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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假如我是天子 我愛你 文 / 溫瑞安

    很快地,唐寶牛和方恨少都作出了反應。

    方恨少立即眨眼。

    眨一次眼。

    唐寶牛則不然。

    他眨兩次。

    這連任勞任怨都覺得驚訝。

    所以他們望定唐寶牛,要他再「表演」一次。

    唐寶牛果然又眨了眼。

    一次。

    停。

    又一次。

    ——總共兩次。

    對,沒看錯。

    「兩任」互覷了一眼。

    這回卻連方恨少也感到驚疑不信。

    然後才覺得怒忿。

    任勞乾咳一聲,道:「你肯簽押?」

    唐寶牛眨了眨眼睛。

    也是兩次。

    然後他又眨了眼。

    這次是連眨三次。

    任勞一怔:「什麼意思?」

    唐寶牛再次眨眼。

    這回一連眨動四次。

    任勞望向任怨。

    任怨說:「你想說話?你有話要說?——要是,眨兩下;不是,眨一次。」

    連眨兩眼。

    「好,你有話就說,可是別玩花樣,否則,我擔保剜掉你兩隻眼睛。」

    他解開了唐寶牛的「啞穴」,又讓他一隻手(當然只是手指)可以活動。

    「你別殺死自己——」任怨盯著他的嘴巴和五指,再次提出警告:「你一咬舌,我就敲掉你所有的牙齒:你一動手傷害自己,我就剁掉你的手指。」

    唐寶牛居然十分聽話。

    他看那份「告罪書」。

    看完了,不吭聲,只乖乖地劃押簽字。

    之後他又乖乖地放下筆,乖乖地看著如臨大敵的任勞任怨。

    他這麼乖,那麼聽話,反而使任勞任怨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怎麼?」任勞問,「你不是有話要說的嗎?」

    「是。」

    唐寶牛平心靜氣地說。

    「那你說吧。」

    任勞仍盯著他的口,以防他一口咬斷自己的舌頭。

    「真的要說?」唐寶牛瞟了方恨少一瞥。

    「說就說——」任勞橫了方恨少一眼,「你怕他能把你怎麼?」

    「好,我說——」

    唐寶牛一直都非常吞吞吐吐:

    「……」

    他說的聲音很低,任勞任怨都聽不清楚,於是湊過臉去——不過仍是十分提防,非常謹慎。

    「我……」

    「什麼?」

    「我……唉……你……」

    「你放膽說吧,聲音響亮一點!」

    唐寶牛忽然旱雷似地吼了一聲:

    「我——愛——你——」

    兩人都給震了一下,任勞刷地變了臉,唐寶牛哈哈大笑不已,方恨少聽了,臉孔笑不出容顏來,也笑得盈了眼色。任勞一手拿過了那張「罪過書」,只見劃押處唐寶牛竟寫了幾個又粗又肥又亂的大字:

    「我就愛操你祖宗廿八代!」

    任勞一伸手,已重新點了唐寶牛的啞穴,任怨也出手封了唐寶牛那只唯一活動的手,任勞已發了狠,要狠狠地整治唐寶牛,任怨卻阻止了他:

    「別逞了他的意。」

    「給他一點教訓,」任勞則不以為然,「打掉他幾顆牙齒,砍掉他兩三根手指,總可以吧!」

    「不,相爺要他完完整整,他越完整,就對咱們越有利。」任怨說,「你記得當年『淒涼王』就是激怒了我們,受了點教訓,結果諸葛老兒借我們濫用私刑之名,將『淒涼王』編配入刑部,反而趁此保住了他,咱們因而不便再動殺手,便宜了他——這次茲事體大,咱們怎能又犯在這關節眼上!」

    「是!你說得對!」任勞的年紀雖然要比任怨起碼長四十歲以上,但對這個年輕人卻一向畢恭畢敬,言聽計從,「這口鳥氣只好暫時忍下來好了。我叫劊子李下刀留些情,留點氣,讓他們不得好死。」

    要知道劊子手殺人下刀,講求快利,頭斷人死,還要連一層皮,以致殮葬時不致全然「身首異處」,最忌的就是「留情」、「留氣」,這樣一來受刑者便會身受慘苦卻斷氣不得,殘忍無比。任勞要劊子手老李砍頭時留氣留情,那是歹毒至極的做法,當真使人「不得好死」,「求死不能」。

    任怨淡淡一笑。

    他的笑猶如浮光掠影。

    別人看不到他的笑:他的眼裡沒有笑,他的嘴唇也沒有綻開笑,甚至整張臉也不見笑容,只不過在這瞬間裡他細皮滑肉的臉上法令紋現了一現、深了一深,才讓人省覺他剛才是笑過了,陰惻惻的,而且帶點險。

    「要對付他們,還不必要熬到那個時候,」任怨斯斯文文地彈著指尖,彷彿他那不沾陽春水的十指,彈一次便足以引人相思一次,「你還記得吧,我們當日在『發黨花府』,施了一種功力,讓他們開口說出了本是我們要他們說的話,使他們幾乎鬼打鬼、互疑互猜、幾乎內哄。」

    「那是『十五鈷』奇功,天下間,唯怨師弟你第一,」任勞討好地說,「當時若不是王小石走運,他也會折在師弟你這一記殺手鑭下。」

    「我的殺手鑭可不止這一個。」任怨冷哼一聲道,「我還有『十六鈣』。」

    「十六鈣!」任勞眼睛立即亮了起來,「那是使人五臟六腑盡傷重,縱華陀再世,決也回天乏術,但外表卻一點也看不出來的絕門奇功!」

    「對!」

    任怨陰陰一笑。

    任勞馬上明白了。

    ——當日,夏侯四十一就是想得到這種盡廢其內但又不形於外的奇藥,而致跟天衣居士結怨,而今竟已給任怨練成了一種奇功,雖然性質不一,但更是效用!

    他一張臉因奮亢而通紅,因而顯得眉須更銀更白,彷彿像位南極仙翁,慈和寬容地望向唐寶牛和方恨少,眼金金地就像看到他最好的朋友、最佳的客人。

    稿於一九九二年十一月下旬:《南洋商報》約寫文化論析專欄;上海丁懷新廠長南來洽談出版全集事;平安渡劫;台灣「萬盛」推出新版「刀」、「劍」、「槍」;花山文藝出版社來函洽出版作品事;中國友誼出版社沈慶均先生來鴻;開筆「談玄說幻」系列;獲酒泉立忠義弟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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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於同年十二月上旬:蘇州大學張繕來札;長江文藝出版社意欲出版「六人幫」系列;與敦煌編輯部「沙嗲王」開會;取得華漢與友誼跟我作品之合約;何梁獲取《刀叢裡的詩》中國友誼版合同;小倩電變;新潮「喝彩」系列刊完;傷情記;與浩泉擬訂新合作協議;敦煌與葉浩糾紛;漓江文藝出版社款項漸匯至;海南出版社蘇斌來函喜甚;正文俠兄改編《四大名捕會京師》為連環圖;萬盛匯款到;《壹週刊》刊出《紅電》薦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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