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假如我是天子 處子之身 文 / 溫瑞安
在離「金風細雨樓」不過五里之遙的「象鼻塔」,「挫骨揚灰」何擇鍾還在呆呆地守著進出的要道。
由於太過無聊,他只好看自己的掌紋,翻來覆去地看,眉皺了又舒,蹙了又展,卻還是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時,「象鼻塔」裡出去的人,陸續回來了。象鼻塔就好比一個親切的大家庭,在外面浪蕩夠了的孩子,始終還是要回到家裡來的。
這次回來的三個人,是「象鼻塔」裡三大精英分子,他們在白天分別給派出去,執行王小石一項佈署:
他們是:「獨沽一味」唐七昧、朱小腰和「毒菩薩」溫寶。
他們說說笑笑,正跟商生石、秦送石、夏尋石等閒聊,經過何擇鍾身邊,看他在審視自己的掌紋,不免覺得好笑。
朱小腰故意把他的厚厚沉沉甸甸重重的手掌翻了過來,笑說:「來來來,讓我跟你瞧瞧……」
她本曾淪落青樓,會客人多了,自然懂得一點相人之法,掌相面相,也頗知法了,本來見何擇鍾憨得可愛,正想相贈幾句,但這一端視,只見此人厚實掌心,只有三道深深如刀雕的紋,其餘什麼都沒有了,登時無以發揮,知道眼前這人是個吃飽飯沒事幹至多是努力睡覺,別說大起大落大成大敗了,就連胡思亂想也付諸闕如的悶人,當下只好啐了一聲說:「哈!真簡單!日出日落,吃飯上床蓋被子,還看什麼掌相!」
何擇鍾也不以為意,只咕噥道:「人生裡本就至簡單不過,生老病死,站起來、躺下去,管那麼複雜幹嗎?」
朱小腰只一笑,隨意地問了一句:「小老唐和黑炭頭呢?不是輪到他們換班的嗎?」
何擇鍾正想回答,溫寶卻笑了起來:「咦嘿,朱聖主居然這一回掛念起咱們的唐巨俠起來了,看來,唐大巨俠這一趟功夫和這一番苦心倒沒白費哩!」
朱小腰瞟了溫寶一眼,「你再油腔滑舌的,我就替你改一改字號。」
「改字號?根據河洛理數吧?」夏尋石居然聽到了也過來湊熱鬧,「是根據河洛理數改名字吧?我也會一些。」
朱小腰粉臉肅然,媚目含煞:「我只替他改一個字。」
溫寶哈哈笑道:「當然是『寶』字了,難道改我的姓不成!」
「你是『活字號』的吧?」朱小腰忽問了這一句。
「是……」
溫寶還未答完,朱小腰已說:「我替你改『活』成『死』!」
溫寶嚇得直吐舌:「嘩,嘩,嘩,朱聖主,我只開開玩笑而已,你也犯不著如此認真吧?」
溫寶的樣子倒活像只元寶,笑眉悅目,跟人笑鬧慣了,彷彿一天不捉弄人一下倒沒了個性似的。朱小腰跟他也鬧慣了,知道不能給這種人開頭就佔了便宜,所以更咄咄逼人、處處得理不饒人。
忽聽唐七昧低聲疾道:「哎,你看!」
眾人看去,只見一仿似人臉、十分靈黠的紅狐,一雙深眸正在街角暗處幽幽地看向這兒,帶點兒憂悒的藍。
朱小腰認得這是她上次在「小作為坊」店裡放生的紅狐。
那頭狐狸也在看她,目光裡似透露了一種人的感情,依依不捨。
朱小腰一向不與人親善,就算對顏鶴發有一種莫名的依戀之情,也僅止於深藏心底,此際卻對這頭紅狐產生了一種極大的親切,彷彿她是這紅狐的前世,而這紅狐正來看它自己的今生。
人狐對望了一下,人有一些恍惚,狐有一些兒畏縮。
然後,這紅狐便沒入街角,消失不見了。
——也不知它是怎麼進入這人口雜沓之地的。
——它是一直躲在這兒?還是剛蹓了過來呢?
毫無來由的,朱小腰忽然念起了唐寶牛——這心情像是一個輕細的召喚。
輕細而深刻的召喚。
(也許是因為當日她在「小作為坊」遇伏時,唐寶牛也曾出力救過她和狐狸之故吧?他還為她負了傷。)
所以她又記起了剛才還沒得到答案的問題:
「大方、小唐、黑炭、風火輪他們都到哪兒去了?」
她再次問何擇鐘。
「發生了什麼事?」
吳諒敢情也發現不大對勁的樣子,於是低聲問蔡水擇和張炭。
張炭撇了撇嘴,說,「上面可能有事,咱們再藉故上去鬧一鬧。」
「剛才不是看過了嗎?沒事別惹事。萬一動起手來,不但吃不了兜著走,只怕溫柔也吃虧在眼前呢!」
他顯然十分反對。
「我就怕她已經吃虧了。」
蔡水擇沉聲說,張炭已經站了起來。
正在監視他們的利小吉、祥哥兒、歐陽意意立即有了警覺。
「什麼事?」
「我要上去。」
「剛才不是上去過了嗎?」
「我有一件事物,忘了交給溫姑娘。」
「留白軒是樓主重地,豈讓你說來便來,說去就去,上上下下沒止休的!」
「溫姑娘是你們樓主的貴賓,哪有不許她同來的人見面說話的道理!我們也是人客呀!」
張炭與祥哥兒爭辯了起來。
歐陽意意卻慵懶地說:「什麼東西?讓我替你交給她。」
「是貴重物品,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張炭冷笑,「你可擔待得起?」
歐陽意意變了變臉,卻沒發作,只說:「好,我先上去請示一下。」
其實,在這一剎,他心裡卻望:最好,我能得樓主下令,就把你殺得個餵狗扒灰的!
蔡水擇長身一步,說:「讓我們一齊上去。」
歐陽意意道:「不可能。」
吳諒道:「那就讓我們其中一個上留白軒。」
祥哥兒道:「不可以。」
張炭眼珠一轉,委曲求全地說:「那讓我們轉托你問溫姑娘一句話,總可以吧?」
歐陽意意尋思了一下,一時舉棋不定,利小吉道:「你且說說看。」
張炭頓時笑逐顏開,「拜託你們替我問問:溫姑娘要不要我們馬上把《吞魚集》送上來?」
利小吉怔了一怔,朱如是問:「《吞魚集》?」
張炭道:「對,是《吞魚集》。」
「什麼玩意?」
「不方便說。」
「不說不勉強。」歐陽意意心忖:反正問問也無妨礙,便說:「好,就替你問問。不過,我不一定問得到結果來。」
張炭涎笑道:「怎麼可能?他們就在樓上,歐陽護法這一問,沒有問不出答話來的事。」
「誰知道?」歐陽意意故意讓他們心急那麼一下,「也許他們已上了床、睡了覺呢!」
白愁飛正把溫柔抱上床去。
溫柔恬睡過去一般,美麗的酡紅仍輕輕點絳在她的臉上,好像發夢也夢見糖果一樣地甜。
誰也看不清楚她是給點倒的,還以為她只是睡了過去。
白愁飛把溫柔放到床榻上,然後,還未替她寬衣,也未為自己卻衣,他已一手迫不及待地抓在溫柔的雙乳上,好像生怕再過一會,煮熟的鴿子會飛上了天似的。
他撫摸著那一對柔軟如乳鴿的胸脯,感覺到那處子之身的溫熱柔嫩,不禁深深地長吸了一口氣,身上某處突然熱了、硬了、挺了。
他不能再等。
不能再忍。
管它有什麼後果,這嬌嫩的鮮花,他是采定了;這美味的果實,他也吃定了。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
有人以暗號敲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