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方邪真系列之破陣

第一章 天有眼 第七回 豈有此利? 文 / 溫瑞安

    看到這個送上門來的美少女,回兆電便陡生起一種感覺:

    他今晚一定會過得非常歡快,而且還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歡快。

    他的感覺一向非常靈驗。

    他笑著問她:「韋姑娘,你經人事沒有?大概還是處子吧?經過了今晚,你就會長大了,長大得很懂人事了。」

    大家聽了,都迸噴似的詭笑了起來。

    姑娘終於看到了伏在地上血泊中的韋拂柳,她眼裡即時漾開了眼花。

    有淚光的她,看來更俊秀而憂悒。

    她細細聲的哀哀的歎了一聲,好像低低說了句什麼。

    回兆電沒聽清楚,湊過去「嗯」了一聲。

    姑娘沒有回答,回兆電這時才省覺那姑娘原來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哼著一首不知什麼的曲子。

    那首歌有點寂寞的意思。

    再仔細聽,曲子還十分淒涼而優美。

    回武曲心中一奇,只見這姑娘無論一舉手,一投足,一舒展,一轉眸,都有說不出的傲岸和憂愁,就像寒峰皚雪,遺世獨立,不求世間同情的寂天寞地。

    尤其那一雙眼睛。

    像憂悒的星星,卻充滿了不在意、不在乎。

    就在這時候,練利矯忽然趨近跟他說了一句:「她不是韋明明。」

    回兆電詫問:「那她是誰?」

    練利矯怔怔地道:「我也……」

    話未說完,回兆電已看到電光!

    那是電光。

    不是劍光。

    因為劍光沒那麼快!

    世間決沒有那麼快的劍光!

    回兆電的反應也快。

    極快。

    回兆電原名回兆濤,由於他出手太快,人們就按照當年「妙手堂」中「四大金剛」的稱諱,以「電」取代了「濤」,皆因他出手太快。

    他的鞭也是「電鞭」。

    但此際他再快,也來不及抽鞭。

    鞭仍在腰畔。

    他已經發現不對勁,還在練利矯知會之前,那是因為他發覺了一件事:

    眼神。

    ——那姑娘看韋拂柳的眼光,是悲憫,有哀傷,但並沒有太多的激情、震動。

    ——韋拂柳看到自己女兒竟入虎口的眼色,竟然是欣慰、意外,大於痛苦、激動!

    這是何故?

    ——莫非……

    他還沒有想下去。

    因為來不及。

    劍光已起。

    他仍來不及拔劍。

    但來得及反應。

    他大叫一聲,一招「春雷乍響」,以攻代守,反攻了出去。

    劍光一起,殿中的人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雙方已交手一招。

    一招甫過,回兆電大喊了一句:「快——」

    劍光又起。

    這是電光。

    ——理應不是劍光。

    因劍光決不會那麼亮。

    亮得大殿巨燭,全為失色,壁上繪的山海觀圖,海如騰,日欲躍,鷹欲破壁飛出。

    回兆電反應快似電。

    但鞭仍在腰畔。

    不、及、拔、出!

    他一招「電掣星飛」,反攻了回去,一面大叫:「——布——」

    這時他身旁的練利矯已發現變異。

    他是第一個抽出兵器的。

    他使的是曲刀。

    曲刀就是「吳鉤」——一種春秋時吳國人初使用的曲線形刀刃。

    但他還沒來及出招、不及出刀,回兆電與那姑娘又過了一招。

    ——這是第二回合。

    第二回合剛過。

    回兆電第三個字的咆哮這時才嘶吼了出來:

    「——陣!」

    但劍光又生。

    那決不是劍光。

    劍光豈有此利!

    斷無此利!

    劍光飛了起來。

    回兆電膽戰心寒,狂吼一聲,這時,已不知他怪叫些什麼了,不過,他一招「雷電交加」還是反擊了過去。

    劍光寂寞,且有點哀艷。

    劍芒灩灩。

    發劍的人,眉目間還帶點郁、帶點怨,彷彿她是在無奈中才出劍,出劍是一記很悲涼的手勢。

    像一個美人落江前的手勢。

    這一招一過,司馬愛恩和司徒詩坦都已亮出兵器。

    一個使子母鴛鴦鉞。

    一個用乾坤烏龜圈。

    都是近距離使用的短兵器。

    兩人都衝近那美麗的姑娘,闖進戰圈,試圖把回兆電隔開,讓他緩得一口氣。

    但已不必。

    不及。

    ——更無須了。

    因為那姑娘已自行跳開。

    「她」躍到東北角,很快的,她身形遊走,又到了西北角。

    只聽回兆電吼著問一句:「你……到底是誰!?」

    那姑娘又閃到了正北角,悠然回了一句:「你們不是一直在等我來嗎?……」

    練利矯一聽,如一記晴天霹靂:

    莫非他就是……!?

    只聽回兆電一聲慘嘶:

    「你——是——方——邪——真——!?」

    這時,那「姑娘」已滑到了西南角。凡「她」所到一處,原來匿伏在那兒的人必發出慘叫。

    叫聲短促。

    一叫即滅。

    只聽那「姑娘」幽幽一歎:「可惜我還是來遲了。」

    他說。

    「來得還是太遲了。」

    他說完這一句,回兆電忽然嗥天狂吼了一聲,全身一陣震顫,身上分頭、胸、腰三處均一併噴射出血泉,血泉沖天之際,就是他倒下之時。

    方邪真那三劍,他畢竟一劍也沒躲過,一招都接不住。

    他身上三處要害鮮血狂噴,以致他忽爾感覺到一種奇特的、詭異的、前所未有的歡快。

    然後就失去了感覺。

    完全沒有了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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