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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語重心長 文 / 古龍

    魏宗賢哈哈笑道:「這有何難,使得,使得?」

    狄一飛道:「還有一層,她來之後,九千歲只要撥給她一間住所便行了,一切使用之人都由她自帶,若無事故,任何人都不能走進她的住所,就連九千歲也不例外!」

    魏宗賢一怔道:「難道連我九千歲都不能與她朝面麼?」

    狄一飛道:「正是如此,但若有事,她自會出現保護,九千歲盡可放心!」

    魏宗賢道:「此人行為這麼怪僻,武功究意與前面兩人如何?」

    狄一飛道:「絕對只高不低!」

    魏宗賢想了一想,終於點點頭道:「好吧!我一切都答應,但關於天牢那邊又如何?」

    狄一飛肅聲道:「小人心中也有了腹案,只是還得和那人去談談,小人相信以九千歲尊位與財富,她可能也會應允!」

    魏宗賢道:「要多久才能把她請來?」

    狄一飛道:

    「多則五日,少則三天。如有可能碰巧了,還有一位武林名宿,也想一併請來。」

    魏宗賢也知道這些武林人物並不如一般官兒容易差遣,點了點頭,道:

    「好吧!你快去快回!」

    狄一飛俯首作禮後,大步走了出去!

    京城郊外一片密茂的樹林中,傳出了一陣歎息聲。

    他們是沈治章和聖手書生等人,大概剛剛聽到趙子原報告張首輔的情形後,大家都忍不住歎息。

    沈治章唏噓的道:

    「首輔個性固為我所深知,但我料不到他竟會倔強如斯,可歎!三天,三天,三天轉眼就到啊!」

    趙子原道:

    「首輔曾交給小可一份奏折,並且言明這份奏折只要能上達御覽,首輔便可平反冤獄!」沈治章搖頭苦笑道:「這是沒有用的!」趙子原怔道:

    「何以故?」

    沈治章悲聲道:

    「當今皇上原極聖明,但因一向親信魏閹之言,是故久而久之,魏閹之言已能左右他,相反地,聖上自己絲毫也作不了主。」

    眾人一聽都不禁大感失望,但是趙子原仍不灰心,說道:

    「聖上以往既是賢君,小可相信他見了首輔奏折,必能念在首輔以往勳勞,不致以死相加,就算首輔解職歸田,因大明有擎天一柱在,小可相信韃子也不敢胡亂用兵!」

    沈治章道:

    「話雖不錯,若聖上就此事相商於魏閹,那不是加速首輔死亡嗎?」

    趙子原搖搖頭道:

    「小可認為首輔既然以此事重托,其中必有原因,說不定首輔前此三奏,俱業上達聖躬也不一定!」

    沈治章道:

    「周兄之見如何?」

    聖手書生道:

    「兄弟也認為不妨一試!」

    沈治章以徵詢眼光目視其餘之人,大家也都點了點頭,表示附和聖手書生的意見。

    沈治章含意深長的道:

    「眾意如此,夫復何言,不過在下尚有一見地,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道:

    「請說!」

    沈治章道:

    「久聞刑部侍郎程欽乃一耿直之人,他受命辦理首輔案件,若非受到威逼,絕不會說出三天內可以取供之言!」

    聖手書生道:

    「兄弟也有此想法,依我之見,咱們是否要向他作一警告?」

    沈治章神色微動的道:

    「有此必要!」

    趙子原辭別眾人,直奔京城,走不多遠,忽見前面閃出一人,輕道:「跟我來!」趙子原一怔之下,認出是蘇繼飛,只見蘇繼飛已當先疾行,便跟隨其後,行至一篷車前,蘇繼飛跨前一步,道:

    「子原來了!」

    只聽香川聖女響起銀鈴似的聲音:

    「恭喜趙公子武藝大成!」

    趙子原心中微驚,暗忖這香川聖女雖然不會武功,消息倒是靈通的緊,當下躬身道:

    「一得之愚,談不上什麼大成,聖女見笑了!」

    香川聖女嬌脆脆地道:

    「公子知道請你來此地的用意麼?」

    趙子原道:

    「小可正欲恭聆聖諭!」

    香川聖女道:

    「昨日一夜,公子連敗當世兩大高手,早已驚破魏閹之膽,他震駭之下,卻叫狄一飛去請兩個人來對付公子!」

    趙子原肅聲道:

    「但不知這兩人是誰?」

    香川聖女道:

    「一是水泊綠屋二主人,一是鬼斧大帥摩雲手!」

    趙子原怦然心動的道:

    「綠屋二主人,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小可正欲一會,至於鬼斧大帥摩雲手,小可已識荊多時!」

    香川聖女道:

    「公子自信能操勝算麼?」

    趙子原道:

    「未較技之前,小可未敢定論!」

    香川聖女默然有頃,又道:

    「公子技業大進之後,想必對那白袍人的『扶風三式』更能隨心所欲了!」

    趙子原驚道:

    「小可不知聖女此話是何用意?」

    香川聖女道:

    「公子別問,請先答覆了我的話再說!」

    趙子原暗暗吸了一口氣,道:

    「小可自信已差不多就是!」

    香川聖女悠悠的道:

    「還有一事,想請教公子,但望公子不要以我言之絮絮才好!」

    趙子原惶然道:

    「聖女仙人,這是那裡話來!」

    香川聖女道:

    「公子在『靈武四爵』之中,總共習得其中幾人武功?」

    趙子原心中微微一動,暗想她問這個幹嘛?心雖這樣想,但仍然應道:

    「三人!」香川聖女道:「還有一人是誰?」趙子原道:「文殊爵!」

    香川聖女喃喃的道:

    「金鼎爵的『滄浪三式』,『滄浪三式』,天可憐見,你終於學到這門奇詭絕倫的劍法了!」

    趙子原呆呆的站在那裡,瞠目不知所對。

    只聽香川聖女又道:

    「公子,你知道那白袍人是誰麼?」

    趙子原道:

    「據小可所知,他自稱司馬道元!」

    香川聖女沉聲道:

    「錯了,他乃職業劍手謝金印!」

    香川聖女坐在篷車中,她臉上變化如何,趙子原自然無法知悉,假若趙子原此刻看見香川聖女滿臉充滿了復仇的怒色,眼中又含著晶瑩的珠淚時,他真不知作何感想了。

    趙子原心頭一震,脫口道:「他真是謝金印川」

    要知關於白袍人便是謝金印之事,他早時曾聽太乙爵說過,如今再由香川聖女口中道來,他不信也得信了。

    香川聖女道:

    「此事沒有騙公子的必要!」

    剎時,趙子原的血液沸騰了,他兩眼釘視著蒼空,一股復仇怒火從胸中燃起,牙齒也咬得吱吱作響。

    耳旁又響起香川聖女的聲音道:

    「公子怎麼啦?」

    趙子原悚然心驚,連忙掩飾道:

    「沒有什麼,小可認為這大意外了!」

    香川聖女道:

    「公子心中有事?」

    趙子原道:

    「不瞞聖女說,小可和他有點過節!」

    香川聖女道:

    「這樣看來,你又多了一名仇家了,不過我要告訴公子,謝金印除了所使的「扶風三式』之外,他還會施『震天三式』,『震天三式』可能比『扶風三式』還要略勝一籌!」

    趙子原冷然道:

    「小可的『滄浪三式』也比『扶風三式』要勝一籌!」

    香川聖女道:

    「到時你若以『滄浪三式』和他的『震天三式』相搏,可能會落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趙子原斷然道:

    「不會的!」

    香川聖女怔道:

    「難道公子還另有取勝之道?」

    趙子原充滿自信的道:

    「小可右手以『滄浪三式』和他相搏,左手施以『九玄神功』,相信在五招之內必可制他於死地!」

    「嚶」地一聲從車中傳出,趙子原怔了一怔,因為這是一聲哭聲,他只道自己耳朵聽差了,要不那便是別樣聲音被他誤會是哭聲了。

    隔了一會,才聽香川聖女低聲道:

    「但願如此!」

    頓了一頓,又道:

    「公子請別,我也該走了!」

    趙子原怔道:

    「聖女呼喚小可,便是說的這些事麼?」

    香川聖女道:

    「主要是告訴公子有關水泊綠屋二主人和鬼斧大帥之事,公子務要小心,慎重!」語重心長,關切之情,溢於言詞。

    蘇繼飛一躍坐上馬車,道:

    「賢侄好自為之!」

    趙子原心中充滿了懷疑,他覺得香川聖女今天的行動有些古怪,脫口道:

    「蘇大叔……」

    蘇繼飛揮手道:

    「賢侄,事情以後你會知道的!」

    一揮馬鞭,馬車如飛而去!

    趙子原呆呆站在那裡,暗想這是怎麼回事?現在就連蘇大叔也神秘起來了!

    他仁立夜風中,久久不能自己,驀地想起現在該到程欽那裡去了,身形一長,向前飛馳而去。

    程欽為刑部侍郎,居處十分好找,趙子原按照沈治章事先的指點,人城後很快便找到了。

    這是一棟深宅大院,當趙子原到達之時,整個房中一片漆黑,他慢慢繞到後院,飛身掠上院牆。

    他遊目四顧,只見第二進偏院還有燈光透出,三兩個起落人已到了房後,隔窗一瞥,果見程欽坐在房中,不過在他旁邊還坐了一名少年,那少年眉目清秀,長相不俗。

    趙子原慢慢將身子移近,只聽程欽歎道:

    「仙兒,我看就這麼辦好了!」

    趙子原心中微動,轉道:

    「原來那少年是他的兒子?」

    那少年搖頭道:

    「父親大人在上,孩兒期期以為不可!」

    程欽微怒道:

    「何以為然?」

    那少年肅聲道調

    「魏閹既命由父親大人套取首輔口供,這事得想想後果,假如父親大人三日之內不能覆命,結局會將如何?」

    程欽冷笑道:

    「魏閹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為父若不能把這件事辦好,丟官事小,只怕一家大小生命都會有危險!」

    趙子原心道:

    「程欽果有為難之處,我險些錯怪他了!」

    那少年道:

    「可是父親大人,你今命孩兒離家之後永遠不要回來,難不成大人已存了一死以救忠良之念?」

    程欽突然激昂的道:

    「不錯,為父正存了這種心理,為父準備把魏閹叫為父所為種種奏明皇上,設若天祐我朝,皇上忽發聖明,必能處魏閹應得之罪;設若為父一旦事敗,為父必將落人魏閹之手,恐會落個全家抄斬的罪名,是以為父才命你先行離京!」

    那少年道:

    「以父親大人看來,只怕以後者可能性為大了?」

    程欽悲痛的道:「正是!」那少年正容道:

    「請大人恕孩兒不孝,孩幾倒贊成父親大人彈劾魏閹一本!」

    程欽忽然抬頭道:

    「為父別無所慮,只是耽心你從未出門,萬一為父事敗,魏閹必下令一面下查緝,到時你又往何處存身?」

    那少年昂然道:

    「父親大人放心,到時孩兒自有辦法!」

    程欽道:

    「你準備往何處去?」

    那少年搖頭道:

    「孩兒方寸已亂,一時還無法去多想,但不知大人命孩兒幾時動身?」

    程欽道:

    「為父一夜之間已將奏章寫好,準備明日早朝奏明聖上,你至遲一早便須離開京城,走的愈遠愈好!」

    那少年怔道:

    「事情這樣急麼?」

    程欽歎道:

    「魏閹時時派人催詢為父辦理首輔案件情形,為父實是受不了這種精神重壓……」

    話未說完,突見一人飄然而入,程欽父子大吃一驚,尤其是程欽本人,知道魏宗賢手下養了一批錦衣衛,這些人高來高去,常常去竊聽別人說話機密,他只道來人就是魏宗賢手下錦衣衛,臉色慘然一變,顫聲道:

    「你……」

    那人正是趙子原,他望了望程欽父子驚駭的臉色,就知是怎麼回事,抱拳說道:

    「程大人且莫驚慌,小可並非魏閹之人。」

    程欽不信的道:

    「那麼壯士緣何會至下官住宅?」

    趙子原正色道:

    「不瞞程大人說,昨夜魏閹在九千歲府召見程大人,並限定大人在三天之內套取首輔口供,斯時情景,小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程欽驚道:

    「壯士是怎麼進去的?」

    趙子原笑道:

    「大人何不問問小可今夜是怎麼到府上來的?」

    程欽一呆道:

    「這樣看來,壯士乃真是俠士了!」

    趙子原搖搖頭道:

    「不敢,不敢,大人剛才和公子之言,小可在外都聽的一清二楚,關於公子安危之事,小可負責保護,設若大人萬一事敗,小可保證公子不會被魏閹搜著就是!」

    程欽大喜道:

    「如是請容下官先行拜謝大恩。」

    趙子原正欲廉辭,忽聽那少年道:

    「父親大人且慢!」

    程欽怔道:

    「仙兒,你有何意見?」

    那少年道:

    「孩兒本無意見,只是這位兄台俠行義舉,孩兒十分敬佩,但因事關重大,叫我等如何信得過他?」

    趙子原哈哈一笑道:

    「有理,有理!」

    隨從身上取出張首輔的奏折往上一放,道:

    「賢父子可知這是什麼?」

    程欽目光一掃,驚呼道道:

    「首輔奏章,敢問壯士從何得來?」

    趙子原說道:

    「小可昨晚曾去天牢,此乃首輔親手交與小可的。」

    說罷,便又把昨夜到天牢之事說了出來,程欽父子一聽,更是油然起敬。

    程欽肅容道:

    「壯士今夜來此,敢問有何見教?」

    趙子原坦然道:

    「不瞞大人說,小可未來之前,只道大人乃魏閹黨羽,準備奉勸大人回頭,及至剛才所見,方知大人實系忠良……」

    話未說完,突然一掌打熄桌上燈火,低喝道:

    「有人!」

    「呼」地一聲,人已飛縱而起,程氏父子睹此情景,只駭的臉色大變。

    趙子原掠上房頂,忽見一人倏然而至,那人哈哈笑道:

    「趙兄別來無恙乎?」

    趙子原心頭一喜,道:

    「司馬兄,原來是你,可真把我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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