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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敘一刻 第九回 有人 文 / 溫瑞安

    另外一「人」也到青月公子的身後。

    無情稍稍抬頭,瞥見林青月身後飄來了一個人。

    說「他」是「飄」過來的,至少有三個理由:

    一,對方身法很輕盈,真的是「飄」過來的。

    二,來人簡直「足不沾地」,落地無聲,「飄飄」欲仙,並「飄然」行近林傲一,全無聲息。

    三,無情無法抬頭,但頸部還是可以稍微移動的,他看見來者是有「裙裾」的。

    無情最多只能看到這裡。

    說話的卻不是青月公子後面的人。

    而是在無情身後的人。

    對他背後的人,無情只知「有人」,但完全看不見是誰。

    他只能仗著微弱的燈光,看到自己身後影子的輪廓,而且,還聞到一股熟悉的腐屍味。

    「現在他知道了東北『一刻館』的青月公子,是這件事的主事人之一了。」背後的人又說,語音冷硬,「你不殺他,尚待何時?」

    青月公子似不大同意:「你急什麼?反正,他而今只知道我和張大媽,餘下三人,他都沒有頭緒,對你們全無威脅。」

    在無情背後的人整個人像是鋼鐵鑄成的,說話似鐵棒敲著銅鐘,字字沉重,每字發出後好像還在他胸臆中迴響著,發出砉砉的聲音,沙嘎難聽。

    「這個人太危險,決不能讓他活下去。」後面的人一面說話,一面吐著屍氣,「多活片刻都不可以。」

    「你怕什麼!你一身火候,早已練成刀槍不入,他已全身受制,移動不得,你還怕他?!」林傲一似乎很是不屑,「剛才在獨木橋時,他不是已招呼了你十七八下,也不見得能放倒你!」

    無情聽了,忽然說了一句話:「我會記住你的心意。」

    青月公子一聽,怔了一怔,恍惚了一下,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麼,但在無情身後的冷硬語音,已顯得極防衛,且頗不耐煩:

    「他至少會想知道我們是誰,才死得甘心。」他說話的語音像每一個字都全無關聯的,一個字一個字像生鐵硬生生的焊在一起,「我們偏不遂他心願,讓他死了也不知是死在誰的手裡。」

    林青月忽道:「我看,不如先把他──」

    無情背後的人冷笑。

    笑聲亦如刀砍在鐵砧上。

    「公子不忍心了?交出真心來了?」

    林傲一連忙否認:「我的意思只是……」

    他還沒說下去,無情背後的人已截道:「那麼,以絕後患,何不殺了?」

    青月公子忙不迭的道:「其實也不急,還是──」

    無情背後那人己斬釘截鐵地說:「殺了!」

    ──殺了!

    就兩個字。

    一時間,殺機大盛。

    殺意大起。

    殺戮在急變中擇人而噬!

    「殺了!」

    就在無情背後發出屍臭的人叱出這個命令的同時,無情也突然對林傲一的方向喊了一句話:

    「韋神君,你──」

    「你」下面是什麼話,沒有人知道,只不過,在無情喊出了這一句之際,青月公子忽然皺了皺眉頭。

    他皺皺眉心代表了什麼?沒有人知道,至少,在這一剎間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成怎麼一個形勢。也許,無情這一聲招呼,才使他驚覺背後有人……可是,就在他蹙眉之際,他背後的人已下了殺手。

    那人陡地自袖中掣出一件長形的白色事物來!

    無情眼尖,瞥見那是一隻手:

    居然是一隻手!

    ──那人的手中居然拿著另一隻手!

    不過,這不是有血有肉的人手。

    而是白骨。

    一隻隻剩下骨骼的人手。

    這一隻手骨,就由另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拿著,一「手」扎入了青月公子的後心裡去!

    林青月整個人,陡地彈了一彈。

    在這一剎間,林傲一的臉上,好像有一叢綠水仙花瓣和綠葉,同時綻開在他臉頰上,無情甚至在這剎那間看見,有另一個綠色蝙蝠般的幽靈,在青月公子的頭頂迴旋了一下,覆蓋其上,又振翼而去。

    在這中招的瞬間,林青月無疑是痛苦的。

    但那肯定不是最強烈的感覺。

    他著暗算之際,最深刻而直接的感受應是悲憤。

    然後他撲地倒了不去,捂胸,汩汩流出青色的血。

    在這頃刻間,無情讀出了危機和事實:

    一,有人下手殺林傲一。

    二,殺青月公子的人正是他的同黨。

    三,殺林青月的人也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四,青月公子林傲一的「同黨」可不似他,心狠手辣,斬草除根,乾淨利落,下手絕不容情。

    所以;要活命,只有自救。

    無情的推論迅速,而且完全正確。

    果然,而且是馬上的,有人向他下了殺手!

    向他下毒手的人是站在他背後的人。

    這「人」一把揪住了他,把他提了上來,他轉過面去,就認出了那下令「殺了」的「人」。

    準確點說,這「人」不是人。

    而是殭屍。

    ──那個在獨木橋上。鬼門關口跟他交過手的殭屍!

    那殭屍對他咧咧嘴。

    ──這算是笑?還是招呼?或是道別:死亡的告別?

    然後,那殭屍就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手硬得比棺木還堅實。

    無情猶記得這殭屍的手和腳:連鋒利、犀利如陳日月的劍、白可兒的刀,也根本不損其分毫!

    而今,這手卻以一種猛獸撕裂捕獲品的姿勢發力,無情卻以一種無力拒抗小動物的哀憐去承受。

    無情沒有注視這殭屍的眼睛。

    因為那不像是活人的眼。

    看了只是寒。

    ──寒慄的寒。

    一種由心底裡發出的「寒意」。

    那對眼就像是兩隻精鐵鑄成的暗器,閃爍著寒芒。

    無情的頭立即垂了下去。

    他抬頭困難,但低頭卻易:只要不用力便自行垂下。

    他垂首等死?

    不,他低頭的時候,還咕噥了一聲:「『金鐘罩』,是你自己找死的!」

    那殭屍正要發力生生扼死他,忽聽這一句,卻聽不清楚,心裡一凜:「嗯?」

    但「嗖嗖嗖」三道尖嘯,自無情頸背襟內領口裡,三道急風,三點迅影,已「奪奪奪」分別釘人殭屍的額、喉和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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