他的腳步沉重,心情更沉重。他不怪楊開泰。
這並不是楊開泰在逼他,楊開泰也同樣是被逼著走上這條路的。
一種可怕的壓力,將他們每個人都逼得非走上這條路不可。
這種可怕壓力。卻正是從他們自己心裡生出來的。
這究竟是愛?還是恨?是悲哀?還是憤怒?
蕭十一郎沒有再想下去,他知道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出個結果來的。
他已走到街心,停下。
他忽然發現所有的聲音和動作,都似已隨著他的腳步停頓。
楊開泰也已走出了牡丹樓的門。
街道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全已遠遠避開,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一個個看來都像是呆子。
但蕭十一郎卻知道,真正的呆子並不是這些人,而是他們自己。
酒樓上突然傳來一陣砸東西的聲音,好像將所有的杯盤碗盞都已砸得稀爛。
東西砸完了之後,接著就是一陣痛哭聲,哭得就像是個孩子。
風四娘本就一向是個要笑就笑,要哭就哭的人。
她沒有下來。
她不忍看,卻又偏偏沒法子阻止他們。
楊開泰緊緊捏著拳,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似已因痛苦而扭曲。
蕭十一郎忍不任長長歎息,道:「你……你這又是何苦?」
楊開泰瞪著他,突然吼道:「你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
這句話還沒說完,他已衝過來,攻出了三招。
他的出手並不快,也不好看。
可是他每一招都是全心全意使出來,就像他走路一樣,每一步都腳踏實地。
蕭十一郎已下定決心:「這一戰既不能敗,也不能勝,」他只想打到楊開泰不能再打時,就立刻停止。
可是楊開泰一出手,他就已發覺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楊開泰的心雖已亂了,招式卻沒有亂。
他的出手雖然不好看,但每一招都很有效,他的招式變化雖不快,但是招沉力猛,真力充沛,一種強勁的勁力,已足夠彌補他招式變化間的空隙。
蕭十一郎從來也沒有見過武功練得如此紮實的人。
二十招過後,他的勁力更已完全發揮,只要—腳踏下,青石板的街道上立刻就被他踏出個腳印。
腳印並不多。
因為他的出手每一招都中規中矩,連每一步踏出的方位也都很少改變。
腳步雖不多,腳印卻已越來越深。
街道兩旁的招牌,也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吱吱作響,不停地搖晃。
蕭十—郎額上巳沁出了冷汗。
他若要以奇詭的招式變化,擊敗這個人並不難,因為楊開泰的出手畢竟太呆板。
可是他不能勝。
楊開泰一拳接著一拳,著著實實地打過來,他只有招架,閃避。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正在被鐵錘不停敲打著的釘子。
釘子雖尖銳,但遲早總會被打下去的。
最可怕的是,他的腿突然又開始漸漸麻木,動作也已漸漸遲鈍。
平時他與人交手,戰無不勝,只因為他總有一般必勝的信心,總有一般別人沒有的勁。
可是現在他沒有這般勁,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要戰勝。
他也不願敗。
但是他卻忘了,高手相爭,不勝,就只有敗。
勝與負之間,本漢有選擇的餘地。
現在他就算再想戰勝,也已來不及了。
楊開泰的武力、勁力、自信心,都已打到了巔峰,已將他所有的潛力全都打了出來。
他已打出了那股必勝的信心。
他已有了必勝的條件。
連他自己都從沒有想到自己的武功能達這種境界。
以他現在這種情況,世上能擊敗他的人已不多。
蕭十一郎知道自己必敗無疑。
他的確就像是根釘子,已被打入了土裡,他的武功已發揮不出。
何況,他的傷勢又已發作。
但真正致命的,卻還是他自己這種想法。
他開始有了這種想法時,就已真的必敗無疑。
失敗是什麼滋昧。
蕭十一郎從來也沒有真正去想過。
因為他生平與人交手,大小數百戰,從來也沒有敗過一次。
現在他卻已經在開始想了。
這種想法本身就是種致命的毒素,腐蝕了他所有的力量和自信。
突然楊開泰左足前踏,正踏在原來一個腳印上,擊出的卻是右拳,一著」黑虎掏心」直擊蕭十一朗胸膛。
這一著「黑虎掏心」,本是普普通通的招式,他規規矩矩地使出來,半點花招也沒有。但是這一著勁力之強,威力之猛,放眼天下的武林高手,己沒有第二個人能同樣使得出來。
就算蕭十一郎自己使出這一招來,也絕不可能有這種驚人的威力。
他想到這點,己幾乎沒有信心去招架閃避。
就在這時,半空中忽然有條長鞭捲來,捲住了楊開泰的左腿。
無論誰也沒有看見過這麼長的鞭子,更沒有看見過這麼靈活的鞭子。
一個頭戴珠冠,面貌嚴肅的獨臂人,雙腿已齊膝而斷,卻站在一個赤膊大漢的頭頂上,遠在一丈外,就揮出了長鞭。
他的鞭梢一卷,反手一抖,厲叱道:「倒下。」
楊開泰並沒有倒下。
他拳上的力量,竟在這一剎那間,突然收回,沉入了腳底、本來只有半寸深的腳印,立刻陷落。
這堅硬的石板在他腳底,竟似已變得柔軟如泥,他整雙腳都已陷落下去,沒及足踝,人上人額上青筋忽然凸起,獨臂上肌肉如栗,長鞭扯得筆直。
但楊開秦卻還是動也不動地站著,就像是已變成了根撼不動的石柱,人上人長鞭收回,鞭梢反捲。
誰知楊開泰已閃電般出手,抓住了他的鞭梢,突然大喝一聲,用力一抖。
人上人的身子立刻被震飛了起來,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突又凌空翻身,車輪般翻了三個觔斗,又平平穩穩地落在大漢頭頂。
可是他的長鞭己撤手。
楊開泰已將這條鞭子扯成了五截,隨手拋在地上,板著臉道:「我本該殺了你的。」人上人冷笑道:「你為何不出手?」
楊開泰道:「我生平從未向殘廢出手。」
突然對面屋簷上有人在歎息:「這人果然不愧是個君子,只可惜皮太厚了些。」
楊開泰霍然抬頭:「什麼人?」
一個獨眼跛足的老人,背負著雙手,站在屋簷上,悠然道:「我這人既不是君子,又是個殘廢,只不過若有人故意手下留情放過了我,我就絕不會再有臉跟他死纏爛打的。」
楊開泰臉色已發青:「你說的是誰?」
「我說的就是你。」這老人當然就是軒轅三缺;「你剛才使到第十七招時,蕭十一郎本來己可將你擊倒三次,你難道真的一點也看不出?」
楊開泰鐵青的臉又漲紅、一開始出手時,他的招式變化間,的確很生硬,的確露出過三次破綻,他自己並不是不知道。
他既然知道,就絕不否認。
無論楊開泰是呆子也好,是君子也好,他至少不是個小人。
屋簷下的人叢裡,卻有個青衣人徐徐然走了出來,悠然道:「這種事你本不該怪楊老弟的,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
軒轅三成也出現了。
他微笑著,又道:「楊老弟是個生意人,生意人講究的本是心黑皮厚,否則楊家又怎麼能富甲關中?他那些錢是怎麼來的?」
楊開泰瞪著他,臉漲得通紅,想說話,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軒轅三成笑道:「我就絕不會怪你,我也是個生意人,莫說他只放過了你三次,就算放過你三十次你也一樣可以打死他的。」
楊開泰突然跺了跺腳,扭頭就定。
他就算有話也說不出,何況他已無話可說。
君子若是遇見了小人,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軒轅三成已轉過身,看著蕭十一郎,微笑道:「你用不著感激我們,就算我們不來救你,他也未必真能打得死你。」蕭十一郎並不能算是君子,更不是呆子。他當然明白軒轅三成的意思,只不過懶得說出來而已。他忽然發現花如玉說的至少有一句不是謊話:「你放了軒轅三成,總有一天要後侮的。」
軒轅三成忽然大聲道:「各位父老兄弟,都看清了麼?這位就是天下聞名的大英雄,舉世無雙的大豪傑蕭十一郎。」
沒有人敢出聲。
這世上真正的呆子畢竟不多,禍從口出,這句話更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軒轅三成只好自己接下去:「我念他是個英雄,又是遠道來的客人,所以也放過了他三次,可是今天,我卻要當著各位面前殺了他。」
蕭十一朗忽然笑了。
他覺得自己實在不笨,也很瞭解軒轅三成這個人。
他早巳猜出,軒轅三成「救」了他,只不過為了要自己動手殺他、能親手摘下蕭十一郎項上的人頭,正是天下英雄全都夢寐以求的事。蕭十一郎的人頭,本就是天下江湖豪傑心目中的無價之寶。軒轅三成的話卻還沒有說夠,又道:「因為這位大英雄皮雖不厚,心卻太黑,非但好色如命,而且殺人如麻。」
軒轅三缺淡淡道:「好色如命,殺人如麻,豈非正是英雄本色?」
軒轅三成道:「但世上若沒有這樣的英雄,大家的日子豈非可以過得太平些?」
軒轅三缺道:「他一刀逼瞎了點蒼掌門,三招擊敗了伯仲雙俠,據說已可算是當世的第一高手,你能殺得了他?」
軒轅三成歎了口氣,道:「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只要是道義所在,就算明知必死,我也得試一試的。」
軒攝三缺也歎了口氣,道:「好,你死了,我替你收屍。」
軒輾三成道:「然後你難道也要來試一試?」
軒轅三缺道:「我雖已是個殘廢的老人,可是這『義氣』二宇,我倒也沒敢忘記。」
軒較三成仰面大笑,道:「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我今日這一戰,無論是勝是負,是生是死,聽了你這一句話,死而無怨。」
這兄弟兩人一搭一檔,一吹—唱,說得竟好像真的一樣。
蕭十一郎又笑了笑道:「好,好個男子漢,好氣概。」
軒轅三成道:「我有氣概,你卻有刀。」
蕭十一郎道:「不錯。」
軒轅三成道:「拔你的刀。」
蕭十一郎道:「好。」
他的刀已出鞘。
軒轅三成道:「這就是割鹿刀。」
蕭十一郎道:「不錯。」
軒轅三成道:「據說這就是天下無雙的寶刀。」蕭十一郎輕撫刀鋒,微笑道:「這的確是把快刀,要斬人的頭顱,絕不用第二刀。」
軒轅三成道:「你就憑這柄刀,三招擊敗了伯仲雙俠?」
蕭十一郎道:「有時我一招也擊敗過人的。」軒轅三成居然神色不變,冷冷道:「好,今日我不但就憑這雙空手,接你這柄天下無雙的寶刀,而且還讓你三招呢。」
蕭十一郎道:「你讓我三招?」
軒轅三成道:「我既然能放過你三次,為何不能讓你三招?」
他的確很有把握,強弩之末,不能穿蘆篙。
蕭十—郎已是強弩之末,他看得出,他看得非常清楚,否則他怎麼敢出手。
蕭十一郎輕撫著刀鋒,忽然長長歎息,道:「可惜呀,可惜。」
軒轅三成忍不住問:「可措什麼?」
蕭十一郎道:「可惜我這柄好刀,今日要斬的卻是你這種頭顱。」
軒轅三成冷笑道:「你今日要斬我的頭顱,只怕很不容易。」
蕭十一郎看著他,緩緩道:「剛才我的氣已衰,力已竭,毒傷已發作,本己必敗。」
軒轅三成冷笑道:「現在你又如何?」
蕭十一郎道:「現在已不同。」
軒轅三成道,「哦?」
蕭十一郎道:「剛才我對付的是君子,現在對付的卻是小人。」
軒轅三成冷笑。
蕭十一郎道:「我這柄刀不殺君子,只殺小人。」
他的刀鋒一展,眸子裡也突然露出種刀鋒般逼人的殺氣。
刀光與殺氣,逼人眉睫,軒轅三成的心突然已冷,笑容突然僵硬,他忽然發覺蕭十一郎竟似又變了個人。
蕭十一郎突然反手一刀,又削下了腿上的一塊肉,鮮血飛濺而出。
他卻連眉頭也不皺,談淡道:「我這條腿的確已不行,可是我殺人不用腿的。」
他額上已疼出了冷汗,可是他的眸子更亮,人更清醒。
軒轅三成額上竟已同樣沁出了冷汗。
蕭十一郎盯著他,緩緩道:「你說過,你要讓我三招。」
軒轅三成勉強挺起胸:「我……我說過。」
蕭十一郎冷笑道:「可是我一刀若不能逼你出手,就算我輸了,三刀若不能割下你的頭顱,也算我輸了,我就自己將這大好頭顱割下來,雙手捧到你面前,用不著你出手。」
軒轅三成臉色又變青,青中帶綠。
蕭十一郎突然大喝:「你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