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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勇將 第二十章 我愛午夜場 文 / 溫瑞安

    他是真的踩著了大便。

    人最不希望誤踏的事物,也有不少,包括:地雷、針、刺、蛋、自己的影子、帽子、蛇、蟲、鼠、蟻、青蛙、火炭、銅線、泥濘、水畦、瓷片、甚至是當時少見的玻璃、琉璃……當然,一個惜物的人,也不想一腳踏在茄子、柑橘上;除非那人變態,否則,也沒有人要一腳踩在鮮花上和女人的臉上。

    但人最有可能踩著自己最不喜歡踩著的事物:那就是大便。

    方恨少就踩著了大便。

    ──只是大多數人都會有這個經驗:當然是不快的經驗。

    踩著了大便,是件麻煩的事。

    就算高手,也總不能就在糞便上施展「一屎渡江」、「渡水登糞」。

    可是踩著了糞的方恨少,惹的不止是麻煩。

    而且是殺身之禍。

    不,至少到目前為止,是別人的殺身之禍,而且這一腳也踩開了武林一場腥風血雨、兇案黑幕的大秘辛。

    蔡般若承認沒在三招內擊敗鍾詩情,也沒於三招內收拾梁四是一種失敗之後,他就離去了。

    可是他的態度,反而不是讓人覺得他應為「失敗」而感到恥辱,而是對他肅然起敬:

    ──他言而有信。

    ──他不會贏要輸耍。

    ──他是真英雄。

    ──他不愧為大宗師。

    連鍾詩情也不敢諷嘲他。

    方恨少雖然在嘴裡咄咄逼人,但他都是為了明珠的央求而說的,明顯的,明珠在賣身入「南天門」的日子裡,欠了梁四的情,也受了鍾詩情許多恩惠,但在「五澤盟」裡,蔡般若可不大知曉她這個角色。

    在蔡般若感到索然無味,立即就要離去之際,梁四還是提出了他的期望:

    「希望總盟主還是能再作周慮,考慮與我『南天門』結義同盟,永不相棄,造福武林,守望互助。」

    蔡般若這回並沒有立即嚴拒,沉吟了一下,只說:「好,要真有誠意,叫鍾詩牛親自來與我說。」

    梁四大喜過望,忙請教蔡般若該作如何安排。

    「我現在有事在忙,要到落井竹、鴻運堆那兒走一趟,七天後,要是鍾天王有這誠意,就到吸神峰一聚。」

    梁四喜出望外,答應唯恐不及。

    他一直認為:只有「南天門」與「五澤盟」摒棄己見,聯手合作,武林才有寧日,天下才會太平,不管將軍、蔡京、萬人敵,都無法擊潰侵佔他們的實力。

    ──只要團結一致。

    蔡般若說完了就走了。

    群眾見已無熱鬧可瞧,盡都相繼散去,一時間馬鳴獸嗥,看了兩場大格戰,總算是趁興來撿便宜不著,但還是可以盡興而歸。

    這時已幾近半夜。

    鍾詩情卻對梁四大為不滿。

    她一向反對結盟。

    「那老匹夫沒安著好心眼,老愛充老大,崖岸自高,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方法是:把他打垮──何必跟他這等人聯盟結義,稱兄道弟!」

    鍾詩情因對方恨少和明珠出言相幫,存有好感,也不拿他們當外人辦,加上她又向來爽直脾性,便當面向她那兒甥作出抗議。

    梁四瞭解他這姑母脾氣,口硬心軟,只一味唯唯諾諾,說與義父商議了再決不遲。

    鍾詩情也不為甚已,挑了「姑妄聽之」莫星邪跟她離去,踐行前表示:「聽說這幾日萬人敵和楚將軍那兒鬧得厲害,沈虎禪也插上了手,高唐鏡不知花落誰家,我且去踩一踩線。你這兒需要人手,冷壇主就留給你,莫壇主跟我走。」

    梁四雖表示不必動用姑母的人手,但鍾詩情言出決隨的道:「我已意決,你正用人之際,不必謙讓。何況,這也是冷、莫二位壇主的一番心意。」

    梁四當不再婉拒。鍾詩情帶同莫星邪一走,他也安排「棺棺王」白不採先行飛馬通知鍾天王有關今晚一戰始末,他還得到一個地方,見一「故人」,辦件「要事」,再赴「南天門」會父細議此一等大事。

    打點完畢,白不採已走,留下「如是我聞」冷不防,以及負傷的「四大名棺」,跟梁四同行。

    梁四特別過來,向方恨少表達謝意。

    方恨少對這翩翩俗世佳公子,既羨慕又妒嫉,只說:「我只是據理直言,談不上相幫,你不必欠情。」

    梁四也表示要趕赴別的事情,帶同五人便走,臨行時才望明珠一眼:

    「絲蘿以寄喬木,明珠得托良人。方公子是俠骨仁心之士,我為你感到幸福。」

    明珠只低著頭,沒著聲。

    梁四走了,由於有傷在腿,所以走路的樣子有點像鴨子划水。

    俟梁四走後,明珠央方恨少:「我們且隨他走一趟,可好?」

    方恨少本來就又嫉又忿,當下便說:「跟他幹什麼?」

    明珠扯了扯他衣角,昵聲挨近道:「一起去嘛。」

    方恨少索性橫走幾步,表示不要理她,不意卻一腳踩在一堆大便裡,又臭又烘,也不知是剛才的牛還是馬,褚犍還是「[馬軍]」獸的糞便,總之一腳都是,明珠忍不住噗嗤一笑。

    方恨少更一股氣上頭,跺腳指著堆糞便冒火大罵:「屎啊屎,你真是一堆屎,從來沒人瞅睬沒人理,你命比蟻便宜,你活來毫無意義,人家名仕你當兵士……」一面狠狠把皂鞋往草地上抹揩。

    明珠幽幽的問:「你罵誰?」

    方恨少兀自忿慨:「我罵大便。」

    明珠偷偷拭去淚水,幽怨的道:「公子不願與小女子為伍,又何必糟賤自己,我逕自去冒這個險就是了。」

    方恨少一聽,憐香惜玉之意大盛,好奇心也大起,道:「冒險?冒什麼險?」正因為從腳底抹去大便,忽然發現,草堆裡似豎著一細長竿子,定睛看去,原來是那把給蔡般若用來飛襲梁四的傘,就插入草地泥土裡,只剩下一截傘柄。那可是鍾詩情的趁手兵器,鍾詩情可能是面上掛不住,也可能一時大意,竟把它忘在這裡了。

    「我想殺冷不防。他若跟莫星邪在一起,不好對付,而今兩人分開,正好下手,殺不了他,傷他也好。」明珠說,「他們那次,雖沒殺了娘,但卻傷了她,且姦污了我們母女。」

    方恨少一聽,豪氣上衝,在腦門裡「哄」了一聲:「去!殺這種人,怎能不去!何況現在已將屆午夜了,我最恨早眠!哪兒有戲在午夜上演,我就在哪兒上場!反正,這天網傘看來還真是寶貝,我還得走一趟,送還給南天門的人。」

    隨即又問:「你可知梁四往那兒去?」

    「是!」明珠一聽,即抿嘴乖巧的笑道:

    「知道。」

    她亮著眸子,忽然挨近,向方恨少面頰親了一口:

    「你真好人。」

    方恨少一時臉紅耳赤,心跳頭熱,摸著給那溫柔小嘴親了的那一處,心中百般滋味,卻沒想到這一去,卻遇上一場怵目驚心的慘案,歷上一段險死還生的殺戮,幾乎還活不回來見他的老大沈虎禪。

    他當然是為了逗明珠開心才走這一趟的。

    雖然結果卻幾乎換來了死亡和淚。

    稿於二零零零年十月十一日:與靜余何梁同游長洲,船上訂大計,海邊談發展,同日推出「一間」創業作「將軍劍法」,「七大寇」久蟄復出,「戰將」定江山,港版至靚的書。

    校於二零零零年十一月十一日:舒展超推出「闖將」,細談「少年名捕」長遠計劃於南京小食、紅螞蟻,拜謁圓玄學院,三教合一,關帝求籤,參拜修葺中之西方寺,登山拜龍母,愉景新城盡歡聚。受挫折,未為折;聞噩耗,不消秏。踏入新世紀,翻轉寒武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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