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讎 受挫反挫,遇強愈強 文 / 溫瑞安
「天下第七」冷冷地道:「你錯了。」
「世間的事哪分對錯?」白愁飛狂傲反詰,「我成功地推翻了蘇夢枕,得權當政之時,多少人說蘇老大剛愎自用,應有此報,讚我當機立斷,實至名歸!而今,你們來個大包圍,我未能殺敵平亂之前,自然人人都指我錯。其實世間癡癡錯錯,又有誰知?你們說我錯,我可不服氣。難道我要束手待斃,等蘇夢枕先行收拾我,這才叫死盡忠心?我一生飽嘗敗北,但從不潰沮。我只知受挫便要反挫,遇上強敵便得要自己更強!我跟蘇夢枕是大恨深讎,跟你們這每一位促成我這樣子田地的,也一樣血海深讎,化解不了!」
「我不是說這個。」「天下第七」寒傲似冰地說,「我幫你,不是為了要跟你共守秘密——若要與你同守秘,不如殺了你滅口——我是相爺吩咐來助你一把的。」
白愁飛倒震住了。
他是完全沒料到,這時候,這田地,還有人會站在他這邊。
而且這相幫的人,竟會是「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冷沉沉地說:「相爺覺得你野心太大了,權力慾望也太重了一些,而且,『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的局面,還是交由女子來把持,總好調度一些,也統一一些——但他卻無意要你死。」
白愁飛在極度失望中,已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義父他……」
「天下第七」這才在語氣裡帶點溫和:「你死了,可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栽培你,也費了不少心力,就算是一條狗,可有無故把它一棍子打死的事?他只要你知進退些、自量一點,別無他意。」
白愁飛眼角不由得有些濕潤了。
但他又隨即發覺了「天下第七」話語裡的一些「言外之意」:
「你是說……連『金風細雨樓』全歸雷純管?……蘇夢枕,他肯嗎?」
「天下第七」只淡淡冷笑:「你沒聽過『引狼入室』四個字嗎?」
白愁飛哈哈大笑起來,狀甚猖狂得意。
蘇夢枕沒有說話,甚至連眼也不眨。
王小石狐疑地望向雷純,又看向蘇夢枕,但都看不出一個端倪來。
「所以,」白愁飛向「天下第七」問,「只要我不戀棧這兒的權位,你便會與我並肩作戰?」
「天下第七」道:「我們向來裝作互不相識,合作愉快,相爺既然吩咐下來的,我沒理由不照著做。」
白愁飛狂笑了起來,笑看向狄飛驚道:「這樣看來,你的挑撥離間,已然失敗了。」
狄飛驚用手絹抹了抹鬢邊:「看來是的。」
白愁飛銜恨地說,「不過,你的話,使我白某恨死了一個人。」
狄飛驚用眼角一巡全場:「你恨的人可多著呢!恨你的人也是。」
白愁飛飲恨地道:「不錯。誰都恨我。我也恨遍天下人!但梁何是我心腹,他不該在此時此境出賣我,更不該在我當權得勢對他仍推心置腹的時候把我重大秘密外告,我恨死他了——我總要手刃他始能甘休。」
聽了他恨意如此深刻的話,人人不覺悚然。
獨是蘇夢枕忽而說了一句:
「那麼說來,你對我呢?」他宛似事不關己、己不關心——他只像是偶爾觸及地問,「這樣說我豈不是該恨死你了?」
白愁飛笑容一斂:「你本來就恨不得我死!」
蘇夢枕忽問:「我們倆為什麼會這樣?」
白愁飛一愕:「什麼這樣?」
蘇夢枕道:「我們本不是一起結義、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嗎?怎麼竟變成了世仇死敵,恨不得對方死,巴不得對方立毀自己眼前方才甘休的樣子!」
王小石聽了,也很感慨:「是的,我們原來是兄弟……」
白愁飛也恍惚了一下,喃喃道:「沒錯,我們是兄弟,但我們也是人。人與人之間相爭互鬥,本就是常事……」
王小石道:「只要放下了刀,何處不能成佛?你若不迫大哥於絕路,本來就天大地大任你走。」
「我是人,只求從心所欲,才不要成佛!天大地大?我最大!」白愁飛哼道,「路是我自己走出來的,不必求你們放行!」
「好志氣!」忽聽一個清脆的語音道:「所以我支持你。」
「你?」
白愁飛望向雷媚,有點意外。
這時雷媚已恢復了女兒裝扮,好美,好清,好嫵媚。
「我跟你一道打出去。」
她說,以堅決的口氣。
「為什麼?」白愁飛以他一貫的懷疑反問她,「跟我一道的路最險,你可有的是坦途!」
「因為我先背叛了『六分半堂』,刺殺了雷損,『六分半堂』已不能容我,」她說,帶著風雪淹沒不了清爽的笑容,「而我又背棄了蘇公子,並跟你一道造反……要是他在『金風細雨樓』重掌大權,你想他會容得了我嗎?」
「——看來除了你,這京城武林裡,是誰都容不了我、容不下我了。」
她向白愁飛嫵媚地說。
一下子,白愁飛又重拾了信心。
重燃了鬥志。
儘管四面都是他的敵人,但他仍有他的戰友:
至少他還有雷媚與「天下第七」!
他負手望天。
王小石還待勸道:「二哥,你收手吧!你去跟大哥認句錯,也許,有一天,咱們還能三人聯手,再創新猶……」
話未說完,白愁飛已深深深深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咄地大喝了一聲,叱道:
「我志在萬世功業,名揚天下,寧鳴而生,不默而死!」
此語一畢,他就發出了攻擊!
稿於一九九三年二月十七日:與龍眼肉、梁何看「棟篤笑」;今日中國出版社以「台龍」為名翻盜版《驚艷一槍》。十八日:首次看完第一本中文小說「四大名捕震關東」(《追殺》+《亡命》);小豆丁全力猛攻續讀文藝小說;陳三來傳真激勵「無敵」;起居生活全然倒反;吳鹿其來Fax長信,可愛。十九日:恢復習武;「文聯」來信追詢出版合作事;生活顛倒,日以作夜;《南洋商報》連載《傷心小箭》擴大版面;「開心果」已全面閱讀入迷;遇遛狗夫妻;琁姑來早飯敘。二十日:重讀三十年前讀過之文藝小說;正文來Fax寫小方和國忠;首次早餐於北角街市並放生蟹;關貧賤來信可取;「小鬼頭」與「大吸野」大爭執幾暈;大陸某段訪問述及我武俠文字特性;文中俠傳真為「說英雄,誰是英雄」事提意見;稅局來函;接獲宋楚瑜先生來函。
校於一九九三年二月廿一日:溫、魚蛋仔、姑姑、淑儀、梁大鑊、榮仔、麒少同看《大迷信II》並聽「蘭花草」對我訪問錄音;「無敵小豆子」讀完平生第一部文藝小說。廿二日:北京《武魂》雜誌刊出《淒慘的刀口》;中國友誼出版社印行我新書系列之海報宣傳廣告;《武魂》預告下期刊出我的《緊握刀鋒》;張繕發表《今之俠者溫瑞安》;漓江出版社鬼子約出版「遊俠納蘭」系列;起居生活又大顛倒;怡來詩社交文稿並小談;對師門之流言一一釋然。廿三日:慧慧安一口氣讀完《兇手》;廣西廖潤柏來Fax約出書:立忠酒泉來函報平安;腸胃不適。廿四日:恢復健康;大P特P;彈窮糧盡;老三大贈書予阿傻;受邀參加柏寧頓俱樂部。廿五日:羅蔔奶一口氣掃完《血手》;張兄上海來電,見《驚艷一槍》;儀能赴台;唐氏寶牛巨俠來信估中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