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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怨女溫柔 黑道 文 / 溫瑞安

    如果他那一刀是斬向白愁飛,得手的可能幾乎是完全沒有。

    但他現在斫向的是溫柔。

    ——這就極有希望臻功。

    因為白愁飛意料不到。

    不但是白愁飛沒料到,連張炭也大感意外,所以他大叫:

    「蔡黑面,你瘋了?!」

    白愁飛一指戳向蔡水擇。

    ——天中部位!

    刀,是黑色的。

    胴體,是白皙的。

    刀,架在溫柔的腰身。

    她全身皮膚細緻白嫩,只腰下那一叢嬌媚神秘的黑,與刀鋒自映成趣。

    刀只要再輕輕用力,就會把溫柔鍘成兩截。

    指,就捺在蔡水擇額上。

    ——但還沒有發力。

    情況非常明顯:

    蔡水擇的眼神告訴了他一件事——

    只要他一發指勁,他也會一刀把無辜的溫柔切成兩段。

    溫柔許是仍在昏迷中,但在黑色刀鋒下白得令人炫目的腰膚掠起了一陣寒慄。

    蔡水擇身上仍淌著血。

    他的手仍顫抖著。

    他的人也喘著氣。

    刀鋒上依然淌著他自己的血。

    血厲紅。

    女體雪白。

    血滴在溫柔白皙的柔膚上,分外矚目,十分分明。

    白愁飛的手指仍捺在他的額上。

    「你的指頭一發力,我就斫下去。」蔡水擇喘了七八口氣,才能說全了這句話,但就算他每說一個字都頓上一頓、停上一停,但每個字仍十分清晰。

    「你不會斫下去的。」

    「為什麼?」

    「因為你沒有理由殺她——你要殺的是我。」

    「你可以試試。」

    白愁飛靜了下來。

    很文靜的那種靜,像一隻斂翅的白鶴,他對敵而又尚未出手時候的樣子很漂亮。

    ——許是「靜若處子」就是指他那種人。

    他左看、右看、仔細端詳:這個他差一點就佔有了的玉潔冰清的身體,一時並未表態。

    「無論我怎麼想——」白愁飛好整以暇——事實上,時間的確完全有利於他那一邊——地試探道,「你似乎都沒有理由殺死溫柔。」

    「你沒看出來嗎?我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

    「對,你已是個快死的人了,還多害個無辜的性命作甚?」

    「但我的命是你害的。」

    「可惜你殺不了我。」

    「可是你喜歡她,而且顯然的你還沒有得到她。」

    「所以你只要殺了她,至少可以打擊我,讓我永遠得不到?」

    「猜對了。」

    「嘖嘖嘖,這就是『象鼻塔』漢子們的俠義行徑嗎?」

    「不錯,我是象鼻塔裡的子弟,但你也別忘了,我加入『象鼻塔』前,是個什麼人?」

    「你姓蔡,我沒忘記。」

    「我們『黑面蔡家』,習慣翻臉不認人。再說,咱們兵器大王蔡黑面不能算是正規的武林中人,要算,也只能算是黑道上的人,黑道上的作為,講究黑口黑臉黑手黑心肝,不需要講究一大堆無聊的原則和規矩。只要我殺了她,能打擊你,那我就一定會做。她又不是我的老婆。只要她死在這裡,你和『老字號』、洛陽溫家及『象鼻塔』的梁子就這輩子都解不下了。」

    白愁飛瞳孔開始收縮,蹙眉微有痛苦之狀,瞄了正自後側掩上來的張炭一眼,道:「但今日的事,有他目睹作證。」

    「對了,」蔡水擇道,「所以我只要殺了她,你就得留他的性命。」

    說著把刀鋒一鍘。

    「慢著!……有話好說!」白愁飛這次可有點情急了,「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蔡水擇說,「我只要你滾出去。」

    白愁飛又皺了皺眉然後笑了:「我出去,你以為你們就能逃得了嗎?」

    「逃不了。」蔡水擇道,「可是只要你們一旦硬闖進來,我們就先宰了溫柔。我們沒了命,你也沒了到口的美食。」

    「你知道嗎,」白愁飛負手冷哂道,「你的威脅十分荒謬。用你們自己人的命作為脅持,真是狗屁不通。」

    「你知道嗎?」蔡水擇血污的臉卻展現出白得雪亮的牙齒,「不管通與不通,你只要再猶豫,我就一刀斫下去。」

    說著,眼看他的刀就要往下剁落。

    「慢著!」

    白愁飛終於喊出了那一句,跺跺足,收了指便走,臨走恨恨也狠狠地拋下了一句話:

    「就讓你們據持留白軒,看能守到幾時!」

    卻在走時,撤了的手指遙向溫柔身上一拂,這下卻在蔡、張意料之外,不過溫柔只「嗯」了一聲,並沒有什麼異狀,這時白愁飛已領萬里望疾步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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